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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本名:城中 |
【原创剧本网】作者:佚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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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段: (影片从“广州站”三个大字开始。火车站广场人流涌动,一番热闹的场景。路边卖小吃的流动摊贩围着三两个光顾的男女,摊主用普通话腔粤语吆喝着推销玉米或者烤肠,一旁的几个保安顾着聊天并没有搭理。反而是路过的行人被别扭的吆喝声所吸引,不时投来目光,却鲜有停留。马路上车水马龙,偶尔传来几声汽车鸣笛声和交通协管员的哨子声,行人绿灯亮起,行人有秩序地穿过斑马线。站内传来列车到站的声音,出站口一下子人多了起来。他们大多是拖着大包小包的乡下人,从穿着就能看出来。阿华在其中并不显眼,他提着一个红白蓝胶袋从火车站出来。他穿着过时的皮夹克,宽大的西裤,满是皱褶的皮鞋,腰间要挂着一个腰包。他站在出站口,阳光照在他的脸上,身边的人不停地走。他向四周看看,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显得有点茫然。他右手提着袋子,左手拿着一张纸条,走到报摊前面停下。) 阿华:老板,请问去这里从哪坐车? (正在看报纸的老板看了阿华一眼,指指马路对面的公交站场,又低下头继续看报纸。阿华拖着袋子打算越过马路,走了一段路都找不到过马路的路口。对面的站场开出一台公交车,阿华看看手中的纸条,心急地越过栏杆,不顾来往的车辆冲到对面。当他到达对面的时候车已经开走了。但他很快就找到一辆准备开的公交车。) 司机(轻蔑的语气):喂喂,给钱。 阿华(从兜里掏出一把零钱):多少钱? 司机(冷冷地):两块。 (阿华投币后往车厢里面走,他左顾右盼,车上很多像他一样的人,但没有人留意他。阿华走到后门处,车开动了,他踉跄了一下。汽车经过电视塔、花园酒店等地方,他兴奋地看着窗外的建筑物,不是发出赞叹声。汽车开到天河城,阿华掏出纸条,看看车上的站牌,匆忙地拿着行李下车。) 阿华(拿着手机,湖南方言):阿荣阿,我坐过站了,怎么过去阿?啊,我在……我也不知道在哪。这儿有一栋很高的楼,旁边还有一栋……往南走?哪边是南?(茫然地看看四周)哦,往回走。 (阿华挂掉电话,看看时间便匆匆往回走。拿着行李的阿华一直走,直到看见一脸着急的阿荣站在XX桶装水公司楼下。阿华正想给很久不见的老乡打招呼,阿荣边上前抢过阿华手中的行李,推着他上楼。) 阿荣:哎呀,你怎么这么迟啊。经理4点半就下班了,快点快点。 (阿华被推着走进大楼里。) (在电梯里。) 阿华:我等下…… 阿荣(拿掉阿华的腰包,帮他整理衣服):你等下就说你是我介绍来的,知道没,这一定得说。(电梯在某一层停下,几位穿得光鲜亮丽的白领进入电梯。她们看了阿华和阿荣一眼便自顾自聊天。)然后经理问啥你回答“会”就是了。 阿华:哦…… (站在经理面前的阿华非常紧张,他看着天花板,重重地呼吸,保持着僵硬的立正姿势。) 经理(笑着看着阿华):年轻人今年多大了? 阿华(依旧看着天花板):20。 经理:都做过什么工作。 阿华:在家帮忙种地,也建过房子。 经理:会踩单车吗? 阿华:会,会(咽了咽口水,有点结巴)。 经理:会看地图吗? 阿华:会。 经理:可以了,后天来上班吧(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地图递给阿华)。这两天把地图看熟,剩下的事阿荣会告诉你的了。 (阿荣偷偷听着两人的对话,听到阿华如愿得到了工作,他如释重负呼了一口气。) 阿华(接过地图,正想转身离开,突然对经理说):我……我是阿荣介绍来的。 经理(笑得更开心了):知道了。傻仔(粤语)。 (从办公室出来的阿华傻傻地对着阿荣笑。阿荣拍拍阿华表示鼓励。) 阿荣(兴奋地):好样的,那么快就找到工作了,比我当年还牛B啊。走,今晚咱们喝一杯给你庆祝一下。 (两人从大门出来,阿荣把阿华的行李托在肩上。欢快的音乐响起。) 阿华:阿荣现在算是城市人了。 阿荣:算半个吧,哈哈。 阿华:我下车的地方有两栋很高的楼,你见过了吗? 阿荣:当然,天河城嘛,可漂亮了。不过里面的东西咱们买不起的。以后你先跟着我跑天河,过两个月熟悉了路你就自己跑了。 (尽管没有了天河城附近高楼耸立的繁华,但路边的街道商铺非常热闹,饭店更是排起了长龙,接近傍晚依然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阿华(好奇地看看饭店门口的队伍):广州人都不回家吃饭吗? 阿荣:人家都说“东南西北中,发财到广东”。有钱人就出来找好东西吃呗。 (他们转进一条小巷,周围的灯光逐渐昏暗,四周变成一栋栋五六层的楼房。车辆声人流声也慢慢被抛在背后,取而代之的是嘈杂的电视声,小孩的哭声,各地方言混在在一起的声音。几个脏兮兮的小朋友在一旁玩泥沙,士多店的老板一家看着湖南卫视吃着辣椒拌饭,装修诡异的发廊里几个女人在闲聊。阿华左顾右盼,脸上有一丝不解。阿荣带着阿华进入一条昏暗的楼梯。) 阿荣:怎么样,觉得这里和外面不一样是吧。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 阿华:这里怎么这么破?我们不在广州了吗(楼梯昏暗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他探头看看走过的楼梯)? 阿荣:傻子,当然还在广州啊。(拿出钥匙开门)别看这里环境不怎么样,咱们家可以五脏俱全。(阿华看着旁边的铁门)楼上是房东住的,一般不在。来,快进来。 (两房一厅的小套间,基本的家具都有,尽管陈旧且不搭配。西下的夕阳照着客厅,显得有些脏乱。穿着背心短裤正在看报纸的阿健笑着过来迎接。) 阿荣:(放下行李)这是阿健,跟我合租这儿的。这是阿华,我老乡。 阿健(热情地):阿华是吧,听阿荣说你第一次来广州。以后就把这里当自己家,没关系的。 阿荣:阿健在附近开摩的,一向话多,别管他。(拉着阿华进屋) 阿华(有点不好意思):阿荣,我今晚…… 阿荣:你今晚就睡这呗。要是你不介意以后咱们仨就一起租这吧。 阿健:好啊,以后多一个人分担又能多省点钱。不过你先把上个月的电费结了,哈哈。 阿荣:臭小子,今晚出去吃饭,我请客。 (阿华看着打打闹闹的两人笑了。) 第二段: (第一天上班,阿华早早地穿着制服来到公司。他和几个新来的一字排开,经理把几份客户名单分别发到他们手上。同时交给他们一把钥匙——那是公司给他们每人发的一辆自行车的钥匙。) 经理:你们给我听好了,今天第一天上班,你们的任务就是出去熟悉你们手头上这些地址。这些都是我们公司的老客户…… (阿华看看手中的资料,又看看手中的钥匙,内心的兴奋溢于言表。) 经理:……每一次给他们送水,你们务必要进门帮他们整理好,再把旧桶拿回来。一个桶50,不见了自己负责。都去吧。 (阿华和其他人一起整齐地喊是。他们陆续走到楼下的车库认领自己的自行车后便骑出去认路了。阿华也出发了,向着天河北的方向。他来到天河城前,拿出地图仔细看了一下方向,又拿出山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然后满意地离开了。然后他又骑车到别的地方,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回到公司时已经5点了,大部分车子已经回来了,他连忙把车锁进车库。这时传来女生甜美的声音,他好奇地探出半个头偷看。穿着制服的小静和几个女同事边聊天边走出公司。阿华看着小静甜美的笑容出了神。旁边伸来一只手拍拍阿华的脑袋,阿华吓了一跳。) 阿荣(奸诈地笑):看什么看这么出神(边说边探出头看)? (小静一边走一边笑着和旁边的人聊天,阿华和阿荣的眼神一直跟随着她。小静等人渐渐远去,阿荣醒悟过来,又拍了一下阿华的脑袋。) 阿荣:花痴啊你,快回去吧。 阿华:你来这那么久了,觉得这里怎样? 阿荣:比咱们老家强多了,赚得也多。 阿华:那觉得这里的女孩怎样? 阿荣(花痴地笑了笑):挺漂亮的,会打扮,个子也高。 阿华:我也是这么觉得……(腼腆地笑) 阿荣(兄弟般抱着阿华的脖子):小子你坏啊,是不是对刚才咱公司的女孩有兴趣了? 阿华(求饶状):没有,没有。 (两人打打骂骂地渐行渐远。) (第二天阿华开始送他第一桶水。他骑着单车在昨天走过的路上,可是这次却没有时间左右观望。他很快来到目的地——某高档小区门口。他拿出写着客户信息的表确认了一下,准备推车进入小区,保安阻止了他。) 门卫(外地口音粤语):找哪栋哪户? 阿华(突然忘了,不知所措):呃……16……1603……(拿出表)……哦,E栋1603。 门卫(瞄了他两眼):登记一下。 阿华:哦(一笔一划工整地填写,又翻出身份证)。那个……E栋……(填写完打算询问E栋怎么走,一抬头发现门卫已经坐在门卫室看报纸。) (小区的花园很大,有些老人在晨练,也有人在跑步。偶尔经过的路人匆忙地从他身边走过,连看他一眼也没有。阿华推着车到处寻找E栋,每当有人经过时他拿着表不好意思询问。远处有几个小朋友在玩耍,阿华硬着头皮走过去。小朋友给阿华指了个方向便继续玩,阿华马上推着车走。 果然沿着这个方向阿华找到了E栋,他把车子锁好便抬起一桶水上楼。站在门口的阿华显得有点局促不安,他按响了门铃,在等待过程中他不断整理衣服,并默念“你好,我是XX桶装水公司的员工,给您送水来了”。门打开的一霎阿华可以挂起了微笑,谁知道迎面而来是一张臭脸。) 中年女客人(非常不耐烦,粤语):有没有搞错啊,昨天叫的水今天才到,你们公司怎么做事的…… (阿华低下头不好意思看客人,他默默地将桶装水搬进屋里,换好后把旧桶拿走。客人的责骂声直到阿华走出门口才停止,客人还重重地关门表示再见。离开小区时阿华显得非常沮丧。一旁的小朋友依然高兴地玩耍,老人们依然活力充沛地晨练,但此时阿华低着头推着车慢慢离开。经过门卫室时,刚刚的门卫依然在看报纸。阿华无意中看到已经中午了,他连忙骑车离开。 回到公司时已经5点半了,阿华把单车停进车库,把旧桶放在该放的地方后准备离开。他摸摸口袋,拿出一张单子。阿华意识到了他需要把单子交还给办公室,于是匆忙地上楼。 办公室依然有灯,阿华放慢了脚步松了口气。但他走进去时看不到有人,环视一周后发现角落还有一个人在办公。阿华悄悄地走过去,快接近时那个人抬起头,原来是小静。阿华尽量掩饰着兴奋的心情。) 小静(甜美地笑):你是……那个新来的吗? 阿华(害羞,面红):嗯……嗯。(用力拽着单子) 小静(看到阿华手中的单子):你要交单子是吧? 阿华(连忙递上手中的单子,不敢直视小静) 小静(接过单子,一边记录一边说):你是阿荣的老乡? 阿华(害羞,面红):嗯……嗯。 小静(站起来):我叫小静,你呢? 阿华:叫我阿华。 小静(继续甜美地笑):阿华,一起走吧,我要关门。 (两人一起搭电梯。阿华害羞地到处乱看。) 小静:今天第一天上班吧?辛苦吗? 阿华:不——不辛苦。(阿华仿佛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感到头顶不停地冒汗。)你——你怎么晚都没走啊? 小静(继续甜美地笑):等你啊。这周轮到我值班,要把你们的单子收好才能走。 阿华(心虚地笑,摸摸脑袋):真对不起啊,今天…… 小静:外面很热吗?你怎么满头大汗?给。(递给阿华一张纸巾) 阿华(接过纸巾):谢谢。 (电梯门打开,两人走出公司大门。) 小静(指着左边):我走这边。 阿华(指着右边):我——我这边。 小静(甜美地笑):那我先走了,拜拜(转身离开)。 (阿华还没来得及吐出一句再见,小静就走远了。他看着小静的背影傻笑,随后兴奋地活蹦乱跳向反方向离开。 回到城中村阿华心情仍然非常好,他边走在路上边向旁边的人报以微笑,尽管没人跟他打招呼。他走到家楼下,突然停下来想了想,便走进旁边的小卖部。小卖部里老板娘挨着椅子看电视,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小娟)在一旁做作业。) 阿华(神情愉快):老板娘,给我3瓶啤酒。 老板娘(从椅子上起来):年轻人没见过阿,新搬来的吗?(打开冰柜拿啤酒) 阿华(笑着点头) 老板娘:小伙子很开心阿。有女朋友了?9快钱。(把啤酒装进塑料袋) 阿华(腼腆地笑着低头):没有啦。 老板娘:哎哟,看你害羞得。花生什么的来几包呗(边说边拿出几包塞进塑料袋里)。来,一共算你25吧。 阿华(掏出30块钱给老板娘) 老板娘(接过钱装模作样找零钱):今天零钱都没了,给你送两包瓜子吧。 (阿华接过装满了的塑料袋离开,老板娘坐下看电视,一旁的女孩看了她妈一眼。) (第二天阿华回到公司时,公司还没开门,他躲在一角等待小静的出现。过了没多久小静出现,她是第一个来到公司开门的人。阿华看到小静马上躲回去墙后,生怕被看见。深呼吸了五下以后,他走上公司。 站在办公室门口阿华停住了不敢走进去。他偷瞄了一下,小静正在办公桌上收拾东西。阿华再次深呼吸了一下,往小静走过去。) 小静(抬起头,甜美地笑):阿华,怎么这么早? 阿华(摸摸头腼腆地笑):嗯,早班。 小静(找出一张表递给阿华):给,今天的单子。 阿华(接过单子):哦。你……今晚也是你值班吗? 小静:是阿,这个星期都是。(坐下拿出早餐)你今晚别这么晚回来,等死我了。(假装生气地笑) 阿华(傻笑地点头) 小静(扑哧笑了一下):你吃了早餐了吗? 阿华(摇摇头) 小静(把饭团递给他):来,这个给你吧。 阿华(使劲地摇头):不不,不用了。 小静(甜美地笑):我不太饿,你帮我吃了吧。 阿华(犹豫):但是…… 小静(故作神秘,鬼祟地):经理来了。快拿着(把饭团塞到阿华手里)。 阿华(笑着点头道谢,然后转身离开) (阿华一整天都非常开心,时不时就把口袋里的饭团拿出来看两眼,边看边花痴地笑。中午和阿荣一起吃饭,阿华捧着盒饭出了神地笑,阿荣偷偷把阿华的菜夹走。 快下班时阿华经过一家装修很漂亮的面包店,橱窗摆着一排排外形精美的蛋糕。阿华停下来蹲在玻璃前看得入神,最后进去买了一块。 拎着蛋糕的阿华站在办公室门口来回踱步显得非常紧张。他不时拉拉身上的衬衫,使其更加平整。终于他鼓起勇气走进办公室,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朝着小静的办公桌走去。当他走到桌前,发现小静并不在。他把蛋糕放在小静桌上,随手找到纸笔用歪扭的字写着:谢谢你的早餐。然后转身离开。这是另一位女职员走了进来。) 女职员:交单子吗? 阿华:嗯。(掏出单子) 女职员(走到她的办工作前,接过单子):可以了。 阿华(吞吞吐吐,犹豫):呃……今天不知小静值班吗? 女职员:她男朋友接她下班,刚走了。 (阿华假装镇定走出办公室,随即快步下楼。刚出公司门口就看到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为面带甜美微笑的小静打开小轿车门,小静和男士驾车离开。 阿华感到非常失落,脸上没有了笑容。他回到办公室,径直走到小静的办公桌前拿走蛋糕和纸条。女职员叫了他几声也没回应,觉得莫名其妙。阿华走到后楼梯,愤愤不平地把蛋糕和饭团都吃掉。) 第三段 (小卖部里摆着两台风扇,一台对着正在看电视的老板娘,一台对着无所事事的小娟。电视里播放着广州电视新闻,正介绍从今年开始恢复的横渡珠江活动。大汗淋漓的阿华走了进来。) 阿华(喘着气,对小娟):三支啤酒,冰的。 小娟:哦。(打开冰箱拿啤酒) 老板娘(调侃的语气):小伙子好久不见阿。 阿华(掏出一张100元递给小娟):最近天气热了,比较忙。 老板娘(抢着接过钱,对小娟说):我来吧。(小娟坐下,看了她妈一眼。)每年都这么热,上一年几乎40度呢,习惯就好。(边说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单独放在一边的50元假币和别的零钱递给阿华) 阿华(接过一堆零钱没多看就塞进兜里):说得也是,先走了。(转身离开) 老板娘:嗯,慢走(坐下继续看电视)。有够傻的(河南方言,小声地,奸诈地笑了一声)。 小娟(看着她妈皱了一下眉头,瞧不起的眼神) (电视里播放着台风来临的新闻。阿华进屋的时候阿荣和阿健正裸上身吃着老干妈拌饭。夕阳照在屋里,两人身上依然满是汗,两台老旧的风扇对着他们吹也无济于事。阿华把啤酒递给他们,脱掉鞋子坐下和他们一块吃饭。) 阿荣(大口大口地喝着啤酒):这天气真他妈的热。 阿健:刚新闻不是说了吗,台风要来了。(夹起一块肉往嘴里放)屋里可闷热了。 阿荣:还是咱们老家好,咱屋旁边有条小河,多热都不怕。 阿健:咱屋旁边有条江,你去游吧哈哈哈。 阿华(突然想起,放下筷子):刚看电视说今年有横渡珠江活动,我们去参加吧。 阿荣(不屑地):那条臭江能下水吗?我宁愿花10块钱到旁边小区游。(大口喝啤酒) 阿华(辩解):不是这旁边那条臭水沟,是…… 阿荣(打断,对阿华):经理明天让你和小崔一起跑滨江那趟。那儿不知道搞什么活动要那么多水…… 阿华(欲言又止,继续吃饭) (天还是蒙蒙亮,阿华、阿荣和阿健便一起出门。巷子里潮湿而阴暗,非常安静,但偶尔也有早起的人经过。阿健骑着摩托车先走,轰隆隆的机器声显得格外响亮。穿着制服的阿华和阿荣啃着馒头,快步走出巷子。他们都没有留意到,小娟骑着自己的自行车悄悄跟在后面,手里拽着一张50元。 她跟他们保持着距离一直跟到公司。阿华和阿荣从车库里搬出自行车,往车上装满桶装水后便向着相反的方向出发。小娟跟着阿华。 他们一前一后骑着车来到江边,江边摆着许多顶红色帐篷,帐篷上贴着各方阵的名字。阿华每经过一顶帐篷便要卸下一桶水。一位现场采访的记者向他走过来。) 记者(拍拍阿华的肩膀):你好,请问能耽误你几分钟时间做个简短的采访吗? 阿华(面对着围观的人一时不知所措,摸摸头):嗯,嗯。 记者:怎么称呼您? 阿华:刘……刘华。 记者(对摄影师使了个眼色,清了一下嗓子):各位观众朋友大家好,欢迎收看广州早晨新闻…… 阿华(左顾右盼,站立不安,咬嘴唇,咽口水) 记者:……站在我身旁的是桶装水公司的刘师傅。刘师傅您好。(转头对着阿华) 阿华(紧张得说不出话,看看旁边的人群,又看看记者) 记者(笑着说,试图缓解气氛,对着摄影机):看来刘师傅有点紧张。(转头对着阿华)请问您是从哪里看到今天有横渡珠江的活动呢? 阿华:电……电视。昨晚看到的新闻,在……在我家楼下。 (小娟在人群里边笑边看着阿华紧张地接受采访。) 记者:那您对我们的活动有多少了解呢? 阿华(看着摄影机说不出话) 记者:您知道今年是第一年复办这个横渡珠江活动吗? 阿华(看着摄影机说不出话) (小娟看不下去了,她挤到阿华那拉着他的手便往外走,阿华被拖出了人群。小娟说,快走吧你这傻子。阿华认出了她,于是两人骑车赶快离开现场。) 阿华:你是谁? 小娟(对着阿华笑了笑):认不出来吗? 阿华(恍然大悟):哦!你是老板娘的女儿! 小娟:你真傻,不会说话还让记者采访。 阿华(不好意思地):我也不知道。 小娟:你脸红的样子真好笑,哈哈。 阿华(害羞地笑):我请你吃雪糕吧。 (两人在路边的小卖部停下。阿华买了两个雪糕,递给小娟一个。) 阿华:你刚怎么在那? 小娟:没事出来玩呗。 阿华(点点头) 小娟:哦,给你(从兜里掏出一张50元给阿华)。 阿华(推开她的手):不不不,这是我请你吃的。 小娟(硬塞到阿华手里):不不不,这不是我给你的。这是我妈给你的。她上次不小心给了你一张假的,老人家不好意思说就让我给你呗。 阿华(收下,宽慰地笑):老板娘挺照顾我的。 小娟(瞄了阿华一眼):是是是(点头),对你“特别”照顾。 阿华:你也是来广州找工作的吗?我们公司还需要送水师傅,但是女孩子好像不太适合。 小娟(扑哧笑了):我明年才高考,暑假过来看看学校而已。你知道暨南大学在哪吗? 阿华(认真地思索):暨南大学……好熟的名字。(翻出地图)就在这里!(指着地图某一点) 小娟(凑过去看):离这远吗? 阿华(收起地图):挺远的,我平时就是跑那条线。 小娟:那……你带我去吧! 阿华(推出自行车,无意中看到小卖部里的时钟):哎呀,这么晚了,我得赶回去。 (阿华骑车快速离开,小娟紧随其后。阿华车速很快,小娟的自行车非常老旧,两人的距离越来越大。) 小娟(在后面喊):你先走,不用管我。 (阿华看看身后的小娟,突然停下。等小娟赶上来,他让小娟坐在自己的车后,一手推着小娟的车骑回公司。 到公司时阿华马上提着空桶走进去,小娟站在外面偷瞄。阿华被劈头劈脑骂得好惨,一边被骂还一边提着两桶水出来。) 阿华:你先走吧,我还要送几趟。(骑车离开) 小娟(什么也没说,跟在阿华后面) 阿华(几次转头看见身后紧跟着的小娟):你还跟着来干嘛?不是让你回去吗! 小娟(依然不说话,面无表情) (两人再一次来到江边,红帐篷里已经没有人。很多人围在江边看着什么热闹的事情。阿华忙着往每一顶帐篷里放水,小娟推着车在不远处看着阿华。) 阿华(一边搬水一边瞄着小娟):好了好了,明天带你去行了吧。 小娟(胜利地笑):耶,一言为定。 (岸边围观的群众传来呐喊声,主持人正在用大喇叭宣布渡江活动的正式开始,由市长带头下水。小娟和阿华互相对看了一眼便锁好车挤进人群中,跟着大家一起呐喊加油助威。) (他们骑着车行驶在车水马龙的体育西路上,小娟就像刚来广州的阿华一样,对周围的一切感到新鲜和好奇。她不时停下来看这看那,身穿制服的阿华无奈地陪着她到处走。最后都得硬拖着不舍得走的小娟离开。两人来到暨大正门,小娟停下要阿华帮他照相。周围经过的学生、路人用奇怪的眼光看他们,阿华不好意思地拉着小娟离开。他们在校道上穿行,阿华不时停下向过路的学生打听某某楼怎么走。当两人来到某某楼楼下,阿华叮嘱小娟别乱跑等他回来便抬着一桶水上楼。等他下来已经不见了小娟的踪影。阿华着急地到处寻找,最后在体育馆门口找到正在看别人上课的小娟。) 小娟(看着正在上课的学生):你说能在这上学是不是很好? 阿华:啊? 小娟:我家那儿连个像样的中学都没有,有能力的人都出来打工了,出来了就不回去了。 阿华(看看小娟,不好意思地):我中学都没上完。 小娟(转过头对阿华一笑,突然看看天空):咦,下雨了。 (下课铃打响,体育馆里传来集合的哨声。解散以后学生鱼贯地另一侧门离开,雨越下越大。) 小娟:我们进去看看吧(边说边走进去)。 阿华(迟疑,左顾右盼):不太好吧,喂(小娟已经进去了,他蹑手蹑脚地跟进去)。 小娟(抬起头,张大嘴,惊叹的表情):好漂亮的地方。 阿华(做贼心虚般,猥亵地四周看):快走吧,人家不给进的。 小娟(似乎没听到):要是以后能在这里上学就好了(看到什么新奇的事物,径直走过去)。 阿华(无奈地跟着) 小娟(走上观众席坐下,雀跃):快来,这里还可以看比赛。 (空旷的体育馆里传来脚步声,两人吓得马上躲在护栏后。两人留心地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两人相视而笑。) 阿华:咱们走吧。 (两人走到侧门,外面正下着倾盆大雨。两人席地而坐。) 小娟:你以后回去还是留在这? 阿华(想了想):我也不知道。有工作就留在这呗,没工作……再找。 小娟(低下头,手指在地方乱画):其实留着这也不代表你是城市人。我妈来广州3年了,还是没有户口。 阿华(看着小娟,想说什么安慰的话) 小娟(抬起头,乐观地笑):明年我一定要考到这里,把我和爸妈的户口都迁下来,以后我们就是城市人。 (阿华露出欣慰的笑容。这时雨渐渐变小,太阳又出现了。) 阿华(站起身拍拍屁股):雨小了,咱们走(从车篮子里拿出一件雨衣递给小娟)。 小娟(接过雨衣,骑上车,坏笑):要不,就这样回去吧(把雨衣塞在车篮子,淋着雨骑车走)。 (他们像两个小孩一样在雨中欢快地骑行。 当他们回到城中村时天色已经昏暗,雨后狭窄的巷子愈发拥挤,撑着伞的路人小心地躲避地上的水坑,只有一旁玩闹的小孩子还有推着车子回来的两人不介意踩在水里。 站在小卖部门前老板娘从看到他们就开始用河南方言咒骂,小娟一边劝说一边对阿华使眼色让他上楼。 当阿华走到楼上,阿荣和阿健正在和房东激烈地争吵。) 阿荣:我们都住了那么久,怎么能说涨价就涨价啊? 阿健:老板,现在生意难做…… 房东(广式普通话):就是生意难做,你问问这村里其他房子,早升价了。便宜了你们还不领情。 阿荣:隔壁那里才租600块钱,还每个月送2度电。 房东:隔壁便宜你去隔壁租就是了,反正下个月是肯定升价的。不住就过主(不屑的眼神,说完就下楼)。 (阿华看看下楼的房东,随后走进屋拿毛巾擦干头。) 阿荣(湖南方言,下同):操他妈的,说涨价就涨价,以为自己是谁很了不起。 阿健(叹气):哎,什么都涨,就是工资不涨。听说明年广州开始禁摩,这不是摆明要我回家种地吗? 阿荣:街上那么多电动车、自行车什么的,怎么可能说禁就禁。他妈报纸就是操蛋。 阿健:现在是能做多久是多久了。 (阿华看看墙上的日历,8月15日。他撕下一页,日历变成8月20日。) (阿荣哼着歌在厨房炒辣椒,油烟通过油迹斑斑的排气扇排到窗外,隐约可以听到咒骂声。阿华只穿着短裤看电视。财经新闻报道完股市大涨便转入新闻联播,这时有人敲门。阿华打开门看见小娟,他连忙捂着两点转过身) 阿华(脸红):你来干嘛? 小娟(偷笑):找你去玩。 阿华:我……我要吃饭了。 小娟:我要走了。 阿华:走吧,你也去吃饭。 小娟:我明天回学校。 阿华(惊讶地转过身):啊? 小娟:现在可以走了吧。 阿华:哦。(穿上裤子和衣服) (阿华骑车搭着小娟行驶在傍晚的滨江路。马路上依然是络绎不绝的车,但行人的脚步明显变得缓慢。小娟一路指东指西,非常愉快地和阿华说着什么。阿华只是笑着聆听。他们在解放桥停下,小娟没有说话,挨在护栏上看着前方。) 小娟:你有没有看新闻?前几天这里有人跳桥。 阿华:有啊,听说是讨薪什么的。 小娟(指指某一栋高楼):那栋是什么楼?好漂亮。 阿华(疑惑):我也不知道。 小娟(一丝惆怅):广州真的很漂亮,很现代化。 阿华(看着小娟) 小娟: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不顾一切都要来这里呢。 (夕阳照在他们的脸上) 小娟(双手作喇叭状,大喊):我会回来的,我会回来的。 第四段 (广交会开幕的新闻片段。阿华、阿荣等工人那几天非常忙碌,几乎是马不停蹄给流花展馆送水。公司里的员工却非常悠闲,他们几乎都在关注股票升跌。阿华等工人汗流浃背,站在经理室外。旁边两位女职员在闲聊。) 女A(看着电脑屏幕,粤语,下同):喂喂,那只XXXX股升了两毛,不如现在卖掉吧。 女B:股神都没给指示(指指经理的房间),看定了在说。 经理(在他的办公室里,电脑依然是股票走势,大电话):你先借我20万吧,这只股票肯定升起码一倍的,到时还你25万。 女A(突然小声):听说经理上次赚了十多万。 女B(食指放在嘴唇上):别那么大声。经理把全部家当都投进去了,肯定没错的。 (经理开门,工人们进去一字排开。) 经理:首先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在公司上下,特别是咱们一线员工的共同努力下,上一个季度公司的营业额涨了30%。 (工人们面面相觑,脸上露出期待的表情) 为了奖励大家的辛勤劳动,公司决定,今年年末大家都会得到两个月的奖金。 (大家都欢欣鼓舞,非常兴奋) 但是,大家静一静。 (大家都安静下来) 但是,由于总公司要筹建新的分公司,这个月的工资可能要推迟一点发给大家了。 (议论声四起) 阿华(小声问阿荣):这样没问题吧? 阿荣:当然没问题,吃一点而已嘛。今年可以多拿点钱回家过年。 阿华(笑着点头):对,对。 (阿健和几名摩的司机在地铁口招揽客人。阿健刚和别人谈妥价钱,城管的车突然出现。阿健和其他人马上各奔东西。神色慌张的阿健顾着看身后城管有没有追来,没留意前面的行人斑马线。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非常危险,阿健的表情充满着恐惧。) 阿荣(着急地不停地打着电话):妈的怎么关机。 阿华(紧张):会不会出事了?要不要出去找? 阿荣(翻出电话簿):我好像有他老乡的电话。 (咚咚的敲门声,阿华马上过去开门。门外的阿健伤痕累累,手上缠着绷带,裤子刮破了一个大洞,脸上都是灰。他没说一句话直接走进房间,拿出红白蓝袋子收拾行李。阿华和阿荣跟着进去,感到莫名其妙。) 阿荣(关切地):跟谁打架来着? 阿健(低落,小声地):车被收了(边说边收拾)。 阿荣(听不清,或者以为听错):啊?什么? 阿健(不耐烦,大声地):车被收了。 阿华:能拿回来吗? 阿健(没有说话,继续收拾) 阿荣:咱想个办法拿回来就得了。 阿健(停下来):拿回来?可以啊(讽刺地笑),交5000块就行了。(突然用力踢柜子泄愤)你妈的X%$@*&@¥(*&%…… (月光透过窗户的防盗网照在阿华身上,阿华睁着眼睛辗转反侧无法入睡。他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阿华(湖南方言,小声地):妈,阿华——最近公司挺忙的,什么广交会——嗯,我会注意的——老爸身体怎么样——弟弟呢——对了,今天经理说我们年底会有奖金——嗯——嗯——我明天寄800块钱回去——嗯,拜拜。 (挂掉电话后,当他好不容易闭上了眼睛,一睁开,发现自己正在火车上坐着。他的四周都挤着各式各样的民工,横七竖八或躺着或坐着。他看看坐在他旁边的人,是一名黝黑消瘦地小伙子,穿着一身洗得掉色的牛仔装,鞋子上沾满了干掉的水泥。阿华问他:去哪?小伙子说:回家。坐在对面的中年妇女,抱着婴儿,对阿华说:回家。穿着廉价西装,手提一大礼盒的男人、两名二十岁出头,背着假LV背包的女孩、发型非主流,打扮新潮的男生……每个人都对他说:回家。 三个身穿制服的检票员出现。让开让开,他们说。走道上的人都站起来为他们让路,一副谦卑的样子。都拿出你们的票,他们说完便直接走到阿华面前,阿华看着他们显得非常慌张。票呢,他们说。阿华着急地翻遍了口袋都找不到。没买票就得补,他们厉声说到。阿华又翻遍了口袋,竟然连一分钱都没有。赶他下车,一检票员说。另外两名监票员上前把阿华拽住,阿华拼命挣扎并大喊,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阿华从梦中惊醒过来,把响个不停的闹铃按掉,坐起来,看着对面空荡荡收拾干净的床铺,又看看空了一半的衣柜。他推了推隔壁床的阿健,阿健嘟囔了几句又翻过身了。阿华说,快起来,我在楼下等你。便出去洗刷了。 楼下的小卖部已经开门,阿华拿着包子走过去。老板娘坐着看电视没搭理他。阿华瞄了一眼小娟以往做作业的位置,现在已经空了。他吃了一口包子,看看电视新闻。电视正播放着猎德村的新闻以及股市大跌的新闻。 阿荣下来,买了个包子准备和阿华一起上班。这时房东和背着书包的小孩也下来了,他把两人叫住。) 房东:你们好像还没交租金? 阿荣:对对对。(翻出钱包,拿出所有五张100元,小声对阿华)不够,你有没有? 阿华(从口袋里翻出100元递给阿荣) 房东(接过钱一张一张仔细看):你们有个人搬走了是吧。 阿荣(为难地,低声下气地):哎哟,是啊。现在就剩咱们两人,您看租金方面能不能…… 房东(不屑地一笑):现在大环境你是知道的,到处都涨价。你不住别人还排着队租呢。等政府收了我的楼,你们睡大街去吧。(说完便带着儿子离开) 阿荣(脸色沉了下来,嘴型):操你妈的死王八蛋。 阿华(一边走一边说):刚刚是我最后一张100元,我上个月已经没给家里寄钱。 阿荣(烦躁地):我也没有。等下找经理去,叫人怎么活啊。(阿华电话铃响。) 阿华:喂,什么?你慢点说?谁跑了? 阿荣(抢过电话):我,阿荣。你再说一遍,谁跑了? (阿荣好像听到了什么骇人听闻的消息,马上拉着阿华跑。当他们来到公司,职员、送水工人都聚集在公司里,情绪聒噪。阿荣和阿华挤到人群的最前面,看到公司里一片狼藉,值钱的东西一件不剩,经理办公室墙上的保险箱打开,里面空空如也。) 阿荣(问旁边的人):发生什么事?发生什么事? 旁边的人:公司被盗了。 (警察上来封锁现场,所有人都被赶到楼下。职员和工人分成两堆聚集在一起,议论纷纷。工人们不断拨打经理的电话,可是关机。) 女A(小声地):会不会是经理携款潜逃了?(面面相觑,惊讶) 女B:不会吧,你上次不是说他炒股赚了几十万吗?还需要偷自家的东西? 女C:我看十有八九了。哪有这么巧这个时候经理消失不见? (警察下楼,其他人纷纷围上去。) 警察:这里谁是负责人?(其他人相互看了一眼) 某工人:我们经理的电话打不通。 警察:那谁负责保管钥匙? 某女职员:我和经理都有。 警察:是这样的,我们检查过公司大门和保险箱都没有强行撬开的痕迹,我们怀疑是内鬼所为。(顿时议论声四起)那位小姐麻烦你跟我们回去一趟。其他还有什么消息我们会通知你们的。 某工人(狠狠地):一定经理拿钱走了。(其他人纷纷附和) 阿荣(着急):警察,我们这两个月的工资还没发。(“对啊”“还没发”) 警察(准备离开):拖欠工资的问题不是我们管的。 阿荣(气愤):怎么不是你们管?你们不是为人民服务吗? 警察:我们的职责是破案,找出犯罪人。你们要找的是劳动局。(转身欲走) 阿荣(一帮工人堵在前面):问题还没解决你们怎么可以走。 警察:我说了你们要找的是劳动局。要是你们再挡路就把你们都抓回去。 (阿荣听了非常生气,差点扑向警察身上,幸好被其他人制止住。警察走后他们茫然地站在原地,这时有人提出知道经理的住址,提议上去看看。阿荣听了反应非常激烈,他让那人带路。一呼百应,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到经理住的豪华小区。路人惊恐地纷纷躲避。 他们激动地拍打大门,叫嚣着“经理出来”“经理还钱”等。邻居们吓得躲进屋里,留下门缝观察。他们以为黑社会寻仇,于是拨通了报警电话。 当工人的情绪越发激动,试图踢开大门,这时警察出现。两方发生肢体冲突,最后工人们都被扭送到派出所。一位警察语气诚恳地劝他们别做傻事,警察和政府会帮助他们,让他们安心在家等候消息。工人们面面相觑,点头答应。) (2007年农历新年临近,整个城市洋溢着过年的气氛,这群民工却丝毫高兴不起来。阿华和阿荣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手里拿着一份羊城晚报和一大袋馒头。) 阿华(伸懒腰):送报纸比送水累多了。 阿荣(边打开报纸看边吃着馒头):赚得又少。 阿华:不如看会儿电视…… 阿荣:上个月块连电费都交不起,不看不看。(突然看到报纸上一则新闻)你过来看。(阿华凑过去)上百民工日前聚集在新市街口抗议老板拖欠薪金,造成新市一带交通混乱…… 阿华:然后呢? 阿荣:……这次抗议活动引起了相关部门的注意。目前该企业已经发放所有薪金。(两人对望,眼中燃起了希望的目光)快打电话把人都叫来。 阿荣(让其他人传阅报纸):大家看看,人家都能把钱讨回来,我们照样可以。 阿强:但是警察不是说正在帮我们吗? 阿荣:我不相信警察。原本住在这里的阿健就是被他们逼走的。 民工B:我也觉得他们整天说为人民服务,关键时候还是把我们踢来踢去。 民工们:嗯,嗯。对,对。 阿荣(情绪激动地):依我看应该把事情闹大,让社会上的人都帮我们。 民工们(点头) 民工B:我们去劳动局抗议。 民工们:好,去劳动局。 阿荣:大家听我说,如果我们像上一次大吵大闹的话一定又会被抓。依我看我们这次应该静坐抗议。 (阿华手机不停地亮着,家里给他打电话。他不敢接电话,怕被听到其他人激动的声音。他忍不住起来走到厕所,关起门,把头探出窗外接电话。) 阿华:喂,妈,干嘛?——哦,今年不回家了。——没啥事,就是……就是公司比较忙,没法请假。——弟弟放假了吗?——上次不是给你们寄回去800块了吗,过年给家里多买点东西。——嗯,嗯,我会的。拜拜。 (阿华出来的时候只剩下几个人在客厅,他们和阿荣一起撕红布条。阿华过去帮忙。) (第二天他们一群人就坐在某劳动局门口静坐。每个人头上头绑着红布条,几个人拉着“无良老板,还我薪水”“别人高高兴兴过年,我们辛辛苦苦度日”等标语的横幅。路过的群众都停下来看发生什么事,有人拨打了电话,几名记者随即赶到。警察和附近的保安也出动。阿荣接受电视台的采访。) 记者:请问你们现在的集会有没有征得有关方面的同意? 阿荣:我们不是集会,我们只是安静地坐在这里。 记者:能不能给我们讲讲你们这样做的目的呢? 阿荣(指指标语):无良老板,拖欠我们一帮工人几个月的工资。现在老板走了几个月,我们快要饿死在广州。 阿强:我们现在连回家的钱都没有。 记者:当时他们是怎么跟你们说的呢? 阿强:他们说让我们等消息,但是那么久了,究竟有没有帮我们都不知道。 (电视台的记者也来了,正在一旁摄像机前录影。) 阿强(高兴地向阿荣小声地):好像有点效果。 阿荣:我看咱们这次不仅上报纸,还上电视。 (摄影师收好摄像机,似乎报道完,几名记者准备离开。) 阿强(拍拍阿荣):喂喂,他们好像要走了。好像没采访多少啊。 阿荣(转念一想):不行,一不做,二不休。你让兄弟们都起来跟着我喊。 (他们全都站起来开始喊口号,摄影师马上扛起摄像机对着他们拍。他们越喊越起劲,越来越多路人围观,警察在他们周围架起了人墙。他们之间非常拥挤,加上周围都是警察,移动的时候两方不免发生碰撞,最后还是演变成肢体冲突。 第二天民工们聚集在阿华家里,他们买来当天所有报纸,一页一页地翻。最后只在都市版角落一小块地方报道了他们的新闻。午间新闻时间,他们打开电视等待着新闻节目的报道,看到最后竟然一个字都没提起。大家开始沉默,一个接一个离开。电视里正在播白烂的言情剧,阿华和阿荣没心思看,茫然地坐在地上。 大年三十到了,到处洋溢着欢乐的气氛。花街上人潮拥挤,酒楼里热闹非凡。珠江边的大楼挂起了彩灯,连树上都挂起了红灯笼。与之形成强烈对比的是城中村里的寂静。大半房子里都没人,连街上的店铺都关门了。本来就阴暗的巷子显得更加可怕,路上几乎不见人影。吵闹的电视声没有了,村里安静得连远处的狗吠都能听见。 阿强在阿华和阿荣家跟他们一起过年。电视里播着春节联欢晚会,赵本山的小品让他们捧腹大笑。) 阿荣(喝了一口酒):每年看春晚,我最喜欢赵本山。 阿强(举起酒杯):果然是兄弟,我也喜欢本山大叔。来,干一杯。(两人一饮而尽) 阿荣(对阿华说):我俩都喝了,你怎么不动手? 阿华(勉为其难地笑):我不会喝酒。 阿强:不会喝也得喝,今晚不醉无归。哈哈哈。 阿华(把酒喝完) 阿荣(对阿强):我们一起工作那么久,也是缘分啊。我敬你一杯。(举起酒杯向阿强敬酒。) 阿强(突然感时伤怀):哎,钱我看讨不回来了。跟我同屋那人都走了,我可能也待不了多长时间。 阿华:咱们这不是空张床吗? 阿荣:对,要不你搬过来住。咱仨好照应,负担也轻点。 阿强(感激地):这次真是出门遇见两位贵人(给他们倒满酒),话不多说,干了。 (窗外突然传来女人的尖叫声,三人放下手中的酒杯,走到窗边探出头看发生什么事。就在他们楼所在巷口的灯柱下,一女子被抢去包。女子拼命挣扎并大呼救命,歹徒刺了她一刀逃跑。女子瘫倒在地,连声音都没了。三人目睹了这一切,恐慌地退进屋子里,阿华马上打电话报警。 警察来他们家了解情况的时候,春晚已经到了合唱《难忘今宵》的环节。警察进行了例行的询问以后便离开。他们再次探头出去的时候,地上的女人已经被盖上白布送上救护车。) 阿荣(心有余悸):大年三十,我们就当什么都没看见。阿强你搬过来以后什么都得小心。咱们睡吧。(阿荣和阿强进了房间,阿华特意检查了门锁后才关灯。) (新年后第一个招聘会非常热闹,三人一早来到。他们到处逛,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这里有学历的要求,那里有工作经验的要求;这里的工资低,那里的工作时间太长。偶尔看到招聘单位前排满长队,他们上前一看,条件不错。他们连忙到后面排队。等轮到他们的时候,却被告知已经招满人。途中阿荣走开一会接了个电话。接连排了几条队伍,不是被告知条件不符,就是让他们回家等消息。 回家的路上阿荣罕见地一言不发,表情凝重。阿华和阿强也感到失落和沮丧。回到家打开电视,新闻正在介绍这次招聘会的情况。一位企业代表对记者说今年招工难的问题。) 阿强(指着电视机):我们去看过啊。每天工八小时,每个星期一天假,才一千多工资。鬼才做呢。 阿华:对啊,还说招工难,明明是他们条件高待遇低(他说完看看阿荣,阿荣坐在凳子上,低着头,一言不发,心事重重的样子)。阿荣,阿荣(推推他)干嘛了? (这时有人敲门,阿强开门,门外是几名穿着绿色军大衣的保安。) 保安:前几天这里发生了一宗抢劫杀人案,你们知道吧? 阿华:知道啊,是我们报的警。 保安:我们也是例行的询问。当天晚上你们在做什么? 阿强:我们在吃饭,喝了点酒,还在看春晚。 保安:中途有谁出去过吗? 阿华:没有。吃着饭听到楼下有人喊救命,我们在窗边看到了……杀人,然后马上报警。 保安(指指一言不发坐在旁边的阿荣):他怎么了?身份证给我看一下。 阿华(走到阿荣身旁拍拍他):喂,身份证。 (阿荣如梦初醒,看看门口的保安,从钱包里拿出身份证递给他们。保安用怀疑的眼神看看阿荣,在纸上登记登记阿荣的信息。) 保安:村里人员复杂,你们别惹事也别闹事(说完便下楼离开)。 阿华(关上门) 阿强(感觉被羞辱):他妈的,说得好像是咱们干的一样。简直是没事找事干。你说是不是(对阿荣)。 阿荣(突然大哭,抱住阿华):我爸过世了,我爸过世了。 (第二天阿华起床,阿荣的床空了,他并没有在意。他走出客厅打开电视,无意中转到某频道正在直播有人在海珠桥跳桥,警察正设法营救。跳桥者手执“无良公司,拖欠工资。投诉无门,生亦何欢”字样的大字报,阿华叹了口气。摄影机给了跳桥者一个特写,阿华突然发现跳桥的人正是阿荣。他马上进房叫醒阿强,两人马上出门。 桥上被堵得水泄不通,行人围观,消防车、救护车都来了,还有各大新闻媒体现场报道。群众像在看表演,议论纷纷。阿荣和消防员对持着。他们在谈判着什么下面的人并不了解。很多人却在骂阿荣扰乱公共秩序。阿华和阿强着急地大喊“阿荣别跳”,可是离太远阿荣甚至不知道他们在这。这时一辆轿车在人群周围停下,一位西装打扮的人迅速穿过人群,拿着扩音器对阿荣说:“阿荣,我是劳动局韩局长,我知道你们的案子,我们也一直有在跟进,你先下来,有话好好说。”阿荣似乎动摇了。他抱着柱子,没有继续威胁要跳下去。消防员慢慢靠近,拉着他的手慢慢地往下爬,阿华和阿荣松了一口气。周围的民众开始离开,阿华旁边的人突然大喊:“干嘛不跳阿,有种就跳下来。”阿华马上捂住那人的嘴。阿荣好像并没有听到,在消防员的协助下安全着地,随后被救护车送走。 阿华和阿强到医院看望阿荣,他并没有受多大的伤,只是精神有点恍惚,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阿荣出院后马上和阿强一起乘火车回老家,阿华去送他们。阿华把一个装着讨回来的薪金的信封交给阿荣,阿荣微微一笑。他们坐上火车离开了广州。) (阿华辗转来到东莞一家工厂当技术工人。每天9点到下午5点,在车间不断重复着一模一样的工序,几乎没有时间和精力出去看看,也没有什么可以看的地方。住的是6人间,吃的是工厂饭堂。即便这样的生活很无趣,但最令阿华受不了的是工资低。于是阿华从新回到广州。 阿华在别的城中村找到单间出租。但这里的环境更差,一层楼被划分为四个单间,每个房间只有几平米,厕所和厨房是共用的。年中了很多单位都不请长工,阿华只能打几份零散的工作。他早上5点起来派报纸,下午在麦当劳打扫卫生,晚上给便利店搬货。回到家常常已经10点,阿华边吃着晚饭边看会电视。有时太累了,坐着也能睡着。 住在阿华左边是一位男白领。他的房间非常整洁,一如他本人。每天8点阿华在村里送报纸时,总能看到一身干净西装的他邻居出去等公交。如果不是知道他住在隔壁,还以为他是月薪几千的高级职员。 阿华对面住着一对大学生情侣,都是广州人。他们也不是常住,隔三差五来一次,每次来的晚上都传出欢乐的声音,让人遐想翩翩。 住在阿华右边的一家三口,来自河北的夫妇,丈夫在附近布匹市场做搬运,妻子在路边卖盒饭。他们对阿华非常热情,有时会邀请阿华到他们家吃饭。) 阿华(正在跟河北夫妇的儿子玩) 河北妻子(把菜端进来):喂,近来吃饭(对河北丈夫喊)。 河北丈夫(从外面搬进来一张折叠桌子,打开,妻子把菜放上去) 河北妻子:阿华,过来吃饭吧。 阿华(把小孩放在床上):哦。 河北丈夫(往阿华碗里夹了一块肉):吃多点。多亏你常常有时间就替我们照顾孩子。 河北妻子(把小孩放在腿上):最近工作怎么样? 阿华(一边吃饭一边说):早上送报纸,下午搞卫生,晚上当苦力。还是老样子。 河北妻子:你中饭和晚饭的时候有没有时间? 阿华:就一般在路边吃个盒饭。 河北妻子:是这样的,我们餐厅想找一个人送外卖。包两顿饭。我马上想到你。 阿华(兴奋地):我做我做。 河北妻子:那你明天中午来我上班的地方,我介绍的话应该没问题。 (于是阿华每天中午和晚上在餐厅吃完一个还算丰盛的盒饭后,便提着装满盒饭的篮子送到附近布匹市场。阿华对这份工作驾轻就熟。发完工资以后阿华到银行把所以一百元大钞都寄回家里,钱包里只留下数额不大的零钱。 这一天阿华送餐时经过河北妻子的摊位,河北妻子说肚子疼让阿华代班一会儿。河北妻子走了没多久,突然有人大喊“城管来了”,卖饰品衣服的小贩把小摊一收跑进商场掩人耳目,卖食物的小贩则推着车拔腿就跑。等阿华反应过来,城管已经来到旁边。餐车被没收,阿华反抗,但被扭送上城管车。 河北夫妇来到警察局领走落魄的阿华。阿华觉得非常愧疚。) 河北妻子(关切地):阿华,你怎么这么笨,人家走你就跟着走啊。 阿华(惭愧地低下头):对不起,我当时没想到…… 河北丈夫:算了算了,人没受伤就好。 河北妻子:现在餐厅老板不打算追究,但是以后就不用你送外卖了。你明白的。 阿华(重重地点头) (回到住处房东正在和租客争吵) 河北丈夫:发生什么事? 白领男:房东说以后租金每周清算,还要加租。 房东:我知道大家都是短期租户。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省去以后不必要的麻烦。 河北丈夫:这不是分明赶我们走吗? 租客们(七嘴八舌):对啊,对啊。这个时候赶我们走。 房东:不瞒大家说。你们可能也听说了猎德村被征收的新闻。我们村明年可能也要被政府征收,你们能在这待的时间估计也不长。 租客们(七嘴八舌):房东你怎么能这样做。做人要厚道。把我们赶出去睡天桥底吗? 房东:好了好了,我丑话已经说在前。你们要留要搬自己考虑(说完便下楼离开)。 (租客们各回各的房间,阿华站在原地,感到非常茫然。) (这个冬天非常冷,路上的行人都穿得厚厚的,新闻也报道说今年的冬天天气异常,气温跌至几度。 租客们纷纷搬走。白领男仔细地打包好全部家当,优雅地下楼离开;大学男女回来收拾了几件衣服便有说有笑地离开;河北一家三口也收拾好大包小包离开,他们走的时候还叮嘱阿华好好照顾自己。 阿华走回房间,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阿华(低落地):妈,我是阿华。——家里怎么样?—— 我挺好的。就是……就是挺想你们(哽咽)——回,今年一定回。——你给自己多买点补品吃,上次不是给家里寄钱了吗。——别吝啬那点钱。——嗯,我会照顾好自己的(默默地流泪)。——拜拜。 (挂掉电话以后阿华哭出声音来了。他一边哭一边收拾行李。) 第五段 (阿华走的这天异常冷,天空阴沉沉的还下着雨。他还是拿着那个红白蓝胶袋坐在公交车上,不同的是脸上写满了失落。 公交车离火车站还有一段距离就停下了,司机说火车站广场封了进不去,只能在这里下车。阿华和车上其他像他一样赶火车回家的民工陆续下车,拖着行李往火车站走。马路封了,很多警察在维持秩序。阿华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是跟着人流往前走。 火车站广场站满了人,阿华在外围停下来了,没办法挤进去。告示板上列车消息全部为“晚点”,车站广播不断重复着“列车晚点,请乘客耐心等候”,在一旁维持秩序的警察也用大喇叭大喊“注意安全,别往前挤”。 阿华拿着车票找到了在外围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说铁路电力系统出了问题,所有列车都无法运行。当阿华继续追问时,工作人员便迅速离开到别的地方帮忙。 广场上虽然人头攒动,但秩序良好。雨已经停了,很多人都席地而坐,打牌或者睡觉,似乎准备好了长时间的等待。 似乎没人能坐上车,阿华也打算在这等。地上有积水,阿华四处寻找可以垫的东西。这时旁边递来一张硬纸板,阿华一看,是一个年龄与自己差不多的女人,即阿梅。她穿着有点土,样子普通不难看,身旁摆着的旅行袋应该是她的行李。他接过硬纸板说谢谢便垫着坐下。) 阿梅:你刚来? 阿华(点点头):嗯。 阿梅(自顾自地):我昨天就来了,今天没放一个人进去,估计这次的事故很严重。哎呀,今晚还上不了车估计就得在外面睡一晚上。 阿华(暗暗地把手中的包抱紧):什么事故? 阿梅(从包里掏出两根火腿肠,递给阿华一根。阿华摇头拒绝):你没看报纸吗?湖南大雪把电线给压坏了,没电怎么开车? (天色越来越暗,广场上的人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阿华打电话回家。) 阿华(湖南方言):我现在在火车站,听说咱家下雪厉害,火车走不了。——没事,估计晚几小时吧。——回去再给你们电话。 阿梅(兴奋地,湖南方言):原来是老乡。 (几位工作人员沿路派发矿泉水,阿梅走过去拿了两支,递给阿华一支。) 阿梅:我岳阳的,你呢? 阿华:邵阳。 (广场上的大钟报时七点整。入夜后风更大,气温也更低,等候的人逐渐减少。阿华身上的衣服有点单薄,他冷得直发抖,肚子也饿得咕咕叫。阿梅从旅行袋里拿出一件大衣递给阿华,阿华开始不好意思接受,最后还是穿上了。) 阿梅:今年冬天特别冷,是吧。 阿华(搓着手取暖):你来广州多少年? 阿梅:五年了,你呢。 阿华(有点感慨):两年了。(肚子又发出声音) 阿梅(笑):饿了吧,咱们吃饭去。 阿华:去哪吃? 阿梅(起身拿起行李):你不会以为咱们今晚就待在外面吧?走,跟我来。 阿华(拿起行李跟着阿梅):究竟去哪吃?我身上没带多少钱。 (他们一直走到马路边,很多人正在排队挤上公交车。阿华半信半疑地跟着阿梅挤上其中一辆。公交车一路驶向锦汉展览中心。下车后两人随着人流和工作人员的安排走进中心,阿华惊讶地看看周围的情景,这里更像候车室,提着各种行李的人在吃饭、睡觉、打牌等各种方式打发时间。许多人都带着小孩,拿着体面的礼盒,都是回家过年的人。两人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下。) 阿华(四处张望):这里我来过。以前不是这样子的。 阿梅:这里是政府安排的临时疏散场地。对了,我叫阿梅(微笑着伸出右手)。 阿华(伸出右手与她握手,报以微笑):我叫阿华。 (工作人员派发盒饭,阿华走过去拿了两份,递给阿梅一份。) 阿华(一边吃饭一边说):你是做什么的? 阿梅(一边吃饭一边说):保姆。你呢? 阿华:我啊……什么都做过。你明年还来广州吗? 阿梅:来啊,怎么不来。老板一家对我很好,这里的酬劳也比咱家高。你不打算来了吗? 阿华(叹了口气,惆怅)我感觉……这里好像没有属于我们的地方。 阿梅:怎么会呢?(放下盒饭掏出手机)给你看,这是我老板家的小孩,是不是很可爱。 阿华(看了一眼照片,轻描淡写的语气):我老乡阿华前阵子为了讨薪跑去跳桥了。 阿梅(收起手机):原来那是你老乡。哈哈。(阿华看她一眼)不好意思。哪有人拿自己生命开玩笑的? 阿华:你不懂的,我们为了讨回工资已经做得够多了。 阿梅:去年咱家闹鼠患,我家几十亩地都被吃个精光,半年的收入没有了,日子还不是照过;前两个月凤凰塌桥,好几十人没有了,日子还不是照过。(拍拍阿华的肩膀,一幅语重心长的语气,半开玩笑地)年轻人,前途,是一片光明的。(两人相视而笑。这时阿梅的手机响。) 喂,张姨。——对啊,走不了。——我在锦汉展览中心待着呢,没事。——先到你们家?——但我和一个老乡一起。——好吧,我们现在回去。拜拜。 我老板娘,她让我们先待在她家。 阿华(不好意思):不太好吧。我…… 阿梅(提起行李):张姨一家人好的,没关系。咱们走吧。 (步出锦汉展览中心,两人再次坐上了公交车。阿华看着窗外的夜景,眼神里充满着希望。阿梅老板一家也住在城中村,不过他们是房东,住在最顶层。今晚的城中村显得格外温馨,家家户户亮起了灯一家人吃着饭,平时吵闹的电视声变成了亲朋好友的欢声笑语。 当他们来到张姨家,张小朋友马上过来找阿梅玩,张姨张叔热情地招待他们到餐桌前吃饭。张姨家布置得非常有过年喜庆气氛,准备的饭菜也像年夜饭一样丰盛。) 张姨:阿梅,我说你今年就留在这里过年吧。 阿梅(犹豫):但是…… 张叔:别但是了,新闻都说了,鼓励你们在广州过年。我们家什么时候都欢迎你的。 张姨(对阿华):阿华,你也留下吧,我们家还有一个空房间。 阿华(笑着点头):嗯嗯。 张叔:听阿梅说,你暂时没工作是吗? 阿华:嗯,暂时没有。 张叔:我工厂需要几名技术工人,本来打算年后再找的。包食宿,人工方面可以商量。怎么样? 阿华(意外而兴奋):谢谢张老板。 (他们就像一家人一样,温馨愉快地吃年夜饭。) (阿华留在了广州,工作稳定。阿梅隔三差五会去找他,两人慢慢发展出感情。最后两人在在城中村办了简单的婚礼,很快有了小孩。从此在广州扎下了根。)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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