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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剧本名：中考生 |
| 【原创剧本网】作者:湘江舟 |
| 专业代写小品、相声、快板、三句半、音乐剧、情景剧、哑剧、二人转剧本。电话:13979226936 联系QQ：65211703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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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剧本正文 1、冬林家 日 重重叠叠的山，弯弯曲曲的石板路； 镜头摇至回龙山的一个小村庄，全是杉皮盖顶的土坯屋；紧靠山脚的一户人家；被柴火熏成黑得发亮的厨房。 冬林用抹布在擦一只瓦坛。 二贵：别擦，不准去。送不起！ 冬林：学费是我自已挣的。伙食，吃酸菜。 冬林爷：二贵，冬林若能考上中专，也给祖上争光。 二贵：祖上坟山没这么好。 爷爷：四口人已分成两家，再打再闹还像话吗？ 二贵：那冬林在家砍山挖土。 冬林：我要读书。 二贵：谁敢收？ 爷爷：回龙山中学怕你，他往外地转，你还吵？ 二贵：去哪吵哪。 2、田垌里 傍晚前 渺渺茫茫山的田垌里，有一个人在挖田。 春华爸：欧老师，天快黑了，还在挖。 欧阳明：马上收工。要去学校了。 春华爸：耙田时告诉我一声。 欧阳明：到时再说吧。 春华爸：欧老师，听说我春华考上了重点班。 欧阳明：他成绩好，是第二名。 春华爸：上面不是说不准办重点班？ 欧阳明：说是这么说，办的照样办。想多考几个中专生。 春华爸：重点班是你当班主任？ 欧阳明：不是。我一个民办老师，要懂味。 春华爸：论水平，比你高的不多，这个转正，那个转正，我都替你不平。 欧阳明苦笑：命。 春华爸：我们村陈仲荣懂什么？ 欧阳明：他命好，爸有权。 3、山道上 天亮前 山道上，有两个朦朦胧胧的人影。 天渐渐亮了。是冬林扛着杂木，爷爷挑副担子往山下走。 冬林先到了山下，放下杂木又往上走。 冬林从爷爷肩上接过担子，爷爷跟着。两人到了山脚下。 冬林放下担子。爷孙俩坐在杂木上。 一担小箩筐，一头装着被子，另一头是米和瓦坛。 冬林：爷爷，你说金塘的老师敢收我吗？ 爷爷：多讲几句好话。要是收了，努力考个中专。 冬林：嗯。 爷爷：休了一年学，开学又十把天了。跟得上？ 冬林：我没荒书。能跟上！ 爷爷：那就好。 4、金塘中学校长室日 欧阳明：马校长，我带重点班不适合。让公办老师。 马校长：这是校委会研究决定的。再说，多考几个中专生，对你转正有好处。 欧阳明：不提转正还好，一提我很自卑。一句话，倒霉。 马校长：你几次转正不成，不是不够条件，而是机遇不好。县教育局特别关注你。今年，争取。 5、市场上日 冬林在市场上卖杂木。 木材贩子：小伙子，几块。 冬林：5块。 木材贩子：4块。 冬林：你加5角，我减5角。 木材贩子：好。 爷爷买来了萝卜和一袋食盐。 6、校长室 日 冬林和爷爷在校长室。还有三个老师。 马校长：这是胡冬林和他爷爷。他们是毕业班的班主任。 欧阳明过来：校长，陈老师不同意男学生住他楼上。 马校长：那里历来是学生寝室，别管他。你坐。（转向冬林爷）老人家，你说说。 冬林爷：刚才我和校长说了。冬林妈前年死了，爸娶了后母，不肯再送。他在家里砍了一年杂木，今年开学拿自己的钱去回龙山中学报到，他爸吵到学校，没谁敢接。想转到这里来。 马校长：也没转学证！ 冬林：不敢开，谁开了他坐在谁房里吵。 马校长：你们几个，谁行行好？ 曾老师：我不敢收，冬林爸是无赖。 其余两个也笑着摇头：你不敢，我们更不敢。 冬林爷近乎哀求地看着欧老师。 马校长：欧老师是重点班。 冬林爷：重点班更好！ 马校长：进重点班得考。冬林没赶上考试！ 冬林爷一屁股坐在门槛上：一阵雨落在荒田里，白费了。欧阳明：老人家，别丧气，冬林成绩怎样？ 冬林爷：回龙山是第一名。 马校长：欧老师，你敢不敢接？ 欧阳明：老人家，他爸未必那么不讲理吧！ 冬林爷：确实无赖，丑名出了垌。 欧阳明：要求读书没错。我收下吧！ 冬林爷拉着冬林：跪下，谢谢欧老师！ 欧阳明赶紧制止：别这样！跟我来。 7、男寝室 日 欧阳明带着冬林和冬林爷走到门口。 陈仲荣拦住：别进，他们都得往外搬！ 欧阳明：陈老师，你跟校长去说。冬林，搬进来！ 冬林边往里走边喊：陈老师！ 陈仲荣没理冬林：我去找校长，搬进去也得搬出来！ 冬林爷和冬林把床铺搬进了寝室。 欧阳明向同学介绍：他叫胡冬林，回龙山中学转来的。 李光明：认识，经常在街上卖柞木。柞木，你带个瓦坛？冬林不好意思地笑笑：方便。 春华：柞木，你睡墙角，好放瓦坛。 8、欧阳明家 日 欧阳明在给冬林报到。 欧师母在给冬林腌萝卜：冬林，你总吃坛子菜不好。 冬林：家里穷，爸不愿送。 欧阳明：冬林，家里穷，要知寒苦。 冬林：欧老师，我家的事，千万别对同学们说。 欧阳明：好的！不过也没关系。 爷爷：欧老师，万一他爸来找你的麻烦。怎么办？ 欧阳明：不会吧！ 爷爷：那是个不要脸的东西，说不定会打架。 欧阳明：不会的，打也不怕。 爷爷：欧老师，冬林就指望你了。 欧阳明：主要靠他自己。 9、重点班教室 日 欧阳明：为了多考几个中专生，学校把“浮头鱼”捞进一张网里重点指导。你们都是浮头鱼。 春华：总司令，你是头名， “浮头鱼”中的“浮头鱼”。 李光明：我复读三届了，浮头个鬼。 欧阳明：今天是周三，住校生都可回家拿菜。告诉家长进了重点班，让他们高兴高兴。 同学们走出教室。 10、男生宿舍 夜 冬林在用一张废纸擦瓦坛。 李光明把桔子、饼干、花生、瓜籽摆在床头木箱上：我们原不同班，冬林不同校，这次考进重点班。庆贺庆贺。 冬林：我不是考进的，是欧老师收下的。 刘一舟慢悠悠地剥瓜子：我是舞弊进的。 李光明：不管怎么进的，进了就好。柞木！桔子。 “笃！”不偏不倚正好投在冬林刚揭开仰着的瓦坛盖里。 春华：柞木，总司令是校篮球队神投。还会吹笛子。 冬林捧紧差点掉下的坛盖，拿起桔子，凑近鼻子嗅嗅：到这里就吃你的东西，不好意思！ 李光明：夜老鼠，你把柞木背过来！ 陈春华奔过去，拦腰抱住冬林：走，‘总司令’要‘夜老鼠’背‘柞木’。司令！“柞木”太沉，背不动。 光明过来推了冬林一把：走。同学之间还讲客气。 冬林的红棉毛衫上衣没扎进裤头，兜住格外圆实的屁股，外衣短得只齐腰帮，走路时，上身前倾，屁股后凸，扭着。 光明拉抻冬林的内衣：你个山佬古，里衣长，外衣短，屁股翘起南瓜样。 冬林和善地嘿嘿嘿笑：我们山里人出门爬山过坳，屁股是往后翘。 光明：柞木，你带个瓦坛总吃酸菜？ 冬林：我家离这二十多里。拿菜不方便。 李光明：哦！春华，你怎不回家拿菜？ 春华：我爸杀猪卖肉，每逢赶场，他给我送菜；你呢？ 光明从身上随手抓出一把钞票说：老师食堂没好菜，我就上馆子。 冬林：你家这么有钱？ 光明：我大哥开矿，二哥开车，三哥在烟草站，全都会挣钱。说这些没意思，马上中考了，你们有什么打算？ 一舟：怎不问我为何不去拿菜？ 光明：你秤砣古怪，不问。春华你说。 春华：我原想考中专，去年，堂哥考进了一中，伯母见人就吹，说他儿子要考大学，中专懒读。爸要我拼命考一中上大学，替他们争口气。你呢？ 光明显得很沮丧：两届没考上，我本不想读了，可爸眼红别人考中专、考大学，四个崽一个都送不出，很伤心。我说读书不多的还赚大钱。爸瞠起两眼骂，（摸仿）你个死崽，老百姓有钱得拿钱去求人，读出书当了官就有人拿钱来求你。你问你三个哥哥，他们哪年不拿钱去求人？今年若是委培中专都考不上，我把你丢进金塘河浸了。 冬林：你第一名怎会考不上？ 光明：考委培应该没问题。 春华：考委培要指标，分工靠关系。 光明：这些路，我大哥都修好了。柞木，你说。 冬林：我——我不说。 春华：我们说了，你不说！柞木，说一句嘛！ 冬林低着头一粒一粒剥瓜籽：考不上公费中专不读了。 一舟：考公费？很难！金塘还没谁考上过公费中专。 李光明突然抓住胡冬林，睁大两眼瞪着：你他妈怕也是复读生，转到这里来想考公费中专。 冬林赌咒发誓说：狗娘养的是复读生。 光明不罢休，扭住冬林的手，笑着威胁：老实交待，为什么转学？ 冬林很无奈的样子：是逼得没办法。 话没说完，泪已满眶，想哭，但忍住了。 一舟：司令，谈别的吧！柞木肯定有难处。 光明忙拱手道歉：对不起！秤砣，你考什么？ 一舟：允许舞弊，考清华北大，不舞弊，什么都考不上。柞木，你走运，普通班不要你，倒让你进了重点班。 光明：秤砣真的古怪，柞木真的走运。 冬林：光明，为什么叫你总司令。 李光明：复读三届了，朋友交得不少；凡事爱抱不平，大家就尊我为“总司令”。 11、楼下夜 陈仲荣躺在椅子上看电视。 陈妻：把声音调小点！呜哩哇啦叫！ 陈仲荣按摇控器调音：给我倒杯茶。 陈妻倒茶：整天茶上手，饭上手，欧阳明教书还种田。 陈仲荣：茶上手，饭上手是我命好，我躺着比他站着的工资高几倍。 12、楼上男舍夜 光明：听，老陈又在吹他比欧老师命好！ 春华：我爸说他两同一年当民办。陈老师第二年推荐上了大学，欧老师快20年了还是民办。工资低，儿女们正上高中初中，日子过得紧巴。好在学校安排师母承包了学校的小吃店。 李光明指着楼下恨恨说：老陈教书没本事，骂人挖皮挖骨。有次，我给肖明艳递了张纸条，被他抓住…… 春华：总司令，你不尊重老师！总是老陈老陈！ 光明：我不尊重他，他还羞辱过我呢！ 春华：他羞辱你？ 光明：是呀！（模仿陈仲荣）李光明，你给肖明艳写信，我告诉你，肖明艳是金塘一枝花；你复读三届是什么，是豆腐渣。豆腐渣是什么，是癞蛤蟆！ 春华：他真这么说？ 光明：真这么说。 冬林：豆腐渣怎么是癞蛤蟆？没得逻辑！ 一舟：陈老师本来是乱扯。 光明：要是我当了教育局长，调他到山沟里教小学。 春华：总司令，你和校花谈爱了。 光明：不是谈爱，是谈得来。 一舟：肖明艳惹不得，她经常出人命。 春华：你讲乱的。 一舟：见了她想死人，不见她，也想死人。是不是常出人命？ 几个人大笑。 光明：秤砣，你阴阳怪气。 说着，乐得在楼板上“咚”地翻了个筋斗。 “楼上轻点，喂！”陈仲荣老师关上电视，和气地打招呼。 冬林：陈老师好像很和气。 光明：和气？阴毒！不说了，以后会知道。睡觉吧。 四人下楼小便。 13、楼下女寝室 夜 一个黑影在敲门：明艳，开门！ “唉——呀！流氓！”突然传出惊叫声。 冬林: 听！哪里有流氓? 春林:别大惊小怪,这是常事。学校没围墙，四通八达。常有人来校偷东西、逗女学生。派出所也没办法。 光明：听说附近的农民很恼火，准备对付他们。 学校响起紧急音乐，广播里大喊“抓流氓”。 顿时，学校周围的村里纷纷响起“嘡——嘡——”的铜锣声，农民们手提木棒、扁担从四面八方涌向校园；手电光密密麻麻，喊打声使人发怵。 黑影离开女生宿舍往校西猪栏边遛，被守候在暗影里的欧阳明一把扭住：哦！黄书良！ 黄书良:我，我是来给肖明艳送照片。 光明：打黄鼠狼!他给女生拍照，动手动脚耍流氓。 愤怒的农民围上来喊打流氓。黄书良全身筛糠似的颤抖。 欧阳明护住黄书良。一个农民用扁担捅去，被欧阳明一猴手撩开缴了过来。 李光明：肖明艳,你们过来, 黄鼠狼是不是来送照片? 明艳她们都不做声。 欧阳明：领导都到县里开会去了，交派出所处理吧! 陈仲荣过来凑在几个老师耳边神秘兮兮的嘘了一阵，然后对黄书良说：我代表学校说句,这次算了，看你舅的面子。 另几个老师也顺水推舟说算了，倒把欧阳明凉在一边。 农民：他舅什么面子？ 陈仲荣：是朱乡长。 农民一听火了，边走边骂：你们老师都他妈的是叶公，没龙想龙，龙来了害怕；要我们听到广播抓流氓，抓住了又怕流氓，以后有人拆学校强奸你们老婆我们也不管了。 13、金塘中学小吃店 夜 欧阳明住房斜对门是学校“小吃店”。 欧师母还没睡，在刨芋头。 冬林：师母，还没睡？ 师母忙收拾打扫：准备明早的菜。你们坐。 欧阳明：明艳，黄书良是不是来给你送照片？ 明艳：下午我去拿照片，他说没洗好；是不是来送照片我不清楚，他要我开门我没开；他说痞话，我就喊了。 李光明一拍大腿骂：先又不说呀？哑了！不该便宜了黄鼠狼。 欧阳明：黄书良动机是不纯，但那么多人乱糟糟的，又是夜晚，打死了不得清场。也不是怕他舅是乡长，做事要考虑后果，不能凭一时之气。对不对？ 光明：对是对。我们早就约好要打他。 欧阳明：光明，你别惹事。 光明：他真是个流氓！ 肖明艳几个女生走了。 欧阳明：明艳人是聪明漂亮，可读书不用功。黄书良好生生一头黑发，脑门上那撮偏要染红，像只号记鸭，看起就不舒服。明艳让他今天照，明天照，一照一照，黄鼠狼想吃天鹅肉了。 春华：按成绩明艳进不了重点班，是她哥的面子。 欧阳明：是这么回事，我们学校想砌围墙，款不够！后来，想起肖明刚是地区经委主任。学校到他那活动，他说金塘中学是他母校，能为家乡教育出点力很高兴，拨来一笔款。这面子不能不给！ 春华：金塘要多出几个明刚就好。 光明：以后我有了权或有了钱，拨款为母校建教学楼。 欧阳明：想法很好，争取。 光明：师母，肚子饿了，还有什么吃的？ 师母：有馒头有稀饭。 说着把钢锅坐在火炉上，光明给钱她抵死不要：稀饭不吃也会倒掉，你们进了重点班我很高兴，毕业后，给你们吃也不会来了。 光明：不要钱，我们不好意思吃。 春华三人各吃了一个馒头一碗稀饭，冬林则只吃了一碗稀饭，然后出来。 光明：师母这样好，以后得多买她的东西。 14、重点班男舍 早晨 光明、一舟和春华三人端着饭进来。 春华：我爸今早送来了冬笋炒肉片。吃！ 三人蹲着津津有味地吃着。 春华：柞木。过来！ 冬林：我有酸菜！ 春华过去扒了一些给冬林。 正吃着，其他住校生都陆续到了。一人一双筷子伸进瓶子，抢着吃。 李光明：口淡，冬林。拿酸辣椒来调口味。 冬林舍不得的样子：我给你夹两个。 光明：别小气。 光明把冬林的瓦坛抱到自己床头：同学们，都来吃。 大家争先恐后把筷子伸进瓦坛；不知谁碰翻瓦坛，盐水“涮”地甩出；酸盐水沿楼板缝往下滤。 春华慌忙用脚扫水：糟糕，陈老师会骂人。 冬林则用手在楼板上嚓嚓嚓往开刮。 同学们一个个逃离现场；李光明火速把瓦坛抱回墙角。 突然，陈仲荣出现在同学们面前，喘息着斥问：谁故意 倒水？搞在我头上！ 同学们在走廊上若无其事都不搭白。 陈仲荣：春华！你说，哪些人在这里？ 春华两眼看脚：我没在这里。 李光明坐在漏水的地方用筷子“的的笃笃”有节奏地敲自己的瓷碗。 陈仲荣转问李光明：你说，是谁？ 李光明边敲边笑：没注意！ 陈仲荣：没注意，水倒在你脚下没注意？就是你！ 李光明看着陈仲荣：是我，还不躲开？ 陈仲荣踱步向前，死死盯住李光明，眼睑下两个肉袋颤了半天才颤出一句话：你——你三朝元老。 光明：我复读关你什么事？ 陈仲荣骂光明还搭上家长：汉坤木脑养出个蠢子崽！ 李光明站起：我爸没惹你！教书教不出还骂我爸木脑。 陈仲荣：我教不出？我的学生肖明刚当地区经委主任了，这谁不知道？ 李光明：谁不知道你是党中央规定的？ 陈仲荣抓住光明：你，你，你敢讽刺奚落我。 陈仲荣抓不动光明，两人僵持着。 冬林嘻开粗糙的厚嘴唇劝：陈老师，头脏了我替你洗； 陈仲荣不依，扭紧光明，还腾出一只手要打。 冬林扯住陈仲荣的手：陈老师，要打打我，我不该把酸菜坛放在楼上。 陈仲荣转向迁怒冬林：酸莱坛在哪？你的。 刘一舟：皇军，大大的。 同学们忍禁不住哈哈大笑。 冬林老老实实手指墙角。 陈仲荣晃过去，弯腰捧起坛子来到走廊上高举过头要往楼下砸，刚好被欧阳明举手托住。 刘一舟把手当相机：两位运动员把奖杯举好，我拍照了。 同学们又大笑起来！ 陈仲荣把瓦坛往楼板上一墩：这瓦坛，我迟早会敲掉。 陈仲荣指着李光明教训欧阳明：我告诉你，这是个无情无义的东西，我培养他当班干部，考第一名，反恩将仇报。 欧阳明看着陈仲荣：陈老师，你说话注意措词。 陈仲荣边走边嚷：你是作家，措词强。学校领导瞎了眼，把重点班交给一个民办搞试验。 说完走了。 刘一舟：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重点班怎不交给陈老师带？ 春华：你说陈老师是“千里马”。 刘一舟：他的意思是这样，其实欧老师比他有水平。 男生：陈老师说他在回龙山中学一直带毕业班，升学率在全县乡镇中学排前五名，他教的政治排名一直保持第二。 春华：你听他吹，他是我村里的，我还不清楚。 冬林：光明，你说陈老师“党中央规定的”什么意思？ 光明：他不伤害我爸，我也不会点他。 冬林：陈老师一听“党中央规定的”，气得脸都青了。 春华：是他的笑话。 男生：什么意思？ 春华：不好说，你们问光明。 光明：不说了，毕竟是老师。 15、教室 作文课 欧阳明走进教室。 男生：欧老师来了，“千里马” 没来。 春华：总司令，欧老师肯定会调查处理“漏水事件”。 欧阳明只扫视了一眼：今天的作文课，请同学们讲—— （他接着背过身去在黑板上写下）： 我们金塘的故事 很多同学发出一阵赞叹声：欧老师的粉笔字好有力。 男生：金塘有什么故事？ 不少同学故意起哄：讲不出讲不出！ 刘一舟竟恶作剧放出一连串响屁，引起哄堂大笑。 欧阳明笑着盯了刘一舟一眼：有意见别咕哝，下课再提。 同学们轻松地笑了一阵，很快安静下来。 欧阳明：同学们还没想出大故事，先听我讲个小故事。前不久，我在郴州火车站候车，几河南个人向我打听去金塘怎么走？我反问，你去哪个金塘？他们回说去‘弯弯曲曲回龙山，渺渺茫茫金塘垌’那个金塘；我又问，你们去那干什么？他们说，要饭，金塘大米多，人善良大方，很好要饭。我一听觉得好笑，也感到自豪，想不到我们金塘的地名联还声名远播，河南人都知道。 同学们一个个咧开嘴巴笑起来。 欧阳明：你们是金塘生金塘长的，你们对金塘熟悉吗？熟！真了解吗？不了解。我看过你们的作文：《我的家乡》《可爱的家乡》，都是写金塘，却放在任何地方都可以。为什么？没有金塘独特的东西。你们对金塘的—— （欧阳明在黑板的右上角写下）： 风俗人情，水土变迁； 土特产品，民间传说； 古今名人，改革新貌； …… 这些方面了解吗？ 同学们一个个瞠目结舌。 欧阳明：我再问，北宋以前，我们这里不叫金塘，叫什么？谁知道？ 春华举手。 欧阳明：你说。 春华：叫燕子窝，是吗？我是听爷爷说的。 刘一舟：噫也，燕子窝！好难听。你妈妈的燕子窝。 欧阳明又瞪他一眼：注意文明。 欧阳明：对！北宋以前是叫燕子窝，这是有历史记载的。欧阳明分别打开南窗和北窗：你们看，我们金塘四面八 方是山，中间是渺渺茫茫的大田垌，叫燕子窝确实有象征性。 同学们佩服地望着春华。春华很得意。 欧阳明站在南窗下手指回龙山：你们再看，那条弯弯曲曲的石板路从回龙山顶直通渺渺茫茫的金塘垌，我们的地名联“弯弯曲曲回龙山，渺渺茫茫金塘垌”就是由此而得。 说话间，欧阳明己板书： 弯弯曲曲回龙山 渺渺茫茫金塘垌 同学们在下面抄。 胡冬林，你上学回家都走这条路，你数过石板路从山脚到山顶有多少道弯吗？ 胡冬林：十八道。 欧阳明：关于回龙山石板路十八弯有首民谚，知道的请举手。 冬林和李光明举了，还有几个欲举不举的。 他俩被点名上去，接过老师递来的粉笔写下同一民谚： 回龙山，十八弯， 弯弯十八窖， 窖窖十八金， 金金十八两。 欧阳明：对，据说‘燕子窝’改为金塘就是和这首民谚有关。谁能讲讲‘燕子窝’和金塘的传说？ 光明，冬林，春华三个人举了手，欧阳明：春华。 春华：我也是听爷爷讲的。 16、陈仲荣家 日 陈仲荣在煎油饼。 陈妻：你别煎了，备课去。重点班都是好学生，你得备好课再上。 陈仲荣：哆嗦什么！政治课我都上腻了。 陈妻：除了政治你还能教什么？ 陈仲荣：会教书干什么！有工资就行。 17、教室 作文课 日 欧阳明：春华同学讲的是金塘广为流传的故事。说的是北宋年间，燕子窝有个叫曹大炳的草药郎中治好了回龙峰石洞里一只小猴的“背花”，母猴以一石槽相赠；小石槽是只聚宝盆，曹郎中因之发财买官，渐渐作恶；后来，一风水先生指点曹郎中从回龙山顶修条石板路下来，把脉气引入燕子窝，那曹家可以封侯拜相甚至一统天下。路修好不到一年，老母猴变成叫化子让曹家打死，把聚宝盆收去，曹家从此败落。这时，人们才悟出那条曲曲折折十八弯的石板路像条爬行的蛇直奔燕子窝——“蛇进燕子窝”——彻底坏了曹家的风水。 李光明：欧老师，我听到的与春华的不一样。 欧阳明：哦！你也讲一个。 同学们高兴得鼓掌欢迎。 李光明：细节不讲了。曹大炳用麻药谋杀一过路富商发家买官后，他家私设水牢和旱牢，谁反对他抓谁，朝廷命官都不放过；投入水牢的每餐一碗冷稀饭，关进旱牢的只给咸鱼干饭见不到一滴水，不知害死多少人；包公闻讯微服私访金塘，也被曹大炳投进水牢；开始他还不怕，当他在水牢里摸出一颗抚台大印时，哭了。幸亏送饭的老妈子得知他是包大人，解下裹脚布将他拉上来放走。包公连夜赶往衡州府发兵剿灭了曹家。 欧阳明：好！同一人物两个故事，一个具有传奇色彩，一个属于现实主义。现在，请答题： 1、在现实生活中，回龙山那条石板路有哪些好处？ 冬林：人们出山进山方便，没有石板的黄泥路不好走，常有人摔跤。 一舟：我猜想那个风水先生说不定是冬林的祖公老子，因为黄泥路不好走就利用封建迷信诈曹大炳出钱修路。 同学们哄堂大笑，胡冬林一脸通红。 下课铃响了，同学们都不愿下课。 欧阳明：第二、石板路坏了风水断了脉气的说法有不有科学依据？ 肖明艳：风水脉气还得信，不然曹家早不败，晚不败，偏偏路一修好就败呢？ 李光明反对：风水败家是传说，作恶太多被包公剿灭才合理！ 教室里乱成一锅粥。 欧阳明：请摆事实讲道理。 李光明： 金塘的风水并没破坏，我有两条理由：一、要饭的历来都往金塘跑，说明我们这里风调雨顺，物产丰富，生活水平高；二、历朝历代，金塘都出名人，近十年来，留学生都出了好几个。 欧阳明：谁的故事值得推敲，同学们自己分析。今天有三道作文题，可任选一题，更欢迎全部写。 一、分别根据春华和光明的讲述整理成故事，题目自拟。——记叙文 二、石板路真的坏了风水吗？——议论文 三、做个有用的金塘人——夹叙夹议 18、教室里政治课 日 冬林：以前写作文，看着题目发呆。今天，写任何一道题都有话说。 光明：听欧老师讲课有味，以往是听说，今天才觉得真的很行！不象老陈，自吹。 一舟：欧阳明干脆叫欧有味。老陈就叫陈自吹。 春华：陈老师来了。 陈仲荣没带书，也没带备课本，手捏一叠巴掌大的白纸。走进教室。 春华、冬林和李光明互递眼神。 陈仲荣：重点班的同学们好。你们是金塘的骄傲，以后是国家的栋梁。学校安排我给你们上政治课是最佳选择。我一直教初三的政治，毕业考试人平分在金塘片五所中学里一直排名第一；我是正正当当的大学毕业，只要听我的话，政治这科是一定会上。 教室里响起几声巴掌。 陈仲荣：我想搞次民意测验，我给你们每人一张纸，请回答黑板上提出的问题。 他侧身写下“你最喜欢谁上政治课？” 刘一舟指着黑板：春华你看，娇女人在扭腰。 陈仲荣瞪了刘一舟一眼：谁在扭腰。 一舟：你的字很好看，象小姐扭腰。 陈仲荣：刘一舟，你喜欢谁上政治课？ 刘一舟：当然喜欢你！ 陈仲荣：同学们，你喜欢谁就写上谁的名字，也请亲爱的同学们在下面写上你自己的名字。 陈仲荣发 “票”，同学们东张西望。 “票”陆续交上来了。 陈仲荣：春华，你上来验票，肖明艳打“正”字，我亲自监票。 19、教室外 日 二贵在校园内东张西望。 20、教室内日 验票结果：陈老师10票；原政治老师18票；17张白票； 陈仲荣：还有五张。 春华：四张没交。胡冬林的票是写，陈老师，我还没听过你的课，不知上得怎样？ 陈仲荣脸色很不好看。教室里静得出奇。不知谁放了个响屁。 陈仲荣：同学们耐坐一下，我去去就来。 陈仲荣小便。下课铃响。 陈仲荣回到教室，不声不响在黑板上写下：查屁！ 同学们哭笑不得，面面相觑。 冬林举手：我要小便。 陈仲荣：不准走动，我陪大家。 同学们忍着，一个个身子发颤。 光明往外走。 陈仲荣：不准走，我陪大家。 光明没理，走了。 21、教室外 日 上课铃响。二贵向重点班教室走来。 陈仲荣：今中午没查出，明天中午继续查。下课。 同学们一窝蜂似的挤出教室冲向厕所。冬林两手挡住裤裆走在最后。 二贵：冬林，站住。 冬林没站，手捏裤裆往宿舍里跑。 光明：我说他歪灾吧！ 二贵进来：冬林，叫你站住你还跑。 光明：你爸？ 冬林不点头，也不摇头。 光明：你没见他憋了一裤裆尿？ 二贵：这么大的人，怎么憋了一裤裆尿？ 光明：陈老师查屁了一中午，憋出尿的好几个。 二贵：陈老师哪这么缺德，不准放屁不准屙尿！冬林，这书不能读了，跟我走。 说着，用一根绳子兜住瓦坛提着往外走。 冬林去夺，二贵要打冬林，被光明挡住。 光明：春华，你喊班主任来。 二贵：我等他。欧阳明一个老民办充什么神气。 欧阳明走过来。冬林紧走几步迎上去，低声说：欧老师，你赶紧躲躲，我爸找你麻烦来了。 欧阳明迎住二贵：你是冬林爸？ 二贵看了看：你叫欧阳明。 欧阳明：是姓欧。有什么事去我房里谈。 二贵：就在这里说。是你收下冬林。 欧阳明：对！ 二贵：我告诉你，我没钱送，你收下你送。 欧阳明：胡师傅，读书是冬林的权利，送他读书是你的义务，收他读书是我的责任。 二贵：我决定不送，你有钱你送。 欧阳明：胡师傅，你要讲道理。 二贵：我农民大老粗，不会讲理。你没钱，送不起别接。一个老民办，有什么钱？ 欧阳明：胡师傅，不尊重我就是不尊重你自己。 冬林：欧老师，别和他讲，无理下耻。 二贵打了冬林一巴掌：你个不要天理的。 冬林：无理下耻。 二贵又要打，被欧阳明抓住。他想摆脱，却动不了。 欧阳明：胡师傅，你打人不对。 二贵：我打儿子。 欧阳明：在家他是你儿子，在校他是我的学生；在家里打，我管不着，在学校，不准你打。 二贵用脚去踢欧阳明，欧阳明用力一握。二贵蹲下去：你，你打人，当老师的打人。 欧阳明：我没打你！你打我的学生，先过我这关。 围观的人大笑起来。 二贵：欧阳明，不和你说了。冬林，带我找陈老师去。不准放屁不准屙尿！这书怎么读？ 欧阳明：冬林，把瓦坛送寝室去！ 22、男生宿舍 日 光明：冬林，你爸真的不讲理，还伤欧老师的自尊。 刘一舟伸出小指头：冬林，你爸是这个。欧有味还没用 力，你爸就蹲下了。 春华：欧老师练过功！ 刘一舟：陈自吹说他也练过功。 春华：他没练过，读书打架都不是欧老师的对手。陈老 师高小毕业后在家放牛，欧老师读完高中，考大学本来十拿九稳，可文化大革命一来，国家停止招生。好笑的是两人同时当了民办教师。欧老师教中学，陈老师教小学。 光明：对对对！我大哥读小学三年级是陈自吹教，闹过不少笑话。要不要讲一个。 大家都喊：讲！ 李光明：陈自吹讲课要求学生齐答。有一次， （闪回） 23、六十年代的陈家小学 陈仲荣：刚才，我们学习了毛主席语录。下面请大家回答问题，好不好？ 学生齐答：好—— 陈仲荣：同学们，社会主义好不好？ 学生齐答：好——； 陈仲荣：同学们，资本主义坏不坏？ 学生齐答：坏——； 陈仲荣：同学们，刘少奇反对社会主义卵不卵扯？ 同学们大声齐答：扯—— 陈仲荣：饭桶，答错了，应该齐答：卵——扯！重来。 （闪回毕） 24、男生宿舍 日 李光明：重答时，有的喊卵——有的喊扯—— 同学们笑得前仰后合。 李光明：我大哥问，卵扯是什么意思？陈自吹用教鞭指着我哥的裤裆，卵扯就是恼火。我大哥说卵在下面，脑在上面，怎么扯会到一起！ 同学们更笑得前仰后合。 冬林：后来，他怎么教中学了？ 春华：那时，读大学不兴考，是推荐。上面拨下一个指标。学区研究推欧老师；欧老师是全公社唯一的中学民办教师，领导学生都喜欢他。表都填了，可是陈老师的父亲调到金塘公社当书记，换给了陈老师。要他写个申请过过套。第一句就写“党中央规定我上大学。” 冬林：啊，“党中央规定的”是说这事。 刘一舟：难怪，谁提“党中央”三字他就脸红。 25、欧阳明住室夜 翠华睡醒，欧阳明还在写。 翠华：两点了，别写了，转正不成，还想当作家。 欧阳明上床睡觉。 翠华：阳明，你不该收冬林，还受他爸羞辱。 欧阳明：我是老民办，公开的，算什么羞辱？ 翠华：你会木匠会漆匠，那样不比民办强。 欧阳明：己经投了这行！舍不得丢下！ 翠华：你以为当个老师真的很伟大很神圣？ 欧阳明：不心甘，想转正。 翠华：转了吗？ 欧阳明：倒霉，几次机会都错过了。 翠华：推荐换给陈仲荣想得通，人家有权。可1979年那个转正指标，公社指定给你，你不该带民办教师去公社闹事。 欧阳明：那不是闹事，我们是找陈书记评理。李生才当了20年民办，不明不白要辞退人家。 翠华：李生才是没辞退，可你转正不成，还下到小学。 欧阳明：这事我不后悔。真正后悔的是一九八二年冬，全县两千多民办教师参加考试，我考了第八名。体检那天，高兴得喝了半斤白酒，血压太高，体检不合格。 翠华：喝了死去也不该喝。 欧阳明：总之是倒霉，一九八六年，上级文件规定，凡高函毕业的民办全部转正，我拿毕业证还要半年；一九八七年，当完小校长的民办全部转正，我当了五年完小校长，可偏偏这年又调入中学；一九八八年，规定教龄满二十年和受过地区三次表彰的的民办全部转正，用教龄框，差三个月；受过地区两次表彰，差一张奖状。 翠华：捱到现在，你四十岁了。还指望什么？ 欧阳明：翠华，也别这么说，才四十岁就没指望了？再说，可以指望儿女嘛！ 翠华：指望儿女差不多。别指望当作家。 欧阳明：人总是抱希望嘛。 翠华：抱什么希望。写，写，人家放个屁还有点臭，你发表这发表那，屁都不如。 欧阳明：你讲话要有点分寸。 翠华：陈仲荣那么高的工资还帮老婆煎油饼。你帮过我吧？ 欧阳明：他煎油饼，那是为了钱不要自尊，我学不来。 翠华：为了你的自尊，熬吧！我跟你熬，孩子们也熬。 26、田垌里 日 欧阳明拖着铁铺滚在碾田。 欧阳明只穿一件单衣，满身是汗。 春华爸牵着牛过来：欧老师，你上来，我给你耙！ 欧阳明：你耙，也好！我付工钱。 春华爸：别那么生分，春华还要你多指教呢！ 欧阳明：春华是读书的料。 春华爸：你不是说要回学校？天快黑了。 欧阳明：大南风天，可能会变天。 春华爸：你走吧。 27、男宿舍日 同学们坐在寝室里吃饭，一个个满头大汗。南风把薄膜纸吹得鼓胀。 春华：这鬼天，燥热。 一舟：孔明借东风，我借南风。（说着，用刀子划开薄膜）噫呀！凉快。 同学们：真好凉快！ 光明走进来：变天怎么办？ 一舟：不怕，快莳田了。 28、公路上 夜 欧阳明急匆匆地赶路。 29、男宿舍夜 北风呼啸，雨夹雪直往寝室里甩。 同学们纷纷从被窝里爬起，卷起铺盖往墙角落里挤。 全寝室都骚动起来，同学们光着脚板冲来冲去。 30、楼下夜 陈仲荣的电视机发出怪腔怪调的声音。 陈破口大骂：楼上有鬼？ 31、公路上 夜 欧阳明急匆匆地赶路。他加快了脚步。 32、男宿舍夜 春华、冬林在搬床合铺。突然，陈仲荣一脚踹开寝室门，用电筒光扫射着：春华、冬林……都出来！ 没睡下的被陈仲荣抓在走廊上站了一排。 风裹着雪粒扫在他们脸上，身上，冻得直哆嗦。 陈仲荣裹紧棉衣躲在墙墩后：我陪你们。 陈师母摸上来求情：老陈，这么冷，让他们睡去。 陈仲荣：嘴巴多，你也站这里。 陈师母走了。 欧阳明来了，欧师母打着手电筒跟在后面。 欧阳明见状根本没和陈仲荣打招呼。 欧阳明：你们睡去。 陈仲荣：不行，给我站住！ 欧阳明提高声音：睡去！ 陈仲荣：好大来头，问都不问我就叫他们去睡！ 欧阳明冷冷回说：你抓他们，问了我吗？亏你做得出，你也养崽养女。 欧阳明和师母往窗户上钉薄膜。 所有的同学都起来穿好衣裤上来帮忙，帮不上也站在一边。 陈仲荣站在那里，没谁理他，自觉没趣，走了。 马校长和教导主任来了，他们用电筒到处照了照，有几个地方又加了几颗钉子才去检查其他寝室。 室外，北风呼啸，雨点雪粒扫打在蛇皮袋上沙沙作响。 欧阳明逐一看了看每个床铺，轻声说：实在冷，合铺睡，动作轻点，别吵着陈老师。 同学们都说：现在不冷了，欧老师。 欧阳明走了，楼下陈仲荣还在骂：不安份，重点班，重点班落在他手上，全会宠坏。 黑暗中，李光明号令：从明早起，谁要是再买陈家的东西谁就是狗娘养的。 大家齐声附和纷纷发誓。 33、小吃店门口 日 同学们把欧师母的饭菜抢售一空，师母！师母叫得亲热。 陈家的饭菜摊稀稀落落。 34、重点班教室 日 教室前面挂一横幅：“迎接全县初中毕业质量检查” 马校长：今天是五月一号，为了迎接6月18日全国统一中考。5月15日至5月17日举行全县初中毕业质量检查。今年一中特优生不提前招生，按中考成绩，先由一中从高分到低分录取150名特优生再中专划线。因此，凡报考一中和中专的都必须赴县参考。教育局分给我们学校41个参考指标。这次考试就是选拔赴县参考的同学。如果拿不到赴县参考的名额那就别想考一中和中专。 马校长的话刚讲完，下面就像烧开了一锅粥。 冬林：太不走运了。我是一门心思考中专。 马校长：成绩好的同学应该把志向定在大学殿堂，企求更大发展，不要满足读个小中专。往年因一中提前录取，不少尖子生质检时故意失分，本可进大学深造的同学上了中专，如今这样一来，他们不敢丢分了，尖子货基本上能捞进一中。 明艳：作这个决定的人发癫！ 光明：我是考委培，没关系。 欧阳明举双手向下压了压：大家安静，不要抱怨，能进一中是好事。再说，这是机遇，机遇，懂吗？机遇就是说，人走运，什么好事都能碰上；人不走运，好事到了他门口也会错过。好比我们这里“闹江”，茶枯水洒到河里后，大家都扛着捞什去捞鱼，我明知这里有条大鱼，总是守在这里，这鱼偏不浮头，我不耐烦走开了；刚走开，你从这里过，哎！这大鱼突然浮了头，你一捞什就挎住了。——这，我深有体会，机遇！ 同学们哈哈大笑。欧阳明讲到这里，脸色灰暗，特别难看，没宣布下课就勾着头走出了教室。 36、操场上 上课铃响，普通班的同学仍在蹦蹦跳跳，追追跑跑，有说有笑，满不在乎的样子。 陈仲荣：同学们，晚自习了。 学生：课都不上了，还自习呢！ 又一学生：没电，自什么习？ 陈仲荣：没电，买蜡烛。重点班同学都备了煤油灯和蜡烛。 又一学生：学校有重点班就行了。我们是等外品。 陈仲荣：不上也好，我落得轻松。有事没事办重点班，打击一大片。 37、重点班教室 夜 一个黑影从摇窗上爬进教室。 黑影撬开一张课桌，拿出一叠饭票揣进口袋！ 又撬开一张课桌，拿出一叠饭票揣进口袋！ 黑影来到春华课桌前，春华课桌没锁。翻了一阵，没什么。拿出一本《初中七科复习指南》看了看，插在裤腰上，从摇窗上爬出教室。 黑影掏出书在路灯下翻了翻，观众发现是刘一舟。他一把两把将书扯开，塞进出水沟暗函里。 38、重点班教室 早自习 同学们陆续走进教室。 冬林：春华，你那套《初中七科复习指南》借给我看看。 春华：我自己要看，你向他们借。 冬林：他们不肯。 春华：他们不肯，我也不肯。 光明：夜老鼠，一套资料还保密。今年的中考题未必就在你那上面。给他看看。 春华：总司令开了口，给你看。（打开课桌拿书）不见了。 光明：真不见了？ 春华：真不见了！喂！谁拿了我的《初中七科复习指南》。 光明：是哪个偷了春华的书？ 学生甲：唉呀！我的锁撬坏了。啊嗬！我的饭票不见了。教室里进了贼。 学生乙：唉呀！我的锁也撬坏了。我的饭票也不见了。 全班的同学都在检查。 学生丙：肯定是想考一中考中专的人拿了，我不想，反正考不上。 学生丁：肯定是没资料的人偷了，我有。 光明：你们都讲假话，平时都吹考一中考中专，向你们借都说没资料，现在学也不想考，资料也有了。 39、食堂 日 胡冬林端着饭走了。 下课铃响，同学们拥向食堂。 春华和光明端饭进了宿舍。光明揭开冬林的瓦坛，用筷子捞了一圈：没酸菜了，柞木人也不见。 春华：我怀疑冬林是贼。一是他想考中专，没钱买资料，总是向人家借；二是他昨晚离教室最迟，大家表白而他没做声。另外，最近他反常，总是躲着我们吃饭，躲着我们看书。 光明：冬林要偷也不会偷你的，酸菜总给我们吃。 春华：我还是怀疑他。 40、重点班教室 晚自习 课桌上放着煤油灯或蜡烛，各自把书竖在桌上看,用书挡住光线不让别人共。刘一舟的灯亮着，人在打呼噜。 这时，胡冬林从外面进来。 光明：柞木，坐过来和我共！ 冬林：借你的光。 春华一人出了教室。 39、欧阳明房间夜 欧阳明：找我有事？ 春华：我们班上有贼。我的复习资料掉了。有两位同学课桌被撬，饭票丢了！ 欧阳明：我知道了，没查出线索！ 春华：我怀疑是冬林偷了。 欧阳明：春华，这事不能随便猜疑。冬林人是穷，但很老实。 春华：可他想考中专。 欧阳明：想考中专与偷没关系。没证据的事不要乱传，这种事一旦惹上好比糯米磁粑掉进灰里，吹不脱也洗不净。近几天，各班掉钱掉餐票的情况已出过几起。 42、路上 日 春华和光明在路上走着。 光明：我说了欧老师不会相信。 春华：冬林两周没回家背杂木卖了；他爷爷也没来给他送酸菜。一端上饭就不见人了，他吃什么菜？是不是他偷了钱买了菜藏在什么地方。 光明：我没发现他偷过东西。 春华：这家伙莫不是在回龙山中学偷东西要开除他，才转到这里来。上次不是说是逼得没办法了。 光明：你这一分析还有点像。 春华：有点像。我还怀疑他是复读生。 光明：复读生也有可能，他年纪和我差不多大。 春华：复读生不能考公费中专。 43、重点班教室 夜 下课铃响，同学们陆续走了。教室里只剩下冬林。 春华把教室电灯关了。一片漆黑。 刘一舟重又打开。 欧阳明过来：冬林，早点睡。 冬林：做完这道题。 44、重点班男舍 夜 春华把寝室门闩上。 春华：大家注意，我们班有贼。 刘一舟：谁？ 春华：想考中专没钱买资料的人。 刘一舟：别瞎说。 春华：你问总司令，还偷钱偷粮票。 光明：大家心里都清楚，注意点。谁都不准开门。 冬林敲门：开门。 全都装着打鼾。 冬林：春华，光明，开门。这么快就睡着了！ 刘一舟起床开门！ 光明：秤砣，你充神气。 刘一舟：人家冬林没惹你们！ 春华：哎呀！你妈的踩住了脑壳。 另一人喊：哎哟！你妈的踩住了我的脚。 冬林摸黑躺在床，却摸着一堆垃圾。 45、校园里日 男男女女都朝冬林挤眉弄眼，指指点点。 冬林：春华，我问你这道几何证明题。 春华冷冷回说：复习资料上有。 冬林手摸脑壳傻笑着：我没资料。 “哈哈哈哈！”同学们开心地笑起来； 校园内，冬林踽踽独行。 冬林独自一人躲在猪栏后看书； 晚自习缩在教室一角。 46、回龙山山路日 两个牛贩子赶着一头牛在山顶休息。 冬林一步一步往山顶爬。 牛贩子抽烟，把一个簿膜袋遗留在地上。 冬林与牛贩子在山腰相遇。 赶场的山民陆陆续续与牛贩子打招呼。 冬林到了山顶，捡到那个簿膜袋，从里面掏出一叠钱。 冬林站住，看见赶场的山民一伙又一伙上来，他加快脚步往前赶。 47、冬林家日 冬林：爷爷！ 爷爷躺在床上：你来了。 冬林：我回家拿菜。爷爷！你哪里不舒服？ 爷爷：背木时，摔了一跤，扭伤了腰。 冬林：难怪不见你去送菜。在哪里摔的。 爷爷：第三道弯上。 这时，二贵和庚姣过来了。 庚姣：爸，给你煮了碗面条。冬林，你吃饭去。 冬林没回答。庚姣又走了。 爷爷：冬林，妈喊你吃饭，也该答一声。 冬林：不答。爷爷！吃了药吗？ 爷爷：你爸挖了两副草药，也不见好。 冬林：我给你买药！ 爷爷：你给我买药，你有钱？ 冬林掏出薄膜纸包。 爷爷瞠着两眼：哪来的？偷的？ 冬林：刚才在路上检的。 爷爷：捡的？路上捡得钱到？冬林，你千万别做丢人的事。 冬林：真是捡的。 48、回龙山下日 牛贩子坐下休息。 牛贩甲：抽口烟再走。 牛贩乙往裤口袋掏烟。脸色刹地变了：钱包掉了。 牛贩甲：钱包掉了？有多少钱？ 牛贩乙：一千二。准备买两头牛，只买了一头。 牛贩甲：怎么搞的？ 牛贩乙：多半是在岭顶掉的。我回去找找。 牛贩甲：在山顶掉的。那么多赶场的，一万个包都没了。 49、冬林家 日 爷爷：冬林，我们没钱，但这钱我们不能要。 冬林：不能要？给谁去？ 爷爷：便宜不要，浪荡不收，反正不能要。 冬林：我不用，给你治伤。 爷爷：不行，我来日不久了，你的路还长，如果你见钱眼开占小便宜。我心里不安，伤越治越重。 冬林：爷爷，我捡钱还捡了个祸。 爷爷：送出了是福，自个拿着是祸。 冬林：那我给谁？ 爷爷：一路上，你碰上谁不？ 冬林：路上碰见两个牛贩子。 爷爷：那多半是牛贩子掉的。你认识他们不？ 冬林：不认识。 爷爷：这样，你把钱交学校，写两张纸，岭顶凉亭贴一张，圩场上贴一张，叫丢钱的去学校认领。 冬林：爷爷，我照你说的办。 爷爷：你这么做，我的伤好了一半。 50、回龙山顶凉亭 冬林贴“招领启事” 招领启事 我在回龙山凉亭捡到人民币若干，请失主到金塘中学重点班班主任欧阳明老师处认领。 51、金塘中学食堂 冬林端一钵饭往厨房后面走，春华悄悄跟着。 冬林绕过澡堂往一排长长的猪栏后面走。猪栏后面是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坟包； 春华躲在墙角只露半个脑袋。 坟堆前稀稀落落丢着几块红砖。冬林把饭钵放在其中一块红砖上，然后捡起另几块砖垫在廊基上，再然后人站砖上。他伸手探向檐口砖墙，拿下一包精制粉盐。 冬林两手捏住袋口，小心翼翼地往饭钵里控、控。然后放下盐袋，端起饭钵，用筷子搅了几下，挑起尝了一口；又放下饭钵，提起盐袋…… 52、金塘中学校门口 马校长在贴“招领启事” 招领启事 我校学生胡冬林在回龙山凉亭捡到人民币若干，请同学们广为宣传转告失主到金塘中学重点班班主任欧阳明老师处认领。 金塘中学 1995.5.15. 53、猪栏后面草坪。 春华想往回走；不意滑了一下，跌跌撞撞往前冲出几步。冬林一惊，手中盐袋掉在地上，两眼呆看饭钵。 两人的目光碰在一起，春华灰溜溜地想走，冬林一个箭步 冲上来揪住春华：你，你们这些家伙欺人太甚，以为我是蠢子，你给我说清楚，监视我什么？我偷了？抢了？ 春华结巴着：我……我没…… 冬林手指春华：你是一个，还有李光明，他别摆钱格，我不怕他。 李光明带着十几个男生走过来，其中两个助威：春华别怕，我们来了。 冬林将春华推倒在坟堆前，顺手操起两块红砖大喊：谁不怕死，上，谁上砸谁！ 他的两块红砖靠在腰际，一副决斗的架式。李光明怔住。 刘一舟过来了，他看看盐袋看看饭，指着春华骂：你们真不像人！同学，还说是同学。 欧阳明来了，他走到冬林跟前，轻声说：冬林，把砖放下，什么事，对我说。 冬林眼看欧阳明，但没放下砖。欧阳明弯腰捡起那袋盐，再端起那钵饭，眼里泪花闪动：冬林，你用这咽饭？ 冬林：欧老师—— 冬林手上两块砖“咚”的一声同时掉在地上，抱着欧阳明恸哭起来：欧老师——他们十把天了，呜——呜——他们打和声说我偷资料，偷钱；把垃圾扫在我床上；我没酸菜了，买盐拌饭，怕他们耻笑，才躲这里来……。呜——呜——我晓得自己穷，不想他们同情，反来欺负我。 肖明艳向春华和光明投来鄙视的目光。 欧阳明：都回教室，准备考试。这也许是场误会，相处久 了，打架吵架不是怪事。 冬林首先走了，同学们也走了，春华没走。 欧阳明：春华，曹日胜的徒弟住在哪？ 春华：他有几个徒弟，你找他？ 欧阳明：冬林爷爷摔伤了腰，起不来床。昨天，我写了张条子给冬林带去找曹师傅，没在家，说是不知去了哪个徒弟家。 春华：你也认识他？ 欧阳明：我跟他学过，不精，没用。春华，这是20块钱！你帮我去买几张膏药。你们要是往日样关系好，就不用我费这个神。 春华：我一定把药搞来，欧老师，你叫冬林原谅我，我真不该这样怀疑他。 欧阳明：冬林品行很好，他捡到一包钱还交给了学校，干吗去偷？这也怪我，我没及时把冬林的处境告诉你们。 54、欧阳明家日 欧师母把自家的菜扒在冬林碗里：冬林，酸菜吃多了不好！ 冬林狼吞虎咽地吃饭。 冬林开裂的嘴唇。 55、猪栏后坟地 日 欧阳明：冬林尽吃酸菜，缺维生素，嘴唇都干燥得裂开了。说实话，我很同情他。你们同学时间不长，遇事要互相谅解。好吧，你也别难过，免得影响考试。 56、春华家 日 春华爸和曹日胜在喝酒。 日胜：这是三副草药；这是三张膏药。一般情况用完就好。 春华爸给钱，曹师父：不要，人家那么困难还拾金不昧，老师同学都这么好，我还有脸要钱！ 春华：爸，我们走了。 57、欧阳明家 日 光明：老师，药拿来了，没要钱。 欧阳明：曹师父是菩萨心肠，我有个想法先与你俩商量。 光明：你是老师，还和我们商量？ 欧阳明：老师的想法也不一定对。期中考试结束后，我买点东西，你俩代我去看看冬林爷爷。 光明：老师，要不这样。我俩发动全班同学凑点钱，代表全班师生去看。 欧阳明：这更好。春华，你说呢？ 春华：听班主任的。 58、学校办公室门口 一九九五年初中毕业质量检查成绩公布 春华：661分；第一名。 冬林：659分；第二名； 李光明：635分，第三名。 肖明艳：420分，第四十一名。 李光明：夜老鼠，你把我的第一名都夺了。 春华：如果那天班主任骂我一顿，决考不出这种成绩。你和冬林考中专，十拿十稳，我能不能进一中却不一定。 李光明：复读三届，委培都考不上，我不气，爸会自杀。 肖明艳：我什么都考不上了。 春华：你有靠山，考好考差无关紧要； 牛贩子在看告示。问：重点班班主任欧阳明住哪？ 春华：我带你去。 59、欧阳明家 牛贩子：欧老师，我掉了钱包。 欧阳明：你的钱包是什么样？有多少钱？怎会掉在回龙山顶？ 牛贩子：我用薄膜袋包着一包郴州过滤嘴烟，烟不到10支了。一千二百块钱插在烟盒里。我赶牛在回龙山顶休息抽了支烟，估计是起身时掉的。 欧阳明拿出钱包：胡冬林捡的。一个贫困生！ 牛贩子：我要见见这位同学。 欧阳明：春华，你叫冬林过来一下。 冬林过来了看见牛贩子。笑了：那天我在回龙山山腰碰上你。 牛贩子：那天赶圩，一路碰上很多人，我记不上了。 牛贩子从中拿出两张：你是位好同学，给点奖励。 冬林：叔，我不要，如果要，何必交。 欧阳明：冬林，这是奖励，与不交是两回事。 牛贩子：欧老师，我打听到冬林家境不宽裕。上学带个酸菜坛，有时还拿盐拌饭。你劝他拿着。 冬林：我爷爷会骂人。 欧阳明：冬林，这位师傅也是真心真意，我替你收一百。 60、欧阳明家日 光明：全班同学凑了一百一十六元钱。 欧阳明：这样很好，趁考试结束有两天假，你和春华代表全班同学去看看老人。 春华：是不是买点看病的礼物？ 欧阳明：桔子，苹果，白糖各买四斤，药酒两瓶，剩下的钱封个红包。冬林家主要缺钱，东西买多了会浪费；这件事做得好，终身难忘。 冬林进来：欧老师，我不带他们去，我家不像个家，万一我后母…… 光明：柞木，班主任已交代好了，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61、冬林家 日 冬林把光明和春华带到爷爷床前：他俩是我同学，班主任派他们来看你。 冬林说完去了厨房。 光明把黑皮包放在床前桌上，老人支撑着想坐起却坐不起，泪珠顺着皱沟淌得满脸都是，花白胡子一抖一抖。 爷爷：你们班主任是个有福气的厚道人；（他往隔条门槛的厨房看了看，压低声音）冬林——他书读得怎样？要是考不上中专，那就一阵雨落在荒田里——白费了。 春华：冬林成绩很好，这次考了全校第二名。考中专没问题。 光明：冬林拾金不昧，马校长在大会上表扬了他。 老人泪如泉涌，他扯起被头满脸擦了一把：冬林每次回家都说，老师同学都对他很好，给他菜吃，给他蜡烛看书，给他复习资料，要我放心。他脾气犟，有些事，你们别见怪。唉！要能考上中专，哪怕在城里扫厕所，我死也闭眼了。 春华脸色很难看。 李光明：你家冬林脾气好，不惹事，同学老师都很喜欢他。你看，这药是班主任找他师父配制的，班上的同学听说你摔伤了，买了点水果来看你。 说着从桌上的黑皮包里拿出药、酒、白糖和桔子，又从身上掏出钱包：这是同学们的一点心意，你老买点补品。 老人又是好一阵激动：欧老师教的学生懂礼。东西收下，钱不能要，接了，我没脸见人。 双方推让一阵放在桌上。 二贵来了。 爷爷：这是冬林爸。 光明：认识，叔叔，坐。 二贵神情有些庄重地看着桌上的东西。 爷爷：这是冬林班主任和同学们送的，冬林考了个第二名。 二贵难看地笑了笑，显出不安的神色，背着手在屋里转了一圈：你们坐，少陪！ 二贵从厨房里出进，冬林没打招呼。 老人的脸沉着，春华拿起一张膏药来到厨房。 冬林己把火烧得汪汪燃，一勺一勺往锅里添水。 春华就着火烤膏药：冬林，你爸来过了。 冬林：嗯！ 春华：你没喊他？ 冬林：喊他干什么？ 春华烤好膏药过来：爷爷，贴张膏药。 老人掀开腰脊，春华把膏药贴上去，按了按。 爷爷：灵丹妙药，一贴就松了。 光明：真这么好？ 爷爷：真这么好！ 二贵又来了，身后跟着个矮胖的女人。 庚姣：同学，你们一定去我那里吃晚饭。 几个随后进来的邻居也说：哪这样好的老师和同学啊！冬林，别煮饭了，就去妈那里吃。 冬林将一根柴用力捅进灶膛：不去！ 春华和李光明向冬林使眼色；老人轻声叹息；冬林爸站一旁苦笑；庚姣麻利地把灶膛里的柴火全部扯出，用水浇灭。 庚姣：冬林，你带同学去屋后园里摘枇杷李子。 光明拉着冬林：走走走！这么好的东西也不告诉我们。 爷爷：冬林，你进来！ 老人己经自己坐起了。他背倚床架，两眼看着床的另一头，像是自言自语：今年，我六十二了，还有几年来？你总得靠他们，古话说，‘家鸡打起团团转，野鸡不打满山飞’，我打过你后妈，我病了，她仍然送茶送饭照料我，你就那么高的志气？人家父子记仇不隔夜，你和你爸妈几个月不讲话，嗯——（老人连连摇头，抱歉地打手势）去吧！唉，像什么家？让人笑话。我前世造了什么孽哦？ 62、金塘中学日 黄书良挎个相机和硝桶带肖明艳几个女生往校后竹林走，恰好碰上欧阳明。 欧阳明：肖明艳，你没回家？ 肖明艳：爸妈不在家，带陈老师到我哥那里去了。 欧阳明：马上中考了，抓紧时间复习。 女生：明艳，快来！ 肖明艳看一眼欧阳明，跑了。 黄书良：这个老民办最讨厌。 肖明艳：你这人没良心，没他，打死你了。 黄书良：不是他，我早跑了。还有李光明，哪天看我教训他。 硝桶：是的，他说要砸我师父的相机。 肖明艳：你这样子，根本不是光明的对手。 63、后园日 冬林三人在园里摘枇杷，李子。 光明：冬林，你后妈很热情。 冬林：热情什么？ 春华：冬林，我觉得是你不对。 冬林后母拿个背篓过来：冬林，多摘些，带给同学和老师吃。 64、冬林爸家 晚饭 后母一个劲给三人夹菜：冬林，这是鸡肉，刚杀的。这是腊肉，叫你同学吃。 光明起身装饭，庚姣接住光明的碗，冬林则从庚姣手中拿过去：妈，我装！ 冬林爷愣住。庚姣热泪盈眶从身上掏出五十元钱：冬林，考试了，伙食要吃好。 二贵也从身上掏出五十元钱给冬林：别老吃酸菜！ 冬林接钱时，六个人都出了眼泪。 冬林爷：你们来得好啊！还是你们来得好！你看，我能动了，他们也好了。冬林，叫同学们在这玩两天。 光明：爷爷，以后再来，明早，我们要在天亮前赶到回龙峰看日出。 65、冬林家夜 庚姣：每人三个荷包蛋，都给我吃完。 李光明三下五去二全吃了，春华不好意思只吃了一个，庚姣夹着蛋直往春华嘴里塞：不吃就是嫌我做得不好。 春华只得吃了。 春华：总司令，人家劝都没劝就显出那饿样子。 光明：我不像你假装斯文。 二贵把两个沉沉的蛇皮袋用一根竹扁担拴起：山沟里没什么好吃的，这点枇杷李子给班主任和同学们尝尝。 冬林爷爷拄着棍子走过来：这膏药是谁的，怎这么好？我一定感他的情。 春华：我村里日胜叔的； 爷爷：晓得晓得，强门师傅。 爷爷递给冬林一个锁口布袋：难为班主任这样好，给几升包谷小米给他煮粥吃，一定亲手交给他。 冬林不肯接：同学们会笑。 李光明接过来：由我去送。 冬林爸：我送你们去回龙峰。 66、回龙峰日出 四人放下袋子各找一块石头坐下歇息坐等天亮。 二贵：回龙峰是回龙山的最高峰。我们湖南人无论走到哪里总想回家，就因有这座回龙峰。 光明：“回笼嘛！”就是“回家”。 也有道理！ 春华：没想到我们家乡还有一座名山。遗憾的是《湖南地理》没提到它。 冬林惊喜地叫了一声：看，东方红了！ 遥远的天际现出第一抹红霞。一个半圆形火球从远方的一座山凹里徐徐升起，整个东天被映衬出色彩斑斓的朝霞。火球渐渐地圆了，渐渐地亮起来。瞬间，火球辐射出来七彩的光，穿过晨雾，在丛林中，在山坳间，形成一道一道灿烂的光柱，犹如无数的聚光灯射定满峰的树，满峰的花。淡淡的晨雾缥缥渺渺，丝丝缕缕，在峰腰慢慢地飘移缠绕着、点缀着那峰，那树，那花。 光明：这景色要是让欧老师看见，又能发表一篇优美的散文。 二贵：我倒是希望欧老师快点转正。那天真不该伤他。（停了阵）你们玩吧，我走了。 三人回送了一程，又到处转着。 冬林：春华，回龙山全是泥地，没有石洞。你故事中的猴子洞，不存在。 春华：我的故事没根据，还是“总司令”讲的有道理。 67、金塘中学 日 春华和光明给班主任送来包谷、小米和一些果子。 欧阳明：包谷小米我收下，枇杷李子我抓一捧；山里人记情，你给他一尺，他敬你一丈，不收会见外。 光明：同学们还没回校？ 欧阳明：都在猪栏后面看热闹。 春华：看什么热闹？ 欧阳明：昨晚有人盗墓，挖走了宝物。公安局县文物所接到报案在看现场。 68、猪栏后面 日 李光明三人赶到盗墓现场。 公安和文物所的在拍照，一个公安牵着警犬到处嗅！ 用白玉石砌成的墓穴有一间房子那么大。 外棺内廓共三层的棺材。 被暴力撬得一塌糊涂的棺盖； 光明指着从坑内掏出来的石灰、木炭：恐怕一东风大卡车都装不走。 冬林：棺材是楠木的，很香，你们闻； 春华：盗墓的人真胆大，学校里那么多人竟没发现。 农民们：这坟场是我们曾姓的，这被盗的墓是我们开基堂婆的。 公安：你有什么根据？ 农民：我们的开基堂公是宋代文豪曾巩的后代，宋徽宗年间，从四川移到这里，娶曹大炳的妹子曹美姣为妻；嫁奁三十六笼，七十二箱，死后，金银财宝作为殉葬品埋在墓内；为防人盗墓，曾府要工匠们一夜之间垒砌了一百座坟，其中只有一座是真的。其实那晚垒的全是假的，真的早就葬下了，就是现在挖出的这座。 公安：这是传说，不是根据。 光明：还有种传说金银财宝埋在回龙山石板路十八弯。 农民：不管埋在十八弯还是坟堆里，要是找出是谁挖的，我们抄他的家，拆他的屋，要把开基堂婆的金银财宝统统追回分给曾姓的家家户户，明年清明节，曾姓家族敲锣打鼓来这里扫墓。 文物所长：这一带是文物保护区，文物宝贝，挖出的，在地下的，都归国家所有。盗墓是犯罪，抓住要判刑。 光明：我在这里读了五年书，从没看见有人在这扫墓。挖出了宝贝，就是你们的祖坟了。 农民：当然是我们的祖坟！ 光明：祖坟都让人挖了，还争什么？同学们，冬林带来了李子枇杷。都去吃吧！ 69、重点班教室 日 大家冲往教室。 光明：教室讲台上的水果大家随便吃，反正多，管够； 枇杷核李子核吐满一地。 欧阳明过来：春华、光明，你俩过来一下。 70、欧阳明卧室 欧阳明从包谷袋里拿出钱笑着说：你们怎么把八十八块钱又带回来了？ 光明：我们不知道冬林爷爷把钱放在袋里。难怪叫我们要亲自交给你！ 欧阳明：既然老人固执，还不算了。用了多少摊派一下，剩下的退给大家。 李光明：只用了二十八块，我和肖明艳检账算了。其余原数退还给大家。 71、重点班教室 日 肖明艳和普通班三位女生结成一路从陈仲荣家买稀饭油饼出来，恰好让欧阳明碰见。肖明艳和三位女生同时站住。 陈老伴从窗口看见：仲荣，老民办抓住明艳她们了。 陈仲荣过来：你是不是怪她们到我家买东西？ 欧阳明：你怎么这样问呢？我什么都没说。 陈仲荣：你没说，她们为什么站住动都不敢动？ 欧阳明：她们觉得违犯了纪律呗！ 陈仲荣：她们三个是普通班的，你拿钱不多管事不少！ 欧阳明被噎得好一阵才缓过气来：你只拿钱不做事很光荣。同学们说你一进教室有股油饼味。 陈仲荣：怎么样？你要想想自己的八字自己的命，我的工资马上又要涨，你眼红就转正嘛！ 欧阳明：这不值得你笑话，党中央还没规定我转正。 陈仲荣：你这样子，干到死也转不了正。 欧阳明：如果象你，只为钱活，比死还难受。 下课铃响。两人才走开。 72、食堂门口 春华、冬林、光明和刘一舟正在小吃店买饭。 黄书良带着几个人在校内溜达。 硝桶走近光明，气汹汹地说：你为什么要砸我师父的相机？ 李光明：谁叫他来捣乱！你“硝桶”想抱不平？ 硝桶：明艳是你情人？你拿了好多订金？ 说着，对准光明的嘴巴“嗵”就是一拳。 光明吐出一口血水连同一颗门牙，他连饭连碗将“硝桶”的头砸得鲜血直流。“硝桶”手捂着头跑到操坪里，被刘一舟追上一脚踹倒；恰好普通班的同学赶到，将“硝桶”按在地上猛打。 李光明追上黄书良，夺过他的相机砸了，黄书良一伙不敢应战，往猪圈后坟场地狼狈逃窜。 “硝桶”挣扎着爬起捧着血淋淋的头骂：黄书良，你狗0的，我一个人打，你不动手，以后，狗0的还听你的话。 73、欧阳明家 日 李光明在清理血污。 马校长来了，他看了看光明：欧阳明，这事惹大了。朱乡长来电话要学校把李光明五人交派出所处理。 欧阳明：你答应了？ 马校长：我没答应，派出所的己在路上了。 欧阳明：今天打架不是我们学生的错，不怕？春华，你把刘一舟他们找来。 74、金塘中学操场日 派出所的吉普车在水泥球场停下，里面下来两个警察。 林所长：马校长，你把打架的学生和欧阳明找来。 75、欧阳明家 日 欧阳明：派出所的来了，你们别怕，别躲，别跑，坐在我家。一跑就虚了胆，有理变成没理，为人处事要敢作敢当。他们问，有什么讲什么，别撒谎。林所长是个很讲原则的人。 76、办公室 日 林所长喝着茶：我是接到朱乡长的报案过来的。他说黄书良与学区签了合同，金塘学区中小学的毕业照都由他照。以李光明为首的流氓团伙打伤摄影个体户黄书良等两人，砸坏相机一台，干涉正当营业，破坏合同实施，先赔偿医药费、损失费，然后罚款，必要时还得追究刑事责任。李光明有十八岁了吧？他已复读三届了。金塘中学的学生真是厉害呀！能把社会青年打得头破血流。 马校长给林所长递了一支烟：我们中学的毕业照，历来都是供销社照相馆照。黄书良是朱乡长的亲外甥，他要承包，这个面子我们会给。但乡里和学区都没向我们打招呼，他本人也没和我们联系；照相时对女学生动手动脚，夜里来骚扰女生还被农民抓过一次。今天打架是不是照相引起的，我不大清楚，你问欧阳明老师。 林所长站起来，睁大眼睛看了看欧阳明：你就是欧阳明老师？ 欧阳明点头。 林所长：欧老师，你把今天打架的情况如实反映一下。小马，记录。 77、陈仲荣家 陈仲荣：老民办把事惹大了。 陈妻：你说派出所会把老欧带走吧？ 陈仲荣：那看他的态度。这个倒霉鬼，每逢转正就会碰上鬼。 陈妻：今天打架不怪光明。老欧会碰上什么鬼？ 陈仲荣：打别人没关系，打朱乡长的外甥是好玩的！老欧得罪了朱乡长不是碰上鬼了吗？ 78、办公室 林所长：欧阳明，我喜欢你的文章，也敬重你的人品。 但你说的与朱乡长说的出入太大，公事公办。你看看笔录，如无误，请签字。 欧阳明看完笔录签了字：我也敬重林所长讲原则、有正义感，别的不多说。 林所长：李光明在不在校？ 欧阳明：都在我家，我叫他们别怕别躲别跑； 林所长：应该这样，有理别怕，没理躲不脱，你叫他们过来，我保证不吓他们，不抓他们，看看光明的伤，果真如此，他们没错。 林所长看了看李光明被打掉的门牙，拍了张照片：李光明，你写份详细材料，凡参与的和看到的都签名作为证据。 林所长与马校长、欧阳明握了握手开车走了。 老师和同学们把马校长和欧阳明围在中间。 79、陈仲荣家 陈仲荣：怪了，林所长还和老欧握手。 80、校长室 马校长：学校给黄书良买了部同牌号的新相机。我把他们五人写了检讨和保证，家长各交一百元纪律押金的事向朱乡长作了汇报，但他不肯放过光明。 欧阳明：他要怎样？ 马校长：他先是要拘留光明，派出所没搭理！他有些恼火，恰好谁把你代光明写检讨和保证，代他的家长交纪律押金，的事告诉了老朱，他不但勒令李光明退学。还迁怒于你。 欧阳明：我劝过李光明，但他说他没错，不愿写检讨和保证，也不愿喊家长。我怕朱书记那里通不过，偷偷补上，没想到又做错了。 马校长：我也没想到朱乡长记会这样？ 欧阳明：叫他退学我开不了口，人家复读三届就想考个 委培中专，而且绝对有把握。 欧阳明：朱乡长是以乡里的名义责令学校辞退李光明，谁袒护他，他就和谁过不去。这样，对你今年的转正很不利。 欧阳明：他也别拿转正威胁。我不转了！ 马校长：欧老师，别意气用事，为了你，我向他低头吧！欧阳明：太过份了！ 81、校门口 校门口贴了张勒令李光明退学的告示。 春华：不讲道理。 刘一舟：真不讲道理，还乡长。 82、重点班男舍 天黑前 晚自习前，李光明孤身一人来了学校。他笔直上楼进了寝室。同学们涌进寝室将他团团围住。李光明左手缠满了纱布，右脸有道伤口。 冬林：光明，怎么回事？ 光明：家里人和我打架了。 光明从身上掏出一根纤维绳将被子捆了。 光明把一些课本和一把蜡烛给了冬林。 光明从所有的教科书中只挑出语文和历史插进捆好的被子，其余的一本本撕开用打火机点燃烧了。 晚自习钟响了，同学们都不去教室，默默地看光明烧书。 细碎的灰片飘飞，落沾在大家的头上，身上和床上；谁也没管没说。 书烧完了，火红的灰烬慢慢变暗变黑。 光明提起被子，低声对春华说：我走了。 光明不从校门前桥头走，却往校后山上走。同学们随他慢慢走一直送到山顶。 临分手时，光明掏出一封缄了口的信交给春华：交给班主任。 春华：为你的事，班主任得罪了朱书记。 李光明苦笑着摇摇头：我知道了。 同学们站在那里看着“总司令”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苍茫的暮色中。 春华控制不住，“哇”地一声哭了。 83、重点班教室 欧阳明：李光明被勒令退学，走了！临走前，要春华同学转给我一封信，看后，哭了！ 教室里死一般寂静。 欧阳明：春华，你替我读一遍。 春华读信。 敬爱的欧老师、师母和亲爱的同学们： 你们好！ 不得己，在毕业前夕我卷着铺盖回家了。 那天，黄书良他们先打伤我，我也打伤了他们，砸了相机，我是自卫。我很感谢马校长、欧老师、林所长替我说话。老朱太不象话，明明自己的外甥错了，还要我们做这做那。我没错，为什么写检讨交押金，叫家长？况且我妈是残疾人，她嫁给我爸前烧伤了脸，来了会让老师同学笑话；我爸没读书，不会讲理，平时瞠起眼睛看人，谈话和吵架一样，他来会闹翻的。我不能让父母为我的事丢丑。但没想到欧老师会代我写检讨写保证交押金。为此，我深感不安！ 家里人问我门牙是怎么掉的，我撒谎说是打球时跌脱的。今天，他们知道我因为打架被学校开除了，不懂理的父亲和脾气暴躁的二哥责怪我惹事生非来打我。不得己和二哥又打起来，被他抓破了脸咬伤了手。我不是不想读书，是没办法读下去了。命运注定我读书这条路走不通。 班主任，衷心祝愿你早日转正，也祝愿同学们考上理想的学校！ 李光明 95年5月23日 念完，欧阳明接过信，走到李光明的空座位前，站住，默不作声，教室里死一般沉寂。过了好久好久，他才缓缓举起手中的那页纸：我无能，我是只鸡蛋，我向权力投降。 接着，他又挥挥手：自习吧！我情绪不好，今天。 84、校门口日 校门口墙上，到处贴满了广东一些玩具厂、手袋厂招工的广告。 普通班的同学：我们可以去吧？没毕业证能进厂吗？ 招工头：可以，能！ 马校长：同学们，毕业考试后拿到毕业证再走。 他们淡淡一笑：毕业证，现在大学毕业证都可以买到，只要有钱。你们老师不懂形势。 85、学校男厕所晚 春华刚蹲下，陈仲荣进来在他相邻的便孔站住。 春华：陈老师还没睡？ 陈仲荣：嘿嘿嘿！还没。春华，这次考得很好啊！ 春华：比冬林只多两分。 陈仲荣愈加胖了，下巴遮住了颈部，形成一道肉皱，腰身浑圆，像个孕妇，宽大的衣裤绷得很紧，动作了好一阵才拙笨地往下蹲。蹲下后，又慢慢撑起肥胖的身躯，吃力地半蹲着，撩撩衣服，抻抻裤腿才又艰难地蹲下。然后“哼——哼——”了好一阵才下出一通“火”。 陈仲荣缓过气来：肖明艳是怎么搞的？考得这样糟，是不是有思想情绪？以前在我班上还不错嘛！ 春华：她考自费中专，她哥有钱有权。 陈仲荣：自费中专也要成绩，有了成绩加上权力把握性就大些；他哥是地区经委主任，我的学生，那家伙读书很厉害。那天，我去郴州，接到我的电话，马上派小车来接。 春华：明艳给我们说过，你陪她爸妈一起去的。 陈仲荣：刚才说离了主题。肖明刚特别要我关心明艳的学习，可我不是班主任，怎么关心？ 春华起身系上裤带准备走。 陈仲荣：喂！我问你！胡冬林怎么有资格评地区三好学生？也没资格报考公费中专。他根本不是三年直升的应届生，我在回龙山中学时，他读一年级，我来这里都三年了。听说你没评上，我很着急，春华，这事你要力争。地级三好学生进一中考中专可以加二十分。 春华怔住。 （闪回） 86、重点班课堂 日 欧阳明：今天下午，评选地区三好学生。名额只有一个，评上的同学在升中专时，可加10分。地区三好学生必须是品学皆优。希望同学们全面考虑，认真对待，先提名，后投票。 明艳：我提春华，成绩好，第一名。 一舟：我提胡冬林。春华虽是第一名，但也只比冬林多两分；冬林思想品质好，生活虽困难，但拾金不昧；三是学习刻苦，常在路灯下加班。尤其是经得起打击…… （闪回毕） 87、欧阳明家 春华：欧老师，胡冬林不是三年直升的应届生。没有资格评地区三好学生？也没资格报考中专。 欧阳明：谁说的。 春华：陈老师亲口对我说的。 欧阳明：我讲三点。一、毕业班老师讨论通过时，陈老师也举手同意胡冬林评为三好学生，现在背后又另搞一套，这是多事。二、胡冬林是不是三年直升的应届生学校会调查认定。三、地级三好学生只加10分，而且只对中专考生有用，你报考一中，给你也没用。这10分要用在刀口上。 春华：如果我考不上一中呢？ 欧阳明：那这10分也不定是你的，学校己确定报上去了。 春华垂头丧气出来。 88、金塘中学校园内 赴县参考的名单出来了。大家围着在看。 普通班的学生：有什么看的，全是重点班的。 秤砣：我是重点班的也没份了。 普通班的学生：明艳，你榜上有名。 秤砣：她哥帮她考上的。 普通班的学生：去县里考又怎样？百分之八十以上是听屁臭。不去也好，乐得快活。 普通班的己不再上课，他们在校内溜达。 黄书良大摇大摆在校园内给同学照相。 普通班的三个一伙四个一组合影。 肖明艳与女生合影，黄书良过来替明艳扳手摸腰纠正姿势，让明艳很不自然。 黄书良拉住肖明艳死皮赖脸：来，陪我照一张。 明艳：我干吗陪你照。 黄书良：是不是还在想李光明？ 明艳气不过照准“黄鼠狼”的脸就是一耳光。 89、猪栏后坑里 春华一个人坐在猪栏后面的坑里看书。 明艳过来：春华，你一个人在这里？ 春华：遭冷落的人都喜欢到这里来，上次是冬林，这回是我。 明艳：你不和同学们照相？ 春华：不照，平时几个相好的现在都仇人似的。你不照？ 明艳：照了几张。看见黄鼠狼就烦！打了他一耳光。 春华：光明不在，他神气多了。 明艳：班主任真倒霉。今年转正可能又会受卡。 春华：为什么？ 明艳：学校后山又有几座古墓被盗，县公安局正组织力量破案，据说，“黄鼠狼”有重大嫌疑；马校长说，有人打报告说欧老师借指导作文故意暴露国家文物保护区。公安找欧老师问话了。欧老师真不走运。 90、重点班教室 日 欧阳明：县职业中专分给我们学校十二个招生指标，我诚恳地告诉大家，如果同学们估计自已考一中，考公费、收费、委培中专不能上线的，读职业中专比较划算。县职业中专不仅学费低，每月还给三十元伙食津贴，更重要的是能学到一技之长。学校分给我们班三个名额，只要填好这张表就不用参加考试了。 欧阳明边说边扬扬手中的登记表。 秤砣怯怯地领回一式三张表格。 大家用奇怪的目光看着秤砣。 “秤砣”随即又把表退给了欧老师：上面一个字也没写。 欧阳明：写了也没关系，这又不是卖身契。 91、重点班教室 自习课。 肖明艳过来偷偷告诉春华：冬林躲在坑里哭。 春华：真的？ 明艳：我正要去那坑里看书，没到坑边就听到嘤嘤嗡嗡的哭声，走近一看，是冬林，不好惊动他，走开了。 92、坑里 春华随明艳来到坑边。 冬林坐在叠起的两块红砖上背倚坑壁，头埋在两膝上，在一扇一扇地抽泣，很伤心。他听到脚步声，惊慌地抬起头，不好意思地用手杆手掌擦眼泪，两眼又红又肿。 春华：哭什么？ 冬林伤心地说：完了，我完了。 明艳：你别哭，什么完了慢慢讲。 冬林：我人是穷，好丑懂，你俩，还有光明，都对我好，我永世记得。我来这里读书，一是躲开父亲取闹，但主要是想作为直升生考中专。没想到陈仲荣这个前世的冤家对头……名义上我读了四年，但去年我是在家砍了一年杂木，不仅没看书，反而荒失了许多…… 说着说着又哭起来。 明艳：你不是三年直升应届生的事，是陈仲荣传出的。春华：对我说过。 冬林：对很多人说过。 明艳：你这情况很特殊，应该特殊处理。 春华：这特殊不了，中招政策是这么规定的。报考公费和收费中专的，必须是只读三年的直升应届生；留过级或休过学的只可报考委培和自费中专。读委培和自费中专不但学费高，分工还要找关糸。直升生要张榜公布大家认定，外校转来的要由原中学出具证明，如谎报或错报，一经查实，录取了也作废。去年我表姐转到外县考取了师范，入学几周了还被人告下来了。 冬林：我普高读不起，读委培自费没钱，怎么办？ 明艳：你去找班主任和马校长，他俩心肠好，肯帮忙，办法也多，特别是马校长，上上下下有关系，路子宽，说不定会有办法。 春华：试试可以，但校长和班主任也不敢乱来，查出了，校长会降职，班主任转正会受影响。 93、校长室 欧阳明：校长，冬林这事怎么处理？ 马校长：这个陈仲荣，专门搞乱的。当面说好话，背后下毒手。 欧阳明：冬林对我说了，他不是三年直升生，但我于心不忍。 马校长：这是一个特殊学生，能瞒则瞒，瞒不住再说。 94、校门口 日 校门口墙上，贴一张“1995年毕业班直升生认定名单” 冬林的名字写在最后，在括号里注明：正在调查，有待最后认定。 春华：冬林，你找了班主任和校长？ 冬林：校长叫我填了东江师范的公费和收费。 95、重点班教室 日 欧阳明有些伤感地对大家说：今天、明天，这两天不上课了。后天是6月18号，凡报考中专，不论公费、收费、委培或自费以及报考一中的明天下午坐车去县里应考，其余的在本校考。考试完毕，不少同学将天各一方，个别的恐怕今生今世再难见面。 很多同学泪盈盈的。忍不住翻看别人送给自己的纪念品。 秤砣：大家别哭，我建议凑钱开个联欢会。热闹热闹。 大家兴致很高：好！好！ 欧阳明：我提议，把李光明也叫来。 秤砣：对，对，大家都没忘记李光明，我和冬林去他家喊，光明会开车了，他一定会来。 96、重点班男舍晚餐 冬林将瓦坛里的菜全部捞出：要吃的都来挟！ 春华：你的瓦坛带不带回家？ 冬林：明天下午要去县里，考试结束可能会直接回家。一舟：柞木考上中专了，还要这瓦坛屁用。 冬林用报纸擦瓦坛：想不到这瓦坛陪了我一个学期。不带回去还真舍不得！ 97、联欢会 联欢会在重点班教室举行。 冬林在黑板上写了四个斗大的字：“师生同欢”，黑底黄字，格外醒目。 春华：冬林向班主任学得一手好字。 黑板上方挂一块比被面还大的深绿色斗绒台布，上有三行雪白的字： 祝愿 母校像骏马一样奔腾 九五届重点班全体同学敬献 同学老师纷纷夸赞：白绿相间，鲜艳无比，好漂亮。 “秤砣”用两根长长的绳子在教室的上端成对角线拉开，对角线的正中吊着四个纸扎的彩球，彩球里装有忽闪忽闪的小灯泡；绳上还间隔挂上纸剪的彩条和时明时暗，红的、黄的、蓝的各色小灯珠。教室上空变成繁星点点的灿烂星空。 教室里的课桌依墙摆作双层矩形，腾出中间的场地。老师和同学们掺杂着坐在一起，谈着、笑着，分外亲密。肖明艳带几个女同学往桌子上摆瓜籽、花生、糖粒子。 98、欧阳明家 一辆货车开进学校，停在操坪里。光明和秤砣从车上下来，光明提着两瓶酒秤砣提着两条烟，直接往欧老师卧室走。 秤砣：师母，光明来了！ 光明：师母，这两瓶酒两条烟给班主任的，两瓶罐头给师母。 师母：光明啊！老欧一直挂记你考中专的事。 李光明：没关系，我会开车了。 师母：你们坐，我去教室叫他。 李光明：不了，我是来参加联欢会的。 99、联欢会 秤砣：同学们！总司令来了！ 全班同学：总司令好！ 光明走近欧阳明：欧老师—— 话没说，光明哭了。 冬林、春华几个人上来抱住李光明也哭了。 欧阳明问马校长：开始吧！ 欧阳明：李光明同学，有话等下说吧。晚会开始了。 李光明把一盒空白磁带放进收录机。 欧阳明：到现在为止，我班同学全部到齐，我宣布晚会开始。请马校长讲话。 马校长：同学们，老师们！本来上面强调不准办重点班，但为了让金塘多考几个中专生，学校把成绩比较好的同学集中在一起指导，实质上也是重点班。重点班班主任和任课老师在你们身上倾注了心血，同学们也努力拼搏。在历届毕业班中，你们是我印象最深最好的一班。 后天将赴县参考，我衷心祝愿同学们中考顺利，马到成功！ 热烈的掌声。 欧阳明：下面是师生同欢。 陈春华：第一个节目，独唱《月亮走，我也走》，演唱：肖明艳，伴奏：李光明。 李光明用笛子为肖明艳伴奏。李光明“吹”的水平还真够可以，能吹滑音，还能吹颤音。明艳模样长得好，嗓子也甜，而且很动情。在大家的掌声中点唱了三次，一次比一次唱得委婉，多情。 大家的眼光都在光明和明艳之间梭来梭去。 陈春华：第二个节目，武术。表演者，欧阳明老师，胡冬林。 欧阳明表演猴拳。胡冬林翻筋斗。 陈春华：第三个节目，气功魔术表演。表演者，刘一舟。 砰砣用削尖的筷子去戳喉结——表演气功，耍魔术——往空布兜里一抓一个鸡蛋。 字幕：五十天后。新学期开学了。 100、学校会议室 马校长：今年中考，我们学校考出了前所未有的水平。一中特优生5人，省属中专三人，地属中专十二人，居全县乡办中学之首。这说明办重点班对农家子弟有好处，就拿胡冬林来说，他在回龙山死山沟里，不是转到我们学校，不是在重点班，他不可能考上师范。这里，我首先代表学校感谢重点班班主任欧阳明及全体任课老师。但话要说回来，办重点班有利也有弊，利已讲过，弊有两点。一是苦了三个非重点班的同学，一分班，他们自觉低人一等，家长骂，社会上有人风言风语，任课老师带情绪马放南山，三个班在中考前一个多月就散了架。我心里的确不是滋味。二是中考时，学校担心大家拿不到毕业证，老师做好答案递进考场，让同学抄。这样做搞得学校和老师的名声很难听。尽管如此，还是有32位同学要补考才能拿到毕业证，心里也不是滋味。 外面传来吵闹声。 欧阳明往窗外看：马校长，胡冬林一家来了。 冬林爷的嚎叫声：一阵雨落在荒田里，白费了哇！一阵雨落在荒田里，白费了哇！ 马校长和老师们都出来了。 冬林爷、二贵和后母都朝欧阳明走过来。爷爷牵着欧阳明的手近乎疯癫地嚎叫起来：欧老师，我冬林一阵雨落在荒田里，白费了哇！ 老人说完，径直进了重点班男寝室，他从角落里搬出那只酸菜瓦坛从楼上摔了下来。 马校长：老人家，什么事慢慢讲。 胡冬林的爷爷跪在马校长面前：马校长。你救救冬林。 马校长：老人家，什么事？ 爷爷：冬林拿录取通知去东江师范报到，学校说他不是直升生，录取通知已被注销。 马校长：什么人这么缺德？没一点人性，胡冬林这么典型的家庭不同情反而捅刀子。 冬林爷爷牵着欧阳明的手一个劲表示歉意：欧老师，我冬林背时听说还会连累你？告状的说你接受贿赂，将往届生胡冬林作直升生报考。你要是这次又转正不成我一辈子不得安宁 。 马校长：胡冬林作直升生报考是学校集体研究的，与欧老师无关。他转正的材料己报上去了，不会受影响。冬林的录取通知给我，我马上去教育局反映。能读中专更好，实在不行，进一中没问题。 冬林的父亲和后母站在操坪里大喊大叫：冲这个告状的人，我拆屋卖瓦也要送冬林读一中。考大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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