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一群大学生乱哄哄的挤在一家饭馆的外面，大家推推搡搡，大声喊叫。几个过路的人停下来看着这他们。一个男生猛地朝地下啐了一口，“他妈的看什么看？”说完，男生搂过另一个男生，“我和我最好的哥们”，男生亲了亲搂着的男生的面颊，咬着重音说，“要分离了”，又有一个男生加进来，“他妈的，我们毕业了。”他指着搂着的两个男生说，“这都是我的亲人呐”，又指指其他人，“他，她，都是。知道吗，我们很快就得各奔东西了。所以看什么呢，赶紧找那个叼着玫瑰花四处寻恩客的老婆娘去。”

 

米米伸直双臂，摇摇晃晃的走着直线，嘴里嘟嚷着，“我没醉，我是米米，米米为你们表演走钢丝。”小望扶住米米，让她坐到饭馆前面的台阶上，米米的一只脚搁在下水管道的盖子上，米米嘴里仍旧嘟嚷着，“我没醉”。其他人开始陆陆续续的向学校的方向走了。小望赶紧扶起米米，结果米米的脚拔不出来了，米米的鞋跟卡进盖子横条之间的孔中。一个男生走过来，小望脱掉米米的高跟鞋，男生背起米米。背着米米的男生在前走着，小望跟在后面提着高跟鞋。不知是谁，喊了句“啊，毕业啦。我要去内蒙大草原骑马。”

 

小望和楼雪沿着大学城的主干道闲逛，逛到一所学校的门口停了下来，这个学校门口摆了十几个摊位，卖什么的都有，她们看了看绒毛玩具，翻翻漂亮的明星片，在卖梅花糕的地方停住，买了两块梅花糕。小望跨上路肩护栏，两臂张开，摇摇晃晃的走了几步，停住，像音乐指挥家那样举起拿着梅花糕的右手，单脚站立，跳下来，抱住楼雪，吃一口梅花糕，又推开楼雪，朝地上猛地啐了一口，又拽过罗雪，抚着罗雪的脸，往后跳出两步，吼出一句“他妈的，我们毕业了。”

楼雪哈哈大笑起来。

雪：“聚餐那天，大家醉得一塌糊涂。”

望：“醉的就像发条抽疯的表，走得一会慢一会快。然后”小望握紧拳头忽地张开，“哗，大家都散架了。”

雪：“煦煦才开始故意装醉。她想套圈圈的话，她不明白圈圈为什么要在她和阿斑之间插上一脚，圈圈又不真心喜欢阿斑。”

小望突然凑到雪面前，“喂喂，那天我们俩没醉吧？你有没有看到人哭？我不记得有人哭。”

雪：“啊？你还在纠结这个问题啊。我告诉你，肯定有人哭了，这种场面，这种场面谁都有点受不了。只是我说不上来是谁哭了。说不定就是你呢。”

 

   学校操场，小望和楼雪绕着跑道快步走，走了几圈后，小望累了，她走到铁丝网那里，坐下，背靠着铁丝网，朝楼雪挥挥手，“你继续。”小望双手合拢，朝里面哈了一口气，然后像扑住什么东西那样迅速合上手，举到胸前，眼睛望着楼雪的方向，楼雪的白色身影渐渐远去，一会后，从另外一个方向渐渐又靠近，镜头可以看见楼雪额头上湿漉漉的几根头发，楼雪朝小望喊，“要紧紧握住哦，不要让好运跑出来。”

 

   楼雪坐在小望身边，做了一个掰开小望手的动作，“分一点运气给我。”小望朝楼雪摊开手，“都给你。”楼雪笑笑，“谢谢”，然后故作轻松的说，“你看。我和他聊了两个学期了吧。什么话题都说过。也算一点都不陌生了。不就是没见过面吗！我心里有一种感觉，”楼雪抓起小望的手，“我一下火车就能把他认出来的。”小望冷笑了一声，“不要被骗哦。”“他不还是你的徒弟吗。人品什么的，多少你也了解一点儿吧？”“游戏里的徒弟而已。谁知道现实当中他是否也如游戏里那样风度翩翩，好行君子之风。”“那如果我被骗，你得负最大的责任。若不是你当初收他为徒，他也不可能到我们这个家族来。我也就不会认识他了。还有啊，你那游戏玩的超烂的。真不明白你是靠什么当他师傅的。”小望站起来，笑着说，“我对他说了我们这个家族美女多。这不，把最美艳的你给拐走了。走吧。按你的计划，你回去还要做200个仰卧起坐呢。”楼雪攀上小望的手，“我的小可怜儿，我走了，你怎么办呢。到时候宿舍里孤零零的就你一个人了。”小望突然一脸严肃，“我说你怎么回事，你以前是D，现在我怎么瞅瞅，都变成B了。”楼雪大叫一声，“你眼睛有问题吧，”说完追着小望就跑，“见网友，那几条规则都记得吧？”

 

半个月后，宿舍，小望侧睡在床上看书。一张网一样的彩色面具慢慢的降落到了小望的脸上，小望摇摇晃晃的下了床，像唱黄梅戏那样摆着手，缓缓的移着碎步。门开了，小望仍是坐在床上看书，小望从书上抬起眼睛，只见小望的新舍友走了进来，新舍友涨红了脸激动的说，“我被录用了。我真的超紧张的，吃了好多薄荷糖，结果说话的时候感觉好像不是自己在说话。”小望听到咚咚咚咚的心脏有力的鼓动声，整个房间一涨一缩。新舍友还在那说着。过会，她听到一个声音，“我们那还在招人，你要不要试试看？”“什么？”“哦，我问你看的什么书？”小望回过神来，先低头看看自己空空的手，再看看新舍友，舍友坐在她的床上仔细认真的翻开着里面的彩图，一张张旧日名伶的彩照晃过。小望昏了过去。

 

下午三四点。小望和拓坐在观赛台上，小望拿着鸡蛋煎饼。拓说，“不要再把盘茄汁涂在手和脖子上，那样子很傻的。你舍友回来看到，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她万一认为你是疯子，要求调宿舍。你不真就一个人了？”小望没说话，只是望着月亮的方向，拓突然笑出声来，“不过，第一次见到你那样，还是挺有趣的。啊，其实你学丧尸走路根本就不像……”没等拓说完，小望就把手中的鸡蛋饼糊到了拓的脸上。小望恶狠狠的说，“小千现在有个蛮勇高大的追求者。这个追求者有一次急了，拿起摔碎的瓶渣就往胸上刺。可小千没有被吓跑哦。你能想象吗？她可是巨蟹座的啊。巨蟹座的人温柔的像细雪一样，承受不了一丁点重的东西。但小千说，她会考虑一下的。” 拓明显的沉默下来。两人有一会没说话。突然，小望掐了一下拓的胳膊，说道，“把你诗人忧郁的心一层一层刮掉吧。你为你兄弟，打架不是挺勇猛的嘛。” 拓吼，“谁说巨蟹座的人温柔啊，就算是，她的温柔也是硬邦邦的，就像金刚钻。”“照这样说，你干嘛非得慢慢磨这颗金刚钻，你应该像那个追求者用一记闪电劈开的。”小望用手做了一个劈开的动作。

 

两人走下观景台，拓做了几个打篮球的动作，一个学生把篮球扔给拓。拓加入进去。

过了一会，拓流着汗坐在小望旁边，“周末到我们那吃饭，你把路线记下来。”小望拿出笔和纸。拓说，“从学校出来，到对面坐车，星村站下车，然后朝右手方向的巷子走，看到一个小公园，就从公园穿过去”，小望边听边在纸上画着线路图，拓低头看了看小望的画的路线图，然后指着一处地方，“把这个画成云朵的形状，写上公园两字，你画的这个圆圈太没个性了，下次看的时候你就忘记它是什么了”，小望在圆圈里画的几个朝上的线条，又画了几朵花，“然后呢？”

 

下午四点左右，小望坐在小公园里的一个长凳上，小望望着公园里几条撒腿奔跑的狗。赶过来的拓摸摸小望的头，“都到这里了。后面就不知道怎么走啦。你不是画下来了吗？”小望把邹成一团的东西拿给拓看，“洗成这样啦”，“啊”，小望嚷道，“你来接我还不一样吗？”“我是有意给你锻炼的机会呢。像你这样，还想一个人去旅行呢。不领着你，你准迷失。”“那有什么关系，一个人旅行的妙处就是随意，到哪就是哪。哪都有可看的，可闻的……”拓和小望一路争执着走到拓的宿舍。

 

拓敲了敲门，叼着烟的同学A打开了门，“哈，小望，好久不见啦。”客厅里同学B和C坐在破旧沙发上抽烟,D坐在桌子旁在纸上写着什么，厨房里依稀是浓和她男友的身影，小望笑眯眯的说，“也没多久啊，大家都还顺利吧？”。正在和客厅隔了一道玻璃的厨房里忙碌的浓伸出头，“小望，你来了”。小望走进厨房。浓正忙着洗菜，一会，拓也来到厨房，浓的男友走了出去，拓往砧板上洗好的鱼身上划了两刀，放入油锅稍微煎炸，然后鱼肚子里塞入香菇丁和肉末……小望仔细的观看着拓的每一部动作，最后对出锅盛盘的鱼惊诧不已，“你做的菜好像还不错嘛。”

 

小望端着这道鱼来到客厅，问D在写什么？D慌乱的用手盖住纸张，“他在给公司漂亮的女上司写情书.”“啊，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嘛”D脸涨得通红。“我没有。我在写策划书。”

 

饭桌上，同学C问，“小望，你每天一个人在学校里都做些什么啊，要是我肯定烦死了。”“闲逛啊”“啊，有什么好逛的啊。”同学A给小望斟上酒，“小望，你也喝一杯。”饭后，拓也抽起了烟。小望乘机走进他们的卧室。他们所有的人都住在右边带阳台的大房间里，脏衣服扔得到处都是，右侧一张大床，左侧两个睡垫，装行李的蛇皮袋敞着口，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地上，一张桌子也没有，浓的男友进来拿东西，指指地上堆放的东西，“找到工作，随便塞塞就可以出去啦。这就是一个临时据点。”“你还找到了？”“恩。但不好，还在继续找。工资勉强可以给浓买漫画书。”“哦，不想回家找？”“等浓愿意再说。”“愿意什么啊。”浓的男友嘿嘿笑了两声，出去了。

 

“味道很难闻吧？烟味和尿味。”“男生宿舍都这样吧？即便里面住一个Gay，另外几个还是臭男人呢。”小望随浓来到阳台，封闭式阳台被收拾的很整洁，弹簧垫子上铺着厚厚的被褥，一个简易衣橱整整齐齐的码着浓和她男友的衣服。藤编椅子上放着漫画书和电脑。、小望伸手摸摸放在阳台外面支架上的几盆植物的叶子。

 

“睡在这里不冷啊”“还好。睡在这里我感觉我就是个小玩偶睡在木盒子里，还蛮有安全感的。”浓抱着小望，“只有一点，夜间起来上厕所，走过他们就像走过一堆尸体似的。”“左边那个房间住了什么人啊？”“不清楚，上夜班的。”“你是不是也在找工作？”“恩，我每天都出去看看。你知道，呆在这里，我拉开这个门，我所看的，让我有点透不过起来。”

 

小望和浓来到客厅，大家说着各自找工作的情况和一切旧日传闻。有人敲门，拓去开门，穿着一身考究衣服的恒站在门外，恒脸上带着笑容，开口说道，“我开了一个公司，我爸投资的钱，想请两个人。”同学B和C跟着恒下去看了看他新买的车。小望说，“我得走了。”拓和小望走出门，拓压低声音说，“要不，我给你钱打车回去吧？”小望笑笑，“不用啦。我叫恒送我。”说完，小望迈开步子，一下子就消失在拐角处。拓犹豫了一下，没有跟出去。

 

小望走到小区门口，看见恒的黑色轿车，同学C钻进车子里，同学B和恒说着什么。小望悄悄的从他们身边走过去。小望来到人群渐疏的街上，走到车站处，站在路灯下等车，不一会被那些前仆后继的去撞灯的飞蛾吸引。镜头掠过小望，停在顶灯那里，雾沉沉的飞蛾像海面上升腾起的泡沫。镜头又回到小望，小望望着那些飞蛾，耳朵捕捉着那当当声。

 

晚上，Z大学城的十字中心音乐广场，一个大圆形的广场，广场分割成四块，向里凹进去，一层层台阶通向中间的舞台，舞台的前方是一个的喷水池，池中心竖立着一座彩色灯塔。小望坐在台阶上，正对着舞台，背后不远远处的路上三两成群的学生散着步，但谁也没有到这笼罩在一片死寂中的广场来。台阶上只有小望一个人。小望把眼光投向水池后校园乐队表演的地方。突然，嵌在地上的灯和彩色灯塔上的灯亮起来，人们四面八方的向台阶涌来，不一会，看台上坐满了人，校园乐队在台上卖力的表演，一曲结束，人们吹口哨，喊叫，站起来挥胳膊，扭腰……然而小望看见的不过是一个个剪影。

 

小望站起来，无声的朝舞台的方向喊了一声，然后横移到过道向舞台冲去，小望在舞台上纵跳不止，一会后，小望累了，小望趴在喷水池的台子上，把手中紧握的什么东西放入了水中，然后眼睛追逐着那个莫须有的叫做运气的东西向灯塔游去，水里光的倒影像一幅珐琅镶嵌的画。

 

下午，小望坐在图书馆后面的台阶上，看新生玩滑板，图书馆的后面的场地很大，铺着大块的大理石砖，滑板擦在地上的声音呼啸来呼啸去。一个男生耐心的教两个女生怎样玩滑板，高个子女生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滑行，矮个子女生身体总是往后倾，眼见就要倒下来，那个男生迅速冲过去，抓住她的胳膊，滑板在她的脚下飞了出去。女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忽然，从玩滑板的学生们中间冲进一条跳兔子舞的队伍，他们戴着面具，穿着漂亮的衣服，撅着屁股，一个搭着一个的肩膀向前跳着，有的学生围着这支队伍滑，有的直接跟在队伍后面滑。小望惊讶的看着这支队伍。他们一会朝左一会朝右，呈S形的移动，小望看着他们五彩的面具一一闪过。

 

“喂”，小望回过神，看见一个男生拿着滑板站在她旁边，“你可不可以陪我去上数学课?”小望一脸迷惑的望着男生，男生说，“数学课最闷了。我想找个女生陪我上数学课。”小望霍的站起来，踢了一下男生的滑板，转身朝图书馆走去。到了图书馆的那个玻璃门前，小望回头望望，广场上还是像之前一样，玩滑板的玩滑板，路过的路过，那支兔子舞队伍不见了。

 

普通教室，年轻清秀的男教师讲解着活动黑板上写的几个要点，底下的学生们基本上都在听，除了少数几个睡觉的和一对坐在最后一排耳鬓厮磨的情侣。小望坐在左侧的第三排，盯着老师看。老师看到后，向她微笑了一下。“剩下的时间请自习，遇到不懂的地方问我。”说完，老师坐了下来。镜头回到小望，小望依旧看着老师，眼神透露出紧张或者说是期待，就像将要看到魔术师展现奇迹的那一刻一样。只见老师拿出一本英文小说，摊在膝头，老师的右手松开手指轻轻搭在书的右页上，全神贯注的读着小说，老师的目光移到右页，随着时间的推移，老师的右手一步一步往下移，如此这样看了几页。小望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老师。铃声响起，老师起立和学生道别。小望磨磨蹭蹭的不想离开。小望走向后门。老师已经坐在了靠窗的位置，继续看他的书。

 

小望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转身朝老师走去。“醒岳老师？”老师抬起头，看见是小望， “怎么，还滞留在校园里啊？”小望有点不好意思的答道，“恩。”老师的眼睛闪过一丝疑惑。“老师，我可不可听老师读几段？”过了几秒钟，小望接着说，“我喜欢老师的发音，那次国外的心理学家来学校做演讲……我听到老师和他说话……”老师笑笑，眼神重新落到书本上，往前翻了几页，“那从这里开始”，老师开始一个字一个字缓慢而清晰的读，读到对话那里，速度加快，一个句子一个句子跑了出去，像长足昆虫掠过水面，产生一种奇妙的涟漪。读到优美的段落，老师的声音变得抒情起来，读到幽默的部分，老师的声音便有些戏谑的味道。小望坐在老师的对面，趴在桌子上，全神贯注的追逐着声音，尽管小望一半都听不懂，但她已强烈的感受到这种阅读的音乐性。镜头移到窗外薄蓝的天空。然后又移到这间教室，移向小望和老师。

 

小望抱着两床被子往宿舍楼下跑，小望敲门，学妹看到是小望就让了进来，“这被子给你。”学妹说，“啊，真好。等到冬天就盖四床被子啦。”宿舍里有个声音喊道，“那不压死你。”“还有五六个水瓶，台灯什么的，跟我上来拿。”小望和学妹跑上跑下，一次，台灯的电线挂在到地上，学妹差点踩到。

 

晚上宿舍空荡荡的。小望望着墙上贴的剪纸花，想起那次漂亮宿舍评比。小望整个晚上就着过道的灯光剪纸花的情景。那一幕浮现在屏幕上。

 

汽车站检票大厅，拓和小望坐在椅子上，小望抱着一只大背包，脚下推着行李。拓皱着眉头望着行李，“我们那些书早就卖掉了。要这些有什么用？”小望打断拓，“我舍不得”“啊，你还带着枕头？”“我喜欢这个图案。”“那你这里面又装的什么？这么两大包。”拓指着两个蛇皮袋问，“我也不知道。反正整理的东西的时候，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就都塞进去了。”拓往下撇撇嘴，竖起大拇指。

 

墙上的钟已经指向8点40，拓送小望去检票口，拓抱抱小望，拓看着小望一步一步的挂着行李向前挪，直到看不见小望为止。

 

颠簸的客车上，小望从背包里拿出毕业纪念册，看上一眼，然后合上。又塞回包里。闭然后看着窗外。

 

    C大街，小望背上背着背包，背包的包的搭扣处挂着一只较轻的硬塑料袋，右手拖着一个枣红色的中等箱子，箱子上绑着一个大蛇皮袋，右手肩膀挂着一只硬塑料袋，手肘处挂着另一个大蛇皮袋。小望把身体倾向左侧保持平衡，每走一小段路，右手肩上的塑料袋就滑下来和蛇皮袋撞在一起。小望就得停下来，调整一下姿势。小望不停的自言自语，“快走，快走，你就要被太阳烤熟了，难道你想做别人盘中的烤蜗牛吗？”可明明外面已飘起稀疏的雪花。

 

如此两站路后，小望走进一个肯德基店。芒看到小望大吃一惊，小望看到芒更是大吃一惊。芒笔直乌黑的长发油腻腻的垂在肩上，像垃圾堆里挂在污物上的面条，脸泛出死鱼肚子那样的灰白，眼皮底下一团沉重的乌青像菜市场里的湿气那样粘稠。芒习惯性的缩着身体，以往的可怜楚楚在此刻只显得萧条虚无，好像她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在她男友的军绿色大衣底下消失似的。

 

“你这怎么啦？”小望边问边把行李一一卸下，“我和阿泊已经流浪一个月啦。”芒的语气带着一点俏皮，不知是故作轻松，还是无所谓。小望闻到芒嘴里的不洁气味。屏幕出现小望脑海中回忆起的画面。

 

芒乍呼呼的跑进小望的宿舍，“借你们宿舍洗下澡。”芒洗完澡，湿漉漉的头发没有吹就直接跳上小望的床，从包里拿出塔罗牌和其他什么花花绿绿的卡片，摊在床上，煞有介事的在那玩起来。芒突然喊起来，“啊，塔罗牌上说我的真命天子脚上长璞啊。这如何是好？”芒一脸愁苦，宿舍的其他女生哈哈笑起来，其中一个说，“穿上袜子谁也不会发现啦。”小望递给芒一块黑森蛋糕，然后看着芒在床上胡乱捣鼓了一顿。一会，芒抬起头，“喂喂小望，说说你有什么奇遇？”小望吃掉一口蛋糕，咕隆着说，“奇遇？让我想想。” 接着，小望边吃边说，“啊。记得有次我路过一座小镇，小镇散发出的浓郁的甜香诱惑我踏进小镇。顺着曲折的街巷，我举目看见的都是果冻房子。经过我的一番观察，原来这个镇上的居民都居住在这种挖空的大果冻房子里。镇上的人看见我都报以友好的微笑，小孩子互相比着手里的果冻玩偶，看谁的最新奇，一个中年女子告诉我这个镇上的居民以制作果冻玩偶为生。这种玩偶即可以当作普通玩偶那样玩，也可以把它们放在一种特殊的液体里让它们发软变成真正的果冻，味道比超市里卖的好多了，有一种令人上瘾的弹性。女子递给我一个果冻玩偶，造型是只小燕子。”芒眼睛蓦地亮起来，“这只燕子你留着的吧？”“怎么可能。我当场就把它吃掉了，连着那奇怪的液体一起喝下，之后就不停的打嗝，嗝声还特别富有韵律。”小望模仿了一下那一连串戏剧化的打嗝声。“后来呢？”“后来我就离开了。不过，我偶然在一个城市里看到了他们的展示作品。果冻镇每年都会制作一个巨大的果冻作品送往选定的城市展示，我看到是一架鲸鱼飞机，机身是一条巨大的鲸鱼，两翼是无数个小鲸鱼，它被放在一朵巨大的蘑菇上，在无数彩灯的照耀下，它像游在极光里。”芒信以为真，缠着小望问这个小镇到底在哪？她也要去看看。一个女生说，“那是小望胡诌的。她经常胡诌东西。哪有这样的镇啊。”小望露出神秘的表情，把最后一口蛋糕吃下。芒坚持说，“小望说的是真的。我曾在一本书里看到，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具有特色的小镇，有个小镇专门风干动物尸体做模型的填充物呢。”“哇，那走进去，看到屋檐下挂着的一具具尸体。不被吓死啊。”芒接着说，“还有一个小镇专门采红花制胭脂，而这个小镇上的姑娘自己都没有机会搽胭脂呢。”

 

芒收好塔罗牌，整理好头发，略施薄粉，涂上口红，“哈，我要走啦。”一个女生喊道，“又跟渣男去约会啦。”小望欢喜的看着芒，芒个子娇小，然而身材比例极好，脸尖尖的，大眼睛，像个娃娃，只是皮肤稍微有点粗糙。芒一向整洁精致。小望力图把眼前的芒和记忆中的芒联系起来。然后很是费力。

 

“你不是有工作的吗？”“在一个小印刷厂，一个月一千三，活很散又乱但好在准时下班。只是我和阿泊没地方住了。工作自然就没办法维持下去，” 她指指自己，“我半个月没刷牙了。我们的行李寄放在阿泊的一个朋友家。然后就出来了。拿了半个月的工资。”芒没有再往下说。阿伯也没有开口。阿泊皮肤黝黑，一米七八，五官轮廓深邃，几乎有一种神秘感。小望看看这个渣男，屏幕上出现小望脑海里的画面，小望立刻跳起来，大声的指责渣男，怎么可以让芒果过这种生活呢，你应该立刻去工作，再苦再累再傻逼也得忍着。小望的手挥向渣男的脸。画面定格。现实中，小望瞥了一眼阿泊，阿泊看上去很平静。小望更是觉得内心有股激流正冲击着五脏六腑，然小望无计可施，只能任由这股激流囹圄在心里。小望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镜头拉向门外，雪正不紧不慢的下着。

 

小望三人坐在靠儿童游乐设施的一张桌子上。三人面前放着三杯奶昔。小望问，“那你们像流浪汉那样睡在长凳上喽？”“一次都没有，太冷啦。我们只躲在灌木丛里一两次。才开始会去24小时营业的肯德基麦当劳，后来改去网吧。网吧那里根本就不会有人注意我们，这样自在些。”“你们没有像真正的流浪汉那样讨钱吧？”“也没有。我们还剩下一点点钱，每天吃两顿饭，后来能顶住的话就吃一顿。”之后三人默默的吃着奶昔，芒以一种轻松惬意的状态歪在阿泊的肩膀上。

 

雪停，天色暗沉，似乎下一秒就遁入彻底的黑暗中。两旁的霓虹灯刷过小望三人的身影，一阵红，一阵绿，一阵蓝，一阵黄的光囤积在小望他们三个人的眼角里，画面上呈现出一片迷乱的色彩。

 

三个人并排走在大街上，挂在阿泊肩头上的蛇皮袋发出的哐当哐当的声音，在这个清冷湿寒的街上显得特别清晰。小望不记得里面到底放了什么，居然会发出这种揪心的声音。小望实在受不了了，像要甩掉那声音似的，小望拼命的向前跑去。屏幕上出现小望的想象，哐当哐当的声音化为实体从袋子里钻出来，追着小望。现实中，一只手搭在小望的肩膀上，小望停住脚步，一辆车擦身而过。周围空荡荡的，除了两旁店门上的霓虹灯。小望转身，视线越过手，看向前方，芒背靠在远处的一个铁门上，阿泊把下巴搁在她的头上。小望匆忙的对这只手道谢，画面一直都没有出现这个人的脸。小望跑到铁门那里。阿泊扭过头，指指地上，“点了三份面，就在这里吃好吗？”小望看见放在地上的三桶面。小望他们吃的非常急，仰头喝掉最后一滴汁水，把塑料桶扔进垃圾桶里。他们三人靠着铁门呆了一会，芒轻轻的哼着歌。

 

三人继续在街上走着。突然，他们停住了，在他们的视线所及处，一个人站在路灯下，他上穿着豹纹衣服，下穿着奶牛图案的裤子，脚上穿着豹纹的鞋子，豹的尾巴在鞋跟处向上翘着，他双举着手臂，像划桨那样轻轻划着。随着他的视线，小望三人望向天空。天上几抹惨淡的光不知从何而来。

 

网吧里，阿泊把两张破皮椅拉在一起，蜷在那里，帽子盖住额头，鼻翼旁边一处可疑的污物随着他的呼吸轻轻移动，黑色的羽绒服刮破的地方一根鸭毛刺啦啦的露出来。小望和芒坐在一台开了的电脑前。小望问芒，“他睡着了吗？”芒摇摇头。小望和芒共一台电脑上网，芒点开一些网页，然后滑动鼠标一页页往下浏览。“你玩吧。”小望说，“要不，我们要看电影吧？你喜欢电影，对吧？”“不用啦。我累了，就让我看你玩吧。”小望交叉着双臂放在芒坐的椅子的扶手上，脸放在上面，眼睛看着屏幕。只见芒打开一个个QQ窗口，芒的手指在键盘上肆意翻飞，芒歪过头对小望说，我要讲脏话，对他们讲脏话，他们是谁我不知道，我给他们取名字，命令他们成为男人或者女人，问他们是否像他们的宠物那样睡觉，养了金鱼的就睁着眼睛睡，养了猫的就蜷起来睡，养了猪的睡着了就发出猪一样的鼾声。小望在旁边渐渐陷入昏沉，眼帘垂下来的那一刻，小望看见阿泊伸出手摸了一下芒的头。

 

公交车站。小望欲言又止的想对芒说些什么。小望摇摇头，又低头数数手指，又抬起头。芒好奇的看着小望，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小望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发夹，苹果绿色的塑料发夹，小望把发夹轻轻的别在芒的头发上，抱了一下芒。

 

   除夕夜，小望和家人正在看春节联欢晚会，小望的手机响了起来，小望接了电话，一听是芒，就走到自己的房间接电话，“喂，在干吗呢？”芒的声音有些哽咽，“我想说。小望，只有你一个人见证了我们当时的情况。我想说，”“别急，慢慢说。”“那次是说好了要陪他的，试一次，试着到一个新的地方，他一个朋友住在那里，就是我们放行李在他家的那个。”芒停顿了一会，“可是我心里知道那是最后一次了。你也知道他那德行，自命清高。但我想，他肯定不是有意的，我们都乱了，到了那个关头索性就什么都不去想。所以你才看到我那样，那样”“安然”“是的。但我一回到家就哭了，大哭了一场。”“芒，阿泊认为你懂他，当然，他也认为他懂你。所以，你不要去想了。”小望走到镜子前，镜子映出了小望茫然的面孔，“爸爸托关系给我找了一个工作，”小望明显的颤抖了一下，“芒。毕业意味着什么？”“啊。这个……”小望静静的等着芒下面的话，“对，毕业意味着要处理这些垃圾事，我们没有准备好的事。哦，天哪，我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些，每个人都想到了是不是？”镜子里的小望微微笑着，向镜子外的小望说着唇语，“也不是。”

 

手机屏幕特写，11点59分，屏幕上闪烁着一句话，“你们的流浪是这个世界上最浪漫的事。”一只手按住发送键，屏幕上打出已发送三个字。

 

 

一座单身公寓，带暖气，没有任何装饰，白墙发灰，家具简单粗糙，一张大床，一只床头柜，带镜子的衣橱。卫生间像个洞穴，一个坑位，没有座便器，坑位上方是莲蓬头，墙壁上嵌着一个支架，用来放洗发水沐浴露之物，洗澡时双脚站在坑位两边。厨房的热水管道上锈迹斑斑，墙上的油渍厚发黏，有股恶心的油垢气味。靠着卫生间的地方放了一台老式冰箱。小望把几张海报贴在墙上，盖住污迹，用钢丝球刮掉灶台上的一层硬灰。小望仔细的清洁了卫生间。然后整理床铺，小望看见房东留在床上的枕头，枕面暗红色，裹着金边，左上角绣着两只黑色的鸳鸯，小望从行李袋里拿出自己的枕头，放在这只枕头旁边。镜头主要放她擦衣橱上镜子的过程，从上到下，一条一条，非常缓慢。小望在阳台上放了几盆植物，栽了几棵葱蒜在里面。小望笑盈盈的看着阳台上的植物。小望打电话给家里，在电话里说，我很好，租的房子很宽敞。

 

晚上，小望躺在床上看书，床头柜上开着小台灯。朦朦胧胧，小望睡着了。画面呈现小望的梦境。梦里还是在这个房间，小望盘腿坐在地上，周围围着大大金鱼缸里，鲜艳的热带鱼活泼自在的从一个鱼缸游到另一个鱼缸，巨大的蕨类植物的叶子垂在鱼缸上，散发出奇异的热烘烘的气味，小望惊奇的看着在缸里游来游去的鱼。

 

小望抱着鱼缸，把钥匙递给蜜蜜，让她开门，蜜蜜旁边站着小纱，三人走进小望的公寓。小望把鱼缸放在厨房的桌子上，三人围坐，看着鱼缸里的小金鱼，一条红，一条黑。蜜蜜说，“望表姐，你和小纱要好好加油哦。”

 

小望看着小纱，小纱留着一头短发，短发上别着一只糖果色发夹，穿着蕾丝上装。小纱问她，“怎么啦？”“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和蜜蜜说的不一样。”“她说我什么啦。”屏幕浮现小望根据蜜蜜说过的对小纱的想象。

 

一间教室，学生扎堆坐在一处，热烈的说着什么。突然门砰的一声开了，留着平头，穿着迷彩服，挎着包的小纱弯着腰把包重重的甩在桌子上，坐下来。一个男生过来搂住小纱的脖子。“纱哥。”

 

校外的街上，蜜蜜和小纱争执，小纱突然冲到一辆汽车面前。司机急撒车后破口大骂，小纱面不改色，恶语回击，“你他娘的，有本事你就冲过来啊。”司机被她的样子吓得呆住，以为遇到了从疯人院里跑出的疯子，即刻从她身边拐个弧度走了。

 

小纱把一张纸贴在一个宿舍的门上，上面写着，“贱人，如果我再看见你在和她在一起，我叉死你。”

 

小望和小纱翻看着报纸，小望指着报纸的招聘栏上的一则招聘启事，镜头移到上面，只见上面写着豪华游轮服务员招聘，“这个怎么样？”小纱拿过报纸，然后跳了起来，“哇，环球旅行也。好浪漫。工资也不错，说不定还有小费拿。”屏幕上出现小望和小纱的想象。

 

一艘豪华游轮行驶在广阔的海面上，海鸥顺风飞翔，海水的颜色和状态随着光线的变化而变化，非常美丽。甲板上，客人们坐在带着小阳伞的桌子前吃糕点喝茶，小纱端着茶点站在桌边，听着客人们谈笑风生，跟着客人们哈哈大笑。小望则被管弦乐队吸引了过去，自顾自的饮起客人的咖啡，陶醉于美妙的音乐中。

 

小望和小纱倚着栏杆沉醉在夜幕降临时一霎那大海的沉默中。

 

现实中，小望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屏幕出现了小望脑海里的另一幅景象，小纱和小望穿着浆直的白衬衫，围着难看的黑色围裙在甲板舱室厨房里来回奔跑，根本无暇顾及周围的景象。晚上休息时，两人骨头已散架，已无力去寻求夜空繁星的庇护，眯着疲惫的双眼勉强朝舱外看了一眼，在幻觉中看见了一颗星星（这个舱室是密封的）。

 

   一间办公室，唯一称得上装饰的就是墙上挂着的一面红旗，小纱问，“上面说身高底线为1米6 0，我1米59，可不可以报名啊？”接待他们的中年女子看了小纱一眼，“可以”。小纱和小望填好表格，递给中年女子。中年女子反递她们一人一张体检表，“去XX医院体检，体检完把报告交上来，体检费一人一百，现在交。体检结束后，把结果报告给我们。”

 

   小纱小望把体检结果没有问题的报告递给中年女子，中年女子说，“等电话通知。”

 

小望和小纱坐在床上，百无聊赖的翻着杂志和报纸。“喂，怎么还没有消息啊。”小望抬头看了看房顶，镜头出现大海渐渐变成了牛仔裤上面的一块磨砂白。小纱大叫一声，“你看你看，”小纱跳下床，“他们又把身高底线提到1米65了，这不是骗人吗？明明知道不够，还要我们去体检，纯粹就是骗钱。我们就做了三个项目而已。说不定他们根本就不是什么公司。哪个兔崽子想了这么个伎俩，搞一间办公室，和那家医院勾结。”小纱把报纸扔在地上用力踩了踩，边踩边捶胸顿足，大喊上当。

 

小望和小纱在街上晃悠，走到一家店就停下，看看上面有没有招聘启事。小纱叹了一口气，“啊，文员面试失败了。”然而她们逛着逛着就忘记了初衷，小纱走进一家饰品店，对着漂亮的小玩意大呼小叫。“这个好可爱。”小纱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小纱拿起一个可爱的手机挂件，对小望说，“这个是不是很有趣，鸡蛋黄。”小望吃惊的看着小纱对这些小玩意表现出的热情，摇摇头，自语道，“蜜蜜是不是弄错了啊。”

 

接着她们走进一家旗袍店，小纱看上了一件珠贝光泽的软缎旗袍，领口下绣着一段粉红色连理枝，小望看了一眼价格，边指给小纱看，边哈哈大笑，店员莫名其妙的看着小望，不明白那有什么好笑的。小纱一脸愠色，出了店门，咬着牙对小望说，“小望，我们一定要尽快找到工作。”然后她们又像之前那样认真的查看着店门上的广告。

 

她们停在一个店门前，这家店似乎刚装修完毕，小望说，“这个应该在招人。”她们走进去一看，原来这是一家酒吧。酒吧确实刚装修完毕，不过是局部翻修，有一种刺鼻的簇新气味，朱红色的墙上绘满黑色的圆圈。小望她们绕过镂空的圆圈镂空屏风，来到一长溜红色矮吧台前，吧台上吊着白色的灯……几个穿白色制服的服务员走来走去……突然，一个长发男人拉住她们，“你们是来面试的吗？“啊……”小望结结巴巴的说，“啊，是的，但不知道面试的办公室在哪里。”“在楼上，随我来。”

 

她们跟着长发男人踏上窄窄的铁质楼梯，来到楼上的房间。长发男人让她们坐在黑色沙发上等，然后走了。过了几秒，进来一个女人，女人穿一件橘红色毛线裙，领口开得很大，袖子呈喇叭状，女人问了小望她们的基本情况后，说了一句“明晚6点开始上班”。镜头对准女人的眼睫，只见上面的黑膏子随着女人眼睫的一开一合渗到了下眼皮，在面颊上流成一道黑须，小望仿佛看见中世纪阴霾的天空下一棵掩埋尸体的树被食腐动物刨开露出的根须。下楼的时候，小纱悄悄对小望说，“鬼气森森，”小望笑着回应，“千年老树精。”

 

楼下的服务员们正在排练，齐齐的喊着“欢迎光临。”小望她们缩着肩膀从他们中间走过。她们在门口找到长发男人，“她叫我们明晚6点来上班。”长发男人说，“每人还要交一百块钱保证金。”小望她们只是稍稍犹豫一下就递上钱，然后走向门口，长发男人在她们身后喊，“那个，2点下班”。小望和小纱像是没听见似地推开门，迷迷糊糊的走到街上。这时两人突然醒悟过来，眼睛睁得老大，“什么，2点下班。那我们岂不是回不去了？”“恩。对。在这个地段我们根本租不起房子。”“我们可以先去网吧呆一会。”“这怎么行，我去把钱要回来。”说完，小纱咚咚的跑了回去。出来的时候，手里挥动着两百块钱。

 

小望的宿舍。“小望，小望，你看这个，看这个，日结100，推销酒。”小纱坐在一推报纸里，用圆珠笔在一个广告下重重画了一笔，左手伸向背后去掐一片圣诞花的叶子。小望狠狠的打了一下她的手。“手贱啊，植物也是有痛感的。我在一本杂志上看到过。”说完，小望继续看手中的书。小纱拨通广告上的电话，和对方叽咕了一阵，挂下电话兴奋的转了一圈。“真的一天能赚100呢。当天发。我们马上去。面谈。”小望拿起报纸看了一遍，说到，“好像有点不靠谱吧。”“你之前看的那个才不靠谱呢。抄资料，他们会找各种理由说你抄的不合格，实际上就是诈骗你的劳动力。”

 

小望她们走上昏暗的楼梯，几个光头佬在过道里抽烟。小纱拉着小望避开他们，可其中一个还是故意撞到了她们。小纱刚要发作，小望连忙反拉着小纱，走到304房间，小望压低声音说，“有点怪怪的，办公室怎么设在这种地方。”“来都来了，就去看看吧。”她们敲了敲门。一个长相毫无特色的男人坐在办公桌前，眼神透出狡猾的诚恳，语气温柔，“坐。”

 

小望她们一坐下来，小纱就急急忙忙的问，“在哪里推销啤酒啊，是不是在火锅店里面？”男人说，“在有客人的地方推销啊，哪里有客人，我们就去哪里推销。”“那我们具体要做什么，像卖花女那样唱出来等着别人来买酒还是把酒伸到客人面前一个个问？”男人笑了，“姑娘还蛮有幽默感的嘛。你们是哪里人啊。”“**”“啊，我们是老乡啊。”这时响起了敲了声，走进一个和小纱她们一般大的女孩。女孩向她们微微笑了一下，坐在她们身边。男人问了新来的女孩一些情况后，叫来一个人，“带她们去。”

 

   小望她们三人被领进一家KTV一样的地方。她们上了楼，走进右边的房间，这是一间保管室。保管员把她们的包分别放进墙上的两个格子里，然后递给她们一人一块牌子。接着一个女人把她们带到对面的一个房间。小望两人满脸疑惑的看着这间化妆室，里面没有放着统一的制服，取而代之的是金属架子上挂满的华服，就像走进婚纱店的小礼服区。里面已经有已经有十几个女孩子忙着换衣服。女人对她们说，“选一件衣服吧。”小纱选了一件黑色的单肩带纱裙，女人见小望犹犹豫豫，就扔了件白色裹胸式的裙子，“穿这个，”女人扭过头，喊道“亚亚，等她们穿好衣服就给她们化妆。”

 

小望和小纱穿好衣服，彼此对望了一眼，“我们干嘛穿成这样？”“这样好推销吧。”小纱半信半疑的回答道。“我们去问问看。”小纱费力的喊住一个女孩，“请问，为什么要穿……？”结果那个女孩冷冷的看她一眼，就走了。这时，那个叫做亚亚的女人走过来就给她们化妆。女人左手拿着调色盘一样的东西，右手中指连连蘸取眼影粉往小望和小纱的眼皮来回涂抹。她们问女人，“我们呆会到哪去？”，然而这里太嘈杂了，她们问出的话都被一阵阵喊叫淹没了。亚亚同时还给另外两个女孩子化妆。女孩子们进进出出，简直就像敌军突然来临，大家匆匆拿上武器的情景。化好后，小望她们被撵出化妆间。“先到走廊那边站着。”

 

走廊上已经站了十几个女孩子。小望和小纱互相打量对方，“你就像个十六岁的日本艺妓。”“你呢像骑着扫把的巫婆。不，黑桃皇后。怎么样？”小望兴奋的说道，指着小纱的鼻子。又有十几个女孩子走上楼，只不过这一批都是穿着惹火的私服自己化好妆来的。跟在她们身后的是一个神色匆匆的男人，男人喊道，“客人来了，你们排好队，跟我来。” “啤酒呢？”，一个女孩抓住男人问，男人一愣，“在包间里呢。”随后人群爆发出一阵潦草的笑声。男人领在前面冲向三楼。到了三楼后这一群女孩子就像一网龙虾被卸在甲板上似地被卸到第一个包间门口，前面的女孩子在男人的催促下涌了进去。小望乘机朝房间里张望，只见女孩子们在里面站成一排，客人们指指点点，似乎在说“这个不错”，“那个吧”。小望拉着小纱往后退去。“剩下的，跟我来。”男人喊道。在这场匆忙的行军中，小望两人以一种不经意的姿态有意落到最后，然后瞅准一个机会掉了队。

 

小望两人躲进厕所，焦急的等着这支军队成员一一被俘虏，渐渐的外面走廊里的嘈杂声消失了，剩下的女孩子可能到另一层楼去了。小望往上拉拉裙子，“该死，它就要掉下来了。”小望猛然抬头，发出了一声，“哦。”

 

小望按按发痛的太阳穴，“小纱，我们出去去看看。”小纱垂头丧气，“不去。”“就当好玩吗。”“好玩！”小纱叫了起来。“又受骗了而已。”

 

小望两人终究抑制不住强烈的想要一探究底的心，轻手轻脚的走出来，蹲在一个包间门口。小望先站了起来，偷偷朝里面看去，只见一个上身没穿衣服下边穿了一条裙子的女人和一个男人贴着身子跳舞，另有一个女人坐在一个男人的腿上。小纱跟着站了起来。

 

两人下楼，看到化妆室的门锁起来，就冲到保管室，保管员对她们说，“到12点才可以走。”小纱一听，立刻激动的质问为什么。“规定。”小望拉着将要爆发的小纱走出保管室。一个男人看到了她们，“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小望两人一句话没说，就冲到了楼上。镜头对准小望紧紧攥着小纱的手。

 

小望两人找到一间空的包间，躲在里面。“忍耐一下。”小望安慰小纱，“现在也很好啊。我们就等到12点。”小纱情绪渐渐平复下来，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从来没穿过这样的裙子呢。”“像缀满斑斓圆点的黑翼蝴蝶”两人挽着手肘，随意的跳起来，越跳越欢快。

 

门突然被推开，一个清洁工一样的人对她们说，不能呆在这里。小望两人笑着跑出去。她们在走廊里随意的走动，不像之前那样小心了。

 

小纱在四方走廊的一个拐角撞到了一个人，那个人有点醉了，他勉强稳住身体，喊住她们，“你们在玩什么？”没有回答，他接着问，“你们多大了？”还是没有回答。双方静静的对峙了一分钟，小纱昂起头拉着小望骄傲的从他面前走开了。

 

卫生间。小望两人站在镜子前，镜子里映出两张浓妆艳抹的脸。她们对着镜子做着鬼脸，哈哈大笑。

 

一个女孩佝偻着身子了进来，伏到垃圾桶的边上就狂吐起来，吐完就瘫在垃圾桶旁边。小望和小纱看着这个过程，有点不知所措。她们扶着她站起来靠在墙上。小纱从卷筒里抽出几张纸巾擦干净女孩嘴角的污渍。小望看着女孩眼睫上挂着的泪珠出神。镜头先对准女孩的眼睫，然后向后退去，对准女孩的脸。女孩有着一张洁白细致的面孔，散发出一种温润的光芒。小望伸出手放在离女孩的脸一厘米上的地方，像是感受到什么似的移动着。

 

女孩问，“你们是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啊。”

“恩。”

“没有进去啊？”

“恩”

“这样也好”

“你喝了多少？撑得住吗？”

“啊，还好。”

“怎么能还好呢。”

“喝习惯就好了，吐到最后就没什么感觉了。”

小纱犹豫了一下，“为什么要做这个呢，没感觉真不是什么好事情呢。”

女孩牵动了一下嘴角，算是笑了一下。

在小纱和小望对话的过程中。小望一句也没有说，她出神的注视着女孩的面孔。女孩走了也不知道，她的视线还留在那个位置。

 

小纱拍了一下小望，“我觉得她应该只是在里面陪酒而已。客人做出过分的举动她肯定不会干的。”小望反问，“为什么？同情心占了上风。我们也不知道里面的规矩。”“你看，她都不像其他女人那样浓妆艳抹。她几乎都没怎么化妆。”小望笑了笑，“也许这就是她走的范。”

 

“你怎么这样说。”小望把手搭在小纱的肩膀上，“好了。其实说到底我们一点也不了解她。是不是？很多事情是不能当下揣摩的。忘了吧。”

 

保管室。保管员把小望两人的包扔在台子上。小纱踮起脚尖，朝保管员脸上狠狠的啐了一口。小望一惊，抓起两个人的包，拉着小纱就跑，一口气跑了到外面。小望批评小纱说，“你打得过他们吗？这不是电影啊。”

 

之前面试的那个男人看到她们，追过来问，“怎么样？”小望面无表情，冷冷的，小纱脸上充满愤怒。男人看到这幅情景，瑟缩了一下，但还是开了口，“我给你们另找了一个，这回是服务员。是那个真的服务员。”停了几秒，男人接着说到，“老乡帮老乡嘛。”这句话彻底惹火了小纱，“啊，你还真是厚颜无耻啊。听这口气，你还想让我们感激你不成？见鬼去吧你。”说完，踹了对方几下，男人跳着脚躲避。小望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过她认准这个男人是内心有愧，所以应该不会有危险。

 

小望两人走进粥店，要了两碗粥。透过窗玻璃，小望看见那个男人还站在刚才的位置，“要不要让他认我们精神损失费，给我们付粥钱啊？”“你开玩笑吧。” 小纱白了小望一眼。“哎，如果有烤鱿鱼吃多好啊”小望四处张了张，只见这家粥店的装潢非常清雅，镜头浏览过墙上的青瓷，前台桌子上的插花，顶上的陶制吊灯，再到小纱，小纱吃着粥说道，“那还不简单，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的烤鱿鱼特别香。”

 

小望两人走在五光十色的夜色中。

 

小望住处。小望和小纱对坐在床上，两人都蒙着眼睛。小纱问，“你计算机学得怎么样啊，你不是拿过一两次奖学金吗？不打算找这方面的工作？我陪你去面试。” 小望伸手在空中摸索着，“那你化学分析学得怎么样啊？要不要去化工厂试试看？我也陪你去面试。”她们解开蒙在眼睛上的布，互相白了对方一眼。小望突然跳起来，从床头柜上拿了一只铅笔，掰断它，狞笑着说“这两天先不出去吧。我们狂欢。”

 

小望住处。小望两人坐在地上，面对床上放着的电脑，电脑屏幕上正喷着血浆，地上堆满着零食，小纱紧紧的靠着小望，“啊，这就是你说的狂欢啊。”小望转过头，吐着舌头，模模糊糊的发出“对”的声音。随着剧情的发展，小纱一会睁眼一会闭眼，睁眼时发出尖叫，闭眼时口里嚷着，“快说，快说，怎么样啦。”如此几番后，她又闭上了眼睛，等睁开的时候，发现灯被关了。小望发蓝的脸很是诡异。小纱狠狠的咬了一下小望的肩膀。把小望手里的零食全部倒进口里，大声咀嚼起来。小纱屏息凝神，紧紧的盯着屏幕，再也没有闭眼。

小望打开灯，应小纱的要求，放一部喜剧片。小纱夸张的瞪大眼珠，手指着屏幕爆发出一阵一阵的笑声。小望撑着脑袋，很是无聊的看着屏幕，口里喃喃道，“你这也太夸张了吧。我看你都可以上去演啦。”小纱揉着小望的头发，“你缺少一点搞怪的精神。”小纱按了暂停键，找来簸箕和拖把，肢体动作极其夸大的表演摇滚歌星唱歌的情景。

 

小望住处。小望在厨房里口里念念有词的切着洋葱，“切下头，切下脚，切下手，切下……”像唱一首童谣。小纱奔过来，“看看，这个怎么样。电话营销。反正服务员，文员，推销我们都干不了，那做电话营销看看。这个应该比较简单些。”小望提不起精神，“搅两个鸡蛋。”

 

办公室。小纱和小望一前一后的坐在办公桌前，两人左手翻着电话黄页，右手拿着电话。

 

中午，外面小饭馆。小望对小纱说，“这个工作有点欺骗人的嫌疑，让人很不舒服。我一个星期后就走。这个星期纯当练习一下怎样打营销电话。”“我也不喜欢。”

 

电梯外。小纱拉着小望，把她拖进电梯。小望看着小纱，小纱心情激动，“你不是说要走的吗？一个星期和今天有什么区别？反正都和经理说过了。我们一起走。”

 

两人分别站在电梯的两边，谁也不说话。电梯正处于下降当中。

 

公交车站。公交车停住，小纱先下车，小望在后，小望看见小纱耳朵上坠着的一朵小红玫瑰猛的向前抛去。镜头对准这个移动。小望拉住小纱的手。“我想一个人呆几天。”小纱回头，脸上的表情充满愤怒。

 

小望住处。小望卧在地板上，满脸泪水。身边摊着一本心理学方面的书。闹钟已指向夜里两点。

 

小望仰躺在床上，高举着一块玉玺形状的琉璃，把琉璃对着灯光照看。屏幕放大了琉璃里面的幻境。

 

幻境里（动画的形式，）一座巍峨高山插入云霄，它的山谷盛开着茂密的百合花，五彩的蝴蝶漫天飞舞。山腰上一个挑夫甩着汗珠正在爬山，山上的景致随之一层层变化。挑夫终于爬到了山顶，山顶上有一座八角亭，八角亭亭盖上立着一只仙鹤。挑夫卸下挑担，拿出棋子棋盘酒食物，唤下仙鹤。仙鹤变成一个老人。挑夫和老人对弈。三局后，挑夫拿出一把斧子，用力挥向老人脚踝上细细的金链，金链子连到亭盖的轴心上，这一次他仍没有成功。挑夫扔下斧子，扔斧子的地方已经堆了好几个斧子。挑夫说，“我听说东海有一种蚌，它巨大无比，孕育出的珍珠像雪峰顶那样耀眼，它的壳异常锋利，只有千年巨龟才敢靠近。我要拿它的壳制斧。”挑夫抱拳告别老人。

 

镜头回到小望。小望睡着了。

 

办公室。晚上九点。小望和妮相邻坐在电脑前。小望眯着眼睛打字，过了一会，小望以为已经处理完这个客户的长篇大论，刚要关掉QQ窗口，准备趴下来休息一会。急促的滴滴声又响起来。小望无奈的看着对方新提出的问题。小望打开音箱，边摇头扭腰，边打字。妮凑过来，“喂，这样只会搞得更加筋疲力尽。”小望关掉音响。小望把一座袖珍雕像放在鼻子上，仰起头，用嘴呼吸。

 

妮滴滴答答的说起已经说了一千遍的话，“他当初并不是爱我和我在一起，而是因为，只是因为我还不错。现在他遇到自己心目中的女神，就跑掉了。”妮捶胸顿足，一幅遇人不淑的样子。

 

小望面无表情的对着她，无力的说了句，“STOP。你白天吃，晚上逮着人就讲。累不累啊？”妮白了小望一眼，“我还以为上这个倒霉班最大的收获就是你呢。没良心。”

 

**小吃店门外。小望和妮坐在露天桌子前，桌子上放着一大盆螺丝，妮麻利的挑着螺丝吃，一下也没停。小望饶有兴趣的看着妮的动作。

 

公园里的木质长椅上，妮从包里拿出两盒酸奶，递给小望一盒。妮很快就把酸奶喝完了，妮拿着酸奶盒，“像这样，喝完酸奶……不要立刻扔掉，撕下这一层薄膜，”妮撕下酸奶盒上的薄膜，“你看，附在薄膜底下还有这么厚厚的一层。不能浪费，还有，”妮指着的盒子的四边，“你看，这里也有。所以你可以在收银台要多要一个小勺。”

 

妮示范完毕后，妮兴冲冲的拉起小望，“我带你去吃特制的凉皮。美食安慰人的心灵。”

 

妮坐在咖啡店，边喝咖啡，边在手提电脑上打字。镜头对准电脑屏幕，上面显示的是妮的博客，博客的名字叫做-*城美食之旅-未恋的，热恋的，失恋的一起来 TO all my friends

 

**巷。小望行走在巷子里，她边走边看，几乎每户人家的门前都放了几盆花草，紫罗兰，美人蕉，月季……小望在两盆茉莉前停下，小望凝视着翠叶上开满的白色花朵，凑过去闻闻香味。老人骄傲的说，“这是茉莉。”

 

小望遇到一只虎斑纹的大猫，小望紧盯着猫的眼睛，猫也毫不示弱的望着她，眼神尖锐霸气。小望试图摸摸它，小望刚一触及它的毛发，大猫就跑开了，它在不远处停住，又回过头望着小望。一只灰蓝色的猫无声的迈着轻盈的步伐来到大猫身边，亲昵地摩挲起大猫的颈部。大猫发起火来，跳到灰蓝色的猫身上。小望惊奇的望着这仿佛从异域来的美丽的生灵，为它优美的身形和少见的发色着迷。

 

小望来到一个大院，大院的门楣上刻着**作坊，门前的雪松傲然。小望走进去，院子里长凳桌椅挤挤挨挨，女工们正在编织手上的东西。作坊的经理拿来一个样品，对小望说，“编这种一条5毛钱。你从最简单的开始学。”小望的注意力已经被桌子上的现成品吸引过去。如意，麒麟，孔雀，猫头鹰，“她可以把吊穗上上去。”一个女工对着经理喊道。这时，小望的电话响了起来。

 

“喂喂，我生病了。”

 

小纱宿舍。小纱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短发湿漉漉的。“急性肠胃炎。”小望端了一碗流质食物走到小纱的床边，小纱抿了几口后说，“好几天没去上班了。估计也上不成了。”小望又喂了她几口，“小纱，你去当谐星吧。我觉得你特有这方面的潜质。”小纱坐直身体，端过碗，“你是不是拿我开玩笑啊？这个时候考虑这个。也太迟了吧。”“我觉得挺可惜的。不试过你也不会知道。”

 

小望去小区门口的影像店租碟，出了门后，小望看到门上的玻璃贴着招聘广告。

 

中午12点。小望推开影像店的门，把收银台上的水养植物绿萝挪到门口的铁质长椅上。在门口支起的小黑板上补上今日新到的影片和明天即将到达的影片，并在黑板的左上角画上一些卡通图案。“那我走了啊。”“恩。放心吧。爷爷。”

 

小望坐在收银台前翻看账本。一群学生涌了进来，她们争先恐后的翻看新到的动漫海报。小望放下账本，走到海报去维持秩序。一个声音说，“这张我有了。”另一个声音说，“这个造型太棒了。我要了。”声音的主人立刻把海报抽了出来，迅速卷上，付了钱。还有的声音召唤着正在翻碟的伙伴，“快来，快来看这个”。翻到《黑执事》的海报，尖叫声一片。镜头俯视，女孩子们唧唧喳喳闹做一团。镜头对准一个叼着棒棒糖的女生，她正和自己的伙伴在动漫区热烈的议论着。棒棒糖一会放在嘴里，一会拿在手里。

 

小望心疼看着在这场混战中有两张张海报被撕去了一角。

 

两个中年女子走进店，黄衣女子问，“《葡萄园的男子》到了吗？”小望按住暂停键，跳下收银台，找到《葡萄园的男子》递给她。她们接着在韩剧那一栏翻碟，突然白衣女子拿出一张碟片激动的对黄衣女子说，“《My Girl》很好看的，非常搞笑。我推荐你看。”接着她兴奋的说起《My girl》里的一个搞笑的段落。小望一字不落的听到了耳朵里。她们走后，来了三个男孩子，其中一个问“有什么灾难片？”小望抽出《日本沉没》《独立日》《后天》递给他。他按顺序逐一看了一眼，又放回去。另一个说，“看那个吧？”他们望望小望，显得有点不好意思。小望指着一栏说，“在最后面。”

 

一个女子喊，“这个还好看啊？”小望一看是《My gril》，小望讲起之前那个女子的说的搞笑段落，边讲边强调，“真的很搞笑的。你肯定喜欢。”

 

“喂，”刚才那个男孩把钱递给小望。小望认真的把碟片上的名字登记在账本上。

 

小望工作处。店里这时一个顾客也没有。镜头移到小望，小望正坐在电影区那里，她手里拿着一张碟片，看着简介，一动不动，似乎沉浸在对电影的遐想中。一会，小望放回碟片。小望又抽了一张碟片（《修罗雪姬》）。小望立刻被封面吸引了。镜头对准封面。（雪姬拿着短剑，侧着身体，眼神凌厉幽怨，一把开了豁口的伞占据了画面的中间，伞下一片模糊的殷红。背景一片纯白。）

 

    下午三点半。爷爷走进店门。小望把账本递给他。爷爷坐在收银台上翻看账本。一个老人推门进来。爷爷看见他，悄悄对小望说，“上次下棋，我又让了他一步。”老人仿佛听到了似的，瞪了爷爷一眼。小望走过去，老人翻看的都是CCTV10系列节目的碟片。老人抽出一张碟片对小望说，“这个不错。你们年轻人也该看看这些，了解一下我们中国的历史和文化精粹。”小望点点头，“我喜欢看国宝档案。”老人狐疑的看了小望一眼，接着翻碟，“没有新的嘛……”老人撅嘴，嘟嚷道。爷爷走过去，“你来得太频繁了，或许你应该看一些电视剧，像这些历史剧就不错。《狄仁杰传奇》，《雍正大帝》”老人瞥了一眼，“虚构的我不看。”

 

   顾客，“有什么好看的电影？”“你喜欢什么类型的？”“香港谍战片。”小望递给他一张《窃听风云》。

顾客，“最近不知道要看什么啊。能不能推荐一下。”小望连忙去翻影片，找出一张碟片（《英国病人》）递给顾客，然后一直殷切的盯着顾客的动作。顾客看了一下简介，摇摇头，就丢下了。小望追上去，“这个真的好看呢。”顾客摆摆手。

 

镜头俯视，小望在顾客之间穿梭着，拿碟片，说话，讲价钱，“不贵啦。”

 

小望在便贴纸上写着需要补的碟片。爷爷递给小望5元钱，“路上给自己买点吃的。”“谢谢爷爷。”

 

小望绕过小区的外墙，走进一条狭窄的小巷子。巷子虽小，但热闹非凡，各种吃食都有，一家挨着一家，热气曲曲折折的引诱着小望的鼻子。小望在卖糕点的地方停下来，糕点师傅正把刚出炉的枣糕码在玻璃台面下。小望买了一块，边走边吃。路过布店时，小望被一块典雅的紫色花布吸引，镜头移到花布上，又移到另一匹泛着珠光的乔其纱上。小望逛到巷尾的总店，补好影片，出门在旁边的花店里买了一支已经有点枯萎的白百合和一朵已经全开的红玫瑰。一元钱。小望嗅着沁人的花香往回走。

 

小望住处。小望收拾床上的书，电脑，准备上班，无意中瞥见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的小望嘴角上扬。小望不由得丢下手中的东西，端详起镜子里自己的那个传达了什么的笑容。小望意识到自己的神采飞扬和音像店的工作有关。她感到快乐，工作的时候她被别人感染着也感染着别人，尽管时不时忧郁就汹涌澎湃的朝她袭来。她用手机拍下这个笑容。在拍下来的那一刻，她看到那个笑容失去了光彩。遂镜子里的她目光一暗。

 

小望工作处。五个年轻人，他们热情高涨的说着话，把手里的碟片传来传去。小望微笑着看着他们，为他们的青春洋溢感动。

女子领着一个小女孩走进来。小望蹲下来问女孩，“你想看什么？”女孩卷曲的刘海下一双的眼睛怯生生的，“海绵宝宝”。小望拿出海绵宝宝递给小女孩。

 

小望住处。夜里一点。背景音乐迷幻。镜头一一扫过桌子上或堆叠或并排打开的眼影盒，各种颜色的眼影在灯光下发出细致的晶光。镜头回到小望，小望正在化妆，小望于眼睫处涂上一层幽蓝，接着在眼皮上涂上大面积的淡紫，最后在眼尾扫上上翘的一抹珠灰。小望的化妆技术并不高明，就像是玩游戏似的，最后小望重重刷了三次睫毛膏。小望没有涂口红，嘴唇发白。

 

小望闭着眼睛在房间里慢慢的踱着步子，步伐越来越随意，身体任意舒展弯曲。镜头呈现出的小望就像寄生在沉船里的幽灵那般在船的各个分割出来的空间里游荡。小望看到一座爱神的雕像，小望好奇的看着打在雕像上那束神奇的光束。渐渐的小望陷入错乱，她围着爱神跳起祭祀式的舞蹈。渐渐的，小望看到很多个自己，穿着不同的衣服，梳着不同的发型，做出不同的表情，她们或远或近的朝小望伸出双手。小望幻觉和在迷幻的音乐中颤抖不已。幻觉渐渐退去。变成小望趴在桌子上看金鱼，鱼缸里的两个小家伙一动也不动。小望自言自语，“睡公主们？醒醒。”金鱼还是没有搭理小望，小望丢进一颗跳跳糖。金鱼慢慢的游动起来。小望眼上的色和金鱼身上的颜色形成对比。

 

 小望工作处。镜头对准天空（晴空万里），然后移到放在店门前椅子上的植物，植物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一个男孩从外面推门，小望拿着风铃欲开门，门扣撞在风铃上，划出异常清脆的声音，吓了小望一跳。男孩立刻说了句对不起。小望看到男孩的那一刹那，心剧烈的跳动起来。男孩穿一件浅色的竖条纹衬衫，外面罩着灰色的薄毛衣，红色的学生式领带歪在一边，肩上背着一只包，脸上留着些许运动过后的红晕，眼睛清澈透亮，像早晨战栗在叶尖上的露珠。小望一直看着他，眼神先是迷惑，然后是坚定。小望把风铃放在收银台上。

 

小望倒了一杯水递给男孩，男孩诧异的看着小望，小望指指他的脸。男孩的表情瞬间发窘，眼睛四处看了一下，似乎在寻找什么，无奈之下他问“我的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你倒水给我，是要我洗干净？”“你的脸有些发红。刚打完球的吧？运动过后不是要补充水分吗”男孩放松下来，笑笑，“谢谢啊。” 小望这才看见他放在包外口里的运动饮料。

 

小望在外面挂风铃，男孩在里面边逛边看。小望踏上椅子，可还是没有够着她要粘贴上挂钩的地方。男孩看到后过来帮忙。男孩把风铃挂上钩子。男孩问，“你们晚上几点关门。”小望骗他，“要到12点呢。”男孩若有所思的想了想，“风铃的声音很好听呢。”

 

小望坐在椅子上盯着挂好的风铃看了一会。风铃一动也不动。小望站起来，伸手拨了拨风铃，风铃叮铃叮铃响了起来。小望转过身，透过玻璃门看到男孩在电影区那里翻看碟片。小望推开门走进去。

 

小望背着手，凑到男孩跟前，“喂，你喜欢什么花？”男孩愣了一下，“花？”“恩。”男孩思考了一会，“对花我可是一点都不了解。你为什么要这样问？”小望没有回答，摇晃着身体，一会瞅瞅架子上的碟片，一会低头看自己的手，掩饰自己的局促不安。男孩放下手中的碟片，“不过我喜欢下雨的天气。哦，对了。雨中的绣球很好看呢，”男孩比划着，“蓝色或者粉紫色，一大团一团的被雨打得趴在了地上。我常常坐在我家阳台那边玩电脑或者敲敲碗什么的。从那个位置，可以看到院子里的绣球。有一次，我看出了神，觉得里面有什么要跑出来，精灵。”“哈，这样啊。我觉得绣球是很可爱的花呢。一到傍晚，一球的花朵都闭合起来，说不出来那种……像粉白粉白的小孩儿在睡觉。”这时店里来了其他客人，小望忙着去招呼。

 

“你刚才说敲碗？”“哈哈。还敲杯子铁罐子粗陶罐子什么的……不同材质的东西发出不同的声音，同材质的东西因为体积形状薄厚不同音色也有差别……” “听着像玩打击乐。” “我是在表示抗议。”“抗议什么？”“秘密。” “你家碗是不是都被你敲裂了？”“抗议脑海里瞬间涌现出的许多声音。我经常突然就听到什么声音。我想如果把它们敲出来，或许会形成一个什么……” “幻听？”“哈哈哈。你想多了。” “哦……哎”小望唉声叹气。“怎么了？”“我有点失望。” “失望自己没有遇到一个真正的神经病？”“对。我一直都想知道患有人格分裂症的人在人格分裂的那一刹是什么样子的？患有这种症状的人都伴随着强烈的幻听。”男孩的手机响了起来，“哦，行，我就去。”男孩匆匆和小望告别，“我叫岭。”

 

小望住处。小望正睡觉。画面呈现出小望的梦境。场景在盥洗室，白色的墙上钉着一幅玻璃嵌画，画的是苏格拉底之死。深红色瓷砖铺成的地板上各种材质的容器参差不齐的放着，绚丽的色彩形成美丽的螺旋，岭疯狂的敲击着所有的东西，容器，洗手池的边缘，座便器的盖子，盖子上的一尾黑色的蓬松羽毛飞了起来……忽然，他找到了他所要的旋律，他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坐下，平静的敲出定下来的旋律，但没过多久，他又听到了新的声音，他跑出去找来其他物件，一只小的皮沙发，敲下去的声音闷闷的，一叠报纸，那个声音像受伤的鸟儿在地上扑腾，废旧的游戏碟，简直就像有谁无意中踩碎了贝克……他又陷入疯狂。在这复杂错乱的旋律中，叮铃叮铃风铃声清晰可辨。

 

一星期后。小望工作处。小望坐在收银台前，透过玻璃门看风铃轻轻的晃动。岭从门外看到小望正出神的盯着门外看。一个顾客把碟片放在收银台上：“一共多少钱?”小望仍旧没回过神。爷爷看到后，走过来大声喊，“丫头。”“啊。抱歉。”小望连忙收钱登记碟片。岭走了进去。

 

小望忙着帮顾客找碟片。小望看到岭走向她的那一刹那，脸上的欣喜怎么也掩饰不住。小望看了看岭选的影片，叫道“啊，你喜欢CULT风格的啊？”“什么？”“C-U-L-T。大概恐怖，血腥，荒诞，异色猎奇的都归于这一类。”小望数着手指头答道。“我看过这个，”小望指指合集里的《切肤之爱》，“我被里面的一个镜头吓到了。毛骨悚然。感觉全身湿淋淋的。”“哪里？”“那不剧透了吗？”岭说，“没关系，我已经看过了。”“就是女主角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等电话”小望紧张的表情让男孩忍俊不禁，“突然那个袋子动了一下。还有还有，那个耳朵”小望指指地上，“看，它正在地上颤抖呢。”岭配合着跳着退了几步。

 

小望想了想，“他还有一部影片，叫做《拜访者Q》，争议最大。”“啊，你看过？”“恩”“女生喜欢恐怖电影或者血腥片还挺多的，但这种……”男孩停顿了三秒，“你不会是变态吧？”“啊？”小望好半天才透过气来。小望一本正经的说道，“有些电影可能让人不舒服。但它讲的是社会生活中确有的问题。电影这种奇异的夸大是很粗鲁，但是它击中的正是社会中存在的畸形。人类和社会之间的相互作用，发展到了扭曲的程度，以致个体需要通过极其荒诞的形式获得解放。”

 

小望工作处门前的路肩。几棵银杏树的叶子在空中打着旋，地上已经一片金黄。小望张开塑料袋，看准飘落的叶子就迎上去，玩得不亦乐乎。一会儿，小望又把地上的叶子捡起来装进塑料袋里。“嘿。”小望抬头，小纱正笑嘻嘻的看着她。小纱的头发稍微长长了一点，穿复古绿色短裙，外罩白色短袄，胸前挂着一串长长的坠着黑色珠子和羽毛的项链。小望站起来，小纱递给小望一张卡片，“这是我们剧团的一出喜剧，下个星期二在……”小望又惊又喜的看着小纱，袋子掉下去都不知道，小纱连忙摆摆手，“啊，你想多啦。我现在只是在剧团里打杂。有空就看他们排练。有时候他们人手不够，就叫我临时搭一下。”小望激动的点点头，“没关系没关系，你一定会找到机会的。”小纱握住小望的手，“恩。”

 

小望工作处。小望和岭坐在长椅上。风铃在风中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小望看着前方，手撑在两旁，“你看过《超市夜未眠》吗？我非常喜欢。我记得里面有一句话大意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人生就成功了一半，剩下的就是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小望的声音夹着忧伤和迷惘，“岭，”小望侧过身体，“你的梦想是什么？”“音乐，旋律，对抗。你呢？”“我不知道。我只是模模糊糊的觉得梦想就是能够一直做自己喜欢的事。” “你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小望站起来，拨了拨风铃，“关键问题是，我知道我喜欢做什么，讨厌做什么。但，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也许梦想都不是我想要的。”小望一个词一个词的说道。“你等等。”小望看着岭渐渐消失的身影，伸了个懒腰。

 

岭抱着猫走向小望，岭身体前倾握住猫爪绕了几圈：“喵喵……Hello, do you want hug me?”小望笑着抱过猫。岭在小望旁边坐下，“你知道猫想要什么吗？”小望摇摇头，说道：“猫那么无拘无束。它肯定不会想这个问题的。”小望左手抱着猫，右手挠着猫的脖颈。猫舒服的仰起头。小望望着猫的眼睛“真漂亮啊。”

 

“你也可以不去想啊。”岭停顿了一下，“或许你也可以开一个音像店。只卖你自己喜欢的，不像这里这么杂。”小望大笑起来了，惊得猫一下子窜了出去。岭连忙去捉猫，“可不能让它这么跑。它还没出过小区门呢。”小望望着岭捉猫的身影。

 

岭托起猫，让它围着风铃转，猫紧张的盯着风铃。“我说真的。经营项目并不局限于卖碟和海报。你可以每周或每个月搞一个活动，根据当下流行的电影衍生的话题定主题啦或者你喜欢的什么……”岭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入小望的耳朵。

 

小望脑海中的画面。行人好奇的看着架在魔猫音像店的门前的一张活动海报，海报上面是《西洋古董洋果子店》的电影截图，下面写着“本周活动，学做栗子奶油蛋糕，周六下午2:00-5:00，请提前预约。本活动人数控制在8人以内。活动免费。报名人数满后，可自带食材参加。”海报的右下角画了一只吐泡泡的哥特猫，猫的嘴边写着“喵呜”两字。行人推门走进魔猫音响店，行人张望了一下，临时喊来帮忙的小纱坐在收银台前，三三两两的顾客正在挑选碟片，“那个，门口海报上说的那个活动……”“走到第二个架子那里，向右拐。”小纱的声音爽朗清脆。行人走进活动区，只见戴着糕点师傅帽子的小望和这次活动的成员一起忙碌着。A剥栗子，B切栗子，C和面，D调着烤箱的温度，E和F就《西洋古董洋果子店》谁帅争得面红耳赤，G边读着蛋糕做法手册，边往蛋糕里加奶油。行人问“那个人数已经满了吧？”“恩。”“啊，我是偶然路过。然后看到海报，有点好奇。每周都有这样的活动吗？”小望擦擦手，“每周活动的主题不同。啊，这次你可以等着吃蛋糕。”小望做了一个鬼脸，然后说道，“代价就是你要买这个碟片哦。”

 

小望把蛋糕递给她，行人咬了一口，细细的咀嚼了几下。“怎么样？怎么样？”行人竖起大拇指。几个顾客也被吸引过来。大家围着桌子吃着蛋糕，热烈的讨论起生活来。

 

“岭。”小望抚摸着猫的脑袋，喃喃说道，“生意终究要当作生意。影像店已经式微了，在盗版、网络的冲击下。”岭点点头：“我经常弹吉他给它听。”岭指指猫。“在学校参加了一个乐队，队员不固定。但大家精神都不错。你什么时候过来听听？”镜头对准小望，小望抬起头，脸上露出微笑。

 

最后屏幕出现一个十字，黑白两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