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公元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夏末初冬，江南某山城郊外早晨，春光明媚，群山延绵起伏。蜿蜒的山区公路上，一辆红色客车在疾驶，穿梭于茂密丛林，时隐时现，车后扬起浓浓细黄泥土粉末。

    红色客车上坡，速度缓慢。扬海身穿退伍军人服装，两眼喜出望外扫视车外迷人景色。挺拔的古树、陡峭的山峰、叠加的山脊····尽收眼帘。

鸟瞰，巫水河畔，大致呈马蹄形，一条公路从大山南面延伸而来，穿过平缓的山边坡地。公路上下两侧稀稀落落居住着百十户人家。村外田爿，庭外户间，到处都是翠绿如茵的蔬菜，各类瓜架爬满青藤绿叶，花儿争芳斗艳。茄子、番茄、辣椒、南瓜、豆类等品种数不胜数。

    几声公鸡、公鹅、高亢声突然从农家小院升起，在空中回荡。随后又传出母鸭叫声。

茶花（二十岁）身材娉婷，怃然走在公路边，脚尖无聊踢起路上小石子。

一辆绿色客车风驰电掣驶来，顿时，茶花延劲企踵往车内打量。因没发现杨海坐在车内，很快，她又恢复原来模样，继续沿着公路怃然走去·····

2）白天，县城车站内，车声人声繁杂鼎沸。杨海（二十二岁）肩扛手提行李怡情悦性走下红色客车，夹在熙熙攘攘旅客中，随人流走出站门。

3）白天，蛋奶奶家，四排三间木正屋两侧分别挨建两座木横屋，正屋后面是猪、牛栏、厕所。厨房设在左横屋后偏厂内，正屋两端与横屋之间各有一巷道通往屋后，屋前有近三百平方米禾堂坪，禾堂坪外有口水塘，水面上有个葡萄架，自家鸡、鸭、鹅时常在此栖息，塘内养有草鱼、鲤鱼等。

整个村落大多是木屋，地势平缓的地方，建筑与蛋奶奶家格式大体相同，只是一些较陡的坡地建起几座吊脚楼，另外，其他地方有几座旧时遗留下的零星青砖瓦屋。他们中有很多人家屋前屋后种了不少蔬菜，空坪上堆放着柴火、竹扦、废弃薄膜。屋板壁和柱子挂起未揉的小白菜和芹菜种子，以及蓑衣、斗笠、雨伞、雨衣、锄头、钯子、喷雾器等。

今天蛋奶奶家与众不同，房前屋后打扫得干干净净，所有门框、廊檐柱贴满红色喜联。杨祥住的右侧横屋房贴着用红纸剪制的大红‘双喜’。全家人和邻里有的在汤猪刮毛，有的在拔鸡毛、鸭毛、鹅毛，水池边蹲着五个洗白菜、选红辣椒、选葱、选姜的妇女，厨房门口案板边有两个小伙子在破鱼，其中一个小伙从水池抓起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几次放上案板，鱼都滑跳落地，引来围观者嘻笑。他们都在为杨祥婚事而忙碌。

蛋奶奶（七十岁）在堂屋吩咐几个勤杂人员，示意他们去完成各自任务。此时，两名妇女正手拿毛巾在擦洗两条又长又厚的橙凳；一中年男子两手挪着一张红色四方桌进来，将原来黑得发亮的四方桌搬开，又将红色四方桌放在堂屋中间，然后又挪起黑得发亮的四方桌走出堂屋。蛋奶奶吩咐完闲散勤杂人员，随即来到禾堂坪上，和蔼问菊花：“你大哥呢？怎么不见他人影？”

    菊花（一十九岁）抱起几片柴欲进厨房，粗气板起脸孔说：“不知道。”她说着走进厨房。

    “死丫头，今儿个是怎么了。”蛋奶奶转身又问凤贞：“你男人呢？”

    凤贞（三十岁）听了，缠绵悱恻看一眼婆婆，一言不发，拘谨将头低下，继续在案板边切海带。

    “凤贞！我问你哩。你男人到哪里去了？”蛋奶奶加重语气重新问。

    凤贞仍然低着头，胆小地低音说：“可能到水莲家去了。”

    “家里忙得不可开交，他倒好，还有心思躲在别人家。去，你去把你男人喊回来。”

    凤贞听后，想瞟一眼婆婆，但没勇气，只是矛盾一下，最后将菜刀放在案板上，寡沉朝屋外沿水塘边走去。

    水塘边，一只公鸡踩在母鸡上面交配。葡萄架下，另一只公鸡仍在高歌。踏桥上两只白鹅和五只麻鸭在梳理羽毛。水面上浮着菜柄和菜叶，草鱼正在进食。

    忽然，村外传来隐隐约约锁呐声，也不知是谁在外边喊：“新娘来啦！”

部份闲杂人员不约而同带着喜悦朝村口跑去。

村口处，有一群笑容满面的村民早已站在路上方等看热闹。几个吹锁呐接客的青年列队站在最前边，旁边还站了个手拿鞭炮的老人在恭候。

    不远处，一例松散送亲队伍朝村口走来。走在前面第二个就是新娘：美姣（二十二岁）。她打着花伞，一脸阳光，主动向路人陪着笑脸。队伍最前面是领亲娘：妞儿（一十六岁）。她漫着细小脚步，拘谨、怯生似的替新娘提起花篮。旁边几个小孩一边簇拥打望美姣，一边嘴里不停重复：“喔·····新娘好漂亮喔。”

    文刚（一十岁）、文铁（八岁）也夹在小孩中间，他俩唯一标志就是身穿崭新衣服。

    媵人来到村口，吹锁呐的人吹得更起劲了。几个围观妇女开始凑到一起交头接耳，其中刘大婶（四十五岁）声音最为清楚：“人倒长得不错，配杨祥足足有余，就是看做事麻力么。”

    “看样子，性格挺钢烈的哩。”妇女甲说。

    媵人逐渐走远，两个妇女看到自己的小孩跟在美姣前后左右傻里傻气打圈，差点畔到美姣脚步，觉得丢人现眼，便走拢拉住自己孩子，朝屁股拍打几下，并训斥着。美姣见了，抿嘴一笑，将两个妇女搁在后面。而妇女没有离去，依然还在等看嫁妆。

    文刚、文铁发觉没有伙伴跟着了，索然无味停下。这时，两个强壮小伙分别挑着被子、箱子走来。他们故意弯腰，作着被压姿势，向从人施笑。

    “哼，这么小气，怪吝啬的。”妇女甲讥笑地。

    “大概是家里富裕吧。”妇女乙反语嘲笑。

    刘大婶嗤之以鼻地：“哼，富裕？恐怕比我家还富裕喽。”

    屋外，杨元（三十岁）急急走回家，从一名妇女手中接过鞭炮等候。凤贞在后面二十几米处尾随着，不时也跟着进了屋。

    杨元见领亲娘领着媵人来了，慌忙点燃鞭炮。顿时，鞭炮声，锁呐声，喊声欣然成片。

    “杨祥，快，跟妈到楼上去。”蛋奶奶拉起杨祥的手，焦急地。

    杨祥（二十四岁）不知所惜被母亲拉上楼，“妈，现在解放这么多年了，我们还兴这个？”

    “你懂什么？祖宗传下的风俗不能丢。”

    杨祥无奈，只好用耳朵聆听，感受下边欣喜气氛；蛋奶奶用喜悦的心情，也在静静听着。

    “蛋奶奶，你在哪呀？你二媳妇进门了，快来见过二媳妇吧。”刘大婶故意大声喊。

    “可以下去了。”蛋奶奶听到喊声，低声对杨祥说。他们走下板式楼递，绕过两间房，从自己房里出来。笑容容地：“来啦，来啦。”

    “妈。”美姣朝蛋奶奶微微鞠弓，赧然一笑，很快又显得大方起来。随后她又在人海中用视线搜出杨样，并向他投去嫣然一瞥。

    蛋奶奶甜甜地笑了。“呃。”她应下声来，接着又连声招呼众人：“大家坐，大家坐嘛。走这么远的路还不嫌累？坐吧。”

    杨祥幸福看一眼新娘，倏然离开堂屋。

    紧接着，蛋奶奶吩咐几句：“菊花，刘大婶，你们给客人递茶。”说完，她也离开堂屋，来到禾堂坪上站着，看着两个青年解开外面衣扣、挑起嫁妆走来，这时，她脸色变得怅然了。

    “蛋奶奶，这嫁妆放哪？”挑嫁妆的刘三惬意问。

    蛋奶奶稍停片刻，淡淡地：“放扬祥房里吧。”说完，她视线着急地往屋外探，低声自语：“怎么杨海还不到家？”

4）白天，蛋奶奶家厨房内，几个灶眼分别蒸、煮着晚上要吃的菜，靠木板壁摆着三块大案板，其上摆放扣肉，苏肉等荤菜。百顺（三十岁）系起围裙在清点碗数：“19、20、21、22····”

    “百顺哥，我已点过两次了，不会错。他们正在堂屋拜堂，我们也去看一下热闹吧。”厨师乙边走边说。

百顺起身，把手放在围裙上擦了几下，跟着厨师乙走出厨房。他们一眼就看到正屋堂屋门外被堵了好几层，外围人有的掂起脚尖，有的趴在别人背上，就连两边窗户也爬站起许多看热闹的人。此刻堂屋内，在一片嬉笑声中，正传出王爷爷祥和的声音：“一拜天地。”

百顺和厨师乙好不容易在窗边挤到适合位置，朝堂屋张望。

堂屋内，家箱壁上同样贴着红纸剪制的大红‘双喜’，神龛上摆着才敬过神的花生、糖果、香火、正方形扣肉等，一对大红蜡烛正熊熊燃着。

蛋奶奶坐在家箱壁前右边，左边坐着杨元，他把父亲遗像端放在大腿上，遗像框架上搭了一道红绸彩，接受新婚夫妇拜见。

王爷爷（六十五岁）继续大声洋溢地喊：“二拜高堂。”

杨祥、美姣分别斜搭红彩球，向端坐在家箱壁下的蛋奶奶、及杨元身前父亲遗像施礼。

待杨祥、美姣礼毕之后，王爷爷又继续喧喊：“夫妻对拜。”

杨祥和美姣相互幸福对视一下，羞笑着深沉鞠躬对拜。

众人见他们互拜，再次发出‘嘻嘻’笑声····

  “礼毕，夫妻步入洞房。”王爷爷喜悦笑了。“好，我祝愿你们夫妻恩爱，白头谐老。也预祝你们早生贵子。”

这时，文刚、文铁分别牵起杨祥、美姣身前红绸缎朝堂屋外，经正屋廊阶，往右侧横屋洞房而去。王爷爷也步送着杨祥、美姣。

    “喔。杨祥哥，还羞什么？别这样子嘛。你还该精神点，该向嫂子学着点。”刘三（二十岁）喜皮笑脸地看着扬祥、美姣二人说。

    众人听了，再次哄笑起来。

5）白天，刘大婶来到蛋奶奶房门口，见蛋奶奶心情栖栖的坐在火桶上，右手放在条桌上撑起下巴和脸，像在发呆，便走进房内，喜滋滋地：“蛋奶奶，你独自一人在想什么？”

    蛋奶奶快速醒悟，急忙使出笑脸：“哦，是刘大婶。开餐了吗？”

    “开餐还要一阵。”

    “来，就坐床上吧。今天把邻里乡亲都累坏了。”

    “看你说的。”刘大婶在蛋奶奶老式床沿上坐下，接着说：“大伙乡里乡亲的，谁家有事不靠邻里乡亲？呃，听说今天杨海也要退伍回家是不是？”

    “说是今天到家的，可现在还不见人影，把我急的·····”蛋奶奶有些生疑了。

    “有什么好急的。呃，今天茶花怎么一眼也没见着？她上哪啦？”刘大婶像突然想起似的。

    “她一早就去接杨海了，没接着，刚来过，现在回家了。”

    “别焦急嘛，这部队退伍呀，没事，你就放心吧。你呀，人家说‘福无双至’，可你就是福有双至哩。你三个儿子，现在就只有茶花没过门了。退伍军人嘛，是农村最吃香的，什么招工招干都优先安排，看来，你三个儿子就属杨海出息最好啰。”

    “这····”蛋奶奶被逗乐了，脸上显得谦虚起来。

    “还这什么。你就等着沾他的光，享他的福，安乐晚年吧。”刘大婶特意将‘安乐晚年’四个字加重语气，曼声开来。

    “可现在娶个儿媳妇也不容易。你看杨祥讨亲，先是小开口，然后又是大开口，再后来又是邀客菜，把我搞得皮擖擖，花去了我三年的积蓄哩。”蛋奶奶又不悦了。

    “嗨，现成的了，还愁什么？现在的年轻人嘛，只要天天在一起，干柴烈火的，就准有那事。到时侯你就等着捡便宜抱孙子吧。”刘大婶说着，开怀大笑了。

    蛋奶奶被刘大婶全逗乐了。

6）傍晚，在一片笑语喧哗中，夕阳斜射在蛋奶奶家禾堂坪上丰盛餐桌上，杨元提起酒壶，带着杨祥、美姣在逐席敬酒。杨祥端起盛满酒的盘子，美姣端起装红包的盘子，迂回在二十桌酒席客人中间。一路走过的地方，不时有人往盘子上放红包，并向新婚夫妇发出：“祝你们夫妻恩爱，早生贵子。”之类的祝贺，美姣则向人们嫣然陪笑，嘴巴甜甜地：“谢谢！谢了。”

    厨房内，百顺等几个厨师正在上菜忙碌。凤贞、菊花、茶花等人端起大盘子出入于厨房门口，他们不时来到禾堂坪，将一碗碗热气腾腾的菜往桌面上放。

    “怎么还出菜啊。”一位远方客人看着茶花说。

    “快了。叔爷，你慢吃。”茶花含笑回答客人，继续往桌上放菜。

“这个是叔爷呀。”同桌的刘大婶连忙替茶花说：“我们这里办酒，席面办得不像样，您老人家淡酒要喝足，光饭要吃饱喔。”

“是呀，叔爷，你光饭也得吃饱才是。”茶花把盘子内的菜端完后，又很快返回厨房。

    “还说办得不像，已经这么多道菜了就还在上菜，桌子都快摆不下了。”叔爷笑意着说。

    就在这时，有人远远看到杨海肩扛手提行李，一路春风从塘边路上走来。

    “啊！杨海回来啦。”

    霍地，整个禾堂坪席位上视线不约而同朝杨海投去，并不时有人站起关注杨海。

    “妞妹，过来帮我一下。”茶花激情、幸福地对正在烧火的妞儿说。

    妞儿羞怯地走拢茶花，接过她手中盘子，低音说：“茶花姐，看把你美的。”

    “瞎说。”茶花说笑着走出厨房，大大方方来到杨海跟前：“回来啦。”她帮杨海提起行李。

    “今天把你累坏了吧？”杨海看着茶花问。

    茶花没有回答，只是甜甜的付之一笑，提起行李，一路与杨海往正屋右侧房走去。

    蛋奶奶闻声，也急切来到堂屋门口等候。

    “杨海，回来了。”王大哥（四十六岁）从席位站起，打起招呼。

    杨海一一点头，连声说：“回来了。”他疾步来到堂屋门口，深沉地：“妈。”

“呃。”蛋奶奶笑眯眯地应下扬海，并注视着，激动地流出热泪，随后，围着杨海深沉转了一圈。“妈总算把你盼回来了。让妈好好多看几下。”

“妈，在部队我也特别想你们。”

几个正端碗吃饭的人来到他们旁边，好奇打量着扬海。

茶花放好行李，来到杨海旁边站着，内心澎湃地看着杨海，右手不时帮杨海往身上捋了一下灰尘。

7）晚上，皓月从远处山梁冉冉升起。

凤贞、菊花在禾堂坪收拾桌凳，打扫卫生。厨房后面，小路上传来杨元送客的声音：“王爷爷，今天辛苦你了。”

    “辛苦什么。别怪我们不把你家东西当回事。”

    “看王爷爷说的。今天没有你们帮忙，杨祥的婚事能这样顺利圆满？另外，你这么大把年纪，我们有事总劳累你，真是有些过意不去。”

    “哪里话。我们两家上屋搭下屋，谁能离开推呀？”王爷爷谦意笑着说。

    “本来我妈也应出来送送你，可她今天高兴，喝醉了。你老就多体谅些。对了，你家要有事，只管言喻一声，我们也一定来帮啊。”

    “别太客气了，邻居是送不走的。你还是回去看看你妈酒醒了没有。”刘大婶替爸爸说。

    “呃。你们好走。”

    “大嫂，今天大哥口才怎么进步这么快？”菊花在禾堂坪听着，玩笑地。

    凤贞瞥一眼菊花，青紫着脸，半晌才说：“喝酒才有。”

    “大嫂，要不你天天让他喝几杯酒，好让他的酒后口才教教你？”

    “他想喝，得我许？你就别逗大嫂了，我生性不会说话。”

8）晚上。蛋奶奶躺在老式床上，40w灯炮正好照着她红彤彤的脸。她醺然大喊：“文刚，文刚。”

“妈，喊文刚有什么事？”杨海用一个塑料袋装着两套涤纶衣服，走进母亲居住的正屋

左侧房。

“妈口渴，想要文刚倒杯茶。”她欲坐起。

杨海见势，忙上前几步，将母亲扶起，面朝门外大声地：“文刚，帮奶奶倒杯茶来。”

左侧横屋房内，杨元嘱咐文刚：“文刚，给奶奶端杯茶去。”

杨海从袋里取出衣服放在妈妈盖着的被子上：“妈，这是我从部队买的两套涤纶衣服，看合身不？”

    蛋奶奶欣然用手抚摸涤纶衣服，醉意中，欣慰地：“妈给你寄的钱，你没花？”

    “妈，我要是花了，怎么给你买东西回来？”

    “哎。贵吗？”

    “不贵。两套才二百零几块。”杨海任意夸大地。

    “你也真是，这么贵的东西也买得下手。钱没花，可以拿回来当零花钱嘛。”

    “妈，零花钱今后可以再挣。现在时兴这种面料，我们这里还买不到哩。”

    “这倒也是。可是，妈这么一大把年纪还穿得出去吗？人家肯定会说我‘老妖精’。”蛋奶奶说着，嘻嘻笑了。

    “怎么穿不出去？你要穿了，全村人肯定羡慕不已。”

    “妈要真穿上这二套涤纶衣服，不就成了时装·····什么来着？”

    “时装模特。”

    蛋奶奶开心笑了。

    八岁的文刚端茶进来，一路上，杯里的茶溅个不停。菊花在后面尾随着。

    “奶奶。”文刚将茶递向蛋奶奶。

    菊花迅速拿起衣服欣然欣赏起来。

    蛋奶奶接过文刚手里的茶，一饮而尽：“奶奶口渴得很，再给奶奶倒一杯来啊。”她将杯子重新递回文刚。

    文刚接回杯子，返离。

    “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你们快来看呀，妈快成时装模特了。”菊花欣羡着，大声嚷了起来。

    “死丫头，喊什么喊。”蛋奶奶笑骂着。

    “糟了。”杨海突然想起有事：“妈，我还有事，得走了。”

    “什么事？”蛋奶奶担心地。

    “没事。”杨海难为情地。

    “三哥，你还不快去，人家会等急的。”

    “喔。”蛋奶奶恍然大悟：“快去吧。”

    杨海刚走，杨元端茶进来。紧接着杨祥、美姣也来了。

    美姣走近菊花，欣羡地：“这颜色挺好看。”

    “就是觉得好看，才急着把你们叫来先睹为快。”菊花欣忭地补充。

    蛋奶奶喝完杨元递过的茶，脸色陡变，意味伸长地：“杨海好啊。他懂得孝顺。”

    杨元从母亲话中听出了语意，接过杯子便回到自己房里，拿了包烟往外走。当他经过自己窗户时，里面传出凤贞忧愁的声音：“文刚要你给他补习语文。”他隔着玻璃窗，看一眼正在穿衣的凤贞，厌烦地：“我没那细心，你给他补。”

    “我哪会？”凤贞低沉地。

    “那就算了。”

凤贞再没问他，任他而去····没多久，窗外传来几声狗叫声。

9）晚上，圆月下，巫水河栏湖大坝上边的水湉湉的往下河流域移动着，微风吹起细脆的波浪，闪着银光。

茶花坐在草地上，手拿一根毛草无聊地断了一节又一节，眼不停往小路上探望。凉风湿湿吹来，不时掀起她身上白涤确良衬衣，使她感受到几丝寒意。

“花。”杨海大步朝茶花跑去。

茶花连忙起身，望着杨海跑拢。还差几步，她娇嗔：“你好坏，让我一人独熬。”

“我不是来了吗。”杨海跑拢茶花，一把紧紧抱着她亲热，右手急急解她衣扣。

茶花将杨海的嘴慢慢让开，捉住他解扣的手，故作讨厌模样，学舌地：“我不是来了吗。”

“实在难憋，让我再亲几下。”杨海再次迫不及待的亲去。

“急什么？”茶花再次让开。

“怎么叫我不急？三年了，自你送我入伍前的那个晚上满足过后，致今整整三年了。”

“三年来，在部队你从未碰过别的女人？”

“没有。”

“我不信。”

“我向你发誓。”杨海说着举起右手：“如果我碰过其她女人，就叫我杨海不得好····”

茶花机灵捂住他的嘴，将他右手缓缓放下：“我信了还不行？”

两人热切对视，心很快溶合到一起，杨海狂吻茶花，右手情不自禁地揉摸她的胸脯。

不一会，茶花被放倒在草地上仰躺着，双眼瞟望一下按搽不住的杨海在急急的脱衣解裤。很快，杨海弯膝骑上茶花二条大腿，解她衣扣，抚摸、亲吻、吮吸····

10）晚上，酒醒后的蛋奶奶侧躺在床上，两眼望着窗外皎洁明月，脸上挂起积怨在沉思。

11）(回忆）白天，王爷爷家堂屋内，一个缝纫师傅正在缝制衣服，王大哥坐在一旁归劝似的：“爸，你就趁着师傅在家，也缝一身像样的衣服穿个时代吧。”

刘大婶在一旁搓洗衣服，听了丈夫的话，显然不悦，便乜斜王大哥一眼。

王爷爷早就看穿了儿媳的眼神，宽厚、苦涩地：“我人都七十多了，还穿这么好的布料有用吗？粗布还耐摩呢，那些布料就给妞缝吧。她人都十七八了，总得有身衣妆。”

    “爸，年轻人有穿在后，或许今后有比这更好的。”

    刘大婶有些熟不可耐：“就依老爸的嘛，妞十七八了，该妆个人样出来。师傅，就依老爸的，照妞的尺寸下料裁剪吧，啊。”

    王大哥看一眼妻子，再也没劝父亲，郁闷走出堂屋，在屋外板凳上坐下，卷起了土烟。

  师傅停下工夫，看一眼刘大婶，又望一下屋外王大哥，最后会意一笑，“我听主人的。”

   蛋奶奶坐在一旁干着急，走拢放布料的案板，拿起那块布料放在身前叠拭一下，笑骂：“死王老头子，你真是个贱骨头，不就是一个涤确良吗，儿子要你缝你就缝嘛。这是儿子的一片孝心哩，你不珍惜？”

    王爷爷闷然起身：“一个老头子穿那么好的料有用吗？还是给妞缝吧。”他说着离开了。

12）（回忆）傍晚，蛋奶奶一家人除杨海外坐在桌旁吃晚饭，蛋奶奶蓦然瞟一下杨元、杨祥、凤贞，拭探性地：“今天我在王爷爷家里，看见他家请来一个裁缝师傅，他儿子劝王爷爷缝身像样的衣服穿个时代·····”

“结果缝制了吗？”杨祥边吃饭边插嘴问。

“那死贱骨头死活不肯缝。”蛋奶奶充满怨气地补充。

杨祥从妈的话里听出了怨恨，连忙说：“妈，要不我家也把裁缝师傅请过来缝两天？”

“我哪有那福分？”蛋奶奶越发怫郁起来。

凤贞低头吃饭，一语不发，不时感悟地望一眼母亲，同时也看一眼丈夫，继续埋头吃饭。

“反正家是你当着，你想缝就缝。大哥大嫂总不会反对吧？”杨祥望着杨元说。

“哪里话。妈要想缝就缝吧。”杨元终于平常地开口了。

“我呀‘八字’还少一撇。当家嘛，我也只当了你们个这么大的家。”蛋奶奶油然升起浮躁之火。

“妈，算我说错了行不？”杨祥连忙歉意地。

“你们错什么？还当我看不出来？难道我说话还要通过你们同意？我就知道你们这些短命鬼，没一个孝敬妈的。”蛋奶奶伤心的哭了。

杨元难受地：“妈，你到底要我们怎么吗？我们结婚这么多年，从不在你面前说个‘不’字，也没在你面前提个‘分’字，怎么就这样看我们不顺眼？”

凤贞见势，无声无息带文刚、文铁回房了。

“我爱怎么看就怎么看，你们还想管住我不成？！”蛋奶奶忿然地。“人家王爷爷只有一个崽，看他过得好开心。我算是白生你们这么几个短命鬼！就只知道来烦我。”她说着，拭一下眼泪，甩一把鼻涕：“要是你爸还在，你们敢这样对我吗？”

“我们怎么烦你了？”杨元懊恼放下筷子，把头低下。

“哥，少说几句，到外边去转转。”杨祥也放下筷子，来到杨元后面拉他一把。

“妈，你也真是的，大哥又没怎么说你，一下子就发起这么大的火来，闹得一家人连饭都吃不下。”菊花坐着，埋怨似的劝阻着。

“这事要你站出来管什么？你还看不出来，他们都在恨我哩。”

“怎么恨你了？你看大嫂多好，一句话也没说，离开就是。”

“你懂个鬼！不说话就不恨了？怕是瞧不起你妈哩。难道你就没听过：‘不叫的狗还难防’！”蛋奶奶越骂越浮躁。

凤贞在房里听着，起身走了几步，想去评理，但不知怎么，走到门口又悸怵停下了。

“妈。”菊花哀求着，“我可没见大嫂说错什么，做错什么。她不是那种人。”

“你这鬼婆，连你也变了？！”蛋奶奶打了菊花一耳光。“是他们要你来说我的？”

“妈。”菊花捂着被打的脸，流着泪，仍在祈求母亲。

杨祥困惑地：“妈，你也太暴躁了。你想穿，以后就包在我身上。”

“你还没成家，怎么包？”蛋奶奶怅怅地说，气消了很多。

13）晚上，蛋奶奶坐在床上，将两套涤纶衣服拿在手上看着，惬意地：“还是杨海好啊。他懂得体贴、关爱、孝敬，又不怕多花线，也不要我提，就从部队用攒下的零花线为我买回两套这么好的衣服。真有孝心啊。”

就在这时，杨海走进妈房里，甜甜地：“妈，还没睡？”

“怎么睡得下啊。有事吗？”蛋奶奶惆怅地。

杨海平静一下，“刚才我跟王书记在村外会过面，他告诉我，县广播局要招一名亦工亦农的人，问我愿不愿去？”

    蛋奶奶肃然起敬。“去什么。亦工亦农不值得。现在村里就只有你一个退伍军人，机会多的是，你只管在家给我等着就是。”

    杨海也越发神气起来。“妈，我一路上也想过了，觉得天天爬电杆柱乏味，没大意义。更何况是亦工亦农，所以我也决定不去。”

    蛋奶奶乐不可支地：“这就对了。就是要这样。只要能耐心地等，肯定会有更好的工作单位来招你。杨海呀，你可不能让妈失望，你一回来，妈就只靠你了。”

14）茶花家，座落在巫水河岸边，四排三间木屋周围树木成荫，鸟语花香，清新空气沁人心脾。不远处，河边耕地旁，一架圆形水车总在悠悠转动着。

下午，雨继续沥沥在下，河水略有上升。雨点打在树叶上发出细碎响声。

茶花与杨海正在房内谈得火热；她妈在堂屋纳鞋底仔细听着。

“你妈真的说了就只靠你啦？”茶花欣喜地。

“嗯。”杨海宽慰地。

“我看你妈是把你当宝贝，开始偏爱你了。”茶花灿烂地笑了。

“‘偏爱’，嘿·····”杨海憨笑一下。“我妈可能是看我有招工招干的机会吧。”

“对了，现在政策听说在变。广播局你还是去的好。”茶花显得认真起来。

“我就不信以后没有比广播局更好的单位。”

“别那么自信。万一政策真变了，你招不了工，看你妈拿什么来偏爱你。”

“怎么会呢？”杨海胸有成竹地。

“你们以为母亲在众多儿女面前偏爱一个是回好事？”茶花妈（四十五岁）在外面忍不住地插话。

“嗳。妈，偏爱有什么不好？不但他妈要偏爱他，而且我····不管他是招工招干，还是在家当农民种菜，我也一样偏爱他。”茶花充满希望，幸福甜蜜地。

“不害臊。”茶花妈停下工夫，看着女儿腼腆笑骂着。

“现在八十年代了，社会什么都在变，还要像你们那样古板，连爱都不敢大胆的去爱？”茶花直率地。

“杨海。”茶花妈谨慎地喊。

“呃。”

“我说，你跟茶花的事，万一你们失控，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我真为你们担心。你妈要真同意这门亲事，现在该请媒人择日了。不要非等到哪一天····唉。”她难以启齿地。

“妈，我们不急，你急什么？”茶花恬然地。

“你懂什么。女孩子到了婆家，就是要婆家人看得起才好。你们要真是那样····吃苦果的可是你。”

“不会吧，大婶。”杨海会心地。

“妈，平时说你古板还不承认，这不是古板是什么？”

15）清晨，蛋奶奶家。细雨依然随着寒流飘舞，几只母鸡躲在屋檐下缩成一团。

凤贞在厨房洗碗，文刚、文铁蹲在巷子地上玩‘金、砂、将、棒’比划圈。窗外，杨元打起雨伞乍然经过。凤贞抬头看一下离去的丈夫，继续低头洗碗。

16）早晨，天下着雨。

水莲家。水莲（二十八岁）身穿一件红色紧身衣，外面还加穿一个毛线背心，在堂屋织着一件毛线衣。百顺烦躁地在她身前徘徊，不时停下面对水莲责斥：“·····现在医院捡查结果拿到了，明知我不能，你也不会替我想想。我是独苗，你总不能让我绝香火断根吧。我求你啦，替我想想办法····难道硬要我开口？····哎，就是借，也要给我怀上。”

“这种事，人家怎么好····都怪你。”水莲坐着，羞怯嗔怪。

“怪我？”百顺盯一阵水莲，又开始苦恼徘徊，刚想说，见杨元从外边打着雨伞走来。便又改变脸色，变得平易近人起来。

“是什么事把你们两口子急成这样？”杨元放下雨伞问。

百顺从口袋摸出烟，笑着递给杨元一根，自己也叼上一根，将空烟盒扔到地上，把烟点燃吸上一口。“没什么事。”

水莲同样陪出笑脸，“你们谈，我去·····”

“上哪去？”水莲起身欲走，却被百顺板起脸孔喊住了。

“关在笼里的鸡觅不到食能下蛋呀？”说完，水莲还是去了。

“我早放了。回来！”百顺刚生硬地说完，又开始回味起妻子的话来，觉得她话中有话。

“好了，凡人吗，就这样，两口子何必那样怄气？”杨元坐下，看一眼进房继续编织毛线衣的水莲，说：“有事只能好好说，怪和怨会怨出什么名堂来？”

百顺望了望转回房内的妻子，仍在揣度，渐渐地，头脑思路变得清晰起来，于是苦涩笑着：“杨元哥，你在这里吃了油茶再走，我去待销店买盒烟，过伙回来。”他说着，顺便拿起杨元放下的雨伞：“这伞借我用用。”

“就别去买了。我这里有烟。”

“放心，你在家里好好待着，我过一伙就回来。”百顺边走边说，很快离去。

百顺走后，杨元无事，站起，在堂屋随便看了看年历画，然后又进到水莲房里，戏谑地找话说：“你男人要我在你家吃了油茶再走，怎么还不去打油茶？”

“早着哩。就坐椅子吧。”水莲边织毛线衣，边忸怩招呼。

杨元视线落在一幅比较性感的年历画上。

“怎么，不长屁股？”水莲不抬头，不转眼，依然忙着手上工夫。

“怎么这样别客气。”杨元把视线移到水莲身上，楚然来到水莲背后，转了半个圈，盯起她的丰乳来。

水莲娇羞瞟视一眼杨元，“怎么，一个结过婚的男人还不知女人身上长的是什么东西？眼睛像X光似的。”

杨元尴尬收回视线，继续戏谑地：“你看这画，她的还没你长得丰满。”

“我有她那么美？”水莲斜视一眼画纸，低音说。

“你比画里的还性感，还动人。更具魅力。”杨元说着，身体不听使换地开始哆嗦起来，于是奓起胆子把手从她腰间伸去，将水莲紧搂在胸前。

“别，别这样。”水莲佯装生气样子，放下工夫，轻柔地推脱，显得有些担心。

“你太美了，我实在无法控制。就一次，会很快的。”杨元把水莲抱了起来。

“你····色胆包天呀？他快回来了。”水莲轻轻捶打杨元胸脯，仍在佯装推脱。

“没事的，真的会很快。没事。”杨元抱起水莲朝里间房走去，用脚将间壁门踹上，把水莲放到床上，急速解起衣扣。

水莲避开杨元视线，将一条拆开的香烟从忱底倏地拿出，反手塞入床下，随后又从床上爬起，娇羞站到床边没动。

杨元脱去上衣，急促把水莲重新按压在床上，又将她双脚搬上床。

“要是被他发现了，你得负完全责任。”水莲佯装胆怯地。

“负全责，就负全责。他不会发现我们的。”扬元边说，边急急解水莲衣扣，将她外衣脱去扔出床外····

17）天刚黑不久，雨越下越大，雨声中夹杂一阵狗叫。百顺打着雨伞路过蛋奶奶屋旁。

“百顺哥，下这么大的雨，去哪？”杨祥在堂屋问。

听到说话声，杨元从窗口探出个头，自信地看一下百顺。

“今晚村里开村组党员干部会议。杨元哥去了吗？”

杨元走出房来，大声地：“百顺，你给我请个假，今晚我身体有些不适，就不去参加了。”

“呃。”百顺应声离去。

“哪不舒服？”凤贞关切地轻问。

“有些头疼。”杨元不冷不热地。

“房里还有四粒感冒药，我给你倒杯水吃了？”

“不吃。”

“爸，老师要我们订《小学生报》，每人交五块八毛钱。”文刚从厨房出来说。

“没钱。”杨元淡然地。

“他成绩不是怎么好，给他订一份吧。”凤贞仍在厨房细声地。

“你以为订份报纸就能提升成绩？”杨元加重语气，“伞呢？”

“你不去开会，要伞做什么？”

“还是去参加一下好，至少能知道他们说些什么。”

“顶得住么？让百顺传达一下也行。”

“伞在哪呀？”杨元显然有些不耐烦了，语气特别生硬。

凤贞早已习惯丈夫那样，她往厨房门边潲水桶倒掉一盆洗碗水，依然轻声地：“在门后面。”

18）晚上，扬祥房里，结婚时留下的彩带装饰依旧。美姣身着柔软睡衣趴在床上，双手托起两边脸，不时看一下正在灯下看书的杨祥，娇柔地：“都这个时候了还看书。来，帮我按摩接摩。”

“我不会按摩。”

“随便按摩几下，最近腰总是酸酸的。”

“自己反手捶捶吧。小说故事正来劲哩。”

“哼，太没味了。叫你按摩都不肯，要不你跟小说里的人过去。”说完，美姣放下撑脸的手，叠在忱头上。

杨祥不诚愿地把书页折叠一下，将书合拢，来到床边，俯身帮美姣揉了起来。

良久后，美姣幸福自语：“俗话说，男人有能妻有志。今后你也像大哥那样，在村里任些职····哎，别揉了，睡吧。”美姣伸手关掉电灯，“今后每晚给我揉揉。”她正说着，又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呃，你说，大哥跟水莲的事，大嫂是真不知道还是装？总是一幅不在乎的样子，并对大哥总是百依百顺，从不亢声。她是怕大哥哩，还是····”

“别瞎猜。大嫂本来就生性温顺，不爱说话。我们睡吧。”

19）百顺家，屋外，狗依然在叫。

灯下，水莲刚洗完澡，独自坐在桌前对着镜子梳头，外衣扣还没扣上。

屋外，杨元打着雨伞朝百顺家走来，停在窗下看一眼水莲。

房内，水莲早就发现从窗口晃过的杨元，心里又惊又喜。她正在扣外衣扣子，杨元就大胆推门进来了。

“怎么不去开会？”水莲羞羞地。

“会有什么好开的。讨论来讨论去都是组与组之间的定界问题，如何分田、分山、分土的事，老是现话。别扣了。”杨元照样从水莲腰后插进双手，美美抚摸她的丰乳。

“说话不算数。”水莲轻柔地。

“怎么不算数？”杨元继续抚摸，嘴往她脖子亲去。

“上午说的，‘就一次。’”

“那是说着玩的。你真希望我是最后一次？”

“当然。”

“谁要你这样逗人喜欢，让人难以忘怀。”

“你不怕凤贞姐？”

“她？屁都放不出一个，还敢管我的事？我爱谁是谁，她管不着。”杨元把她的三粒扣子重新解开，将衣从肩上扒下，抱起水莲往床上移去。

“你跟凤贞姐也是这样？”

“不说她，我只想和你。我偏要爱你，她拿我没法。”杨元说着，把水莲放到床上。

20）次日早晨，梅雨仍在下。蛋奶奶屋檐下和楼上竹杆晾起许多未干的衣服。一串串红辣椒，一球球大蒜头，以及蓑衣、斗笠等分别挂在铁丝和铁钉上。楼上方头挂着萝卜、芹菜种。禾堂坪零星放着小量竹钎、废旧薄膜、锄头、铁锹等。

厨房内，凤贞在洗菜；菊花将快干水的饭鼎盖上盖子。

杨元穿过巷子，来到正屋后面，站在猪栏边，隔着篱笆唤喊：“刘婶子，今天上午到仓库楼上把大蒜头掰了，选一下，等天晴了好栽啊。”

“男劳力也去吗？”刘大婶伫立在自家门边问。

“都去。争取一上午选好，下午放假。”

“那芹菜种和小白菜种要揉吗？”

“我差点忘了，一起揉了吧。”说完，杨元返回堂屋。美姣正往桌上摆碗筷，杨祥坐在桌旁等着吃饭。

蛋奶奶从房里出来，边走边扣衣，看着外边的雨厌烦地：“这该死的雨，东西都发霉了还下，衣服也干不了，换也无法换。”

这时，美姣再次进到厨房；菊花从厨房提起饭鼎出来。

“妈，你除了那两套涤纶衣服就没衣服穿了？”菊花和谐笑着说。

“永远都长不大的丫头，妈说话碍你什么了？”蛋奶奶说着，扣好衣，站在水架旁。

菊花大声朝杨海房里喊：“三哥，快起来啦，吃饭了。”

“别喊他，让他多睡一伙。”蛋奶奶随和而又疼爱地。

菊花返回厨房；美姣从厨房端了盆洗脸水出来，放在水架上，亲昵地：“妈，你洗脸。”

蛋奶奶二话没说，弯腰洗起脸来。

杨祥见美姣此举，冲她投去惬意、鼓励目光。

美姣看了，会意一笑，继续对蛋奶奶说：“妈，那两套绦纶衣服你要想穿，我给你把先洗的那套用火焙干好吗？

蛋奶奶漠然看一眼美姣，“随便”

于是美姣得意提起火桶进厨房盛火去了。

“你在厨房磨蹭什么？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能吃饭。”杨元在堂屋吸着烟，粗气地朝厨房喊。

厨房内，凤贞正在炒第二个菜，她吩咐菊花：“菊花，你大哥喉咙长手了，你先将灶上白菜端出去，让他们先吃。”

菊花听从地把菜端出厨房，随后为大伙装饭。

美姣在灶内臼火籽往火桶里放。

“美姣，炒了菜再臼。”

“大嫂，别炒了。还炒就过火了。”美姣继续臼火籽。

凤贞搅了几下菜，把菜装入碗中，将锅提到撑架上，又将水鼎提到灶上，端菜来到堂屋，把菜摆到桌上，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站到门口喊：“美姣，吃饭了。”

“大嫂，你们先吃，我还要一阵。”美姣在厨房应着。

    杨元、杨祥、蛋奶奶已端碗吃饭。菊花、凤贞在桌旁坐一凳等着美姣。菊花不时摸摸筷子，有些垂涎欲滴的味道。

    “大嫂，你们吃吧。不等她。”杨祥平常地。

    “给杨海留菜了吗？”蛋奶奶关心地。

    凤贞听了，迅速拿起桌上两个空碗分别装了些菜。在她欲离桌旁时，蛋奶奶厌恨的白一眼凤贞，又从菜碗里夹了一夹菜放入凤贞端起的碗里。胆小的凤贞见此停了少许，才离桌往厨房而去。

    这时，美姣已在火桶上焙起了涤纶衣服。凤贞将手上两碗菜放在灶面上，用锅盖盖好，对美姣说：“吃饭了。”

    “你还没吃？”

    凤贞站着没动，等她。

    美姣把衣服理顺清楚后，在火桶上用小矮凳面压住衣服，然后，伸直腰再看一眼火桶上的衣服，放心地：“去吃饭吧，应该没问题了。”

    凤贞和美姣一同来到堂屋，一起开始吃饭。

    “大嫂、二嫂，我实在太饿了，对不起，不等你们了。”菊花已在吃饭，尴尬地。

“各吃各的一份，没事。”美姣笑容满面地。

不一会儿工夫，杨元、杨祥先后吃完饭离开桌子。杨祥突然闻出一种怪味，便向四周打量，“你们闻到什么味了没有？可能是电线挡路了。快，各去自己房里查一下。”

“我也闻到了。”杨元敏感地说，快速朝自己房里走去。

所有人惊慌起来，朝自己房里走去。凤贞则进了厨房。她见焙衣服的火桶冒出浓烟，接着又串出火苗，于是愕然地：“快来救火，火桶燃火了。”

一时间，一家人很快聚到厨房。杨祥即刻提起门边潲水桶，将潲水扑向火桶，火势立刻被压住，大伙的心开始平静下来。

杨祥站着，恓惶地瞥一眼美姣，不知如何是好。

蛋奶奶憎怨一眼杨元、杨祥，伤心地哭了。“杨海，你看，你给我买回的涤纶衣服无缘无故就少了一套。他们不闲服我穿哩。”

“妈，我不是故意的。”美姣内疚、自责地。

杨元、凤贞站着不知所惜。菊花则连忙将火桶残渣打扫到禾堂坪上。

“你们这些短命鬼，炮打鬼，怎么就不闲服我穿呀，硬要把我的焙坏，这不是成心逼我去死嘛。老头子，你来接我去吧，我不想活了。你怎么就丢下我不管呀？让我一个人留在这世上活受罪，你就快来接我走吧。”蛋奶奶艴然哭着骂着。

王爷爷、王大哥、刘大婶闻声也来到蛋奶奶家厨房内。

“妈。”凤贞弯腰伸手去扶蛋奶奶，被蛋奶奶狠狠甩开。

“妈，为何要这样，不就是一身衣服吗，不置于吧。”菊花有些不知所从，眼眶湿润了。

“你们还愣着，还不把你妈抬到床上去。”王爷爷下令了：“快呀。”

儿媳们将蛋奶奶不由分说抬进房里，放在床上，站在一旁无所适从地看着她痛哭。

这时，杨海边走边系领带，悠然走了进来。

21）傍晚，凤贞阴郁着脸走进美姣房里；杨祥和美姣闷闷不乐地坐着。

“美姣，妈是这脾气，你就不要往心上去，出去吃点喽。”凤贞安慰地。

美姣潸然泪下。“大嫂，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信。我进这家很久了，知道妈就是这脾气。时间长了你也会习惯的。人嘛，只要对得起自己良心就行。多少去吃点吧，啊。”

“大嫂，你教教我，我该怎么办？”

“美姣，你才来，等时间长了你就会习惯的。我是个不太会说话的人，也不知如何劝你，还是出去吃点吧，菜跟饭我都替你放灶上热着。”

“我吃不下。我是刚进门的媳妇，只想取得她老人家的欢心，谁知会这样。”

“大嫂相信你，真的。”凤贞站着，一筹莫展了。

“今后该小心的就小心，别弄巧成拙就是。饭还得吃，拖垮了身体是自己的事。”杨祥闷心闷气地。

22）晚上，蛋奶奶在床上朝里侧躺着，哭泣不止。

“妈，二嫂是无意的，你就原谅她吧。”菊花站在床边，静心劝解母亲。

蛋奶奶猛然火冒三丈转身：“鬼婆！谁要你来说？！”

堂屋里，杨元正换鞋准备外出，菊花从妈房里恼人出来。“大哥，家里闹翻了天，你还有心思到别人家去？”

“怎么啦？你想管住我？”杨元盛气陵人地。

“谁想管你那些见不得阳光的事？”菊花不屈不服地。

杨元即刻直起腰，朝菊花脸上打了一耳光。“我看你管的也太多了。该管的和不该管的都被你管了。我本来就不想在家惹烦心事。现在好，你也来烦我，看我打了你又见鬼吗？”说完，杨元朝屋外悻悻而去。

“菊花。”凤贞从房里出来，痛惜地。

“都是你。自己的男人不好好看着。”菊花埋怨地。

“我·····”凤贞不知如何是好，委屈站着。

刘大婶、王爷爷、杨祥从屋外走来，无心过问菊花的怨屈，直接进了蛋奶奶房里。这时，凤贞解脱了，尾随他们一同跟进蛋奶奶房内。

“妈，别气了，她是无意的。要不我借钱给你买一套补上？”杨祥站到床边，爽然地。

话音未落，蛋奶奶遽然间更伤心了。愤然地：“又说借钱给我买，油乖卖巧！以前不也说借钱给我买吗？买回多少在哪里？！你们倒好，现在杨海从部队退伍回来，一买就是两套，连不要我费心，不要我讨。可是你们····你们这些昧良心的短命鬼就不闲服我穿，硬要放火里烧了才算。”

“妈，这个家从来就是你说了算，每年村里决分钱也都是你拿着，我们哥俩手里确实没钱。杨海买衣服的钱不就是你给的吗？”

“是我给的又怎样？！你们不服，就把那套也放火里烧了呀！”

“妈，她也是不小心才焙坏的。”杨祥胆怯地。

此时，杨海悄然从屋外回来，进到妈妈房里，站在后面默默看着。

“哎呀，蛋奶奶，我听了半天是这么回事。唉，烧了就烧了，今年发决分再去买两套不就得了？要不你把钱交给我，我替你兑现？”刘大婶坐在蛋奶奶床边，和颜地摸着蛋奶奶的手说。

“刘大婶，你不知道。”蛋奶奶哭得越来越伤心。“他们一直不想要我掌这个家。你是知道的，现在杨海又还没娶媳妇成家，还有那个鬼婆也没嫁人，我一个单身婆到哪里去弄这么多钱啊？可他们这些短命鬼就只知道给家里出难题。”

“妈，我和美姣可没有想分家的意思。”杨祥即忙解释。

“哎呀，蛋奶奶，你用不着把身子骨气成这样。真的气坏身子骨就更不值了。家嘛，树大得开杈，家大得分家。分家又不是什么坏事、丑事，你们真要想分，改日说一声，我来给你们做个中。杨元、杨祥、杨海三兄弟都是我们抱着长大的，谁安的是什么心我很清楚。你要真想买套新的补上，我看，不说是一套，就是十套他们也会同意。只要你不心疼花钱就是。要不还是那句话，我替你兑现？”

“还是刘大婶了解我们。”杨祥心里逐渐安定下来。

“就这么分啊？”杨海急了。“要分也得等村里办了决分再分。”

“怎么还要等办了决分以后呢？我说，从明天早晨起就分。大哥是队长，明天跟记工员说一声，要他从明天起分开记工。”菊花听到分家，特别赞成。

“还是等杨海成家后再分。”凤贞诚然地。

“不，这家得马上分。不然太不公平了。”菊花凛然地。

杨海悻然看着菊花，眼像愤火。

“大家都别争了。我儿媳妇说得对，树大要开杈，家大得分家。这是千古家训。蛋奶奶你说对吗？”

蛋奶奶纠结听着，没有回答。

23）白天，蛋奶奶家，堂屋内。

杨元闷闷不乐接过王大哥递来的大米。

杨祥安之若素接过王大哥递来的大米。

厨房内，凤贞、美姣分别郁郁寡欢接过刘大婶递来的油罐、盐罐、菜锅、鼎罐等炊餐用具，并将油罐、盐罐放入空菜锅里。

    王爷爷从蛋奶奶房里出来，双手分别拿着拾元币两沓来到堂屋，各自递给杨元、杨祥，宽厚吩咐,：“这是你妈给你们两兄弟分的一百元钱，你们看着节省点用，好好度日，好好孝敬你妈。你们的家就算分好了，王爷爷祝愿你们分家后各房人丁兴旺，各家财源广进，都能安稳度日。”他说着，眼睛湿润了。

    杨元苦中带乐：“托王爷爷的福。谢王爷爷吉言。”

    此时，凤贞、美姣、提起新分到的菜锅、鼎罐，与刘大婶一同来到堂屋。

    美姣给正在点钱的杨祥睇了个眼神，将手伸出一半，杨祥心领神会将钱递给美姣。美姣又怡然给杨祥睇去一眼，杨祥则坦然了。

24）早晨，杨元、杨祥从街上卖菜回归来，板车上，竹框里装着煤炉、煤球、碗、筷等。

25）多云的天，杨元、杨祥、凤贞、美姣、菊花等人和队上其他男女社员在村外田爿劳动。他们男人们挖土，女人们在裁莴笋苗。

26）早晨，杨海躺在床上，凝眸窗边柔和阳光出神，眼前一切在变幻。

虚幻中，他看着窗户下的条桌变成写字台，上面紊乱摆设一下子显得井然有序起来，空中悬吊的灯炮成了华丽吊灯，彩灯下赫然有了一辆永久牌轻便自行车，一台上海牌缝纫机，落地式风扇。风扇此时正快速摇头旋转，吹得淡红色窗帘随风飘沸，并是那样赋予诗情画意。

杨海依然在神思·····幻想中，写字台两边陡然分别又多了一台电唱机、一台收录两用机，房的一边呈现一套豪华沙发。他朝豪华沙发走去，不时舒适坐下，美美弹跳几下，眨眼工夫，房里又多了一套高档组合家俱，过去睡觉的简单床辅一下子成了高雅别致，光滑亮丽的高低床，上面床上用品成了华贵高级面料制成的了，此时此刻，茶花正穿着半透明睡裙笑眯眯的躺在高低床上正朝杨海献媚····杨海仍坐在沙发上幸福欣赏着，全然被陶醉了。忽然，那辆永久牌自行车正地朝他驶来，渐渐地，自行车又变成一辆豪华型摩托车，杨海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怡然自得骑上摩托从窗口飞出，疾驶在公路上，领略和收获着喜悦。公路两边一张张熟悉而惊奇的面孔向他投去羡慕目光。

杨海从虚幻中清醒过来，躺在床上苦索，不时下床蹀躞寻思。最后他来到窗口看看：发现自家一头猪正在自留地里自由自在嚼着红茹藤····

27)白天，杨祥房里。

“没出息的，我还是你妻子吗？看着我受气也不敢站出来讲句公话····说瞎眼，我还真瞎眼了。我们村子里有三个男生在追求我，我却偏爱上你这个高大强壮的懦夫。”美姣轻轻哽咽着，一脸无奈与怨气，在责备杨祥。

    杨祥横躺在床，对妻子爱莫能助，只是恼人地“咳！”了一声，拉上被子捂着脸。

    美姣的哭声与杨祥的沉默对峙着。

    不多时，凤贞走进他们房内，靠拢美姣沉郁地：“美姣，还在想？”

    美姣抬起头，心有余悸地：“大嫂，我真没用。作媳妇好难。我好害怕。”

“有什么大不了的，老是这样哭下去，叫人难受。”杨祥突然掀开被子，怨愤坐起。

“二弟说得对，你就放开些。啊。”

28）白天，杨海收拾起钳子、锤子等工具，拿起两个刚制好的衣架，蔼然从房里出来，朝妈妈房里走去。

    蛋奶奶在房里纳着鞋底，烦躁的心尚未完全平静，不时鞋底针钻到手指上。她倏忽将钻伤手指放进嘴里噘了几下，右手连针带线将鞋底甩到床上，嘴里吐出一口殷红的口水，幽愁自语：“冤枉鬼，没一个好的，烦得我做事有相无心。”

    “妈，怎么啦？”

    “还不是那些短命鬼烦的。”

    “妈，别烦了。你看我给你制的两个衣架满意吗？”

    蛋奶奶慈爱地：“哎，你们三兄弟要能个个像你疼妈就好了。”她惬意中掺杂起忧伤，两眼盯在衣架上。

    杨海处心积虑地：“妈，你就懒得跟他们一般见识，有我哩。我这里还剩三十元退伍补助金，明天去街上给你买套新的补上？”

    “钱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妈要的就是你这份心。有你这份心，妈就满足了。”

    “妈，没事的。钱没了可以再挣，只要你开心就行。明天就去街上买啊。”

    蛋奶奶流着热泪，激动、深沉地：“好啊，妈就依你的，明天去买。妈有你这个孝顺的儿子，心病不医也好了。”

29）次日，白天，杨海手提曾用过的行李袋和妈妈一起进城，在村口遇上刘大婶一伙作针线活的妇女，刘大婶和颜悦色迎到蛋奶奶跟前：“蛋奶奶，今天穿得这样漂亮，和三儿子上街呀？”

    蛋奶奶带着笑，坦然地：“是到街上去。杨海说，他要把美姣故意焙糊的衣服给我重新补上，让我日后也好换洗。”

    “那美姣也真是。”妇女甲不明真相的抱不平。

    “烧了也没多大关系，反正有杨海。”妇女乙喜滋滋地笑着说。

    “蛋奶奶我们都羡慕你羡慕死了。以后可别跟崽女们斗气了。”刘大婶笑喜喜笑着说。

    “是呀，我三个崽就只有杨海孝顺我，那两个天收的早就成了‘婆娘崽’了，一个也靠不住。现在有了杨海，我就只能只指望他了。”

    “蛋奶奶，你真是讨了媳妇丢了崽。杨海这媳妇可要晚点讨喽。”妇女甲认真地。

    “杨海婆娘不会。因为有杨海嘛。”蛋奶奶喜中断言。

    “妈，走吧。”杨海处之泰然拉母亲一把，催促地。

    蛋奶奶跟在杨海后面，不时笑着回头，向村口妇女们打招呼。

30）白天，百顺家。百顺坐在桌旁吸烟，水莲在堂屋门边洗衣服，他们心平气和的谈着：

    水莲拧干一件衣，试探性地：“可能有了。”说话间，她注意着丈夫的反应。

    “真的有了？”百顺将惊喜藏得很深，佯装与平时一样：“这么快？”

    “快两个月了。现在你不必躲他了。”

    “你懂什么？”百顺开始认真起来。

    “那又为什么？”水莲不解地。

    “万一这胎是个妞怎么办？我必须得有个接香火的。告诉你，至少现在还不能疏远他。”

    “你们在跟谁弹性外交？不是跟我吧？”杨元听着，从外面进来。

    百顺尴尬地：“什么弹性外交。快进来坐。”

    “刚才你们两口子谈的就是。你们肯定有什么秘密瞒着我？”

    “我们对你哪还有什么秘密。”百顺腼腆地。

    听了一伙，水莲提起洗过的衣服羞赧离开了。

    “有事吗？”百顺递一根烟给杨元，自己也重新叼上一根，并用烟蒂点燃吸着。

    “你是党员，我们又是好朋友。我今天来，一来想征求你的意见，二来想要你出主意，看如何才能把队里的田、土、山答配好，分到各户，让社员没得大的意见？”

    “村里不是有决议了吗？我们只要按决议行事，我相信社员是不会有大意见的。”百顺恢复了正常状态。

31）白天，蛋奶奶家堂屋，菊花、美姣、杨祥、凤贞在闲聊。

美姣心猿意马地：“听说三弟陪妈去街上买衣服去了？要买也得由我们来买才合理。”

    “我们刚刚分家，吃完那些米还不知上哪弄。”杨祥戚然插话，语言生硬无比：“目前我们三兄弟就只有杨海有钱，他要陪妈去买，就让他去买好了。”

    “你呀，你。过去我常听我爷爷说，家如手里端着的一碗水，端平了就不会偏滴出来。你们说，将来三弟会得到妈的偏爱吗？如果会，那这个家会成什么样的家？”

    “会是充满矛盾和仇恨的家。”菊花盛然地。

     美姣看一眼丈夫，愁成乱麻一样。

    “管妈偏爱也好，袒护也罢，我们尽我们的心。反正就要分田到户了，三弟也干扰我们不了什么。”杨祥直言不讳：“你们就不要去猜疑那么多，随他怎么着得了。”

    “这叫猜疑吗？”美姣一筹莫展地。

32）县城街上，白天。杨海提起旅行袋与母亲从一家服装店出来，一眼就看到街对面饮食店前的茶花在招手。

    杨海在意地：“妈，衣服都买了，你还想买些什么吗？”

    蛋奶奶没发现茶花，一个劲热乎着：“够了。该买的都买了，现在回家吧。”

    “妈，我看这样。我给你叫辆车，你把东西带上先回？”

    “怎么？你不想回？”

    “我还想去退伍办办些事。”杨海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蛋奶奶打量一下儿子，恍然大悟：“哦····我懂了。你留下吧，我一个人回去就是。”

    杨海一个手势叫住一辆三轮篷车，将旅行袋等东西放入车内，来到车前与司机交谈。

    蛋奶奶吃力地从车后往上爬。

    “送蒋家团。几块钱？”杨海问。

    “一个两元。几个人？”司机问。

    “就我妈一个。”杨海说着，递给司机两元钱。

    司机回头望一下，蛋奶奶终于爬进车箱。司机嘱咐着：“坐好喽，开车了。”

    蛋奶奶望一眼杨海，也顺着扬海的视线看去，便发现远去的茶花，于是惬意笑了笑。

    三轮篷车逐渐远去。只见杨海朝茶花精神抖擞地走去。

    “上哪玩？”杨海美美地问。

    “随你。”茶花嫣然笑着。

    “听说最近录像厅尽放一些好看的碟子，我们也去看看？”

     茶花轻轻“嗯”了一声，学起城里青年的样，挽起杨海的胳膊，顺从地朝街边走去。

    他们来到一家录像厅门前，看着木胶板上写着：‘《火辣辣的淫辱》、《龙虎凤》、《柳暗花明又一春》、《上海滩》四片连映。’等字样。

    “就进这家？”杨海激情地。

    茶花瞟一眼杨海，微微点头，待杨海买票后，杨海便牵起她的手指进了录像厅。

    录像厅室内，黑黑的。每个座位可容两名观众，如同小包厢似的。杨海用打火机照明，找到自己座位坐下。此时，荧屏刚新换上新片，出现如下画面：

 

一个青春靓丽的少妇身穿紧身米黄色无袖宽口领上衣在街道边跑步，（镜头缓缓推近，成慢镜头。）一对裹着的丰乳在上下颠波跳动····少妇一直跑步回家，气呼呼的上楼，额头上豆大汗珠泫然而下。她推门进房，见丈夫坐在床上翻阅一本电影画报。

“回来啦？”丈夫亲切地问。

少妇艳媚勾一眼丈夫，脱去紧身衣和长裤丢在地板上，朝浴室走去。

浴室内，隔着玻璃门，少妇脱去内衣短裤，往卧室地板一扔，然后，一边洗澡，一边轻柔地喊：“进来帮我擦擦好吗？”

“呃。”丈夫甜甜应下，掀去齐腰床单，亦身裸体朝浴室走去····

 

    “怎么就看些这样的？”茶花将头依猥在杨海肩膀上，佯装不屑一顾。

   “不好看么？等着吧，还有更好看的哩。”杨海将右手从茶花脖子边滑下，手板贴在茶花胸脯上，手指在不停的划摸。

    茶花妩媚望着杨海，将杨海右手慢慢移开胸脯。

    “不习惯？”杨海滑稽地问。

    “众目暌暌哩。”

33）月光下，悠悠巫水微波闪着银光，河风袭来丝丝寒意。杨海给茶花围上一块白丝围巾，炽热地看着茶花问：“满意吧？”

    茶花肯定地点了点头。骤然，茶花想起杨海家的事，“海，听说你家分家了？”

    “别谈那些烦心事。现在还是说说你该如何报答我吧。”

    茶花朝杨海脸上亲了一下，接着又问：“你家好端端的，怎么一下子就分了？”

    “这就够了？”杨海蠢蠢欲动，显然没有满足，有意岔开茶花话题。

    “还要怎样？”茶花疑惑地。

    “我想要你像录像中看到的那样····”杨海挑逗地。

34）次日早晨，蛋奶奶家人饭后在堂屋闲聊；几只母鸡在四处觅食。文刚、文铁背起书包朝屋外欣快走去。

    蛋奶奶身着昨天买的新衣服从房里出来，有意怏然在儿女媳妇面前走动。

    “大哥，今天分田能不能给自家兄弟分些好田？”杨祥递给杨元一只烟，问。

    “大伙说了，先到田里抽勾，抽哪是哪，全凭自己运气。”

  “怎么个抽法？”杨祥又问。

  “先将田依次定号，然后抓勾。从一号勾开始，逐一按顺序挨号丈田。遇好是好，遇差则差，运气加公平分田。”

    “我真服了你，也支持你这一招。兄弟我要抓到差号也不怨你。”杨祥一身正气地。

    “有兄弟的支持理解，我就更放心了。”杨元释然地。

    美姣从厨房出来，看着母亲的表情还以为阴转晴了，便不夷不惠地：“妈，您起来啦？”

    蛋奶奶半晌才冰冷地：“起来啦。”

    美姣存温地：“打霜天，怎么不多睡一伙？”

    蛋奶奶乜斜一下美姣，揶揄地：“还想焙热我这一身？”说完，她转身怨怼地走回房里。

    杨元看着母亲离去，真想抱不平，可又不敢亢声。

    杨祥无可奈何地仰望屋外天空，一幅暗然样子，像要落泪。

    杨海等闲视之看着全过程，暗中庆幸。

    菊花跟着进到妈妈房里，怨艾地：“妈，你不能没完没了的这样对待二嫂。”

    蛋奶奶坐在椅子上，嗤之以鼻“哼！”了一声，随后瞪眼问菊花：“怎么啦？！”

    菊花一时间瞠然了。

    惊悸中的美姣与丈夫一直呆滞在堂屋。此刻间，她眼前不时闪现出蛋奶奶幽愤的脸色；闪现出蛋奶奶怒骂杨祥的情景；闪现出上次衣服焙糊的场面····猝然间，她倏然回到房内，伏在床上用被子捂住头痛哭。

    听到哭声，杨祥将头痛苦扭向一边，悄然泪下，真不知所云。

35）巫水河畔，广袤田野上，河风湿湿。杨元拿着皮尺，百顺拿起算盘和笔记本，引领着王爷爷、杨海、杨祥以及其他社员约三十多人在丈量菜田。王爷爷不时对着眼前一爿菜田指划着。

36）晚上，美姣在房内忧郁地对杨祥说：“懦夫！你是不是我男人？两次都没帮我说上一句话，那怕打个响屁也好。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她边说边哽咽着。

    “啈！”杨祥重重叹了口气，惆怅地：“你总是说要我帮你，可我怎么个帮法。一个是我妻子，一个是我妈，我帮谁呀，我····你能体谅我吗？”

    美姣哭着，怄气地：“照实说上一句你也不会？”

    杨祥再次恼人地重叹一下：“啈！这事为何老是被我碰上？”

    “在你家，我真受不了了，明天我要回家！”

    “我求你别回。真回了，你娘家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以后多注意点就是。”杨祥担心地开导起来。

    “你就这样看我忍气吞声过下去？”

    “我不是说了，教你以后多注意点？”

“遇上你，我这辈子算是倒八辈子霉了。”

37）晚上，蛋奶奶拿起一本存结来到杨海房里，杨海正在看一本书。一进房，蛋奶奶就打开话闸唠叨起来：“杨海，你妈收了两个媳妇，用了不少钱，现在没剩多少了。这是妈十几年来家里种菜积攒起来的伍千元钱，另外，这十几年的决分钱也在这里面，今天妈全交给你，给你讨老婆用。另外，你也该添些家俱，买些衣服了。你不好好妆扮一下，茶花会飞的。”

    “妈，放心。她怎么也飞不出我的手掌心。我们已经····”杨海把握十足地。

“你们已经怎么了？”

杨海含混地笑了笑。

“听妈的没错，还是添些衣服、家俱好。自己的房间要打扮得体面气派些，这样才能吸住她的心。现在呀，妈只靠你了。等你结了婚，我也只能跟你们两口子过。他们那两个肯定是靠不住的，我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他们也不懂得孝敬我。你妹嘛，随便给她找个婆家，只要嫁过去有口饭吃就行。嫁妆嘛，他们来多少彩礼，我就给她办多少嫁妆。杨海，你去跟茶花说，她那张漂亮脸蛋妈是挺喜欢的，你们就早点结婚吧，我也好趁着现在还抱得动娃，你们也好到外面去多挣点钱，要不就在家把菜种好也行。在我死之前，我的那份地就归你种，并且要是街上有人来卖也归你了。你要把个家搞得像样些，不要让那两个忤逆不孝的看笑话。懂了吗？”

    “嗯。”

    “这本存结你要好好保存好，钱要用在该用的地方。千万别到外面去说：‘我给你存结了’。平时在外我贯来说，虽然我家劳力多，收入大，但开支也大，根本就没什么存结。所以别人也就相信了我说的‘蛇大洞眼也大’的道理。平时说话嘴要紧些，懂了吗？”

    “妈，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别说了，你说的这些我都懂。”杨海显然有些听得不耐烦。

    “就算你知道，妈给你提个醒也是可以的。还有，现在的政策看来真是变了。你虽然是大队唯一的退伍军人，非常香，有招工招干的优先条件，但是只要上面有招工招干的机会，不管是什么单位，你还是先答应的好，千万别像上次那样挑剔放弃了。听说人家招去的早转正坐办公了哩。机会不能一错再错，一次一次的放过，因为我只靠你了。”

    “妈，别说了，这些道理我真知道。说实在的，放弃上次招工机会，我也有点后悔。现在我想到茶花家里去一躺。”杨海说着，起身朝房外走。

“妈今日个高兴，还想说哩。”蛋奶奶说着善意地跟了出来，看着杨海远去的背影满意地笑着。当她欲返回自己房里时，心里却油然产生了孑然情绪，于是又把房门关上，朝屋外走去，转了半个大圈，串进屋后王爷爷家里。

38）灯下，王爷爷家堂屋内，刘大婶津津有味地听着：

蛋奶奶坐着，郁闷中夹杂几丝得意：“我家那两个外来媳妇，整天总想乖乖巧巧的来窃取我的得意，还以为我这个老奶子识辩不出来。特别是那个美姣婆，少家教的，简直成了‘崽的娘’了，今天又被我修理了一顿。我呀，喜得杨海回来了，要不我要苦到什么时候才能出头。”

  “你是什么起因修理美姣的？”刘大婶好奇地问。

    “今天早饭过后，她说我，‘打霜天何不多睡一伙。’我说，‘还想把我焙衣服吗？’她是个会吃话的人，当时就被我气进房里哭了。”

    “蛋奶奶，这就是你不对了。人家一个好心，好言跟你说，你就那样气她。”

    突然，在一旁听着的妞儿不知怎么，忸怩而生硬地冒出一句：“蛋奶奶，作你的儿媳真难。要是换上我还真受不了。”

    “我才被她气得死去活来哩。”蛋奶奶像得了冤枉，脸色陡变，真生气了。

    刘大婶灵巧瞟一眼蛋奶奶，又望一下妞儿，埋怨似的：“妞儿，你少少年纪懂什么，大人说话别乱插嘴。”接着又缓和一下语气，笑着说：“美姣气你是无意的，你气她可是故意的。”

    “故意又怎样？她还能把我吃了？”

    “那可不是。”

    他们正谈着，王爷爷提了个火桶出来，顺便坐在火桶上烤火，慈善插话说：“也不致于全是你说的那样吧？”

    “王爷爷，你还不信，那天你不也看到了吗？！”

    “现在崽女不在旁边，我就直说几句。那天也有你的不是。”王爷爷仁慈地直言不讳。

    “你爱讲理，你就给我评评。那天，我哪里不是了？”蛋奶奶玍古地。

    王爷爷坐在火桶上烤着双脚，看一下蛋奶奶，心里还真不知怎么应对了。

    刘大婶见势，连忙笑着解危：“蛋奶奶，你倒好，三个儿子有两个不孝，却还剩下杨海，应该知足。我要跟你比就差远喽。妞儿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招个男人进来，即使招进来了，也不知是什么样。”刘大婶说着，脸上挂出几丝悲观与心酸：“我要是也能生个儿子就好。”

   妞儿一直怯懦地依在母亲身边，听之任之的听着，一点反应也没有。

39）半年以后。

    下午，菊花挑着空菜篓卖菜归来。塘边路上，她将盘称拿出菜篓，把一些剩菜叶扔进塘内。只见踏桥上的鹅、鸭游了过来，吃起了菜叶，与水中草鱼争食。

40）白天，村信用社室内外人声鼎沸，几十个男女社员在等着领最后一次决分。有三人在厅内边上数着人民币。不一会，刘大婶也从窗口领到自家决分钱，来到一个角落数起钱来。

    室内，王书记（五十岁）在帮杨会计（五十三岁）发放决分。杨会计铿然的喊声夹杂在围观群众喧哗声中。“下一个蛋奶奶。”

    “在这里。”杨海激动地回答，吃力朝窗口挤去。

    挤站在小窗口边等候的百顺让了杨海一下。

    杨会计看一下表格，不抬头地：“私章。”他顺手从抽屉拿起一沓伍元人民币数着。

    王书记伸手接过杨海递来的私章，帮杨会计在表格上盖上私章，又将章子递回杨海。

杨会计数清钱后，一边将手中的钱递给王书记，一边流利地：“王书记，帮我点一下，五百八十六元三角二分。下一个百顺。”

“我在这。脚都站麻了。”百顺应着，伸手递进私章。

    王书记为杨会计数完钱后，将钱递向杨海，嘱咐说：“记着了，是五百八十六元三毛二。你到外面再清点一下。”

杨海欣慰地拿起钱往人堆外围退····

41）白天，蛋奶奶房里，杨海将一沓薄薄的五元人民币递给母亲，虚伪地：“妈，今年村里又丰收了，七个月决分，三百八十六元三角二分。这就是决分钱，给你。”

    蛋奶奶没有接杨海递来的钱，可是脸上趋纹就绽开了笑容。“还给我干什么？这个家我早就交给你了，你拿着吧。”

    “这····”杨海佯装尴尬，“你连零花钱也不要？”

    “妈还没傻到这步田地，零花钱妈还留着。杨海呀，难得你为妈处处着想。你就全拿着吧，还是那句话，你该打扮打扮一下自己了，决不能让茶花飞了。”蛋奶奶说着，感激得热泪盈眶。

    “呃。”杨海应声，兴奋把钱塞进口袋，“妈，这钱我想明天就去街上买点需要的东西回来，可以么？”

    “妈把家都交给你了，怎么花钱还需问我？”蛋奶奶乐滋滋地。

    杨海幸福一笑

    “以后你爱怎么花就怎么花。总之，你敢紧把茶花给我讨回来就是，妈只等着把你抱孙子哩。”

42）傍晚过后，美姣在房里编织一件婴儿毛衣，杨祥手拿浴巾，提起澡盆从外面进来。紧接着，他放下澡盆和浴巾又出去了。这时美姣便放下手中毛衣，脱去鞋袜坐到澡盆边等着。不一会，杨祥用脸盆端起一盆热水进来，并捞起水中毛巾拧干，恭敬递给美姣，美姣惬意接住毛巾，擦完脸，将毛巾递回杨祥。这下杨祥才开始自己洗脸。他洗完脸，拧干毛巾，将脸盆里的水倒入澡盆内，两人一起洗脚。

    “我说水莲姐也怪，结婚这么多年没孩子，这下说有就生了。”美姣一边挺起肚子脚擦脚，一边幸福地说。

    “你们女人就会谈生小孩的事。”杨祥洗完脚，拧干浴巾将脚擦干，穿起鞋：“我说你自己什么时候生？我想早点当爸。”

    “想早当爸，何不早讨老婆？”

    杨祥憨笑一下，开始帮美姣洗脚。“今天水莲家的满月酒怎样？”

    “酒席挺大方，也挺丰盛的。”

    “将来我的也要赛过她？”

    “你拿什么去赛？快过年了，过年的钱还没着落。”美姣让杨祥把鞋穿上，伤感地。

    “过年，过了今年还有明年。生孩子，很多女人生完一胎就没了。等你生孩子那天，我就是去借也要让你过得幸福点。”说完，杨祥瑞起澡盆往外倒水去了。

    美姣听后，幸福重新挂回脸上。“田里的那厢大白菜年前估计能上市吗？”

43）灯光下，杨元坐在床上，齐腰盖着被子，心事重重地吸着烟。不一会，凤贞手提扎包菜进来。

    “怎么才回？”杨元显然有点不耐烦。

    “我帮水莲收拾了一阵子。”凤贞放下扎包菜，贤惠地：“泡脚了吗？”

    “不用了。”杨元怪怪的，总带着大男子主义气概。“以后别上这里睡了，你去跟文刚、文铁睡。”

    凤贞停住脚步，困惑不解地看一眼丈夫，噤若寒蝉了。她受惯了丈夫的委屈，没一点生气的意思。片刻过后，她反倒理亏似的：“我又没说你什么。孩子都这么大了，这样对孩子印象不好。”

    杨元停止说话，瞟一眼凤贞，不加理睬，继而吃起闷烟。

    半晌过后，凤贞站着，胆怯地问：“有钱么？”

    “怎么？”

    “天又加冷了，该为孩子添点衣服。”

    “没有。”杨元扔掉烟蒂，沉闷地。

    “大人不加衣可以，小孩就得加。要不，向人借点？”凤贞拘谨地。

    “别再烦我了。”杨元衣也没脱，突然拉起被子，背对凤贞躺下。

    凤贞无奈，只好无声无息离去。

    “这么晚了还上哪去？”杨元忽然粗犷地。

    “看孩子踢被子没有。”

    凤贞看完孩子回来，刚解扣子准备睡觉，杨元则闷头闷脑从床上爬起穿上裤子。

    “去哪里？”凤贞不解地。

    “烦得很，睡不下，到外面转转。”杨元说着，不停步的朝屋外走去。

44）夜幕下，狗叫个不停。杨元悄悄来到水莲家屋角处，一伙犹豫徘徊，一伙朝屋内窥探，见百顺在灯下抱起哭着的女儿在哄，水莲在洗着一大推碗。远处，狗叫声仍在持续。

45）晚上，凤贞躺在床上，两眼忧伤凝视窗外，阵阵狗叫声不断从窗外传来。陡然间，她哑然落泪。

46）黑夜里，杨元放慢徘徊脚步，镇静一下，最后坚定走进水莲家。远处狗叫声乍然停止。

    “在洗碗啊。”杨元从水莲身边经过，打了声招呼，不停步的急着靠近百顺。

    “你来啦？”水莲连忙起身，搬把椅子放在杨元身边。她对杨元的到来一点也不惊讶，比以往更热情，更友好了。

    “杨大哥，你整整四十天不到我家里来了。今日好，现菜现酒让水莲热一下，哥俩喝两杯？”百顺热忱、客气地说，脸上堆积起笑容和谦恭。

    “别客气。在家烦得很，睡不下。”杨元用手轻轻撩开婴儿脸上的棉布，仔细看了几下。他想知道这婴儿到底像谁？

    “烦什么。来，抽支烟。”百顺一手抱着婴儿，一手摸出一包烟递给杨元。嘱咐水莲：“去，热两三个菜端上，让我们哥俩喝两杯。”

    水莲离去，躲在门边窥探偷听。

    杨元仍在仔细看着婴儿，百顺递来的烟，他一点也没觉察到，“她长得好可爱哦。起名了吗？”

    “起名了，叫姣娣。抽只烟吧。”

    杨元这才从百顺烟盒中抽出一根烟，点燃吸着，“姣娣。这名起得好。下胎肯定是个男孩。她怎么哭得这么厉害？”

    “没奶吃。可能是饿了。”

    水莲心安地离去热菜了。

    “我那个生文刚时也少奶，后来充了好几回，才充出奶水。”

    “凤贞教水莲了。”

    杨元听到‘凤贞’二字，打了个顿，但很快恢复了原来模样，极为关爱地：“万一充不出奶水，就买些奶粉给她吃，千万别饿坏小孩。”

    “你蛮懂吗。”百顺认真地看着杨元。

    没多久，水莲一手端着一碗菜出来放在桌上，随后又往返几次，拿出两双筷子，两个酒杯，一壶热酒。“把姣娣给我，你们边吃边聊吧。”她从百顺手上接过襁褓抱在怀里，在桌边一条凳上坐下，解开三粒扣子，撩起衣襟，将乳头放进婴儿嘴里。婴儿乍然不哭了。

    “喝酒的机会多的是，别喝醉了，等伙去叫开店门买包奶粉试试，看姣娣吃么。”

    “呃。”百顺帮杨元盛满酒，愉快地：“杨大哥，感谢你平时对我们的关心、帮助、支持，今晚我们不醉不散。来，干。”

    杨元会意地：“尽说些客套话。你这么客气，我倒觉得不自在。团邻兄弟本来就应相互照料，还感谢什么。来，干了，我也感谢你对我工作的帮助支持。”他说着，借碰杯的机会，倏忽瞟望一眼婴儿在乳头上蠕动的小嘴。

    百顺用手指着杨元开朗的笑了。“哈、哈，说我，你不也满嘴客套。”

    “我的话也算客套。你家菜种下泥了吗？”杨元边喝酒，边问。

    “温床还不知放哪里好。”

    “温床应处在不易涝而又向阳的地方。”

    “过去集体时总是你负责育苗枝术。你经验丰富，要不抽空帮我搞一下，另外看买什么品种合适，帮着出出参谋？”

    “好的。邻里吗，就应相互帮助。说到枝术，组上有不少人要我帮忙哩。至于品种，我将过去组里种的告诉你，给你参考。”

    “说来听听。来，我们边喝边聊。夹菜。”

    杨元和百顺再次碰杯，两人一饮而尽；百顺又迅速将杯子倒满酒。

    杨元是个不胜酒力的人，三杯下肚，仿佛有了醉意，话也跟着多了起来。“种菜吗，要靠科技兴菜。要想种好菜，一靠优良品种。二靠枝术管理。三靠地力支撑。四靠设施齐全。五靠自己勤奋。对如你来说，如果你不具备上述五点，但又想菜种好，不过没关系，只要你信得过我，只要你需要，我一定会常来帮你，就是天天呆在你家，我也不厌其烦，因为我们兄弟俩可以天天在一起喝酒嘛。”说完，他笑了两声。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来，我们干了这杯。”说着，百顺重新举起酒杯，等待与杨元碰杯。

    杨元也亳不客气地将酒杯举起，与百顺碰杯。“干！”酒杯里的酒溅出不少。他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47）白天。叮当叮当····杨海美滋滋的骑着一辆崭新凤凰牌自行车从县城回来，在快进家门时弦耀般死劲摇着车铃，车后绑着一台未组装的上海牌缝纫机。清脆的车铃声把蛋奶奶从房里惊喜出来。“喔，杨海，这样胎式，是什么牌子的？”

    杨海继续得意摇着车铃，神气十足地：“车是凤凰牌，缝纫机是上海牌，全是名牌。”

    “好。好啊。”蛋奶奶连声赞叹。

    听到车铃声，人们从四面八方涌来，炯炯的目光、羡慕的表情溶合在一起。唯独菊花和杨祥各自在门边乜斜一眼，很快又缩回房里。杨元、凤贞、美姣也一样，很快躲回屋内。

    “妈，现在你去街上有车坐了。衣服破了，我可叫茶花来为你用缝纫机补。”杨海兴奋地。

    “是呀，是呀。真是太好了。”蛋奶奶乐得笑弯了嘴。

48）白天，公路边，杨元、凤贞、杨祥、菊花等人挑起大粪放下歇息。他们将扁担放在地上坐下。杨祥和菊花沉闷地用目光扫视一眼大哥、大嫂。

    杨元摸出一盒烟抽出两根，递给杨祥一根，随后自己点燃吸着。

    杨祥苦闷地吸烟。

    菊花心烦意乱，忍不住地：“大哥、大嫂，妈如此偏心眼，你们这般桉搽得住？怎么不去跟妈说理？”

    在坐歇息的人不约而同瞥菊花一眼，照样各自沉默着。

    “你们说话呀，怎么都不说话？”菊花看着两个哥哥，一身正气在鸣不平。

    “说什么？你去替我们说？”杨祥倔强着脸，憋气地。

“菊花，别信你二哥的，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凤贞诚执地。

49）晚上，杨祥在房里憋闷坐着，美姣也在旁边忧心织着毛衣。窗外，从杨海房里传来优美动听的歌：“我们的生活充满了阳光，充满了阳光·····”

50）同一晚上，杨海房里的歌声同样传进杨元房里，此时，杨元正坐着吸着闷烟。

   “这么冷的天会把孩子冻着，想想办法吧。”凤贞一边搓衣，一边谨小慎微地对杨元说。

   “老提。上哪弄？”杨元粗声地。

   “你不想开口求人，要不让我去？”

   “上哪？”杨元再次粗气地。

   “百顺兴许会借。”

   “你····找死不是？！”杨元粗鲁地。

   “依你说，孩子只能挨冻了？”凤贞脸上挂起委屈，低音说。

   “别逼我。”杨元悍然说着，扔掉烟蒂，起身往外走。“我要去开会了。警告你，别上水莲家去借钱。”

凤贞失意地望着丈夫离去，随后苦想一阵，拧干衣服，擦了几下手，起身奓起胆子往外走，直接进了水莲家。“莲妹子，在喂牛奶？”

    “你来啦。坐吧。”水莲看一下凤贞严肃的脸，显得拘谨起来。

    “水莲，姐是不会说话的人，说白了吧，现在我们那个家已不像什么家了·····”

    “凤贞姐，我给你陪罪。”未等凤贞把话说完，水莲立即放下奶瓶，警醒而敏感抱起女儿给凤贞脆下。“我可没有要拆散你们家庭的意思，我只是····只是借种而已。”

     凤贞见势，连忙上前善意扶起水莲，强出笑容，“起来，起来。可能姐又说错什么了。”

    “凤贞姐，你没说错，是我不好，从今天起，你相信我，我不再跟他来往了。”

    “水莲，你可能误解我了。起来吧，我也是女人，能理解你心中的苦处。女人只有自己身边有坨肉，家才算是个完整的家。今晚我上你家来，不是跟你说你和杨元之间的事，而是想·····对你寻个方便。”

    “你需要什么？只要我有的或是能办到的尽管说，我一定答应。”水莲从地上站起，坐到凤贞旁边，重新拿起奶瓶，将瓶嘴放进女儿嘴里，仿佛轻松了许多。

    “小寒都过了，孩子就还在挨冻。大人不加衣可以，但小孩不能不加。我想对你借点钱。”

    “借多少？”水莲完全释然下来。

    “两百。一百也行。”

    “就两百吧。两百够了吗？”水莲热忱、关切地。

    “够了。”

    “你替我抱着姣娣，我这就去拿。”

    “别急，我作不了他的主，只是替他开个口。明天让他来拿。”说完，凤贞埋头急急离去。

    “是这样。凤贞姐，他开会回来，我就让他送来，啊。”水莲看着逐渐远去的凤贞消失在黑夜里，拿出汗巾在额头上擦了一把冷汗。

51）夜幕下，凤贞内心痛苦的捂嘴疾步，泪水暗然而下。

52）晚上，蛋奶奶阴沉着脸坐在桌旁，一只手支撑起下巴，两眼怒视着垂掉灯炮。

    菊花站在旁边，在悻然评理：“妈，你这样偏向三哥，让他无功受禄，太不公平了。大哥、二哥每年村里办决分都没拿一分钱，可是今年他们分家了，总该拿他们自己一份吧？”

    蛋奶奶缓缓把手放下，不紧不慢而又盛气凌人地逼问：“你是不是也该拿你的一份啊？”

    “我们一个鼎吃饭，拿不拿无所谓。而大哥、二哥就得拿。文刚，文铁天天在长，今年却还没添一根纱，你看他们都冻缩成什么样了，难道你这做奶奶的看着就一点也不心疼？再说二嫂，眼看就要坐月了，手头上总该有几分钱吧？”

    “她坐月关我什么事？！我看不惯她来我面前乖乖巧巧。我第一代都靠不住，还靠第二代？还有你大嫂哪个大阴郁鬼，整天不开笑脸，好像别人借了她的米、赔了她的糠似的，自进这个家就从未给我一次好脸色，老是对我板起铁青的脸，看不起我。其实，我也非常讨厌她哩。”

    “妈，你怎能这样说话？大嫂生性不爱说话，是不开笑脸的黑皮肤人。她为这个家任劳任怨你就没发现？二嫂爱说爱笑，可你就说她乖巧。你要你的儿媳妇们在你面前如何做人吗？妈，大哥、二哥都是你的儿子，个个都是你从襁褓裹带大成人，并给他们讨回媳妇，看着他们生儿育女，还不了解他们就是那种性格？妈，平时你对外人菩萨心肠，怎么对自家人就这么刻薄，好比针尖对麦芒一样。”

    蛋奶奶突然伤心哭了。“谁要那些短命鬼！炮打鬼！天倒的！天收的老来气我，一点也不孝顺。现在我只能靠你三哥了。”

    杨海欣赏着优美的歌来到妈妈房门口，得意倚在门边，听着他们谈话。

    菊花也快哭了。“妈，我看你是越老越糊涂了。你不能在三个哥哥面前偏心眼，不然会造成家庭不和的。”

    “我怎么糊涂啦？”蛋奶奶哭声戛然而止，又增加了一层火。

    “妈，你懂吗，你这样做会成为斗栗尺布的祸根。”

    “你说什么？什么‘斗栗尺布’？”蛋奶奶茫然地。

    “就是兄弟不和的意思。”

    蛋奶奶听后，又恸然大哭。“哎唷，老头子，不知你听到了没有，现在连你的丫头也在怨我是兄弟不和的祸根哩。老头子，你怎么要死得这么早啊，你知道吗？我打单身把他们拉扯大，现在他们翅膀硬了，能飞了，却不想要我这个妈了，你要是还活着的话，也能替我压压他们，治治这个家。老头子，我真不想活了，快来接我去吧。”

    “妈­！你真糊涂了。三哥他····他只怕是欲壑难填。你不能老偏爱他！”

    杨海怒气冲天冲进房内，将菊花重重打了一耳光。“你敢说我欲壑难填！敢说妈偏爱于我·····我看你才是斗栗尺布的祸根！真正的夹兑婆！”

    顿时，菊花捂着被打的脸，瞠目结舌看杨海一眼，哭着站到母亲身边，苦楚地：“妈。”

    “不服是不是！”杨海狠狠地逼菊花一眼。

    蛋奶奶哭声停止，瞪一眼杨海，心疼地用手摸住菊花的肩膀，“活该！”

53）菊花哭着跑回自己房里，伏在桌上哽咽。

    杨海来到她房门口颓然徘徊。

    少顷，菊花发现杨海，盛然走去，‘咣’的一下，将门重重关上，重新回到桌上哭泣。

    杨海犹疑地轻轻把门推开，走进房内，懊憹地：“刚才是三哥不好，太冲动了。喃，这里有五十元钱，你先拿去，算是三哥给你赔理道歉，也算是你的劳务所得。以后三哥只求你不说三哥坏话就行。”杨海一边说，一边将五十元钱放到桌上，顺便用一本《成语词典》将钱压住。

    菊花猛然抬头，愤愤地：“钱不是我一人挣来的，没脸一人拿。我可不像你恬不知耻。”

    “钱不要没关系。”杨海说着，态度轻佻，陡变成趾高气扬模样，“可是，不识抬举也决不是件好事。”

    “别来我面前装慈悲，我知道你是两面三刀，表里不一的人。”

    杨海冷笑一下，狠狠地反问：“我两面三刀，表里不一？”他说完，立马恢复本来面目，凶暴扇了菊花一耳光。“你这夹兑婆！我怎么两面三刀，表里不一啦？！吗的，就凭你，也有资格教训我？欠打！今天我再打你一耳光，目的要你长个记心，看你今后还敢对你三哥我评头论足，说三道四吗？”

    顿时，菊花左脸有了五个手指印迹。她捂着被打的脸号哭起来。

    杨海说完，欲离。杨祥、凤贞、美姣听到菊花号哭，分别闻声而至。

    “杨海，你打的是什么人？下手这么狠！”杨祥铁青着脸粗气地问。

    “打夹兑婆！”杨海理直气壮地。

    “她做了你多少夹兑？有证据吗？”杨祥接着严厉地。

    “就算她做了夹兑，有妈在，也轮不到你打她。”美姣把菊花拢在旁边，正义凛然地。

    “怎么？你们想打架呀？”杨海说着，攥起拳头，趁机起哄。

    凤贞站在一旁焦急看着，不知所云。

    “打又怎样？”杨祥一拳挥向杨海，“别以为这个家个个都怕你。”

    “好啊。”杨海轻蔑地说完，与杨祥扭打起来，两人在地上滚来滚去····

    “家都分成这样了，怎么还打呀。别打了。”凤贞一伙站在这边喊，一伙站到那边嚷，整个人慌了神似的。“都是自家兄弟，怎么说打就打？要让外人知道，别人会说闲话的。”

    “杨祥，你给我站起来，你不能打。他要打，就让他打个够。他有妈袒护，你有理也说不过他呀。快起来，不要打了，你要打伤了，我怎么办啊。”美姣推开菊花，站到前面大声喊，人都快气哭了。

    菊花看着，一幅恼羞成怒的样子。

    这时，蛋奶奶急急走进来，恼怒而又心疼地：“杨海，你怎么啦？”

    “他打我！”杨海不回头的继续在打。

    “好啊，你们竟敢以大欺小。”蛋奶奶说着，一气之下，很快到外面拿了个扫帚进来，朝杨祥身上猛打。“我让你打！我让你打！看你能打赢我吗？！”

    隔壁王爷爷、王大哥、刘大婶闻声也从家里赶了过来。

    蛋奶奶的扫帚打醒了杨祥，使他松手从地上懊恼站起，可他来不及站稳，又被反赴过来的杨海推翻在地，好在王大哥即时出面，拉住了杨海。

    “算了吧，杨海，兄弟吵架非得吵出信负？”王大哥劝戒地。

    杨海很不服气的站着，两眼直逼杨祥，最后趁王大哥没注意，还踢了杨祥一脚。

    杨祥拍了一下裤管，只是瞧一眼杨海，并没把他放在意上。

    “来打呀，怎么不敢打了？！”杨海悍然挑衅。

    王大哥再次拦住杨海：“还想打呀？”

    面对杨海的挑衅，杨祥双眼像喷火，腮腺下的筋脉涨得根根在蠕动。

    “王爷爷，你看我怎么活呀？他们都不想放过我这个单身婆，看来我真的只有去跟老头子过了。”蛋奶奶伤心地哭了起来。

    “你们也是，不知要闹到哪天才能停止？哎，你先到我家去消消气吧。”刘大婶拉起蛋奶奶的手，折中劝化着。

    “杨祥、杨海，你们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非要大动干戈才能解决。你们知道吗？这样大动干戈，伤了兄弟情分不说，还闹得我们也不得安宁，这样值吗？蛋奶奶，你也别过分伤心，老是去想那些不愉快的事。走吧，到我家去静一静，避开几天，让那些不愉快的烦心事见鬼去。”王爷爷说完，动步朝房外走。

    刘大婶挽起蛋奶奶的胳膊，一边簇拥，让蛋奶奶离开，一边恬然告戒：“告诉你们，别打了。再打，可没人为你们解危了。”

    杨海尾随刘大婶，轻慢离开菊花房间。

菊花余恨未解地站着。

    美姣见势，机灵扯一下杨祥衣角，示意离开。

    杨祥会意跟在美姣后面离去。

凤贞迟钝地醒悟过来，翻然跟了出去。

54）晚上，王爷爷家，堂屋内。灯下，蛋奶奶怆然哭叙着：“王爷爷，你是个爱评理的人，你给我评评理吧，现在他们那些天收的！就是不想放过杨海。杨海从部队退伍回来用了他们几分钱，他们就像少了肝肺似的。杨海买回那些东西，不也是为了这个家的名声好听一些，也是用在这个家里。可他们就不想放过杨海哩。”

    王爷爷双手插进袖管，仁慈站着，谓然长叹一声，懵然地：“你一伙说他们不想放过你，一伙又说他们不想放过杨海。说实话，我都懵了，不知你是在说谁。”

    “蛋奶奶，别这样，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别这样啊。哪个家庭能是一帆风顺的？谁家碗柜里的碗盅不磕磕碰碰？想开些啊。”刘大婶摸着蛋奶奶的一只手，俯身劝解。

    “别个的家庭会像我这个家吗？个个只想整死我和杨海哩。你们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干脆死了的好，就是那死老头子迟迟不来接我。”

    “蛋奶奶，别这么说吗。你家杨海还没正式成亲，菊花也没找到婆家，怎么就想到要去死？杨元、杨祥，我是看着他们长大的，好像还算明理。他们处处都是为着大家庭想，就是天大的事也不到你面前来亢声。我看啦，蛋奶奶，你不能总是牢骚满腹。这样下去，这种事传到茶花耳朵里她会怎么想？她还敢进你这家门？”刘大婶拍着蛋奶奶的手背，亲切劝化。

    这时，妞儿也怯生生偷溜进来，将身子羞羞答答地倚在爷爷旁边听着，偷乐着。

    “蛋奶奶，先不要这般浮躁，各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家嘛，只要你把碗里的水端平就行。”王爷爷心平气和地。

    “爷爷。”妞儿胆怯扯一下王爷爷的衣角。

    “俏孙女，我说错了？”王爷爷转过脸问。

    妞儿的脸绯红了，极快跑了出去。

55）白天，杨祥房里，杨元、凤贞与杨祥、美姣正谈着：

    杨祥愤慨地：“哥，我本来想忍，但控制不住自己。看着杨海这样，我们太吃亏了。”

    “吃亏又怎样？他是自家兄弟。看你像头牛似的，发泄出来又能解决什么问题？”美姣阴郁着脸责备杨祥。

    “老二，看着家变成这个破碎样子，做大哥的心里也难受。说真的，我也认为妈有些地方做得欠妥，但是妈可能是爸死得早的原故，才这样玍古管着我们。我们要多体谅她。她能单身养大我们不易。”杨元说着停了片刻，接着又继续平和地：“过几天，妈就要七十生日了，我们得筹备一下，将这个家好好修补修补，看能迷补点什么。对于杨海，我们也要尽最大限度忍耐，不能撩开衣服露出肚皮给别人看。妈要娇他惯他是很自然的，我们对他的忍耐就是对妈的孝顺。让着点，亏了就亏了，反正现在已正式分田到户，菜田里月月多少有些收入，总还不到饿死地步。嗨，退一步海阔天宽。”

    “听到了吗？你就不会向大哥学着点？你看他，什么事情都能包容，从不像你这样冲动。”美姣仍在责备杨祥。

    “啈！”杨祥的右手拳头重重击在左手心。一声唉叹后，他懊悔蹲在地上，古奥着：“我说了，我也想忍，可就是忍不下去。”

    “今天听他说出这么多道理，头一回。”凤贞把头低下，怯懦瞟望丈夫，暗中觉得幸福。

56）早晨，杨海在房里欣赏音乐，嘴里愉快唱着《我们的生活比蜜甜》。

    茶花怏然来到杨海房门口，停滞在门外注视杨海。

    一瞬间，杨海发现站在门口的茶花，连忙喜迎过去。“花，你来了，进来吧，就我一人在家。”

    “进来就进来，还怕你吃了我不成？！”茶花气盛地走进房里站着。

    杨海急忙将房门关上。

    “关什么关？！有胆也可当着众人干！”

    “怎么，今天吃火药了？”杨海说着，上前搂抱茶花。

    “放开！”茶花粗暴地。

    “怎么啦？”杨海松开茶花，觉得有点不对劲，不解地观望着她。

    “实话说了吧。”茶花语气又变得柔和起来。忧愁地：“我觉得你当过三年兵就变坏了。别以为我什么都能顺从你，满足你，你就整天无所事事，沉迷女色····”

    “你不也同样性福吗？”杨海厚颜地。

    “无耻！····我是看在我们将要成为夫妻的份上才让你满足的。作为未来妻子，我提前贡献不在乎，可是现在我就看你变成了一种嗜好，整天不务正业，只会与兄弟明争暗斗。还说是为我，可我不稀罕！我与你热恋一场，顶多让你占些便宜，大不了我把胎儿打掉，反正我又没正式过门到你家。”茶花思绪混乱，情绪激动地。

    “花，千万别····千万别这样。”杨海急了。

    “谁要你变成这样？贪得无厌。”

   “你听谁说的？”

    “我听谁说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问你，你家自你退伍回来后才闹得分家的是不是？”

    “家····其实我还真不想分，要分也想过两年才分。只是他们想分。”杨海尴尬地。

    “你独吞了全家的决分钱是不是？”

    “这····是我妈要我替她管的。”

    “现在是你当家了是不是？”

    “这也是我妈的主意。今天你到底怎么啦？”

    “你跟兄弟明争暗斗是不是？”

    “花。我····冤枉啊。我没有。是二哥先动手打我。”

    “够了！你急着解释干什么？还以为有理？！你没受良心谴责，我都替你内疚。你替我想过没有。在我未过门之前，你就跟哥哥嫂嫂们闹翻了。·····一斗、二争、三打架····将来你叫我跟他们怎么相处？····我们不是在大家庭里被孤立了吗？说不定，他们还以为是我在暗中献阴风指使你这样做的！”

    “我····”

    “你为了一点点利益，不顾兄弟情份，不顾今后生活得失，贪小失大。····今后我嫁进你家，你要我怎么和你过？”

    “我····”

    “别支支吾吾！以前我妈说，家有遍爱不是好事。当时我还以为她是说着玩的。现在我算明白了，懂清了她的意思。你好好想想吧，要么你悔过自身，去把你妈接回来，与兄弟和好如初，要么我俩就止分手。”茶花说完。忏悔地疾步离去。

    “花，别走，别这样。我真心爱你，不要对我这样好吗？你让我好好想想。”杨海话未说完，望着决然离去的茶花，失意长叹一声。

57）晚上，杨海和衣躺在床上睡熟了，收录两用机却仍在播放《天仙配》选段。

    梦里，茶花对杨海凛然视之，厉色地：“你一天不跟家人和好，我就一天不嫁进你家！”

失魂落魄的杨海孑然站着，远远看着茶花，用手臂挡住茶花咄咄逼人的目光。突然间，他坠入无底深渊，掉下，掉下·····

    杨海从梦里骇然惊醒，霍地坐在床上，栗然回味刚才掉下深渊的情景，额头上淌出豆大汗珠，好在此时此刻有歌声陪伴，有木板壁上贴着的性感美女画笑脸瞧着他。

58）早晨，杨元房内。凤贞帮文刚、文铁穿好保暧鞋，又拿来新棉衣给他们穿上；屋后猪栏里的猪在嚎叫；杨元坐在竹椅上，边吸烟，边沉思。

    正屋堂屋边，杨海悠然倚在自己房门口欣赏音乐，不时看着两个侄子背起书包，身着新衣，分别高兴喊着：“喔·····新衣啰。”；“喔·····穿新衣啰。”从杨元房内走出，去上学。

  杨祥、美姣也从自己房里出来，朝杨元房里走去。

    见此，杨海机警讯速躲回房内，将音乐音量关少，悄悄来到堂屋窗下，聆听杨祥他们的谈话：

    杨祥焦急地：“大哥，妈在王爷爷家就这样一直呆着也不是个办法。过几天她要生日了，你就想个办法把妈接回来吧。”

    杨元听杨祥说完，有些性急。他思考着，吐出烟蒂，站起蹀躞。

    美姣泰然地：“为妈做酒待客，至少也要八百一千，我们到哪里去借钱？”

    凤贞忧郁地：“先还是把妈接回来再说。”

    “大哥，你晃来晃去，怎么不说话呀？”杨祥着急地。

    忽然，杨元一语不发，沉思着朝房外走去。

    杨海见大哥出来，慌忙、尴尬躲到旮旯里。

杨祥、美姣、凤贞也跟到门口塞着没出来。他们不解地看着杨元直往屋外离去。

    “大哥，你到哪里去？”杨祥显得有些担心地。

    杨元没有回答，继续离去。

    “啈！”杨祥气恼长叹，回到房中，心急如火地：“在这个节骨眼上竟还有心思上她家。”

    美姣见势，即刻扯一下杨祥衣角，示意他不要当着大嫂提大哥与水莲的事，随后，她傻笑几下，“唉，我们回吧。”说完，美姣拉起丈夫，颓然离开大嫂房里。

    凤贞怃然站着，一言不发。她知道，事情真要是那样，自己也没办法奈何他。

正屋堂屋内，杨海寻思着，缓慢从堂屋旮旯回到自己房里揣摩，仿佛耳边又响起凤贞深遽的话：“他还是心挂这个家的。家、家·····”

    杨海仍在寻思，脑海又回响起茶花尖锐、刻薄的话：“你为了一点点利益，不顾兄弟情份，不顾今后生活得失，贫小失大，我今后嫁进你家，你要我怎么过？！怎么跟他们相处？！·····要么你把你妈接回来，要么我俩分手！分手····”

    杨海心里矛盾一阵。猝然，他翻然醒悟，走出房间，绕了半个大圈，来到王爷爷家，见刘大婶正在喂鸡喂鸭，便尴尬、犹豫片刻，憷然上前问：“刘大婶，我妈呢？”

    刘大婶白一眼杨海，不屑一顾地继续往地上扔食。半响才冷冰冰地：“在王爷爷房里。”

    杨海慢步走进王爷爷房里，懊然地：“王爷爷。”

    “你来啦。我去一下。要好好看着你妈。”王爷爷转身进了里间房，睡下了。

    “妈，回去吧。都是我不好，惹你生气了，把你气成这样。”

    “你是妈的依靠，妈不怪你。是他们那些天收的短命鬼把我气成这样的。妈不回。这次妈要跟他们没完。”蛋奶奶爱中带恨地说。

    “妈，是我不好。这个家变成今天这样，我有一定责任。我决心改。跟我回去吧，啊。”杨海虔诚地。

    “杨海，你今儿个是怎么啦？是他们压着你这样，还是跟他们学坏了，变啦？”蛋奶奶诧异地。

    “妈，我没变。真是我不好。回去吧，我求你了。”杨海动之以情地脆下了。

    “不回！不回！！”蛋奶奶越发恼人起来，将头执拗偏向一边。

    “要不我把茶花也叫来，一起请你回家？”

    蛋奶奶仍是执拗地将头偏向一边，“不回！谁来请，我也不回！”

    “妈，你是挺看得起茶花的。我去了。”说完，杨海从地上站起，疾步离去。

    蛋奶奶视杨海变心了，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孤独、伤感、愤怒。此时此刻，她没有哭，也没有泪，而是将痛苦藏在心里，她在想：这些短命的背时鬼，怎么一个个离我而去，丢下我这个孤老婆子不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老头子，你等我等累了吧，我这就来侍候你。最后，她缓缓起身，惨然从王爷爷房中走出。

蛋奶奶懵然推倒王爷爷家菜地上围起的竹篱笆，孤零零的直线踏过菜地，再次推到竹篱笆，从自家猪栏巷道转进堂屋，直接进到自己房里。她四处寻找着，最后在门页背后拿起一块长浴巾，打了结，并搬来一把竹椅，站上，将浴巾往柱子方头上挂····

59）白天，杨海拉起茶花的手，高兴跑到王爷爷家。刘大婶在屋前竹杆上晾晒刚洗衣服。

    “婶子。”茶花大方地。

    “唷，茶花也来啦？几日没见，又见长漂亮喽。真是女子十八变，我们老啰。”刘大婶喜笑颜开地看着茶花说。

    很快，杨海拉着茶花的手进到王爷爷房里。

    “人呢？”杨海诧异地说。接着又大声地喊：“妈。”

    茶花细听一下，扯一下杨海的手，指着传出呼噜声的里间房暗示。随后，她与杨海悄悄走进里间房，见是王爷爷在独自熟睡，于是又很快退了回来。茶花琢磨着自语：“你妈上哪去了？”

    杨海和茶花讯速来到屋外。

    “婶子，你知道我妈上哪去了吗？”茶花着急地问。

    刘大婶笑着看着他们走拢，惊诧地：“刚才不是跟你王爷爷在房里吗？怎么，我才去一伙就不见了？”

    “上哪啦？”茶花仍在琢磨。骤然，她发现被推到的竹篱笆，发现被踩坏的萝卜，于是惊异指着这条新路，“海，你看。”

    杨海和茶花沿着蛋奶奶刚走过的路立马回家。

60）白天，室外。杨元和王书记朝王爷爷家里走去。

    “王书记，我们怎么劝都劝不回，这下就看你的了。”

    “你妈也太固执了。”

    杨元他们边走边谈，未进家门，忽然，从蛋奶奶房里传出茶花赫然尖叫声，以及杨海惊恐声：

    “啊！”

    “快来人呀，妈上吊啦！”

    杨元和王书记闻音，立即改道，加速往自家跑。

凤贞、杨祥、美姣也各自从房内跑出，走进妈妈房里。

    杨元讯速走拢母亲，将母亲往上抱举。王书记立即扶起被蛋奶奶踢倒的椅子，站上去，取下方头上挂起的浴巾，随后将蛋奶奶轻轻放到床上。

    刘大婶怵然而惊，疾步赶到蛋奶奶床边；八十一岁的王爷爷，行动缓慢尾随在后。

    “妈。”凤贞、美姣先后呼唤着，泪珠泫然而下。

    “妈。”杨元、杨祥也先后呼喊，杨元哑然落泪。

    “妈。你不能死啊。你怎么这样狭隘。”菊花潸然泪下。

    刘大婶连忙用右手母指掐住蛋奶奶鼻染下方。

不一会，只见蛋奶奶手指尖弹动一下，众人才先后释然下来松了口气。菊花、美姣、凤贞还露出了笑脸。

    “没事哩，没事。好人是那么容易死的？”刘大婶说着，眼里淌出几滴泪，笑了。

    “妈。是我不好，我向你认错，也向哥哥嫂嫂们认错。”杨海悔恨的哭着。

    “妈，你听到了吗？杨海在说话认错。他知道自己错了，决心重新做人。”茶花热切看着未来的婆婆，含笑说。

    渐渐地，菊花、杨元、杨祥等先后为杨海的悔悟感到奇怪，杨祥还至疑地观察着杨海。

61）晚上，蛋奶奶房里。王爷爷双手插入袖管，站在外围，一边思索，一边听蛋奶奶哭叙。

    蛋奶奶痛苦、浮躁地：“你们让我死，我实在不想活了，老头子在喊我去哩。你们为什么不让我去啊？死了比活着还轻松。现在连杨海也变了，我成了孤老太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们这些忤逆不孝的短命鬼！炮打鬼！雷打的！火烧的！天收你们！我真想要你们天诛地灭，不得好死！王爷爷、王书记，你们怎么不让我死啊？死了就一了百了哩。”

    王爷爷在蛋奶奶骂哭声中，不时心急插话：“蛋奶奶，我不是教你要把家里一碗水端平么，怎么你就听不进去。现在你知道厉害了吗，连邻居都跟着不得安宁。”

    杨海还在哭。“妈，我怎么会变呢？我不管怎么变都是你的儿子。现在大哥、大嫂，二哥、二嫂都在着手操办你七十岁生日，怎么能说我们没一个孝顺你的呢？”杨海同样在母亲骂声中插话。

    刘大婶眼眶还是湿的，她接下蛋奶奶的话说：“蛋奶奶，话可不能这样说。杨海是变了。可他是变好了，懂事了。现在茶花也蹲在你面前，你该高兴才是。转过身来看看吧。”

    茶花深情地望着蛋奶奶：“妈。”

    刘大婶继续劝说：“蛋奶奶，你听到了吗？茶花都改口叫你妈了哩。”她说着，眼泪成了激动的热泪：“你是个好体面，爱风光的人，现在你三个崽都在共同操办你的生日，他们连各路亲戚请柬都发了。到那天，你各路远方亲戚来为你祝寿，你总不能把客人当在门外吧？”

    “家都被他们乱成这样，还有什么生日可做？你叫他们给我拿包老鼠药来吧，让我吃了，好省他们的心哩。”蛋奶奶仍在伤心哭诉。

    刘大婶、王爷爷听了，萎靡摆了摆头，有点理屈词穷的味道。

    王书记站着，致诚地：“我说蛋奶奶，你不要动不动就想着去死，这样怪吓人的，使整个妯娌、邻居、儿女都不得安宁。你真要是那么死了，我们上哪里去叫蛋奶奶？蛋奶奶，你该去掉暴躁脾气、狭隘心思才好。”

    蛋奶奶不由分辨急着插话：“你要我怎么跟他们相处吗？他们丢下我这个老单身婆不管，还说给我过生日，这不比要我的命还痛心吗？！”她一边说，一边哭，一边用手捶打着胸口，泪水一串一串往下流。

    王书记继续：“蛋奶奶，少安毋躁，少安毋躁啊。他们三兄弟给你操办生日是真的。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他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们真要像你说的那样，村里也会为你做主，替你教育好他们。其实，刚才扬元走来喊我劝你，目的也是出于孝心，想把你从王爷爷家接回来过生日。谁知你性情如此扁急狭隘，想到去死，你也太玍古了。幸亏杨海、茶花适时赶到，不然延误一下就真的没命了。好吓人啊。蛋奶奶，你要相信我，你三个儿子没有不孝敬你的意思。过去搞农会那伙，你都是非常积极、坚强、识大体、顾大局的，怎么人到老了，轮到小家问题上就不坚强，不顾家庭和睦，老犯糊涂了呢？蛋奶奶，过去我在社员大会上曾贯彻过：‘每个家庭都是社会的组成细胞’，不知你听进去了没有。如果现在你还不想过来，此事继续朝过去的方向去发展，那不仅会影响家庭和睦，而且还会影响整个全村‘五好’形象，直接影响‘五讲四美’，影响全村精神文明建设。蛋奶奶，我真诚希望你能把家庭的这碗水好好端平，也争创一个新的‘五好家庭’，好吗？”

    蛋奶奶被王书记劝化了很多。“谁知他们是这样？”

    王书记看着蛋奶奶好转，心情舒畅了很多。“蛋奶奶，你知道不？每个家庭都是社会的组成细胞。社会要安定才能和谐，才能发展。村里要团结才有战斗力，社员们才会看到希望。作为家庭也是一样，更需要团结、和睦、理让，才能实现万事兴旺。只有家庭和睦稳定了，才能给社会、给村里营造和谐氛围环境。今后你要把心胸放宽，将问题看远想熟，有话不要放在心里憋闷着，要拿出来跟儿女们沟通，摆到桌上。家和万事兴啦。蛋奶奶，我相信过去你是个明事、识体的人，现在肯定照样是一个讲理、顾家、爱面子的。你该懂得我讲的意思，也希望你去争当公民道德模范，为后人传下佳话。”

蛋奶奶听后，微微点了头。

  大伙见了，脸上都挂起了笑容。

62）上午。和煦的阳光下，欢快的乐曲声中，蛋奶奶家，屋内屋外，一张张洋溢的笑脸沉浸在一片祥和愉悦气氛里。她家往日挂起的萝卜种，芹菜种，芫荽种，以及废旧薄膜、竹扦等都收拾得一干二净。一正两横的屋内贴满红色寿联，来自各房亲戚朋友在屋里屋外穿梭。堂屋内，客人们共同把蛋奶奶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凡年龄比蛋奶奶小的男女客人及村民，多数手上拿起红包，有的将红包装在衣袋里，准备给蛋奶奶拜寿时预作拜见礼。

    正屋堂屋上方家箱神龛上摆着一碗扣肉和燃着的香火。家箱前面摆着一张红漆四方桌子，上面规范摆着四个红花碟子，分别装有花生、水果、糖、葵花子，两只腊板鸭脖子上捆扎红纸条平摆在桌面东西方向，鸭嘴与鸭嘴对称护着糖果花生等碟上东西，桌子的左、右、前三方用龙凤图案红绸被面裹围，正面贴着审目的金黄色‘寿’字，‘寿’字两边贴有：‘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等寿联。蛋奶奶笑容可掬端坐在寿字右边，左边由王爷爷作陪。中间四方小矮凳上放了个装红包用的红漆茶盘。两条橙凳上坐着各房主要亲戚，以及村里的王书记和周村长、王爷爷等。

    杨元和凤贞眯笑着，第一个来到母亲跟前跪下，给母亲拜寿。他们共同诚意浓浓地：“祝妈妈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蛋奶奶欣然地：“好，好啊。快起来。为妈的希望你们能把好头继续带下去。也祝你们家庭幸福。”

王爷爷满脸堆着笑，不时插话：“杨元啊，你可要继续把这个好头带领下去，为邻里做个好榜样。”

    杨元歉意地：“谢谢妈。谢谢王爷爷。我一定竭尽全力，好好努力。”说完，他与腼腆的凤贞一同起身退下，站到一边。

    菊花见凤贞脸上挂起笑意，便欣喜走过去，拉起凤贞的手：“大嫂，我终于看到你笑了。”

    听菊花这么一说，凤贞又彰显出拘谨来，难为情似的悄然离开了。

    杨元他们离开不久，杨祥和挺着大肚子的美姣又跪到母亲跟前，异口同声地：“祝妈健康长寿，晚年幸福。”

    蛋奶奶喜悦地：“好，好，好。快起来。为妈的希望你们小俩口幸福恩爱，早得贵子，为大家庭添喜添乐。”

    杨祥和美姣幸福地：“谢谢妈。”随后，杨祥扶起美姣慢慢离开。

    紧接着，杨海和茶花接踵而来，他们在母亲面前一一跪下。“祝妈妈老当溢壮，福寿延年，萱花永茂。”

    蛋奶奶乐呵呵地笑了。“哎哟，我都七十岁了，人老珠黄哩，还萱花永茂、福寿延年？快起来吧。妈希望你们相亲相爱，白头到老。也希望你们早日完婚，成为妈孝顺的儿媳。”

    茶花汗颜起来，“谢妈妈，我会跟大嫂、二嫂好好学的。”

    听完茶花的话，在场的王爷爷、王书记、刘大婶、王大哥、百顺、水莲等众父老乡亲都欣然笑了。只是妞儿偷偷躲在刘大婶后面，摸着辫子在偷偷羞笑。

    杨海起身，真执地：“妈，我真高兴你能原谅我，给我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蛋奶奶由衷地：“好啦，好啦，妈都不怪你们。妈也请你们原谅加体谅。”

    美姣站在一边，不时乐滋滋地：“妈，我们看着一家人真诚团结，和睦相处，高兴哩。”

    拜寿轮到菊花了，她单独跪到母亲跟前：“祝妈妈福寿双至润晚年，萱花永茂添寿岁。”

蛋奶奶笑得前仰后合，甜滋滋地：“死丫头，还为妈填寿联哩。妈可没读过你那么多书，听不懂啊，只知道听起来顺耳甜心。妈受了你的寿联。妈也祝你早日找个如意郎君，完成我的全部心愿。”

“菊花，你也该喊个男人来一起给母亲拜寿了。”刘大婶嬉笑着嚷嚷。

菊花绯红着脸，羞羞离去。

“哈····看她羞的，还怕丑呢。”妇女甲咐和说。

    文刚、文铁身着新衣大大咧咧走来，必恭必敬跪在奶奶身前磕起了响头，他们大声地：“奶奶好，祝奶奶····”他们同时忘了祝词，互相尴尬看着对方：“全忘了，说什么呢？”

    众亲戚见两个小孩尴尬成那样，同时开怀大笑。

    蛋奶奶乐此不疲地赶紧上前半步，双手拉起两个孙子，津津乐道着：“乖孙子，起来吧。忘了就别说了。奶奶要的是你们这份心。来，奶奶享你们糖吃，这就去拿。”

    在一片祥和气氛里，蛋奶奶一手牵一个孙子，朝房里走去。顿时，围观的人露出张张笑脸，同时不约而同给蛋奶奶让出条道，望着他们甜畅走去····

突然，百顺手中举起红包，大声嚷着：“蛋奶奶，您等一下，我们邻里亲戚都还没给您拜寿！你不想收众亲和团邻的红包了？”（在一片笑语喧哗声中，画面骤然定格）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