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情湾》前10场及最后的第95场剧本

1傍晚 内 银行柜台前。

（因怀孕而行动迟缓的桂艳丽在票据上签字后，把李莉君递出的钱款装入皮包，欲将皮包从柜台上取下。李莉君急忙拉住皮包）

李莉君：等等！艳丽大姐，我来帮你。

（李莉君跑出柜台帮助桂艳丽提皮包，送她出门。）

2 傍晚 外 银行门外。

（李莉君陪桂艳丽出门，送她进入汽车驾驶座，转过另一侧把皮包递进去，帮着桂艳丽把皮包放到身旁的座位上。）

桂艳丽：莉君，都让你推迟下班了，真不好意思。等大黄梨到货，我送你们两箱尝尝，这是今年才上市的新品种俏货呢。

李莉君：艳丽大姐，你们果品公司的生意越来越大了，这个月是第二次提十万现金了。

桂艳丽：我还得感谢你们银行及时给我们贷款呢。莉君，等到中秋节，你一定要参加我们公司的晚会，唱唱歌，跳跳舞，别老是窝在家里。哎！到时候一定把你的小对象一块儿带去。

李莉君：真不好意思。逢年过节，我都成了你们公司的职工了。

桂艳丽：什么话呀！我们可是八、九年的交情了。不说了，你回家吧。

李莉君：大姐，天快黑了，你也快回吧，路上小心。

桂艳丽：好，我走了。

李莉君：哎，大姐，你去妇产科检查了吗？开车不影响你肚子里的宝宝吧？

桂艳丽：就是在妇产科耽误了时间，熟人多，问这问那的。胎儿很正常，才五、六个月，十几公里的路，开车没问题。我走了。

（汽车缓缓启动，桂艳丽看见缪武城在前面路口向她招手，就把车开过去，让他上车。李丽君目送他们远去。）

3 傍晚 内 在大街行驶的汽车里。

（缪武城盯着前座副驾驶位的皮包。桂艳丽立刻把皮包移到自己脚下。）

缪武城：桂副总，谢谢您了！

桂艳丽：嗨！一个单位的人，谢什么呢。缪武城，又来见你的未婚妻了？

缪武城：嗯，她生病了。

桂艳丽：哟，什么病？要给你放几天假吗？

缪武城：不用，需要请假时我会写报告的。

桂艳丽：缪武城，记得你的对象好像叫碧波？这名儿好记，听说长得很漂亮是吗？春节联欢时我让你带她来公司，她没来。等下月中秋节你把她带来参加公司的晚会，让我们见个面，一定！

缪武城：好。

（车外景象变成城郊路段。桂艳丽从后视镜中看到缪武城紧张的脸）

桂艳丽：快进岔路了，路难走，我身体不方便，开得慢，你担待点儿。

缪武城：好。

（桂艳丽继续从后视镜中看缪武城肌肉抖动的脸。）

（暮色中，窗外景物开始模糊，汽车进入车辆稀少的岔路，不时有颠簸）

（缪武城神情紧张的脸和桂艳丽起疑的脸。）

桂艳丽（画外音）：缪武城今天的话不多，平常不这样。他好像很紧张，头上在冒汗，还有点发抖，他好几次在看我的皮包。

桂艳丽：缪武城！

缪武城：哎！大，大姐是在叫我？

桂艳丽：武城，今天你不爱说话，是生病了？

缪武城：是，不是，是碧波生病。

桂艳丽（画外音）他没生病，怎么出汗？莫不是在打皮包的主意？他会抢我吗？都是老熟人，怎么抢？除非，除非他……他上车的时候，没有别人看见。如果，如果他对我下手……怎么下手？杀我？天啊！这路上没别的汽车。凌松涛不止一次对我说过，缪武城靠不住，上次的质量责任事故就是他不负责造成的。这样的人，什么都干得出来。

缪武城：大姐，你身体不好，就停车。

桂艳丽：停车？为什么？

缪武城：休息一会儿，到江边坐坐。

（窗外看得见路边有一条波涛汹涌的滚滚河流）

桂艳丽：不用，我没什么，凌松涛他们等着我呢。

缪武城：那就算了！

桂艳丽（画外音）：今天他心怀不轨！我得格外小心，怎么办？还是快让凌松涛来接我吧。

（艳丽取出手机拨号。）

缪武城大声问：大姐，你给谁打电话？

桂艳丽：车子引擎声音好像有点儿问题，我怕半路熄火，告诉他来接我。

（缪武城伸手去抢夺桂艳丽的手机，桂艳丽不放手，争夺中手机掉落下去。缪武城用匕首顶着她的脖子）

缪武城：姓桂的，今天对不住你了，我们急需你的十万块钱，快给我！

（缪武城说话的时候，桂艳丽听见了手机里传来丈夫“喂，喂”的声音）

桂艳丽：缪武城，你这是在干什么呀？这是抢劫！是犯罪！

缪武城：跟你说实话吧，我的未婚妻碧波得了不治之症，需要十万块钱动手术救命，我等了好几天，好不容易等到这次机会。对不住大姐你了，快把皮包拿来，要不，我的刀子就捅过来了！

桂艳丽：缪武城，请你冷静！冷静！

缪武城：要想活命，你就停车！

（桂艳丽用力打方向盘，使缪武城东倒西歪）

桂艳丽：武城小弟，咱们在一个公司，有话好好说。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抢劫！这是大罪！兄弟，如果你改变主意，我就当今天什么也没发生。

缪武城被摔得坐立不住：臭女人，今天你逃不脱我的手心。哼，无商不奸，你们的钱哪里来的？骗人所得！你们的每一分钱都不干净！你们这些黑心老板！无耻奸商！

桂艳丽：可恶！你这抢劫犯！我不会给你的！

（桂艳丽不停地猛打方向盘，使缪武城无法保持身体平衡。但是，她突然感到肚子有些疼。）

桂艳丽（画外音）：糟了，我把肚子里面的宝宝弄得不安了。我的孩子，妈妈遇到了危险。实在没办法，为了不让他得逞，妈妈只能这样，对不住了。哎哟，孩子，你生气了吗？凌松涛，我的丈夫，你肯定从手机里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事，你快来呀！

桂艳丽：缪武城小弟，只要你把刀子扔出汽车，我就当这里什么也没发生。

缪武城：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们有钱人吗？有钱人都是黑心狼！我好几次跟你们借钱，你们总是不给好脸色。哼，十万块算什么呀，无非拔你一根毛。黑心老板！无耻奸商！我讨厌你们！

桂艳丽：住口！我们怎么黑心了？有钱怎么了？我们起早贪黑，啃干粮，喝山泉，三步两跟斗摔打了十几年啊！我们连孩子都不敢要！你相信吗？

缪武城：这我不管！这个月，你这是第二次带回十万块钱了，这才让我找到了机会。有钱人的钱不干不净，我可是为了生存救命才打你的主意。

桂艳丽：缪武城！我们的钱，一分一厘都是汗水换来的。你敢杀死我，你就是十恶不赦的杀人犯！你该去死！去死！

缪武城：怕死我就不做了，今天无非是鱼死网破。桂艳丽，是要死要活，给你两分钟。快停车！

缪武城打开手机：碧波！是你吗？我在桂艳丽的汽车上，她身边有十万块钱，我拿到这笔钱，你就能治病了。但是桂艳丽不让我靠近她，这汽车扭来扭去，都快翻了，我跟你说啊，为了你，我可是尽力了！

碧波（画外音）：哎呀，缪武城！你怎么又钻牛角尖了！你不能这样！你这是抢劫！我宁愿去死，也不要你犯罪抢来的钱！快住手！

桂艳丽：是碧波吗？她是好人！缪武城，你不能给你的未婚妻抹黑。你离我远点，我们商量好吗？为了碧波，我们可以商量。

缪武城：好，我们谈谈。你把汽车停下，然后把皮包给我。

桂艳丽（画外音）：凌松涛，你怎么还不来呀？肚子里的宝宝可是在哭叫，在挣扎了。哎！为了孩子，还是让步吧。

桂艳丽把皮包扔给缪武城：拿去吧，小兄弟，请原谅，我还是不放心你。我把车速放慢，你能不能打开车门拿着皮包跳下去？

缪武城死死抱住皮包：你想把我摔死？就算摔不死，你回去后就报警？我有这么傻？你必须停车！停车！

桂艳丽：缪武城，好兄弟，我保证回去后不说这十万块钱的事。

缪武城：你认为我会相信你吗？

桂艳丽：我从来不说谎！拿钱去救人命，我是自愿的。

缪武城：我不相信你！

桂艳丽：小兄弟，我求你了！我肚子里怀着孩子，为了他，求你了！

缪武城：那你还是要停车！

（这时，对面出现一辆高声鸣着喇叭开过来的卡车，在车灯的照耀下，看得清驾车的人是凌松涛。）

缪武城大惊失色：是凌松涛！桂艳丽，你们这是逼我破罐子破摔了！

桂艳丽：松涛！快来呀！

（缪武城纵身跳过去，挥刀刺进桂艳丽的后背。又刺第二刀。桂艳丽发出惨叫，汽车猛烈窜出车道，一头冲进路旁洪水滚滚的大江里。）

（凌松涛急刹车，拉开车门，跑到大江边，这里什么都没有了，他几次冲进洪水里，却被浪头打回来。他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凌松涛：艳丽！艳丽！艳丽呀！缪武城，你这杀人犯！

（凌松涛急忙从车里拿出手机，拨出110的字样，但是他迟疑一会儿，让手机从发抖的手中掉下，狠狠地看着洪水）

凌松涛：报警有用吗？没用！

凌松涛呼天抢地跪在水里：艳丽！艳丽！

4 夜 内 凌松涛家客厅。

（豪华装饰的房间，大镜框内是一张放大结婚照，这是十几年前的黑白照，桂艳丽扎着羊角小辫，头戴一朵山花，凌松涛身穿一件旧武警服。）

（随着“艳丽！艳丽！”的呼喊声，咣当一声响，门外跌跌撞撞走进凌松涛，一身湿透的他似乎在寻找妻子，他从墙上取下镜框，仔细凝视着照片，模糊泪眼中显出十年前的情景。）

5 日 外 大街照相馆前。

（桂艳丽拉着凌松涛进门。凌松涛有些迟疑。）

桂艳丽：怎么了？半年前你就说咱们照相去，照相去，都说得嘴皮磨起了老茧。进去吧！

凌松涛：艳丽呀，这是结婚照，你穿这一身，让我……

桂艳丽：松涛，算了，那件大红灯草绒衣服要十几块呢，卖一百斤桃子还赚不来。

凌松涛：可咱们这一辈子，不会再有第二张结婚照了。

桂艳丽：真的，你不会跟别的人了？

凌松涛：得，得，你又来了，我对你发誓。

桂艳丽：好了，开个玩笑。松涛，你把这朵花给我插上，咱们就进去照相。哎，怎么笨手笨脚的！插这边，对了！哎，松涛，要不，咱们不照了？

凌松涛：你反悔了？不结婚了？

桂艳丽：天下竟有你这么傻的人！我是说既然咱们相好一辈子，每天你看我，我看你不就得了？

凌松涛：也是啊，可是？

桂艳丽：你呀，逗你玩呢，走吧，等会儿照相时你要笑着点儿。

6 日 内 卧室里。

（凌松涛走进卧室，拿起枕头旁的小衣服，泪眼模糊，想起几天前的情景。）

（桂艳丽在缝制婴儿衣服。）

凌松涛：哎，不对，你怎么缝的是小裙子？咱们的孩子是个带把儿的。

桂艳丽：生孩子的事谁说了算？我希望是个小公主，又漂亮，又淘气。

凌松涛：我可是喜欢小帅哥！长大了跟咱们一起干。

桂艳丽：孩子还要吃苦？你的良心丢山旮旯去了？我要买最漂亮的裙子，带金色纱边的，把小公主打扮成跟图画中的样子。我就要生小公主！

凌松涛：好，好，咱们就两手准备，这样才公平。

桂艳丽：你急什么？小宝贝儿还要等几个月才来报到呢。哎哟，我的小公主，我可是等不及了，你快来吧，快来吧！

（外面电话铃响，把凌松涛从回忆中唤醒。）

7 夜 内 凌松涛家客厅。

凌松涛接电话：我是凌松涛，你是……

黎敏（画外音）：我是黎敏。松涛啊，艳丽回来了吗？

凌松涛：表姐！艳丽她，还没有回来呢。

黎敏（画外音）：松涛，艳丽进城提十万块现金，天都黑了，她别出事儿了，我这就打她的手机。

凌松涛：表姐，不用了，不用打。

黎敏（画外音）：不用打？松涛，你的声音是怎么了？她在家？你们吵架了？

凌松涛：没有，没吵架，表姐，别打她手机，我挂了！

（凌松涛神情恍惚，走来走去，拿起茶几上的茶杯喝水。）

（凌松涛的手停下了，眼前浮现桂艳丽接过茶杯的情景。）

桂艳丽（画外音）：松涛，我给你泡一杯普洱茶吧，现在的老板都时兴这个。人家送礼时说这是最好的，一盒好几百块呢。

（凌松涛喝干杯里的水，又从茶几上取出一根烟，准备用打火机点燃，眼前浮现桂艳丽把香烟抢过去的情景。）

桂艳丽（画外音）：老公，为了咱们的小宝贝，回到家里不抽烟，这可是你保证过的。招待烟我是计数的，我不在的时候也不许偷着抽。

（凌松涛把烟放回去。门外传来敲门声。）

凌松涛：是表姐吧？你推就开。

黎敏推开门进来：松涛，我表妹呢？

（凌松涛没吭声。黎敏走进卧室，拿着他们的结婚照镜框出来）

黎敏：怎么丢在床上？松涛，你把我表妹气走了？她去哪里了？你说呀！喂，你说呀！

凌松涛：艳丽她，永远离开我了！离开这世界了！

黎敏：你说什么呀！松涛，你们俩可是从来都没有拌过一句嘴，怎么就……

凌松涛双手捂面：表姐，她死了！

黎敏：别胡说！怎么不见她人呢？松涛，这是怎么回事呀？你说呀！

凌松涛：天擦黑的时候，我的手机突然响了……

8 傍晚 内 凌松涛家客厅。

（手机铃响。凌松涛取出手机接电话）

凌松涛：喂！艳丽啊。喂，喂，你说话呀！喂，喂……

（手机传来桂艳丽怒斥的画外音）：缪武城，你这是在干什么呀！这是抢劫！犯法的！

凌松涛紧张起来：艳丽！艳丽！缪武城抢你？喂，喂！

缪武城（画外音）：跟你说实话吧，我的未婚妻碧波得了重病，需要十万块钱动手术。我等了好几天，好不容易等到这次机会，对不住大姐你了。

（传来手机掉地的声音）

凌松涛仍听着电话，激动得咬牙切齿。

凌松涛大叫：缪武城你狗杂种！

（凌松涛立即起身冲出客厅。）

9 傍晚 外 卡车停放处。

（凌松涛跳上驾驶室，开动汽车，快速前进。）

凌松涛：喂，喂……

10 傍晚 外 路途中。

（凌松涛驾车飞速前进。手机上传来缪武城的声音）

缪武城（画外音）：告诉你，这十万块我要定了！这是你们骗来的钱！不干不净的钱！

凌松涛咬牙切齿：缪武城，我要杀死你这个抢劫犯！杀死你！

（凌松涛猛踩刹车，按着喇叭。汽车像飞一样呼啸而过。）

（伴随着手机里桂艳丽和缪武城的对话声，在汽车雪亮的灯光中，路面以及路边的树木飞速闪过。）

95 日 内 疾驰的汽车里。

凌松涛：碧波，前面就是河湾山嘴，想上去坐坐吗？

碧波：让人回想起许多事儿的地方，今天就不去了吧，我们还得快一些去准备大会呢。

凌松涛：那，让我们从汽车里看看这河湾的风光吧。

碧波：这地方很美。当年，你和艳丽大姐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往事。

凌松涛：我们俩不也一样？碧波，刚才我到花园里采了一朵红玫瑰，送给你！

凌松涛递上红玫瑰。碧波接过来，轻轻吻着，然后把头靠在凌松涛肩上。

凌松涛：碧波，你看后座，我还给妈带了许多礼物呢。

碧波：谁是你妈？

凌松涛：你说呢！

碧波：松涛哥，你每天还在想你和艳丽大姐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吗？

凌松涛：你怎么说起这事儿了？

碧波：亲爱的！你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他回来了！

（汽车猛地刹住了）

凌松涛：碧波，你说什么？我们的孩子？

碧波露出肚皮：孩子是那天晚上来的。你瞧，看出来了吗？

凌松涛拥抱她：碧波！我们有孩子了！我们有孩子了！我的儿子！

碧波脑海里出现桂艳丽：不，她将是个小公主。

凌松涛：好吧，那就小公主！小公主……

（汽车飞快地奔驰在原野。）

电影文学剧本《绝情湾》

出场时主要人物       

凌松涛――男，36岁，果品公司总经理。

桂艳丽――女，33岁，凌松涛妻子，副总经理。

碧波――女，22岁，缪武城的同村。

缪武城――男，28岁，果品公司职工。

黎敏――女，38岁，公司办公室主任，桂艳丽的表姐。

何志伟――男，50岁，县农业局局长。

张主任――男，40岁，县农业技术推广中心主任。

李莉君――女，24岁，银行出纳。

老徐——男，约60岁，个体农场场长。

刀婉娥――女，50岁，农村售货员。

刘东雷――男，50岁，村长。

碧母――女，51岁，碧波的母亲。

刘大石——男，65岁，村民。

刘来顺——男，刘大石儿子。

崔向阳――男，30岁，警官。

杨美娟――女，30岁，警官。

小李――男，25岁，银行保安.

1傍晚 内 银行柜台前。

（因怀孕而行动迟缓的桂艳丽在票据上签字后，把李莉君递出的钱款装入皮包，欲将皮包从柜台上取下。李莉君急忙拉住皮包）

李莉君：等等！艳丽大姐，我来帮你。

（李莉君跑出柜台帮助桂艳丽提皮包，送她出门。）

2 傍晚 外 银行门外。

（李莉君陪桂艳丽出门，送她进入汽车驾驶座，转过另一侧把皮包递进去，帮着桂艳丽把皮包放到身旁的座位上。）

桂艳丽：莉君，都让你推迟下班了，真不好意思。等大黄梨到货，我送你们两箱尝尝，这是今年才上市的新品种俏货呢。

李莉君：艳丽大姐，你们果品公司的生意越来越大了，这个月是第二次提十万现金了。

桂艳丽：我还得感谢你们银行及时给我们贷款呢。莉君，等到中秋节，你一定要参加我们公司的晚会，唱唱歌，跳跳舞，别老是窝在家里。哎！到时候一定把你的小对象一块儿带去。

李莉君：真不好意思。逢年过节，我都成了你们公司的职工了。

桂艳丽：什么话呀！我们可是八、九年的交情了。不说了，你回家吧。

李莉君：大姐，天快黑了，你也快回吧，路上小心。

桂艳丽：好，我走了。

李莉君：哎，大姐，你去妇产科检查了吗？开车不影响你肚子里的宝宝吧？

桂艳丽：就是在妇产科耽误了时间，熟人多，问这问那的。胎儿很正常，才五、六个月，十几公里的路，开车没问题。我走了。

（汽车缓缓启动，桂艳丽看见缪武城在前面路口向她招手，就把车开过去，让他上车。李丽君目送他们远去。）

3 傍晚 内 在大街行驶的汽车里。

（缪武城盯着前座副驾驶位的皮包。桂艳丽立刻把皮包移到自己脚下。）

缪武城：桂副总，谢谢您了！

桂艳丽：嗨！一个单位的人，谢什么呢。缪武城，又来见你的未婚妻了？

缪武城：嗯，她生病了。

桂艳丽：哟，什么病？要给你放几天假吗？

缪武城：不用，需要请假时我会写报告的。

桂艳丽：缪武城，记得你的对象好像叫碧波？这名儿好记，听说长得很漂亮是吗？春节联欢时我让你带她来公司，她没来。等下月中秋节你把她带来参加公司的晚会，让我们见个面，一定！

缪武城：好。

（车外景象变成城郊路段。桂艳丽从后视镜中看到缪武城紧张的脸）

桂艳丽：快进岔路了，路难走，我身体不方便，开得慢，你担待点儿。

缪武城：好。

（桂艳丽继续从后视镜中看缪武城肌肉抖动的脸。）

（暮色中，窗外景物开始模糊，汽车进入车辆稀少的岔路，不时有颠簸）

（缪武城神情紧张的脸和桂艳丽起疑的脸。）

桂艳丽（画外音）：缪武城今天的话不多，平常不这样。他好像很紧张，头上在冒汗，还有点发抖，他好几次在看我的皮包。

桂艳丽：缪武城！

缪武城：哎！大，大姐是在叫我？

桂艳丽：武城，今天你不爱说话，是生病了？

缪武城：是，不是，是碧波生病。

桂艳丽（画外音）他没生病，怎么出汗？莫不是在打皮包的主意？他会抢我吗？都是老熟人，怎么抢？除非，除非他……他上车的时候，没有别人看见。如果，如果他对我下手……怎么下手？杀我？天啊！这路上没别的汽车。凌松涛不止一次对我说过，缪武城靠不住，上次的质量责任事故就是他不负责造成的。这样的人，什么都干得出来。

缪武城：大姐，你身体不好，就停车。

桂艳丽：停车？为什么？

缪武城：休息一会呀，到江边坐坐。

（窗外看得见路边有一条波涛汹涌的滚滚河流）

桂艳丽：不用，我没什么，凌松涛他们等着我呢。

缪武城：那就算了！

桂艳丽（画外音）：他还在看我的皮包！我得格外小心，他今天肯定想干坏事儿。怎么办？还是让凌松涛来接我吧。

（艳丽取出手机拨号。）

缪武城大声问：大姐，你给谁打电话？

桂艳丽：车子引擎声音好像有点儿问题，我怕半路熄火，告诉他来接我。

（缪武城伸手去抢夺桂艳丽的手机，桂艳丽不放手，手机掉落下去。缪武城用匕首顶着她的脖子）

缪武城：姓桂的，今天对不住你了，我们急需你的十万块钱，快给我！

（武城说话的时候，桂艳丽听见了手机里传来丈夫“喂，喂”的声音）

桂艳丽：缪武城，你这是在干什么呀？这是抢劫！是犯罪！

缪武城：跟你说实话吧，我的碧波得了不治之症，需要十万块钱动手术救命，我等了好几天，好不容易等到这次机会。对不住大姐你了，快把皮包拿来，要不，我的刀子就捅过来了！

桂艳丽：缪武城，请你冷静！冷静！

缪武城：要想活命，你就停车！

（桂艳丽用力打方向盘，使缪武城东倒西歪）

桂艳丽：武城小弟，咱们在一个公司，有话好好说。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抢劫！这是大罪！兄弟，如果你改变主意，我就当今天什么也没发生。

缪武城被摔得坐立不住：臭女人，今天你逃不脱我的手心。哼，无商不奸，你们的钱哪里来的？骗人所得！你们的每一分钱都不干净！你们这些黑心老板！无耻奸商！

桂艳丽：可恶！你这抢劫犯！我不会给你的！

（桂艳丽不住高声回应着，不停地猛打方向盘，使缪武城无法保持身体平衡。但是，她突然感到肚子有些疼。）

桂艳丽（画外音）：糟了，我把肚子里面的宝宝弄得不安了。我的孩子，妈妈遇到了危险。实在没办法，为了不让他得逞，妈妈只能这样，对不住了。哎哟，孩子，你生气了吗？凌松涛，我的丈夫，你肯定从手机里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事，你快来呀！

桂艳丽：缪武城小弟，只要你把刀子扔出汽车，我就当这里什么也没发生。

缪武城：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们有钱人吗？有钱人都是黑心狼！我好几次跟你们借钱，你们总是不给好脸色。哼，十万块算什么呀，无非拔你一根毛。黑心老板！无耻奸商！我讨厌你们！

桂艳丽：住口！我们怎么黑心了？有钱怎么了？我们起早贪黑，啃干粮，喝山泉，三步两跟斗摔打了十几年啊！我们连孩子都不敢要！你相信吗？

缪武城：这我不管！这个月，你这是第二次带回十万块钱了，这才让我找到了机会。有钱人的钱不干不净，我可是为了生存救命才打你的主意。

桂艳丽：缪武城！我们的钱，一分一厘都是汗水换来的。你敢杀死我，你就是十恶不赦的杀人犯！你该去死！去死！

缪武城：怕死我就不做了，今天无非是鱼死网破。桂艳丽，是要死要活，给你两分钟。快停车！

缪武城打开手机：碧波！是你吗？我在桂艳丽的汽车上，她身边有十万块钱，我拿到这笔钱，你就能治病了。但是桂艳丽不让我靠近她，这汽车扭来扭去，都快翻了，我跟你说，为了你，我可是尽力了……

碧波（画外音）：哎呀，缪武城！你怎么又钻牛角尖了！你不能这样！你这是抢劫！我宁愿去死，也不要你犯罪抢来的钱！快住手！

桂艳丽：是碧波吗？她是好人！缪武城，你不能给你的未婚妻抹黑。你离我远点，我们商量好吗？为了碧波，我们可以商量。

缪武城：好，我们谈谈。你把汽车停下，然后把皮包给我。

桂艳丽（画外音）：凌松涛，你怎么还不来呀？肚子里的宝宝可是在哭叫，在挣扎了。哎！为了孩子，还是让步吧。

桂艳丽把皮包扔给缪武城：拿去吧，小兄弟，请原谅，我还是不放心你。我把车速放慢，你能不能打开车门拿着皮包跳下去？

缪武城死死抱住皮包：你想把我摔死？就算摔不死，你回去后就报警？我有这么傻？你必须停车！停车！

桂艳丽：缪武城，好兄弟，我保证回去后不说这十万块钱的事。

缪武城：你认为我会相信你吗？

桂艳丽：我从来不说谎！拿钱去救人命，我是自愿的。

缪武城：我不相信你！

桂艳丽：小兄弟，我求你了！我肚子里怀着孩子，为了他，求你了！

缪武城：那你还是要停车！

（这时，对面出现一辆高声鸣着喇叭开过来的卡车，在车灯的照耀下，看得清驾车的人是凌松涛。）

缪武城大惊失色：是凌松涛！桂艳丽，你们这是逼我破罐子破摔了！

桂艳丽：松涛！快来呀！

（缪武城纵身跳过去，挥刀刺进桂艳丽的后背。又刺第二刀。桂艳丽发出惨叫，汽车猛烈窜出车道，一头冲进路旁洪水滚滚的大江里。）

（凌松涛急刹车，拉开车门，跑到大江边，这里什么都没有了，他几次冲进洪水里，却被浪头打回来。他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凌松涛：艳丽！艳丽！艳丽呀！缪武城，你这杀人犯！

（凌松涛急忙从车里拿出手机，拨出110的字样，但是他迟疑一会儿，让手机从发抖的手中掉下，狠狠地看着洪水）

凌松涛：报警有用吗？没用！

凌松涛呼天抢地跪在水里：艳丽！艳丽！

4 夜 内 凌松涛家客厅。

（豪华装饰的房间，大镜框内是一张放大结婚照，这是十几年前的黑白照，桂艳丽扎着羊角小辫，头戴一朵山花，凌松涛身穿一件旧武警服。）

（随着“艳丽！艳丽！”的呼喊声，咣当一声响，门外跌跌撞撞走进凌松涛，一身湿透的他似乎在寻找妻子，他从墙上取下镜框，仔细凝视着照片，模糊泪眼中显出十年前的情景。）

5 日 外 大街照相馆前。

（桂艳丽拉着凌松涛进门。凌松涛有些迟疑。）

桂艳丽：怎么了？半年前你就说咱们照相去，照相去，都说得嘴皮磨起了老茧。进去吧！

凌松涛：艳丽呀，这是结婚照，你穿这一身，让我……

桂艳丽：松涛，算了，那件大红灯草绒衣服要十几块呢，卖一百斤桃子还赚不来。

凌松涛：可咱们这一辈子，不会再有第二张结婚照了。

桂艳丽：真的，你不会跟别的人了？

凌松涛：得，得，你又来了，我对你发誓。

桂艳丽：好了，开个玩笑。松涛，你把这朵花给我插上，咱们就进去照相。哎，怎么笨手笨脚的！插这边，对了！哎，松涛，要不，咱们不照了？

凌松涛：你反悔了？不结婚了？

桂艳丽：天下竟有你这么傻的人！我是说既然咱们相好一辈子，每天你看我，我看你不就得了？

凌松涛：也是啊，可是？

桂艳丽：你呀，逗你玩呢，走吧，等会儿照相时你要笑着点儿。

6 日 内 卧室里。

（凌松涛走进卧室，拿起枕头旁的小衣服，泪眼模糊，想起几天前的情景。）

（桂艳丽在缝制婴儿衣服。）

凌松涛：哎，不对，你怎么缝的是小裙子？咱们的孩子是个带把儿的。

桂艳丽：生孩子的事谁说了算？我希望是个小公主，又漂亮，又淘气。

凌松涛：我可是喜欢小帅哥！长大了跟咱们一起干。

桂艳丽：孩子还要吃苦？你的良心丢山旮旯去了？我要买最漂亮的裙子，带金色纱边的，把小公主打扮成跟图画中的样子。我就要生小公主！

凌松涛：好，好，咱们就两手准备，这样才公平。

桂艳丽：你急什么？小宝贝儿还要等几个月才来报到呢。哎哟，我的小公主，我可是等不及了，你快来吧，快来吧！

（外面电话铃响，把凌松涛从回忆中唤醒。）

7 夜 内 凌松涛家客厅。

凌松涛接电话：我是凌松涛，你是……

黎敏（画外音）：我是黎敏。松涛啊，艳丽回来了吗？

凌松涛：表姐！艳丽她，还没有回来呢。

黎敏（画外音）：松涛，艳丽进城提十万块现金，天都黑了，她别出事儿了，我这就打她的手机。

凌松涛：表姐，不用了，不用打。

黎敏（画外音）：不用打？松涛，你的声音是怎么了？她在家？你们吵架了？

凌松涛：没有，没吵架，表姐，别打她手机，我挂了！

（凌松涛神情恍惚，走来走去，拿起茶几上的茶杯喝水。）

（凌松涛的手停下了，眼前浮现桂艳丽接过茶杯的情景。）

桂艳丽（画外音）：松涛，我给你泡一杯普洱茶吧，现在的老板都时兴这个。人家送礼时说这是最好的，一盒好几百块呢。

（凌松涛喝干杯里的水，又从茶几上取出一根烟，用打火机点燃，眼前浮现桂艳丽把香烟抢过去的情景。）

桂艳丽（画外音）：老公，为了咱们的小宝贝，回到家里不抽烟，这可是你保证过的。招待烟我是计数的，我不在的时候也不许偷着抽。

（凌松涛把烟放回去。门外传来敲门声。）

凌松涛：是表姐吧？你推就开。

黎敏推开门进来：松涛，我表妹呢？

（凌松涛没吭声。黎敏走进卧室，拿着他们的结婚照镜框出来）

黎敏：怎么丢在床上？松涛，你把我表妹气走了？她去哪里了？你说呀！喂，你说呀！

凌松涛：艳丽她，永远离开我了！离开这世界了！

黎敏：你说什么呀！松涛，你们俩可是从来都没有拌过一句嘴，怎么就……

凌松涛双手捂面：表姐，她死了！

黎敏：别胡说！怎么不见她人呢？松涛，这是怎么回事呀？你说呀！

凌松涛：天擦黑的时候，我的手机突然响了……

8 傍晚 内 凌松涛家客厅。

（手机铃响。凌松涛取出手机接电话）

凌松涛：喂！艳丽啊。喂，喂，你说话呀！喂，喂……

（手机传来桂艳丽怒斥的画外音）：缪武城，你这是在干什么呀！这是抢劫！犯法的！

凌松涛紧张起来：艳丽！艳丽！缪武城抢你？喂，喂！

缪武城（画外音）：跟你说实话吧，我的未婚妻碧波得了重病，需要十万块钱动手术。我等了好几天，好不容易等到这次机会，对不住大姐你了。

（传来手机掉地的声音）

凌松涛仍听着电话，激动得咬牙切齿。

凌松涛大叫：缪武城你狗杂种！

（凌松涛立即起身冲出客厅。）

9 傍晚 外 卡车停放处。

（凌松涛跳上驾驶室，开动汽车，快速前进。）

凌松涛：喂，喂……

10 傍晚 外 路途中。

（凌松涛驾车飞速前进。手机上传来缪武城的声音）

缪武城（画外音）：告诉你，这十万块我要定了！这是你们骗来的钱！不干不净的钱！

凌松涛咬牙切齿：缪武城，我要杀死你这个抢劫犯！杀死你！

（凌松涛猛踩刹车，按着喇叭。汽车像飞一样呼啸而过。）

（伴随着手机里桂艳丽和缪武城的对话声，在汽车雪亮的灯光中，路面以及路边的树木飞速闪过。）

11夜 外，路途中

（车灯照见了桂艳丽的汽车。挡风玻璃里，桂艳丽满是汗水的脸上显得焦虑恐惧，她看见了丈夫的汽车，显得兴奋。强烈的灯光照射下，出现了缪武城可怖的面容。）

凌松涛：缪武城！我要你死！

12 夜 内桂艳丽汽车里。

（在对面的灯光照射下，缪武城手中的刀子在空中闪耀着，刺向桂艳丽，桂艳丽痛苦地张大嘴巴，她的身后的缪武城抽出刀子再次举起来，他满脸血污，把被仇恨扭曲的脸示威似地转向凌松涛。他的刀又刺向桂艳丽。）

（桂艳丽又一次大张嘴巴，显然是遭到更大的打击。小轿车发疯似地冲向大江。河水飞溅，汽车没入水中。）

凌松涛大叫：艳丽！艳丽！艳丽……

凌松涛急忙打开车门，冲向前面。但是没有了小轿车的任何踪迹。浑浊的江水在发出怒吼。

凌松涛走进水里，却被波浪打倒。他跪在水里，任凭波浪冲击。

13 夜 内 凌松涛家客厅。

黎敏泪水直流：当时你报警了吗？

（凌松涛摇头。）

黎敏：为什么？杀人抢劫！我表妹都死了，你还不报警？

凌松涛：表姐，报警有用吗？能把艳丽救回来？能抓到缪武城？一切都被洪水冲走了。已经没有任何痕迹。

黎敏大哭：难道，难道就这么让我表妹死了？从此无踪无影而不管不顾？

凌松涛：不！决不！此仇不报非君子！不报警，就是要报仇！

黎敏：但是，毕竟发生了杀人案件，应该报告派出所……

凌松涛：没有证据就没有结果。我必须用自己的办法！表姐，请先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黎敏：松涛，我是办公室主任，副总经理突然不见了，我怎么说呢？桂艳丽，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让她不明不白地消失？

凌松涛：有人问，就说她出差了，缪武城也出差了。你帮我查一查缪武城的情况，他老挂在嘴上的那个碧波，是他的未婚妻吧？

14，日 内 凌松涛办公室里。

黎敏：缪武城，28岁，新民乡新民村人，高中毕业，当兵三年。到我公司工作两年，供销科的评价不好，工作不安心，出过两次质量事故。

凌松涛：他家的情况知道吗？

黎敏：一无所知。你说的他的未婚妻叫碧波，档案上没有记录，我向别人打听过，她22岁，据说是他的表妹，高中毕业，在县城做临时工，缪武城最近逢人就吹，说碧波是和他同居的未婚妻，很快就要嫁给他了。

凌松涛：缪武城就是为了给她治病才杀人抢劫的，他们肯定是合谋。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碧波，你等着吧。

黎敏：碧波肯定是缪武城的死党，缪武城做的孽，就让碧波担当责任。

凌松涛咬牙切齿：我要让她碎尸万段……

黎敏：可是，你真想要把她怎么样，那必须考虑是否会违法的？松涛，我看咱们还是报案吧？

凌松涛：不报。派出所那帮子人就爱忽悠人，他们要证据，咱们有吗？没证据，那就会给你拖，拖个一年半载没音讯。

黎敏：你真想自个儿动手？你有那个胆？

凌松涛：我？自个儿动手？是啊！想想再说吧。

黎敏：松涛，我表妹死得冤，但是把责任算到碧波头上，似乎有点儿勉强，法律上也是站不住脚的，一定得想周全了啊。

凌松涛：可你也知道她是缪武城的未婚妻呀！如果不是碧波等着用钱，缪武城也不至于动手。

黎敏：这不是理由，她没参与，不在现场！松涛，不管你想咋办，首先得有证据是吧？

凌松涛：嗯，我有办法了，咱不必去杀一个快死的人！碧波得了重病，急需治疗，她迟早会死的。我要把她招来这里，让她亲眼看着我们的钱是不是骗来的，我要看着她在病魔的吞噬下临死前明白，不安好心的人会遭报应。哼！等她快死的时候，我就问她：你知道什么叫报应吗？

黎敏：真是的，也许碧波患上不治之症就是老天报应。作为缪武城的未婚妻，她应该懂得自责，为缪武城的罪恶忏悔。哎哟！看你这一身，快去洗澡吧，我走了。碧波的事儿，我回去再想想。

（黎敏出门。凌松涛含泪看着窗外。）

15 日 外 果品公司二楼会议室门口。

（这里看得见会议室里挂着横幅布标：中秋联谊晚会。客人们陆续到达，纷纷向凌松涛表示感谢。李莉君带着男朋友来跟他们握手。）

李莉君：凌总，黎主任，谢谢你们的关照。他叫魏建民。

黎敏：好帅的小伙子！小魏，你好！以后常来啊。

李莉君：怎么不见桂副总呢？

黎敏：桂副总出差了，你们先进去吃点水果饮料。莉君，明天我要来银行提十万现金。

李莉君：桂副总提十万块才几天啊，你们又要提十万，生意可真好。好，我们先进去了。

黎敏指着大门口：松涛，碧波来了，瞧，穿着桃红色连衣裙的那个，是她，我看过她的相片。

16 日 外 公司大门口。

（长相标致，化了妆的碧波姗姗而来，她左顾右盼，有些迟疑。）

碧波（画外音）前面那个人就好像是凌松涛。嗯，是他，比那年去学校做报告时胖了一些。哎，见了面，他对我会说什么呢？

17 日 外 会议室门口。

凌松涛（画外音）：她是碧波？长得挺漂亮的，怎么没有身患不治之症的样子？哼！你是个妖孽！真想一把捏死你，碧波！

黎敏：别板着脸，松涛，现在碧波是咱们请来的客人，你还得有礼貌。

凌松涛：她也是客人？

黎敏：就算她真是缪武城的帮凶，进了公安局，没下结论之前，也只能叫她嫌疑人。她是咱们请她来的。

凌松涛：哼……

碧波走过来：请问……

黎敏：你是碧波吧？是缪武城的……

碧波：我是碧波，缪武城是我的同乡，我们算是熟人吧。

黎敏：这位是我们果品公司总经理凌松涛。

碧波：您好！凌总经理，谢谢你们的邀请。

凌松涛：碧波同志，欢迎你参加我们的晚会。怎么？缪武城没跟你一起来？

惊讶的碧波：您也问缪武城？他和我有关系吗？

凌松涛渐渐生气：怎么没关系？谁都知道，你是缪武城的家属，是他……

黎敏：碧波，缪武城曾经拿走一张招人表格，说你想来果品公司是吧？

碧波：没有啊！这事儿他没跟我说过。凌总，我和他仅仅是同乡，不是家属。看来你们弄错了，请原谅，我告辞了。

黎敏上前拉着她：不，不，碧波。今天的晚会除了职工和家属，我们也有招收人员的打算，欢迎你参加。刚才的话如果引起你的误会，请别介意啊。

碧波镇定下来：真的，我跟缪武城就只是同乡！他曾经答应过帮我找一份果品公司的工作，可他没有当真。你说他领取过表格，真的我不知道。

黎敏：碧波，你先进去吃点水果。我叫黎敏，办公室主任，有事儿找我。

碧波：黎主任，谢谢，那我先进去了。

黎敏：哦，请等等，碧波，我们公司正打算招聘几个管理人员，如果你愿意来我们公司工作，请你明天早上来我的办公室好吗？等会儿我给你一张表格，你带回去填好，明早带来。

碧波：真有这么好的事儿？到果品公司工作是我梦寐以求的。黎主任，明天早上我一定来找你。我进去了。

黎敏：松涛，有些话，等碧波来了以后再慢慢去说。

凌松涛：好，咱就要跟她慢慢去说。

18 早晨 内 。果品公司办公室。

（碧波敲门而入。今天的她衣着朴素，没有化妆，却依然秀丽可人）

黎敏：哦，是你，早上好！碧波。

碧波：早上好！黎主任！表填好了，给你。

黎敏：听缪武城说，你是他的表哥，是跟他住一起的未婚妻，可你在表上没有写你们是表哥关系？

碧波：他说我是同居的未婚妻？胡说八道！我母亲要我嫁给他，我根本没有同意。所谓什么表哥，还是我母亲乱认的远房瓜葛亲，我从来没把这事当真。黎主任，我和他真的没什么关系。说实话，我读高中时听过凌总的报告，他从一个山乡穷孩子打磨成总经理，艰苦创业的精神一直是我所崇尚的，我愿意到果品公司来，唯一的原因就是向他学习请教。

黎敏：哦，原来是这样！碧波，我们商量过了，你是高中毕业文化，给我们的印象不错。我们打算让你来办公室工作，担任公关秘书，对外的职务称呼是总经理助理。

碧波：公关秘书？具体做什么呢？

黎敏：你的容貌好，具有亲和力，平常就陪同总经理参加一些交际活动。必要时你可以代替总经理从事他指定的谈判、联络等工作。试用期三个月，月薪暂定两千块。

碧波：人们一向对这种公关秘书有很多议论，你们认为我适合吗？

黎敏：工作需要有公关秘书，人们有何种议论大可不必去计较。我可以跟你说，跟着我们的总经理出去，不会有人们想象的内容。凌松涛总经理是老实人，工作狂，还需要你提醒他别太累了。这样的工作，你愿意吗？

碧波：愿意，黎主任，你能给我一些有关水果的种植、管理、经营方面的资料吗？

黎敏：当然可以，看来你喜欢学习，凌总会高兴的。碧波，近期你的主要工作是跟凌总一起外出熟悉业务客户，每天来上班，你都要先去凌总的办公室打个招呼，好吗？

碧波：好，我这就去。

（碧波出门了。黎敏看着她的背影出神）

黎敏（画外音）：凭我的直觉，这姑娘好像并不坏，松涛把碧波安排到自己身边，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他还会替我表姐报仇吗？他该不会对碧波动心吧？

（听见有人下楼的声音，黎敏到窗口看楼下。碧波跟着凌总钻进汽车，车子出了公司大门。）

19 日 内 轿车里。

碧波：凌总，怎么是您亲自开车呀？

凌松涛：我们夫妻俩从挑担子、拉牛车、蹬三轮到开汽车，装货、运货、卖货都是自己动手。过去果品堆在县城大街，晚上我们就睡在旁边看守。我习惯自己动手。

碧波：凌总，因为你们这样踏实，果品公司才有今天的骄人成绩。

凌松涛：人都有一双手，谁都能做到的。

碧波：可是，有的人不一样，专干坏事儿。他……

凌松涛：你看啊，左边一条街卖的水果，至少有七成是咱们果品公司的，拐个弯过去看看吧。

20 日 外 县农业局门口。

（汽车开进挂着县农业局招牌的大门。他们下车，向办公室走去。）

凌松涛：以后咱们得多跑这里。县农业局正在制定五年农业发展规划，准备设立苹果种植基地。我们打了报告，要求把种植基地放在我们乡。农业局长叫何志伟，他举棋不定，争建基地的人多着呢，怕有二、三十家。以后你就多关注这件事吧。

碧波：我行吗？凌总?

凌松涛：努力去做，尽力争取，用什么办法是你的事儿。

碧波：您说是我的事儿？

凌松涛：如果你把果品公司当成自己的家，公司的事儿就是你的事儿。把握全局是我的工作，这具体的公关就靠你。

碧波：凌总，我听说，现在当官的都很贪，办事儿得花许多钱。

凌松涛：哼！他收钱倒好，可这尊神简直就是不食烟火，不进油盐的石头菩萨。许多老板用尽心机，三十六计轮番使过都不管用，谁都拿他没办法。

碧波：是吗？总得用什么新办法吧？

凌松涛：这就是你的事儿了。碧波，这世上什么工作都不容易啊！

21 日 内 局长办公室。

（外面传来敲门声）

何局长：请进。

（凌松涛和碧波拎着一箱果品走进来）

凌松涛：何局长，您好！

何局长：是凌总啊？有事儿吗？

凌松涛：没什么大事儿，顺路来看看您，我们公司新来了一位助理，她叫……

碧波：我叫碧波，何局长，很高兴认识您。

何局长：碧波，好，好。我等会儿要去开会，你们……

凌松涛：何局长，这是我们公司生产的新品种大黄梨，味道很不错。在省城是高档的礼品货，我先送来两箱，请办公室的同志帮我们鉴定一下。

何局长：什么鉴定！这事儿不归我们管，拿回去！

凌松涛：何局长，推广新品种应该是农业局的工作。

何局长神色严峻：可能以后是吧，现在我们不管。拿回去！去！

凌松涛无奈地看着碧波：那，我们走了。

何局长：不送了。

（碧波对何局长投以赞赏的目光。）

（凌松涛看着碧波有些疑惑。）

22 日 外

（他们一起行车、开门、关门和把碧波介绍给人的镜头。）

23 日 内 办公室。

黎敏：碧波，凌总带着你跑了好几天，累吧？

碧波：真累！我们拜访了十多位领导和客户，马不停蹄，晕头转向，上厕所都得小跑。这样的老板不好当啊！

黎敏：碧波，你们跑政府和客户单位不是用脚，有轿车代步。过去，凌总他们俩是挑着担子一路小跑，身后洒下一路汗水。

碧波：黎主任，凌总过去出席县先代会的时候，曾经去过我们学校做报告，我们都被他迷住了。一个模样土里土气的农民，却干出一番大事业，同学们都把他当成将来闯世界的楷模。黎主任，我很想了解果品公司的情况，正好凌总说要带我去几处果园专业户家拜访。

黎敏：瞌睡遇枕头了是吗？往后机会多的是。哎，碧波我告诉你，凌总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公司和联营户的果园。他呀，走进果园就忘了自己是总经理，手上发痒。碧波你记住，凌总要去干活，你就把车里的工作服拿给他换上，要随时提醒他时间。

碧波：黎主任，我记住了，看来凌总还喜欢干粗活呢。

24 日 外 果园大门内。

（汽车停在一排房子前。看门的老头跑来。）

看门老头：凌总您又来了！

凌松涛：老徐他们呢？

看门老头：天旱，老徐场长他们去了果园参加保苗浇水呢。凌总，要我去找他们开会吗？

凌松涛：不用，我们只是来看看。碧波，咱们去果园，离这不远。

碧波拿出衣服：凌总，请您换上工作服。

凌松涛：哦！这是黎主任安排的？好吧，我换上。

25 日 外 果园里。

（人们在给果树苗浇水、壅土、铺地膜。凌松涛过去提水桶。碧波也跟着提水桶。）

凌松涛：碧波，浇水太累人，这地面都是泥土，你就去跟他们铺地膜吧，铺上地膜能给果树保湿抗旱，不影响开花挂果。

碧波：我喜欢给干裂的土地浇水，听大地滋啦啦喝水的声音，心里舒坦。

凌松涛：是吗？你从农村来，这感情就不一般。可地面太难走，别摔了。

碧波：不怕，看，我已经换了胶鞋。

凌松涛：哦！你是有备而来呀！好，咱们浇水去。

碧波：凌总您先去吧。

凌松涛跟人们一起提水。他提着一桶水，场长老徐也提水跟上他。

老徐：凌总来了！那女孩子没见过。

凌松涛：是我们新近招聘的助理，她叫碧波。

老徐：这次没要夫人来？听说她有身孕了？

凌松涛：桂艳丽有事不在家。你老婆病好了？

老徐：好了。这不，她看见你那位助理，跟她去了。

凌松涛：旱情不会影响完成今年的计划吧？

老徐：不会。凌总，亏你提醒我们建了十几个水窖，存水至少够用三个月。

凌松涛：吃堑长智啊！那年我们的东山果园遭遇三个月春旱，几乎绝收，你是知道的。那里今年的旱情跟你们这里一样，但二十三个水窖可管用呢。

老徐指着不远处：哟！你看，你们那位碧波助理挑水的样子挺轻松的，她肯定是务农出身的。

（在那里，碧波跟两个女人挑水一路小跑。她们说说笑笑，十分融洽。）

凌松涛：嗯，干得不错！说实话，这两年我长胖了，挑水可能不及她了。

老徐：这碧波人长得漂亮，还能下地实干，凌总挑选的人都是很优秀的。不错，真不错！

26 日 外 果园一角。

（老徐妻子和碧波放下水桶。老徐妻分一个水瓢递给碧波，给树苗浇水。）

老徐妻：碧波啊，这品种叫冬蜜，是凌总去年送给我们的五十棵冬桃新品种，今年冬天就能挂果了。听说这冬蜜一千克能卖三、四十块呢。

碧波：是吗？一千克春桃才卖四块，冬桃能卖十倍价啊！

老徐妻：原来你还不知道？去年你们的果园种了好几百棵冬蜜，摇钱树啊！

碧波：大妈，我是新来的，还不到两个月。

老徐妻：是这样。碧波，你能跟上凌总，是福气！他们夫妻俩人品好，又能干，才三十出头的年纪，如今成了咱们乡的首富。

碧波：大妈，看来您和桂艳丽副总很熟是吧？

老徐妻：嗨！艳丽她就像我的干闺女。过去我哪里懂得侍弄果品呀！他们夫妻俩硬是手把手教我们植苗、管护、摘枝、压花。果子出来了，他们派人派车帮我们采摘、分类、包装、销售。我们不必走出果园，票子就到手。我好几次问她，艳丽，你我非亲非故，你咋就肯实心帮我们呀？

碧波：艳丽大姐怎么说？

老徐妻：她说，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一个朋友一条路。咱们穷山村要闯市场，就要连心结伙，帮别人也是帮自己。碧波你说，要做大事，没有他们这样的诚心诚意，事业能成吗？

碧波：大妈说得好，他们俩才是做大事的人。

老徐妻：碧波，艳丽副总身子重，大概没去上班了吧？

碧波：可能吧，我到公司不到两个月，还没见她呢。

老徐妻：见了她，你替我问候，让她别去公司操心了，三十多的女人了，养个孩子不容易啊！

碧波：好，大妈，咱们挑水去。

27 日 内 凌松涛办公室。

凌松涛：表姐，我承认，这一久对碧波的表现还是满意的。毕竟是农村出来的，她没有忘记自己的根本。

黎敏：看样子，真的把她给累坏了，人家是个病人哟！

凌松涛：可她精力旺盛，爱说爱动，不像得了不治之症的样子。

黎敏：松涛，别再让她干活了。你打算把她累死啊？太不人道了吧？

凌松涛：人道？她懂什么叫人道？刺死一个孕妇，抢走人家的血汗钱，谋划用两条母子之命换取一条垂危的生命，这就是人道？

黎敏：松涛，那是缪武城干的。我怎么看，碧波都是善良之辈。

凌松涛：这是你的推测。不是说他们俩已经是同居未婚夫妻？

黎敏：那是缪武城编造的，碧波并不承认。

凌松涛：这种事儿，碧波会跟你说实话？缪武城在动手杀人之前都没忘记告诉碧波，他是为碧波铤而走险的，说明他们一起策划了这次行动。

黎敏：松涛，如果说我们都是推测，碧波并没有在现场，这是确定的吧？我倒是想，等时机成熟，我们应该让碧波自己来说明她和这件事儿的关系，这才是最重要的。

凌松涛：可以，总有一天，我会让她自己说清的。

28 日 内 办公室。

碧波：黎主任，大概县里的有关单位和我们公司的客户都跑得差不多了吧？如果这几天没什么事，我想到附近一些村子走走。

黎敏：你有事儿？

碧波：我得做一些调查，去准备最好的答题。

黎敏：什么答题？

碧波：凌总给我出了考题，县农业局的苹果种植基地规划，得想办法说服何局长，争取机会。但是这位何局长好像与众不同，怎么去说服他呢？

黎敏：天呀！那位石头菩萨，从来不食人间烟火。许多人早就打消了说服他的念头。说实话，这件事儿我们早就不抱幻想了，你办不好也没关系。

碧波：可是，何局长总要拿出发展规划是吧？机会一定有，我就去试试吧。

黎敏：那当然好。我看你身体不好，这是公事，派一辆汽车给你。

碧波：我不要。一是不习惯，二是走村串巷，翻山越岭不方便，我去买一辆单车就行。

黎敏：单车不必买，我们办公室就有，我替你找一辆去。

碧波：我们一起去。

29 日 外 挂着“农业技术推广中心”招牌的大门前。

（身穿朴素衣服的碧波下了单车，向保安说着，然后走进去。）

30 日 内 办公室里。

（碧波敲门后进来。）

张主任：姑娘，你有什么事儿吗？

碧波：张主任，我叫碧波，是新民村的。我们村很穷，村长告诉我，进城去求求领导，把我们村纳入发展规划，大力种植果品，让我们脱贫。

张主任：你们想种植什么果品呢？

碧波：听说县里打算发展种苹果，就把我们村列入规划吧。

张主任：碧波姑娘，县里制定农业规划，是根据科学的条件、资源等情况来决定的。你们村想种苹果，至少要具备两个条件：有足够的规模种植苹果的荒地；这些土地经过检测，土壤性质适宜种植苹果。还有气候、运输等等，需要具备足够的资料。根据我过去的印象，你们新民村一带，好像土质不适宜种苹果。在那里发展食用菌还差不多。

碧波：张主任，那么，离县城不远的果品公司附近的山区适宜种苹果吗？

张主任：对不起，我们正在开展调查，对当地的土壤要取样检测，才能判定。

碧波：张主任，那么，我能不能看看你们已经进行调查的地区土壤情况，还有能不能教我怎么取样检测土壤？

张主任：嗬，你这位同志……

碧波：我叫碧波。

张主任：碧波同志，你真不简单，为了家乡脱贫，自己找到我们这里了。就凭你这种进取精神，我支持你。

张主任打开窗子，对外面叫：小王，你过来一下，帮这位碧波同志找一些资料。

31 日 外 山区。

（碧波在不同地块采集土壤的镜头。她往样品瓶上贴纸条，写上字。）

32 日 内 实验室里。

（碧波在农业技术推广中心走进试验室测试土壤的镜头。）

33 日 内 局长办公室。

（碧波敲门进来。）

碧波：何局长，还记得我吗？

何局长：你叫碧波——这名字好记，听说我们农业局的单位都被你跑遍了。你原来干过农业技术？

碧波：没有啊，这都是被你这位局长逼的。

何局长：我逼你？碧波同志，这话从何说起？

碧波：何局长，我说话不会转弯，有时很难听，您不会责怪我吧？

何局长：我天生一个怪脾气，不喜欢有人说奉承话，骂我的话最让我中意，现在就把你的难听的话说给我听听。

碧波：那我说了：何局长，你有一个雅号……

何局长：石头菩萨，哈哈！

碧波：原来您知道？

何局长：这是骂我思想顽固不化，说话不懂转弯抹角，做事不给人面子。

碧波：但是，何局长，我明白你办事总是讲原则，不徇私情，所以会得罪人。

何局长：是这样，但是，我这样做，怎么就逼你了？

碧波：你逼我去努力，我拿不出事实证据，你就不理我。

何局长：哈哈，碧波同志，你这话让石头菩萨动心了，因为没有证据，你是不会找我的。你忙了这一久，看样子已经得到了说服我的资料？

碧波：当然。我们果品公司所在的乡，有四千亩坡地适宜种植苹果。还有气候、运输等条件都好。县农业发展规划应该把苹果种植基地放在这一带。何局长，所有资料我已经准备好了，请您过目。

何局长：好，资料我一定好好看。至于苹果种植基地是否放到你们那里，还要等收齐资料以后研究决定。碧波同志，你放心，心诚则灵，石头菩萨会公正办事的。哦，还有一句话，我们实事求是办事，欢迎你监督。

碧波：那我就先谢过何局长，我走了。

34 日 内 凌松涛办公室。

黎敏：松涛，碧波来到公司三个多月，给我的印象是完全满意。你看啊，几乎所有跟我们公司有关的单位、客户，她全都熟悉了。该接的订单，该签的收购合同都如期完成了。还有，她成了我们的形象大使，夸她的人不少。

凌松涛：打住！别忘了，她勾结缪武城杀害艳丽，是十恶不赦的杀手。

黎敏：松涛，我表妹是被缪武城杀死的。我们公司要发展，就需要碧波这样的人才。碧波虽然不是我们家族的人，但看得出她是跟我们乘了一条船。

凌松涛：得了，表姐，我没有读过大学，但是我也懂各种人的心理。碧波的表现是不错，但这是在试用期，耍过三板斧之后，谁知道她会露出什么尾巴。

黎敏：松涛，我一向看人很挑剔，我从骨子里看出碧波是个人才，碧波的男朋友杀死了我表妹，我心里永远不会忘记。但碧波不是缪武城，你不能错怪她。

凌松涛：你不挑剔，我却偏要计较。他们老说我的钱不干净，我就要让碧波知道，我们的家业是我和桂艳丽一步一个脚印，用汗水浇灌出来的。

黎敏：其实碧波能接受这种观点。

凌松涛：表姐，县农业局还没有消息？碧波去找过何局长吗？

黎敏：好像去找过。没有把握的事，碧波不会说，你布置给她的是个很难的难题呀！那位石头菩萨不是容易被感动的。

凌松涛：我老在想，碧波不是有重病吗？怎么看她也不像一个病人。

黎敏：松涛，看来你还是有报复碧波的心思。不幸的事已经过去了，我们还是报警吧？报告派出所。还有，是不是跟碧波把这事儿挑明？

凌松涛：不！这件事还没有过去！没有过去！此仇不报，我……

35 夜 内 凌松涛家。

（凌松涛抚摸着结婚照片镜框流泪。）

凌松涛：失去你的这些日子里，我总是在渴望一场复仇之战，我想亲手杀死敌人。可是，面前的敌人不像凶狠的恶魔，她好像很善良、很顺从，很能干，很得人心，表姐都表示出对她的善意。我可不这样，她越是温柔，我越是读出她心中潜藏的凶狠无情。不，我不能拖下去了，我心中的仇恨在燃烧，每天夜晚，当我面对你们的时候，总有一个声音在问我：你为什么还不动手？你改变主意了？不！我没有改变主意，我把她弄到身边，就是要寻找机会。

36 日 外 黎敏的办公室

凌松涛：表姐，我想出去散散心，到家乡附近转两天。

黎敏：一个人去？

凌松涛：我要碧波一起去。

黎敏：你想对她干什么？

凌松涛：这件事不用你管。

黎敏：松涛，我无法管住你。只不过请你注意，做事要冷静。

碧波敲门而进：凌总、黎主任。

黎敏：我去会议室了，约好的客户可能来了。

凌松涛：碧波，刚才我们说到你，对你的工作比较满意，好好干！

碧波：凌总，我刚开始熟悉公司的工作，我只是想努力把事情做好。

凌松涛：碧波，公司的几件事没有落实，我心烦。咱们出去散散心，好吗？

碧波：就在这附近？

凌松涛：走远点，开车去，带你看风景去。

碧波：我去跟黎主任说说。

凌松涛：不必了。

37 日 内 汽车上。

（外面路两旁是成片的果园。）

碧波：凌总，我们这是去哪里？

凌松涛：我不是说过去看风景吗？碧波，瞧，这些山坡，原来一片荒凉，现在变成了连片花果山，它们是在果品公司的带动下发展起来的。

碧波：这些果园的主人一定在感谢事业的开拓者呢。凌总，我听说过您和――你们当初艰难起步的故事，我很钦佩你们。

凌松涛：可是并非所有的人都像你。有人说，富人的每一分钱上面都流着老百姓的血；说无商不奸，我们的财富是骗人所得。

碧波连连摇头：不应该把有钱人和穷人对立起来，有钱不是罪过。其实，许多穷人成天都在盘算着想成为有钱人。

凌松涛：对！划分好坏美丑群体的标准不是他拥有钱的多少，而是他的钱财怎样得到。是偷来的，抢来的，甚至为钱杀人，这种人即便发了财，老天也要惩罚他，让他不得好死。碧波你说，有这样的人吗？

碧波：凌总，说实话，对有钱人的偏见，我也曾经有过，但我不同意天下乌鸦一般黑的观点，更反对去抢夺别人的钱。

凌松涛：他不仅去抢夺，还残忍地把人杀死，哪怕是一个孕妇。

碧波：刚才您说过，这样的人，老天也要惩罚他。凌总，您说的人，他……

凌松涛：以后再说吧。碧波，我们下车去看看。

38 日 外 山坡上。

（他们走着，说着。在草地上坐下。）

凌松涛：我和桂艳丽的家就在前面半山腰的村子里。

碧波：哟！这就是你们的老家？凌总，我们到村里看看去？我很想知道你们当年是怎么做的。

凌松涛：不去了，没准备。这话说起来就长了：十二年前，我二十三岁的时候，每到秋天，火把梨成熟的日子，我就把我家二十几棵树上的梨装进箩筐，挑进城里卖。

碧波：从这里进城，有三十多里路呢！

凌松涛：三十多里路算什么！我的一挑火把梨最少一百斤，要卖十块钱呢！记得我第一天卖梨，不会算账，只赚了四块五，可心里那高兴呀真是无法说。我几乎是跑着回家的，打老远就叫着：妈妈，妈妈，我赚了四块五！四块五呀！

碧波：是啊！那年头，一天就赚四块五，够你高兴的。

凌松涛：妈妈也高兴呀！她急忙出了门，接过四块五角钱，笑着问我：涛儿，你吃饭了吗？

碧波：凌总，您是跑了两个三十多里呀！从早到晚，一直饿着肚子？

凌松涛：第一次赚了钱，我舍不得花，也没感到肚子饿呀。妈妈哭了，他说：儿子，你傻呀！傻呀！

闪着泪花的碧波：天下的母亲，都一个样！

凌松涛：第二天，我多带了二十斤梨，卖了五块多钱。我记住妈妈的嘱咐，去买馒头吃。大馒头，两分钱一个，那是天下最好吃的馒头。我递上两分钱，吃了一个，忍不住再吃一个。一个馒头，我两三嘴就吞下肚子了。吃上了瘾，接连吃了八个……

碧波：你肚子太饿，真能吃啊。

凌松涛：我还要吃，卖馒头的人称赞我说，这小伙子是大肚罗汉呀！这句话提醒了我：不能再吃了。我又买了两个馒头，带回去给妈妈吃，我要让妈妈知道，天下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碧波：你没有忘记妈妈，伯母一定很高兴。

凌松涛：回家后我对妈妈说这馒头怎么个好吃，让她快吃。老人家说，等等吧，我现在不饿。其实呀，她是舍不得吃，留给我了。第二天早上，她把馒头给我，说让我路上吃。

碧波：凌总，那时候给生产队干集体活，全劳力一天只值几毛钱。你进城卖梨能赚四五块，村里人应该向你学习，把山区的土产卖到城里。

凌松涛：你这么说，我就不得不数落我的乡亲了。他们过惯了贫穷懒散的日子，听吹哨子出工，下锄像猫盖屎，每年分的口粮不够吃，就去挖野菜，将就着混一天算一天。进城有三十多里路，他们怕累。当初我妈妈也说，儿子，挑担子进城，肩头要脱三层皮。我说，妈妈，我不愿一辈子受穷，累死也心甘。

碧波：这就是凌总独有的坚强性格。挑着百斤重担走山路，真不容易啊。可是，凌总，你家二十几棵梨树，不够你卖一年呀？

凌松涛：开头我也没打算一直卖梨。后来发觉，村里每家都有果树，他们的果子吃不了，大多就烂在树上，我就把他们的水果收来拿去卖。

碧波：没有水果的季节，卖什么呢？

凌松涛：冬春季节我也有果品卖：秋天，我妈妈去采摘山上的麻梨，用盐水腌起来，冬天拿去卖；入冬时候，山上的锥栗不要钱，只管搬回家就行。还有野柿、酸枣、地石榴等等，遍山都是宝啊！

碧波：凌总独具慧眼，把别人看不上的东西当成宝。你们村的人，怎么就不学着去干呢？

凌松涛：跟我一样卖水果的还有一个姑娘——桂艳丽。那时候，桂艳丽家也有三十几棵梨树，她也卖梨，每天，她都拉着她家的牛车，也是一百多斤。

碧波：怎么不用牛拉车？

凌松涛：她父亲心眼小，家里只有一条老黄牛，心疼呢。秋收以后还要秋种，还要准备明年春种的肥料，送肥、犁地、运回秋粮，全靠这头牛。女儿算什么呀？长大了嫁出去，就不是自家人了。

碧波：嫁出去，她还是父亲的女儿呀！

凌松涛：穷人的观念不都是这样。一条命，男人的值几个小钱？女人还不抵男人的十分之一。但我从小就尊重女人，我父亲死得早，全靠母亲带大。在记忆中，我的母亲没有一个时辰闲着。你看过电视，那上面的农村妇女，到了晚上走家串户，还唱唱跳跳呢。我们村的妇女，把家务事做完，喂饱牲畜，就开始干手头的活，纺线、搓绳、编织，到村公所开会去，她们就带上麻条、篾片，最轻松的也要去纳鞋底，做针线活，哟，看我说远了。

碧波：凌总，我喜欢听呢。

凌松涛：有一天，我起个绝早，挑火把梨上路。走到村东的小河边，老远听见有人在哭，那声音像是个姑娘，她是谁呀？

39 日 外 十二年前的小河边。

（凌松涛来到小河边放下担子，看见桂艳丽在用力拉牛车，却无法把牛车拉出小河，一边拉，一边哭。）

凌松涛：是艳丽妹子！你在哭？

桂艳丽：松涛哥，快帮帮我！车轮卡住了。

凌松涛：这么笨！你先推车轮呀！

桂艳丽：我的脚崴了，怎么都不行。

凌松涛：没关系，我来。

凌松涛帮着桂艳丽把牛车拉出水，桂艳丽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桂艳丽：谢谢松涛哥。我本来没有哭，是看见你了，才……

凌松涛：妹子，进城的路三十多里远，你拉的是牛车，得用尽牛的力气，能不累吗？

桂艳丽：松涛哥，咱们不都是会说话的牛？咱们也拉犁，咱们也驮草，拉车是本份，天生苦命呗！

凌松涛：你呀，我服了。好了，我还要赶早呢，先给你占个位子去。

桂艳丽：松涛哥！

凌松涛：妹子，你怎么又哭了？

桂艳丽：我的脚，我的脚，你瞧。

凌松涛：哎哟！都发肿了。这样吧，我把担子放你的车上，拉上这牛车进城，一起卖？

桂艳丽：可我的脚？

凌松涛：你就别去了，我卖了梨，回来就给你钱。

桂艳丽：两百多斤梨，你在城里忙死，把我晾在这里打瞌睡？

凌松涛：那怎么办？

桂艳丽：松涛哥，你就好事做到底，把我捎带上，行吗？

凌松涛：你是说，你也坐这牛车上，这会不会让人说是……

桂艳丽：怕人说我是你媳妇儿？丢你脸了？好笑！我的脚崴了，你让我怎么进城？

凌松涛：好吧，好吧，那就快走吧。

桂艳丽笑了：松涛哥，一路上见人我就说不是你媳妇儿，行吗？

凌松涛：你算了吧，话真多，快上车！

桂艳丽：你说我怎么爬上车？

凌松涛左看右看，把桂艳丽抱上牛车，桂艳丽咯咯笑着，抱着他不放手。

凌松涛：快放手啊！来人了。

桂艳丽松手坐下：松涛哥，要我说谢谢你吗？

凌松涛：这事儿也问我？

桂艳丽：就想问你。

凌松涛：不用。

40 傍晚 外 县城大街。

（赶街的人群渐渐散去。他们坐在地上盘点钞票。）

凌松涛：总共二十五块六角。除掉买两根冰棒、八个馒头花费的两块二，还剩下二十三块四角。细账没法算了，你的果子多，我占你一点便宜吧，留下十块，其余是你的。

桂艳丽：不对！细账没法算，就该二一添作五，对半分，我还占便宜呢，你拉车，我坐车。松涛哥，欠你的话还得说，谢谢你！

凌松涛：我妈说，亲兄弟，明算账。你一车梨，比我多出好几十斤。

桂艳丽：亲兄弟要算账，可我们是兄弟吗？再说，我的梨比你的多多少？

凌松涛：喂，我们不是兄弟，可是……

桂艳丽：可是什么？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是！

凌松涛：这话我听不懂。

桂艳丽：听不懂，回去想想。哟，瞧我又要请求你了：松涛哥，把我拉去药店买药。

凌松涛：就是，你的脚得敷上药。

桂艳丽：我是给二叔抓药，他的胃病吃过两副药，还得再吃，我带了药方。

41 日 外 药店柜台前。

凌松涛递上一张处方笺：请你照这单子再抓两副药。另外，您看门外车上的那位姑娘，她的脚崴了，肿起来了，给抓两副药，十块钱够了吗？

药店员工：消肿的药，给你两包好的膏药，四块就够了。

42 日 外 回家路上。

桂艳丽：松涛哥，我没让你买膏药啊。

凌松涛：我给你买的。

桂艳丽：我不要。让你帮了忙，还要你破费？我不要。

凌松涛：你非得要！

桂艳丽：不要！

凌松涛：你必须要！要不，下次进城还让我拉你啊？

桂艳丽：松涛哥，那，我怎么谢你呢？

凌松涛：快把脚伤治好，我就高兴了。

桂艳丽：松涛哥，你等着，我会谢你的。

43 日 外

（一组情景画面：他们一起汗流浃背拉车；在小溪边喝山泉；雨水天，他们并肩拉车，共顶一块塑料布；县城大街卖火把梨；两人分钞票）

凌松涛：其实我发觉，一起合作卖梨对我也好，我算账不如她利索，从那以后，我们就一直合作下去。跟艳丽并肩艰苦创业的那几年是我永远不会忘记的日子。赚取每一分钱都不容易，但是用汗水换取的收获使我们品尝着劳动的甜蜜。如今到最好的饭店吃美餐的时候，我和桂艳丽都觉得奇怪，怎么山珍海味的滋味总是不如当年的馒头加咸萝卜条？

碧波：凌总，艰苦的岁月里，一定有你们最难忘的故事。

凌松涛：太多了，最好的故事都是来自常人无法想象的遭遇里。一次从城里返回村子的途中，突然碰上一场大雨，把我们淋成落汤鸡。我们被阻隔在一条山洪前面，躲进一个山洞。我们都冷得发抖。还好，我每次进城都帮人带回一些小商品，其中有打火机。我们在洞子里烧起了篝火。

44 夜 内 山洞里。

（篝火熊熊。桂艳丽双手抱肩在发抖。）

哆嗦的桂艳丽：松、松涛哥，你冷、冷吗？

哆嗦的凌松涛：不，不冷。看你冷成这样，你应该把衣服拧干。哦！我到洞口去，你拧干衣服，再把它烘干。

桂艳丽：可是你也，也冷……要不，你背过身去，在这里烤火就行。

凌松涛：不好，我妈说……

桂艳丽：你妈说？她知道我们在洞子里躲雨？

凌松涛：我妈说，不许我欺负你。

桂艳丽：你欺负我了吗？

凌松涛：可是，可是。

（凌松涛转身向洞口走去）

桂艳丽：笨人！

45 夜 外 洞口。

（凌松涛在洞口脱下衣服，拧干又穿上。他觉得很冷，转身看见篝火边赤身裸体的桂艳丽，不禁瞪大了眼睛，随即又咬紧牙关，闭上眼睛。）

桂艳丽（画外音）：松涛哥，我好了，快进来。

46 夜 外 洞子里。

凌松涛进来，看见桂艳丽真在穿衣服，就躲避着她的眼光，背向她解纽扣。桂艳丽出去了。）

（凌松涛烤着衣服，又匆忙穿上）

凌松涛：艳丽快进来，我好了。

桂艳丽：哎呀，你的衣服还在冒气呢，急什么呢！我转过身去，你再脱下衣服烤干吧！

凌松涛：行了，你瞧，我身子这么棒！哪像你们女人娇嫩？快来数数，今天咱们赚了多少钱？

桂艳丽：哼！你要钱不要命了？

凌松涛：说什么呢！咱们俩不是经常这样吗？快！

桂艳丽：松涛，刚才我脱了衣服，你在那边看我了吗？

凌松涛：没，没有。

桂艳丽：看了没有？

凌松涛：我说了，没看。

桂艳丽：你敢对天发誓没有看？

凌松涛：我，我……

桂艳丽：你看见了？

凌松涛：嗯。

桂艳丽：好看吗？

凌松涛：你？

桂艳丽：我问你，我的身子好看吗？

凌松涛：嗯。

桂艳丽：嗯什么呢？好看吗？

凌松涛小声：好看。

桂艳丽：你为什么不跑过来看？

凌松涛：我妈说，艳丽妹子人好，不许我欺侮你。

桂艳丽：我不怕你欺侮。都说男人有点坏才好。

凌松涛：我妈说……

桂艳丽：得得，你是你妈的好宝贝。算了，来数钱吧。哟，钱被雨水湿透了。

凌松涛：慢着，慢着，轻轻地扯开。对，就这样。

两个人在篝火旁数钞票，其中大多数是零钱。

桂艳丽：松涛哥，咱们卖了五十一块八角呀！香水梨、水煮梨还比火把梨值钱呢。哈哈，今天淋这场雨，值！

凌松涛：我的妹子啊，浇湿这钱的哪是雨水，是汗水呀！

桂艳丽：不对！你舔舔，是糖水呢。

凌松涛：对对对，这是我们俩最甜最甜的钱！艳丽，你信得过我吗？

桂艳丽：什么话！咱们合作都一年多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凌松涛：我想说，咱们应该把这牛车换一换……

桂艳丽：让我说，我出钱买一辆手扶拖拉机，你开。今后再碰上下雨，咱们就躲在车蓬下面，不用钻山洞了。

凌松涛：我是想买一辆二手农用车，我已经积攒两万块了。以后，我进城卖水果，你呆在村里负责收购、装箱，卖的钱还是平分。

桂艳丽：不，我要跟你一起，不管是收购，还是上街卖水果。

凌松涛：嗨，这叫分工合作。你信不过我？

桂艳丽：我不管！离开你，我就没主意了，再说，也没什么意思了。

凌松涛：不能这么说！你都二十三，快嫁人了，还说蠢话。

桂艳丽：谁说我嫁人？嫁给谁？有人要我这说蠢话的姑娘？

凌松涛：你这么好，嫁给谁，人家都喜欢你。

桂艳丽：我只嫁给一个人，别的不嫁。你说我想嫁给谁？

凌松涛：听我妈说，上你家说媳妇儿的媒婆来过几个。

桂艳丽：都被我撵走了！

47 日 外 山坡上。

（凌松涛和碧波坐着。）

碧波：后来发生了什么？你们在山洞呆了一夜？

凌松涛：后来我们就走了？

碧波：那时，你们没有谈恋爱？

凌松涛：我不会谈恋爱。后来是我母亲请了人去艳丽家说合，一个月后就结婚了，艳丽从她家搬来一套陪嫁被褥，我们两家人吃了一顿饭，就这样。

碧波：这可是人生大事儿，当时你们已经算有钱了，怎么不热闹一番呢？

凌松涛：说实话，创业刚起步，要节省每一个镍币。我们村是穷村子，多数人家请不起客，送不起礼，结婚就很简单。我们在两家果园的中间搭起一个看守果子的窝棚，这就是我们的新房，也是最初的果品公司。这穷酸样说出来真不好意思，可我永远忘不了。

48 日 外 十年前春光明媚的果园进口处。

（一辆手扶拖拉机载着一车欢乐的农村青年人进来。开车的就是凌松涛。等待在这里的几个姑娘向他们抛洒鲜花。）

（拖拉机停住。凌松涛和众人下车。桂艳丽想跳下车，被姑娘们拦住了。）

青年人甲：凌松涛，快抱着你的新娘子。

凌松涛抱着桂艳丽走进去：艳丽，今天我要让你有个惊喜。

桂艳丽：让我惊喜？不就是你开来接我的手扶拖拉机吗？

凌松涛：你瞧前面。

（看守果园的窝棚被许许多多鲜花包裹。桂艳丽高兴得大笑起来。）

凌松涛：艳丽，城里人唱什么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就是最爱的意思。瞧这里，怕有九千九百多，哈哈！

桂艳丽：哼！不稀罕！要是你的火把梨有这么多，那才值钱。

凌松涛：好，新娘子，你等着！

青年人乙：婚礼宫殿到了，奏乐。

（大家敲着盆子、水桶、锄头、饭碗，乱七八糟唱着《婚礼进行曲》。）

（高兴的桂艳丽挽着凌松涛的手臂，神气地向窝棚走去。）

青年人甲：等等，新娘子，入洞房还得等到晚上。咱们要举办最新式的仪式。嗯！嗯！新郎、新娘给我站好了，我是牧师。新郎新娘给对方戴上花冠。

凌松涛接过花冠给桂艳丽戴上。桂艳丽接过花冠给凌松涛戴上。

青年人甲：凌松涛同志，不！凌松涛先生，你愿意讨桂艳丽当老婆吗？

青年人乙拉开甲：什么同志，我来当牧师。

青年人甲：怎么不对？他们俩志同道合，是真正的同志。

青年人乙：得，得，什么年代了，还同志呢！凌松涛先生，你对上帝发誓，你愿意娶桂艳丽为妻，保证和她同甘共苦，生死不离吗？

凌松涛：我愿意。

青年人乙：桂艳丽女士，你愿意嫁给凌松涛，两个人一辈子住这窝棚，天天吃窝窝头野菜吗？

桂艳丽：天天吃窝窝头野菜？我不愿！

青年人乙：哎，桂艳丽，你该说：愿意。

桂艳丽：不愿意！不愿意！咱们俩就会穷一辈子吗？我和松涛早就商量好了，明年买农用车，后年到城里租一间水果铺子，当老板。

青年人乙：嗨！我说的住一辈子窝棚，是一种决心，你们……

青年人甲：算了吧，咱们进行下一项仪式。看过那些傣族人怎么结婚吗？他们给新人双手结绳子，叫拴线。

青年人乙：拴线仪式开始。

青年人一窝蜂涌上，用绳子把两个人面对面捆上。

青年人甲：怎么入洞房，你们俩自己想办法。走了！走了！

大家走开了，窝棚前只有被捆住的两个人。

桂艳丽：你们村这班子朋友真坏。

凌松涛：这就叫结婚，咱们永远不分开。

桂艳丽：呸！美的你！快想办法解开，松涛，我想上厕所了。

49 日 外 山坡上。

碧波：你接着说呀，后来呢？

凌松涛：没什么了，这就是我们的婚礼。

碧波：你们被捆住了，自己怎么解开绳子？

凌松涛：哈！我看见地上有他们削水果的小刀，就和桂艳丽叫着一、二、三蹦跳过去，然后倒在地上，用小刀割断了绳子。她这才急忙去找茅厕。

碧波：哎！这才叫浪漫！凌总，那位老人在看你呢，你认识吗？

附近山坡，一个放牛的老人手搭凉棚看凌松涛。

凌松涛：刘大石。大叔！您怎么来这么远地方放牧？你的腿都不能动弹了？

刘大石：果然是松涛啊！眼睛老是流泪，花了，看不清，说什么呢？

凌松涛：大叔，我说你的腿早就走不动路了，咋跑这么远，还要放牛？你儿子来顺呢？他来了吗？来顺！来顺！喂！你过来！

刘大石：松涛贤侄，不怪来顺，是我要来。

凌松涛：刘来顺！过来！你爹这样了，还让他放牛，你……

刘来顺：大哥，真是我爹自己要来，说是晒晒太阳，我就让他骑着牛，不用走路的。

凌松涛：不行！老人会受风寒，下雨怎么办？你呀，不成器！给你找个工作，你为了睡懒觉不想干。往后怎么办？别人说你是下窑的赖泥，烧不成东西。我说你是稀泥巴扶不上墙，呸！

刘大石：都怪我管教无方，如今是自作自受了。松涛，村支部要摊牌建校费，每人摊一百块！我来找点山菌，也添补来顺去卖钱。

凌松涛：大叔，你总是护着儿子，不行！

刘来顺：大哥，我不是爱睡懒觉，前些日子医生说我也有关节炎，天阴就腿疼，晴天我可忙呢，上个月挣了一百五十块，爹，你说呀！

刘大石：松涛贤侄，你几次骂来顺不成器，他还是听的，改多了。

凌松涛：大叔，你家没人上学，凭什么还摊派建校费？

刘来顺：他们说是规定，到处一个样。

凌松涛：呸！狗杂种村支书！那些人只知道要钱要钱，他妈的吃皇粮不干正事！不交！就说是我说的！

刘来顺：大哥，人说山高皇帝远，你能管党的事？算了吧，我们认了。

凌松涛取出一叠钱给刘大石：大叔，那就算了，交吧，这钱给你。往后村支部要钱了，你们让找我要。

刘大石：别，别！松涛贤侄，这村里的穷人每年都花费你好几万。你的钱我们看得见，那是用命挣的。

凌松涛：大叔，我说过，松涛永远记得穷日子怎么难过。等我的公司扩大了，我一定把你们拉进我的公司。大叔，时候不早了，回家去。来顺，别再让你爹放牧了，给老人买些药。记住了！不许睡懒觉！

刘来顺：我们走了，大哥，谢谢！谢谢！

看他们远去，凌松涛：这世上，医生能治疑难病症，治懒病没有良药。

碧波：凌总，都说天上不会掉馅饼，这话不对，你就是给穷人丢馅饼的。

凌松涛：是吗？同意！外国有慈善家，咱们中国也有吧？我的钱不多，能帮一个算一个。想起当年受穷的情景，我就想起老母亲，想起两个饿死的穷爹。

碧波擦眼泪：哎呀！我们都忘记了时间，太阳快落山了。

凌松涛：这附近的小镇有个饭店，去那里吃饭。

50 傍晚 内 小镇饭店。

（他们在吃饭。邻桌一个老年妇女带着孩子吃面条。她不时瞅着凌松涛看。）

老妇：你是当大老板的小涛吗？我眼睛不行，看不清人了。

凌松涛：老人家，您好像是表姑妈？

老妇：我就是。几年不见，你长胖了。

凌松涛：表姑妈大概快有七十高寿了吧？

老妇：年轻人记性好，我吃七十一岁的饭，是黄土埋半截的人了。

凌松涛：表姑妈，我看您身体不错，眼下日子好过了，您要活一百岁。

老妇：谢你的吉言。小涛啊，这个人，她不是你媳妇儿。你媳妇儿叫艳丽。

凌松涛：表姑妈说的对，这位姑娘姓碧，是我的同事。

老妇：听说艳丽要生孩子了？她没上班了？

凌松涛：她有事儿出差了。

老妇：小涛，快临盆的女人怎么还出差呀！让她回家呆着，哪儿也别去。你们苦了一辈子，快让你媳妇儿歇歇了。

凌松涛：表姑妈，谢谢您！桂艳丽她应该歇歇。

老妇：这就对了。等艳丽生下孩子，让她抱回来让我们瞧瞧。嗨！这人啊，一辈子苦啊，累啊，不就是为了孩子。哦，你们吃饭，不说了。

凌松涛：表姑妈，我们吃好了，要走了，您保重啊！

51 日 外 汽车行驶在路上。

（一路上凌松涛沉默无语。）

碧波（画外音）：凌总没吃饭的心思了，老人对桂艳丽大姐的关切又一次深深揭开了他心中的伤疤。真想帮他，可是我知道，在他面前，我就是总让他不安的心结。我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碧波小心地：凌总，我给您削个苹果？

（凌松涛摇摇头。）

（汽车开到一处风景优美的河湾。凌松涛放慢了车速，最后停住了。碧波看见他眼角流出泪水，他侧过脸掩饰着自己。）

碧波：凌总您……

凌松涛：我想休息一会儿，你可以下车去附近走走。

（碧波下了汽车，走到河边，默默注视哗哗流淌的河水，附近的树干有水淹过的痕迹。她突然想起两个多月前，她从手机里听到的情景：缪武城威胁桂艳丽；桂艳丽的反驳、请求；缪武城惊叫凌总；桂艳丽被刀刺时的惨叫；洪水进入汽车的声音）

碧波（画外音）：看见这河湾，凌总的脸色就变了。我知道了，这里就是发生那场惨剧的现场，当时凌总目睹了这一切。他在回忆，他心里在哭泣。看来，凌总是故意带我来到这里。可是你为什么不把心里的秘密说出来呢？说出来吧，哪怕你想骂我，尽管我无辜，但我可以接受你的责骂。凌总，我愿意当你的出气筒！你别把话憋在心里好吗？

凌松涛（画外音）：上车吧，我们去这附近的山庄。

52 傍晚 外 汽车开进一扇大门。

（门上写着：真情谷度假山庄。）

门口的保安上前招呼：欢迎光临真情谷度假山庄！先生，请让我替您存车。

53 傍晚 内 大堂柜台前。

服务小姐：欢迎光临！请问先生、小姐要开房间吗？

凌松涛：要，有好的房间吗？

服务小姐：请原谅，我们山庄昨天开始接待了一个会议，好的客房只剩一间豪华房，你们要吗？

凌松涛：要，再开一间普通间，请带这位小姐去豪华房。

碧波：凌总，我应该住普通间。

凌松涛：都说应该女士优先，就这样。我们跑了一天，都累了，早点休息吧。

碧波：凌总，您还饿着肚子呢。去吃点吧？

凌松涛：不必了。我去二楼普通间，请小姐带她去四楼。

凌松涛径直走了。

碧波对服务小姐说：小姐，请给这位先生送一些点心去。

54 夜 内 顶层客房里。

（身裹浴袍的碧波坐在落地窗前，注视着在二楼阳台踱步的凌松涛，他显得忧心忡忡。）

流泪的碧波（画外音）：他一直被回忆所折磨，他的心在流血！缪武城啊，你这歹毒的刽子手！你为什么要给一个最幸福的家庭制造永远无法修复的创伤？上天啊，你怎么能忍心看着这卑鄙无情的杀戮在这美丽的河湾发生？桂艳丽大姐，我见证了你被无知、贪婪和野蛮残杀的一幕。可怕的是，歹徒把我也拉扯进了这场龌龊的阴谋，让我背上了难以洗清的黑锅，谁也无法帮我。

55 夜 外 二楼阳台。

（凌松涛看着河湾，陷入深深的回忆。）

凌松涛（画外音）：过去每次来到河湾，我们心里格外感到甜蜜。可今天？哎，人生最宝贵的东西，只有失去了才显现它的价值。我的妻子啊，打从那次在小溪边，我们把两个人的火把梨合在一起，我心中就燃起了爱的火花，我们心中的理想大厦就从奠基开始，一层层长高，长成今天的宏大基业。在那金秋果实成熟的季节里，我们也不断收获着爱情。可是，亲爱的艳丽，我今天不是来回味过去的酸甜苦辣，我是为着你和我们的孩子，来向你表达我的追悔。那天晚上是我疏忽了，失去了你们，失去了往昔的美好。我，我怎么才能补救我的疏忽呢？

56 夜 外 客房落地窗前。

（碧波用手捂着双眼，走进里间。）

57 夜 外 二楼阳台。

（凌松涛看着夕阳下的河湾沉思。）

（十年前。夕阳下。金色的河湾。凌松涛开着卡车在河滩洗车。）

桂艳丽坐在一旁数钞票：松涛，你猜，今天卖了多少？

凌松涛：可能要上一千了。

桂艳丽：一千二百多，还不算中午请市场管理员吃饭的花费和阿珍的工钱。

凌松涛：这么多啊，你数错了吧？

桂艳丽：看你笨的！昨晚忙了半宿，我们把香水梨分了级，二级、三级就赚足了成本，当时我们就粗算过的，你都忘了。

凌松涛：这就是说，咱们尽赚了八百五。（唱）我们的理想，在希望的田野上。老婆，快过来亲亲我。

桂艳丽：昨夜忙到三点，你还不放过我，累了，不干！

凌松涛给她泼水：你不过来，今晚我还是不放过你！

桂艳丽：我不！回家后我给我妈送点心去，今晚就在娘家住。

（凌松涛冲过来抱着她亲嘴，两个人在地上翻滚。）

桂艳丽：你是野兽！哎，松涛，结婚前你不这样啊，我给你多少机会，你怎么总是不开窍？那天晚上我们在山洞里烘衣服，你真是坐怀不乱，让我伤心呢。

凌松涛：那时候我也好想好想去抱你，就使劲掐自己胳膊，提醒别胡来，就是不敢对你动手。

桂艳丽：你看那个山嘴，像一个在饮水的老虎脑袋，我们上那里看风景去。

凌松涛：走！上车！

58 日 外 回忆中的河滩上。

（小轿车停下了，桂艳丽打开车门。）

桂艳丽：松涛，出来走走。

车窗里的凌松涛：艳丽，我估摸今天要谈的生意不大容易，咱们先商量……

桂艳丽：下来！一天只知道谈生意，不是坐办公室就是呆车里，你都快长胖了。这是什么地方，你还记得吗？

凌松涛：过去有时间，喜欢来这里，可现在事情多着呢。

桂艳丽：你不下来，我就一直站在这里不回去了。

凌松涛下车。桂艳丽给他嘴里塞进一颗糖，他们携手散步。

桂艳丽：这河湾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松涛，听说真情谷度假山庄要在这附近的山坡建盖别墅呢。过几年我们有了孩子，就买上一套，把妈接过来。我们每天看着河湾的日出日落，听着哗哗的流水声，再弄一只小船……

凌松涛：是啊，我们该要一个孩子了！这么大的事儿，怎么就给忘了呢？

桂艳丽跑着：我想过几百次了，可是天天忙成那样，我们不能啊！观音菩萨，现在送我们一个孩子吧！

凌松涛也跟着跑：给我们一个儿子吧！

桂艳丽：给我们一个女儿吧！

59 夜 内 二碧波房间玻璃窗前。

（碧波在窗前看着二楼阳台，那里是空的。）

碧波：凌总回房休息了？不！他有心事，这一天，他让人很难读懂。回忆当年的爱情，在他看似甜蜜的述说中，我读出了他让人心碎的痛苦；在他看似自豪的故事中，我读出了他让人畏惧的怒吼；他真有带我出来消闲的烂漫？不会的。他到底要怎么办啊？

60 日 内 雅致的餐厅里。

（凌松涛和碧波走进一间雅致的餐厅。凌松涛拍招手，服务员推着一车菜肴进来摆放在桌上。几十件菜肴，琳琅满目。）

碧波十分吃惊：凌总，我们才两个人，您还点了这么多菜？

服务员：还有几样汤菜、甜点，等会上，两位请吧！

凌松涛脸色严肃：碧波，我们开始吧？

碧波：凌总，瞧您安排得这么隆重。能等等吗？我去一会儿。

凌松涛：我等你。

61 日 内 碧波的客房里。

（碧波换衣裙，她拨电话：服务小姐吗？请你来一下。）

门外传来服务小姐的声音：我可以进来吗？

碧波：可以进来。

服务小姐：请问您……

碧波：我们这次匆忙出门，忘记带化妆品，能不能把你的借用一下？

服务小姐：小姐，我们用的不大好。

碧波：没关系，临时用，谢谢你了。

服务小姐：请您稍等，我马上就来。

62 日 雅致的餐厅里。

（碧波从门外进来，身穿桃红色连衣裙，涂脂抹粉，十分美丽。）

凌松涛：碧波，你今天真漂亮！

碧波：哦？平常您怎么看我呢？

凌松涛：不打扮时，你的本色一样好看。

碧波：是吗？凌总，享受这么丰盛的午餐，觉得担当不起。我就第一次打扮给你看，也算是对您宴会的回报吧。

凌松涛：说什么回报呢！你应该永远这么打扮，这就叫秀色可餐。

碧波：头次得到凌总的夸奖，我很高兴。

凌松涛：我们吃吧。喝酒吗？

碧波：当然要喝，有这么多好酒呢。哦，等等，凌总，我要请这位小姐放曲子。小姐，能给我们放一曲《十面埋伏》吗？

服务小姐：好，请稍等。

凌松涛：碧波，你面前的这个甲鱼，他们给这菜起了个好听的名儿，叫“霸王别姬”。

碧波：为了您的“霸王别姬”，我们干一杯！我看过这出戏，一直为他们俩流泪，被感动得一塌糊涂。

凌松涛：霸王喜欢虞姬，可是大势已去，没法保住她。碧波，我们一路走，你对我经历过的故事很认真，谢谢你，咱们干！

碧波：干！是我该说谢谢您，您的创业历史，您和艳丽大姐的友谊确实一直感动着我。咱们为艳丽大姐干一杯吧！

凌松涛：我替她谢谢你，干！

碧波：凌总，我再敬您一杯，祝我们的友谊永恒！即便今后化为灰尘烟云，我都不会忘记我们相处的日子。

凌松涛：碧波，愿意和我分享甜草莓吗？这可是孩子喜欢的甜点。两个月前，我和桂艳丽曾经在这里庆祝我们的孩子正向我们走来，我们举杯为这个即将到来的小生命祝福。时间多快呀！我想抓住它，不让它离去，可是时间没有永恒，它虚无缥缈，就像这丰盛的筵席，这么可口，这么醇香，它终归要消失。

碧波：您提到孩子，说的这些话让我这心里……嗨，等会再吃吧。凌总，我可以请您跳舞吗？

凌松涛：跟我跳舞？那就意味着你这漂亮的桃红色皮鞋将会被我摧残得不成样子。

碧波：我愿意！凌总，把自己融进乐曲中去，你就不会踩别人的鞋子了。

凌松涛：真的？好吧！今天有美酒佳肴，我们就在跳舞中让自己融化在音乐中吧。

碧波对服务员：小姐，你们可以离开这里，让我们随意些。

（音乐声中，他们跳着舞。碧波把脸贴在凌松涛的肩头，他们彼此不看对方。碧波满面泪痕。凌松涛的面容则是坚毅、刚强。）

凌松涛（画外音）：今天碧波不同寻常，她好像感到了什么？她为什么对我献殷勤？她心里在忏悔自己的罪行？不，不！我可不管她怎么去想！碧波，天下没有后悔药，没有！

63 下午 外 停车场。

（汽车慢慢启动。）

碧波：凌总，我替你放一首抒情的音乐吧。不能辜负河湾这美丽的景色。

凌松涛：好！想听什么，随便你！

碧波：放一首摇篮曲吧，我知道这两天您的心里在想什么。

凌松涛（画外音）：我的妻子！我的孩子！我们分别都两个月了，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你们。替你们复仇是我一直在努力去做的事，现在我就要把缪武城的帮凶送来祭奠你们。缪武城就是为她筹集资金而向你们伸出罪恶的黑手！我要亲眼看着她走向死亡时的惊恐、绝望、悔恨。我要让她明白，毁灭别人的幸福，自己就要付出代价。

64 傍晚 外 河湾沙滩。

（汽车朝水面开过去。凌松涛脑海里出现了当年他和桂艳丽嬉戏的情景，又转到缪武城刺杀桂艳丽的情景。他咬牙切齿，不时看着碧波，向水里开过去。）

（碧波没有看他，面色从容，仿佛她是走在上班的路上，向着既定目标走去的样子。）

凌松涛：奇怪！碧波怎么看着汽车进入水里而不动声色？她特意穿上最喜欢穿的衣裙，她没有一丝恐惧，没有留恋，为什么？

（汽车渐渐淹没了她的腰，淹没她的胸。她还是没有看凌松涛。）

（凌松涛瞪大了眼睛，吃惊地拉手刹停住了车。）

（碧波低头让自己没入水中。）

（凌松涛拉开车门，向岸边游去。）

（凌松涛站在岸边，看着汽车露出半个车身。）

凌松涛（画外音）：我的事情终于完成了，可是，怎么回事？我这心里在扑腾扑腾地跳，为什么？为什么？本来，车子还应该再开进去一些，碧波她完全可以钻出来的。

（凌松涛呆呆地看着汽车，那里没有任何动静。他心中幻化着若干情景：）

碧波向他微笑：凌总，我知道你有复仇计划，我早就等着这一天到来，永别了！请你记住我！记住我！

桂艳丽：我的丈夫，多谢你总记得要为我和孩子报仇，缪武城杀死了我们，你杀死了碧波。可是，不对呀！你应该杀死的人是缪武城哪！

黎敏：松涛，缪武城杀人，你也会跟他一样成为杀人犯吗？哦！不会的，我知道你其实很在乎碧波，很在乎她的。

（凌松涛突然跑进水里，向汽车游去。）

（凌松涛打开车门，把碧波拉出来，拖向岸边。碧波已经失去知觉。）

（凌松涛把她拖到一个石头上给她控水，然后做人工呼吸。）

（碧波咳出声音，开始大口喘气，她无力地睁开眼睛，又痛苦地闭上。）

凌松涛：碧波，你醒了？谢天谢地，醒了！

（碧波把头扭向一边。）

（天色已黑。凌松涛背着碧波，吃力地向山庄走去。）

（凌松涛很累，跌跌撞撞，几次倒地，又爬起来。）

流泪的碧波艰难地说：凌总，让我去死，请你放下我！放下我……

凌松涛：碧波，我不能没有你！我不能啊！

（凌松涛流着泪水，跌跌撞撞地背着她向饭店走去。）

主题歌《爱已走进心里》

雾重重，眼光迷离，

夜沉沉，步履迟疑。

梦生梦死，梦缠绵，

情乱情迷，情何依。

黑夜消褪太阳升起，

严冬过后春回大地。

拨开云雾呼唤寻觅，

蓦然回首看见了你。

让我携起你的双手，

我们重新彼此熟悉。

沉默胜过千言万语，

因为爱已走进心里。

65 夜 外 山庄大门口。

（两个保安匆匆过来。）

保安：先生，出什么事了？

凌松涛：我们落水了，请帮我把她送楼上去。还有，我们的汽车刹车失灵了，现在还泡在河湾的水里。请替我找人把汽车弄回来，送去修好。

保安：一定照办，请先生放心。

66 夜 内 碧波的房间里。

（服务小姐送来毛巾替碧波擦脸。）

服务小姐：先生，你们这是怎么了？

凌松涛：我们不小心掉水里了。请你帮忙，替她换下衣服，帮她弄干净，然后把湿衣服洗好。我得下去，没一点力气了。

67 夜 内 凌松涛房间里。

（凌松涛吃力地进去，扔掉外衣，立即倒在床铺上睡着了。）

68 早晨 内 碧波房间外。

（服务小姐打开房门，让凌松涛进去。）

服务小姐：请您放心，她很好，昨晚可能是太累了。

凌松涛：谢谢你，小姐，我们走，让她睡吧。

69 中午 内 碧波房间客厅。

（凌松涛和服务小姐带着一个手推车进来，给碧波送来食品。）

服务小姐：小姐，你们总经理来看你了。

凌松涛：碧波，你醒了？我在客厅等你，我们一起吃点心吧。

碧波（画外音）：凌总，您吃，我不想吃。

凌松涛：我在这里等你。你不吃，我也不吃。

碧波来到客厅：凌总，我不值得你这样对我。

凌松涛：碧波，你先吃些东西吧。

碧波：也许是您昨天的丰盛午餐让我吃得太饱，现在不想吃。

凌松涛：你就先喝一杯牛奶吧。碧波，我要对你诚恳地说一声：对不起！

碧波：怎么是您说对不起？应该让我来说，谢谢凌总，如果不是您舍身相救，我已经没命了，我不知道怎么感谢您的救命之恩。

凌松涛：不！不！昨天的一切是我造成的。

碧波：凌总，不能怪您，昨天的汽车刹车坏了，您不是故意的。

凌松涛：这，不管怎么说，请你原谅我的错误，吃点吧，否则我也不吃。

碧波：好吧，我们一起吃。

70 日 外 山庄附近的小街。

（他们一起走着。）

碧波：还热闹呢。凌总，请您替我看着，哪里有祭奠用的冥品卖，纸钱什么的。

凌松涛：你想烧纸钱？给谁烧？

碧波：我是个死里逃生的人，得感谢神灵，安慰亡灵。

凌松涛：那好，我们多买一些。

碧波：凌总，你们创业时经常从这里过路，也在这里卖过果品吗？

凌松涛：那时候，这里只有两三家人的茅屋，哪有现在这样的市场啊！不过，我和桂艳丽常在这里讨水喝。后来办起了果品公司，我们特意来到这里帮他们几户人家种植了十多亩五月早桃，他们慢慢地富起来了，那个高兴呀，没法形容。

碧波：那几家人还在吗？

凌松涛：有了钱，他们就想去当城里人。正好，这山庄要买土地，双方就很快成交。有时候到县城办事儿，我还是他们的座上宾呢。

碧波：凌总，你们夫妻是重情义的好人呀，这就叫滴水之恩，涌泉相报。那，你们家乡一定变成了花果园了？

凌松涛：那是当然了。我们帮助乡亲们致富，乡亲们也帮我们扩大了原料供应基地，这是双赢，共同富裕呀。

碧波：让全村的乡亲们都脱贫致富，这也是我进城的初衷啊！

凌松涛：碧波，你是这样想的？有出息！有眼光！大哥一定帮你！

碧波：大哥？我这样的人，您愿意当我的大哥？

凌松涛：为什么不呢？碧波，你说起穷山村，我心里就回到了过去，好像你就是我的远房妹子，心里就热乎乎地。碧波，我们公司每年都要扩大自己的果品种植基地，咱们马上就到你们村种苹果吧。

碧波：凌总，你真是个好人。不过，我们村的土壤不适宜种植苹果，据专家说，那里的条件好像更适宜发展食用菌产业。

凌松涛：食用菌？哎，那里有冥品，咱们快过去。

71 下午 外 河湾沙滩。

（他们在烧冥品。）

碧波（画外音）：艳丽大姐，请接受小妹给您送来的一片心意，其实你并不知道，我在心里跟你一起哭泣，为你，也为我。命运不公平，为什么让你们一家人遭受这样巨大的不幸？无论怎么说，我也有责任。艳丽大姐，原谅我吧！

凌松涛（画外音）：艳丽，我又要说对不起你们了。我不知道怎么对你解释，我憋了很久很久，要替你们报仇，可是当我把手伸向罪恶的时候，我的心在颤抖，我的手发软了，我实在不忍心残害无辜，我的感觉告诉我，碧波她不是坏人。艳丽，我还要告诉你，不知为什么，现在我对她，碧波，觉得她不再是一个恶魔。

72 日 内 贵宾房间客厅。

（两人坐在沙发上。服务小姐送来茶水。）

凌松涛：碧波，咱们明天就回去上班。以后，我要重用你了。

碧波：承蒙凌总抬举。不过，我不想回去了，心野了。

凌松涛：你是我的助理，工作是随意性的，不像黎敏坐办公室。你可以自己支配时间。

碧波：这不是凌总对员工一贯的态度。

凌松涛：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注重员工的工作效率，我知道你很优秀。

碧波：凌总，您总是不愿向我说真话。

凌松涛：什么真话？

碧波：你比我更清楚。

凌松涛：这世界上，有许多许多话，不说更好。有很多难办的问题，可能永远没有机会寻找答案。有时我觉得进也难，退也难，是世界上最糊涂的人。

碧波：凌总，我十分敬重您，您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做事应该当机立断。

凌松涛：在关键时刻，顶天立地的英雄往往会不知所措，迷失方向，你看霸王别姬的那一刻，盖世英雄就是拿不定主意。其实，有时男人比女人更脆弱。

碧波：承蒙凌总的信任，对我说了那么多，您是个在不断追求人间真情的完美的企业家。哟，我们不说这些了。凌总，您住的普通间，我去看过了，连卫生间都没有。不知道前天晚上你一身湿透，是怎么过来的？

凌松涛：我脱下外衣随手扔一边，第二天，衣服就干了，实在太累了。

碧波：可是，您一身湿透了，会得病的？

凌松涛：奇怪吗？当年，我和桂艳丽两个人都这样，衣服湿了就用身子烘干。吃过苦的人，哪怕就蜷缩在路边别人家屋檐下，挤在一起，也能美美地睡一夜。

碧波：凌总，要不，您今晚睡这里，我去普通间？

凌松涛：嗨，有必要这么折腾吗？我还住普通间，就这样了。

碧波：可是……要不，您就在这卫生间洗个澡，我心里也好受一些。

凌松涛：算了，我们明天就回家了。

碧波：您一定要答应。要不，我就去另开一个普通间。

凌松涛：好，好，我答应。

碧波：凌总，您没有带来换洗的内衣，我这就替你去买。

凌松涛：算了吧，过去我……

碧波：不行！您可是一位老总啊！生活不能像过去一样随便，您洗澡吧，我马上回来。

73 日 内 商店里。

碧波：要一套男式内衣。

售货员：请问，您的丈夫穿的是什么规格？

碧波：我丈夫？哦，就要大号吧。

74 日 内 卫生间外。

（碧波撕去内衣包装，走到门外，又徘徊不前。）

75 日 内 卫生间内。

（凌松涛在擦干身体。）

碧波（画外音）：凌总，您洗好了吗？我买来了内衣。

凌松涛：谢谢你！等一等，好了，请把衣服递进来。

（凌松涛打开门扣。门被碧波猛地拉开了。）

凌松涛满脸惊愕：碧波！

76 日 内卫生间外。

赤身裸体的碧波后背：凌总！

77 日 内 贵宾房间卧室。

（昏黄的壁灯下，他们俩在被窝里拥抱着）

碧波（画外音）：凌总，我爱你！

凌松涛（画外音）：我也爱你！

碧波（画外音）：这会儿，你相信我不是缪武城的同居未婚妻了吧？

凌松涛（画外音）：请原谅，碧波，我对你有误解。

碧波（画外音）：想不到，我只能这样证明自己。

凌松涛：忘记过去吧，现在我们彼此相爱了。碧波，昨天汽车开进水里，你为什么那样坦然？

碧波（画外音）：别说无关的话。

凌松涛（画外音）：昨天你用面对死亡的坦然从容证明了自己，也启发了我。

碧波（画外音）：别说，什么都别说。

凌松涛（画外音）：可是……

碧波（画外音）：我不想说话。明天早上，我们到那个山嘴去好吗？

凌松涛（画外音）：哪个山嘴？

碧波（画外音）：当初你们俩喜欢去的山嘴。山嘴下的河湾很美，应该把它称作你和桂艳丽大姐的多情湾。

凌松涛（画外音）：多情湾？好吧，多情湾。

78 早晨 外 河湾山嘴。

（碧波眺望着远方。）

碧波：这世界多美好啊！可现实却这样冷酷无情；爱与恨，诚实与虚伪，善良与残忍，它们混杂在一起，弄花了我的眼睛。不过，我啊，再也不用操心了。

凌松涛：碧波，你在说什么呢？天空多么晴朗，太阳多么温暖，新的一天开始了。

碧波：凌总……

凌松涛：昨天夜里，我们不是说好了？你应该称呼我松涛哥。

碧波：也是，昨夜后，我们有了夫妇之实。松涛哥，在这山上，难忘的早晨，我就这样叫你吧。

凌松涛：今后，你也这样叫我。

碧波：松涛哥，别说今后，我们只有今天。

凌松涛：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刚刚开始，我们应该考虑安排幸福的明天。

碧波：凌总，您坐下，我们谈谈好吗？这世间无时无刻不在变化之中。蓝天白云，阳光明媚的景色顷刻之间会变得雷雨交加，天昏地暗；美丽的多情湾也会成为绝情湾。

凌松涛：你怎么了？从昨天夜里开始，我们……

碧波：凌总，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是我们的终结，而不是开始。我决意告别人世，这是我对人生最后的留恋。

凌松涛：告别人世？我不明白，你怎么这样说话？

碧波：凌总，难道你不明白，这两个多月以来，我们彼此都在心里埋藏了多少疑问和话题，如果全部说完，几天几夜都无法说清。我们永远无法回避的许多问题，今天让我们把它一件件说出来，您说有必要吗？

凌松涛：我们过去有许多的话没有说出。可是，我们相处以来，我已经弄明白了很多事，没弄明白的，从昨天夜里，我认为没必要了。

碧波：不！两个多月前发生的那件事从来没有被我们忘记，你的心里燃烧着一团炽热的岩浆，一直在等待着爆发的时机。为了掩藏这秘密，向来直爽的人已经变得虚伪，甚至可以说是变残忍了。你别装出奇怪的样子，别装了好吗，松涛哥？你说说，你的爱妻桂艳丽副总，还有你的职工缪武城，他们在哪里？他们怎么了？去出差了？你说呀！

凌松涛：碧波，原来你知道那天夜晚发生在这河湾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碧波：好，让我告诉你吧：那天傍晚，缪武城抢劫杀人的计划受到桂艳丽副总的抵抗，他就决心孤注一掷，打开了手机，对我表示他的忠心，说他可能走上不归路，于是我从手机里听见了后来发生的事。缪武城看到了你的车来了，惊叫着你的名字，走投无路的他就向桂艳丽副总刺杀了两刀，那两声痛苦的叫喊至今常在我的梦里不肯离去。

凌松涛：是的，缪武城连刺两刀！对一个孕妇连刺两刀！桂艳丽，我的妻子，她多么不幸呀！

碧波：紧接着，手机里传来汽车的吼叫，可能是大姐她挣扎时踩紧了油门，接着，我听见汽车进水了，咕咚咕咚地响，一直响到完全掩盖了缪武城的惊叫声。

凌松涛：我跳下车跑过去，但是艳丽的车已经冲进暴涨的洪水里，没一点踪影了。

碧波：凌总，既然你目睹这件惨案，你有理由按照自己的计划处置。当黎敏主任通知我以缪武城家属的身份到果品公司参加中秋晚会，我就打定主意，接受自己可能要承担的责任，也要进行必要的解释。但是，你们第一次看见我，居然问我缪武城怎么没有来，我就知道你，凌总，你是有了处置我的计划，于是我就等着，等着。您重用我做了公关秘书，我就努力去做，想用成绩弥补自己的一些责任。但是跟您相处一个多月后，我真正认识了您，也认识了缪武城。

凌松涛：缪武城是你的表哥，你还不认识他？

碧波：他说他是果品公司最能干的科长，说你们这些老板只知道坐着拿钱，什么都不会做，委屈了他。我的母亲相信他，想招他做女婿，他就到处说我是他的未婚妻。把我快气死的是，他居然在公司散布和我一直同居的谎言。一个村的人，我早就知道缪武城一贯夸夸其谈，从来没有答应过要嫁给他，但不知道他原来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凌松涛：真的对不住你，碧波，缪武城蒙蔽了我的眼睛，还以为你们是同党。

碧波：缪武城抢劫杀人是出于本性，可是我没想到，你对我的报复几乎跟他如出一辙。

凌松涛：你把我和缪武城相提并论？

碧波：不是吗？当然，你的计划开头时深藏不露。你给我布置了许多工作，我毫无怨言，因为你心里对我怀恨在心。你从来没有仔细检查我的工作，我做了多少事，你并不关心。于是，我知道你的计划很大，让我工作是暂时的。你说带我出来走走，我就猜出你可能有什么打算。还有，如果换成别的老总，对我这样一个有姿色的姑娘，我可以估计他是想外出寻找亲近的机会，但你不是，你从来没有对我动心。你带我到你的家乡走了一天，回忆你们创业的当初，你沉浸在过去苦难的回忆里，你的心在流泪，我把你的举动看成是实施报复的前奏，我们出门时，你不愿告诉黎敏主任，打算不露痕迹地实施报复。所以，你用一桌大餐招待我的时候，我理所当然地看成是我一生最后的美餐，于是我换上了我最喜欢的衣裙。后来在路上，汽车差点撞上别人的车，我就知道，你已经做了手脚，避免了将来对事故追查中的责任，你很厉害，一切做得天衣无缝。而我，也早已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凌松涛：碧波，我承认，你说的基本都对，我一直把你当成缪武城的合谋，本来我没有把你置于死地的想法，因为你已经得了不治之症，没多少日子了。我安排你工作，是想让你知道我们赚钱并不容易，我们的钱是干净的；我带你去认识我们创业的辛劳，是让你知道我们当初也是跟你们一样的穷人。可是没想到，对妻子的回忆，对孩子夭折的痛苦强化了对你们的仇恨，使我丧失了理智。当时我想，如果你对我乞求，请我原谅，我不会真的让你去死。可是，我不明白，你面对死亡却无动于衷，这倒让我手足无措了。

碧波：凌总，我也一直自责，使我不肯原谅自己。我知道缪武城杀死了桂艳丽副总，可是我一直沉默，没有向派出所报告，也没有跟你们联系，因为可以说这一切是因为我引起的。到了果品公司，知道桂艳丽副总是这样的好人，特别是知道她的肚子里还有四个月的婴儿，心中的自责更让我倍感痛心，对两条生命的责任从缪武城那里落到了我的肩上。我希望能有机会为自己解释，可是没有说话的机会。

凌松涛：可是，这一切已经过去了呀！昨天夜里……

碧波：这又得说我和你了，你是一个值得让我钦佩、爱戴的男人。在重蹈缪武城覆辙的那一刹那，你捍卫了男人的尊严；而又出手把我救出来，给了我第二条生命，这也是男人的胸怀。把我背回酒店的几千米路程是多么艰难啊，你没有把我扔下，这是我今生今世将永远铭刻在心的珍贵记忆，我必须感谢你；缪武城的罪责应该让他来担负，我对他的反抗就是对他的背叛。凌总，昨晚，我们已经画了一个句号，就算是报答你了。还有，我应该坦诚地说明，昨晚的事是我告别人生前的念头，我想找到做一个女人的感觉。

凌松涛：碧波，你的心，清澈透明，让我完全了解了你。我们该说的话全都说出了，我心里如释重负，我爱你，碧波，你值得我爱你。我们回家吧！

碧波：回家？我的家在哪里？不！不！我没有家，今天就留在这里了。

凌松涛：碧波，你要做什么？快过来！

碧波：谢谢你的挽留，松涛哥！其实，我本来也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

凌松涛：不对！你的病肯定不存在。就算有病，我们可以治疗，快拉我的手！

碧波：松涛哥，你不要过来，你再走一步，我就跳下去！

凌松涛：好，好！我不拉你。可是，我们不是已经相互信任了吗？

碧波：松涛哥，谢谢你原谅了我，认识了我，可是，我真的不能回去。

凌松涛：碧波，你还是没有把话说完，既然我们彼此一切都清楚了，你还要干什么？

碧波：松涛哥，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我就告诉你吧：我爱上你了，真正的爱上了你，可是我说过，老天不给我们缘分。

凌松涛：碧波，我也爱你呀！我们不是都已经明白了吗？

碧波：不！昨晚是我们单独在一起。如果今后我们还在一起，我怎么去面对现实？怎么去面对死去的桂艳丽大姐和你们的孩子？还有最残酷的现实是，我的生命早就应该被病魔夺去了，按时间计算，我已经透支了。

凌松涛：碧波，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我们回去吧，人们会重新认识你的，桂艳丽的在天之灵也会谅解你的，你过来。

碧波退后一步，脚下打滑，就要掉下去了。凌松涛迅速跳过去，一把拉着她。

凌松涛：碧波，你……

碧波：松涛，总经理，你放开我！放开我！

凌松涛：我绝不放开你！碧波，你听我说……

碧波：不！该说的，我们都已经说了。我们不能在一起！

凌松涛：不！我说过，不能放开你，除非你答应一定不会跳下去。

碧波：松涛，那么这样吧：我可以回去。但是你必须同意我离开果品公司。

凌松涛：这又为什么？你给我一个理由。

碧波：这辈子我们没缘份成夫妻。我发过誓，要对得起桂艳丽大姐。松涛，如果你不答应，我就不会跟你回去。

凌松涛：我不是你离开果品公司的理由。

碧波：说实话，来到果品公司几个月，我从你和桂艳丽大姐身上学到了怎样去走创业之路的办法。我的家乡很穷，我当初出来找工作就是找带领乡亲们开创致富之业的机会。既然留在果品公司不恰当，那我就回去自己干。

凌松涛：碧波，我理解你的心事。其实，我们可以帮助你的家乡一起去走富裕之路。

碧波：松涛，请原谅，我的性格很像你，喜欢自己动手，拿定了主意就要执意做下去。如果你尊重我，就请别阻拦我，好吗？

凌松涛：是的，你很像我。那么，我们这就回去。

79 日 内 凌松涛家客厅。

（凌松涛对着窗子出神。）

黎敏推门而入：谢天谢地，你回来了！松涛，你们倆悄悄离开公司几天，还关闭了手机，你是去杀人？还是跟碧波上床？公司还要不要了？

凌松涛：我本来是打算杀死她。

黎敏：天哪，松涛，你真的要杀人？

凌松涛：可是我又反悔了，最后，我们上床了。

黎敏：哎呀呀，松涛，你这是在说电影故事呢？

凌松涛：表姐，我说的是真的。

黎敏：你们上床了？你对得起我表妹吗？她的尸骨至今不见踪影……

凌松涛：表姐，我也没想到怎么会这样。跟你说实话吧，我不告诉你出去哪里，就是还有想报仇的心思。但是，当我走出这一步，想到我的做法是犯罪，我也沦为跟缪武城一样的人，最后时刻我就改变注意了。没想到，我和她，我们都在彼此了解之后有了感情，我对不起艳丽啊！

黎敏：松涛，报复碧波是没有道理的，杀死我表妹的是缪武城。但是，你们怎么很快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也让我无法理解。

凌松涛：我爱桂艳丽，爱我们的公司，可是她永远不会回来了。碧波也爱我们的公司，她的表现使我相信她能够替代艳丽，可能这就是我爱她的原因吧。

黎敏：松涛，既然你们已经这样了，就让我们冷静地考虑，公司确实需要她这样的人，我会慢慢接受她的。正巧，前天我去县医院调查落实，证实了缪武城欺骗碧波说她得了不治之症的事实。

凌松涛：你是说，碧波她没有病？

黎敏：她没有病。是缪武城为了得到她而用假证明欺骗了她。

凌松涛：表姐，你快说是怎么一回事？

黎敏：大约三个多月前，碧波得了重感冒，医生一时拿不准，让她去化验血样。碧波的病情严重，缪武城就提出帮助她去医院拿化验结果。缪武城看到碧波的血样化验没问题，就偷走一张空白单据，自己填写了碧波患了血液病的虚假内容，回去告诉碧波说她得了重病，如果不医治，就只能活几个月了。他还保证去弄到十万块给碧波动手术。其实，只要碧波仔细看，这化验单没有加盖公章，字迹是缪武城的。可是她本来就有病，又被缪武城的夸张说法吓住了，使她落入了缪武城的圈套。碧波把这张病情化验单给我看，我发现没有公章，前天就去了医院，证实了这是一张假的化验单。他们查阅了底子，告诉我碧波当时的血样化验结果根本没有问题。

凌松涛：可恶，缪武城他是人吗！他禽兽不如！咱们快把这情况告诉碧波。

黎敏：还有一件事：有关缪武城在河湾杀害桂艳丽的事大概已经有一些迹象被发现了，派出所来人询问过。这件事已经不可能隐瞒了，我已经正式向派出所报了案，他们还回来人找你调查的，你要做好思想准备。

凌松涛：他们说了些什么？找到汽车尸体了吗？

黎敏：他们还不愿透露任何消息，咱们很快就会知道的。

80 日 内 果品公司办公室。

碧波：真的？原来我没有病？

黎敏：真的。碧波，你当时还在生病，怀疑自己病情很重，就没有想到缪武城利用这个机会骗你。

碧波哭泣：天呀！命运就是这样折磨人！黎主任，我可是到了阎王殿门口又被拉回来的哟。

黎敏：碧波，许多不幸过去了，我们就一起来面对现实。缪武城制造的悲剧还得去收场，那场洪水已经把关键证据冲走了，但是，对当时事件发生过程的一些见证人可以说明这一切，你是最重要的见证人之一。如果检察院需要你作证，请你配合他们。

碧波：黎主任，你放心，我一定努力回忆当时的情况，揭发缪武城这个杀人恶魔！

81 日 内 凌松涛办公室。

（碧波把辞呈递给凌松涛。）

凌松涛：辞呈？碧波，你已经没病了！我们已经弄明白了所有问题的真相！我们不是彼此相爱吗？我需要你，果品公司更需要你。

碧波：凌总，问题水落石出了，我已经没有再去死的必要了，请您放心。但是，我们不适合在一起，你也知道我要回去的理由，请您不必留我。

凌松涛：就算你不愿跟我在一起工作。我们也可以安排你到其它部门，还可以让你到分公司去。

碧波：凌总，这件事我们已经说妥了。

凌松涛：既然是这样，我只好接受辞呈。碧波，虽然我不能强迫把你留下，但是，我们能不能保持联系？能不能成为相互帮忙的朋友？

碧波：好吧，我们继续成为朋友。需要您帮忙时，我会找您的。

82 日 内 果品公司办公室。

（黎敏把一个手机递给碧波。）

黎敏：给公司中层干部配发手机是我们的惯例，请你收下，以后保持联系，这也算是果品公司给你的纪念吧。碧波，今后我们俩一定会成为好朋友，还有这些教材，都给你。

碧波：什么教材？

黎敏：你说打算回家乡从事食用菌种植，其实我当年也参加过几年食用菌菌种繁殖工作，这是我用过的食用菌生产工艺教材。我一定能够帮上你的忙。你不会拒绝我吧？

碧波：这可是雪中送炭呀，我收下了，还要拜谢黎老师了！

黎敏：往后我们一起学习。碧波，既然留不住你，以后我们也要往来，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执意要走？凌松涛怎么招惹你了？

碧波：大姐，快走了，就说实话吧：我和凌总相处以后，我理解了他，也深深爱上了他。有时候，爱也是折磨人的，离开他是我唯一的选择。

黎敏：我理解你，碧波，你心里放不下桂艳丽。依我看，你们的将来，大概要从头开始。我只是希望你珍惜大家相处的这一段日子。

碧波：是的，黎主任，我不会忘记果品公司。特别是你，帮我查到了缪武城欺骗我的事实。再次谢谢你！

黎敏：怎么又说两家子话了？这样吧，碧波，松涛给你的赠款你不要，那么，我们公司就用发展基金向你贷款。说实话，食用菌产业迟早会走进我们公司的议事日程，你是先走一步，将来我们一定会合作的。我们就签订一份贷款合同吧。

碧波：好吧，我签，我会按时还贷款的。

黎敏：我正在草拟一份在你们村成立食用菌厂的计划，以后你看了，愿意合作，我们就商量具体实施办法。

83 日 内 果品公司办公室。

黎敏：松涛，没想到，苹果基地的事，我们跑农业局一年多，最后还是碧波帮了我们的大忙。农业局来电话说，过几天开会时就能公布建立苹果基地的方案，我们公司是其中最大的基地。

凌松涛：哎呀，最难办的事是碧波去办妥了，我更觉得对不住她了。

黎敏：看来，你对她还不死心呀？

凌松涛：我承认，是这样的。

黎敏：可是眼下，她不欢迎你。看来呀，你和她的关系，得从头开始。

凌松涛：没关系。表姐，你介绍我去哪个食用菌厂学习有关技术吧。

黎敏：好吧，就去县供销社食用菌厂。

84 日 外 碧波家院子里。

（这是一间贫穷的茅草房院子。碧母在喂鸡。碧波推门而入。）

碧波：妈妈！

碧母：波儿呀！武城呢？

碧波：妈，别提他，他成了一个坏人，干了许多坏事儿。

碧母：你说缪武城坏？你们吵架了？我早就说，你快嫁给他吧，人家是大科长，你们结了婚，成了一家人就好了。

碧波：妈，以后请您一定一定不要再提他，他真的成了坏人，比蛇蝎还毒。

碧母：那就算了。儿呀，你去瞧瞧，妈喂了两头大肥猪，还有这三十只鸡，老想着替你们办喜事，可是孩子，你都快二十三了，老大不嫁，人家笑话呢！

碧波：哎呀，妈，你又啰嗦什么！妈，我答应过，要出去冲闯，要找一条路子，帮助村里的乡亲们脱贫，这下呀，机会来了！

碧母：儿呀，你这是真话？这话缪武城都说了好几年，你才出去几个月就……

碧波：妈，是有贵人相助，好日子快来了。我这就去村公所。

85 日 外 村公所。

碧波：原来乡亲们很想种植果品，我也打算走这条路，但是到县农业局打听，这地方不适宜种植果品，他们建议我们村搞食用菌种植。

刘冬雷：碧波姑娘说对了，乡科技站也这样说过。

碧母：哎呀！怎么办呢？

碧波：这地方粮食多，稻草、麦草、玉米杆、谷糠多的是，气候适中，发展人工菌最好。正好，我在果品公司认识一位大姐，她懂种人工菌的方法。果品公司还给我贷款，咱们就在村里开一间食用菌厂。

刘东雷：食用菌厂，开在哪地方？

碧波：村东河边荒滩，地方宽敞，靠近水源，有大块空地堆放草料。

碧母：要盖房子吗？

碧波：我估摸要建盖一个大院子，房子是两层的。

碧母：波儿，这要多少钱呀？

碧波：妈，钱我们有，果品公司能借给我们许多钱。

刘冬雷：这就好，咱们最需要的就是资金和技术。

86 日 外 村东工地。

（这里正在建盖房子。黎敏和碧波在看图纸。）

黎敏：下面是三级菌种间，左侧是菌袋堆放场地和蒸气锅炉房，右侧是菌袋发菌间。侧面的一排房子是生产车间，背后是原料粉碎车间。楼上是一、二级菌种室，还有实验室……

碧波：黎主任，生产食用菌有这么多麻烦呀？我能学会吗？

黎敏：生产流程你必须全面掌握，但是，目前你先跟我学习菌种繁殖技术。

碧波：还有那些什么菌袋呀、蒸气呀、发酵呀什么的……

黎敏：你暂时别管那些，我们有技术员负责，让村长他们安排，等你的菌种出来了，一条生产线就启动了。

碧波：还要我做什么？

黎敏：这几天，我们俩还得跑县城，购买各种用品，我还要带你去参观几个食用菌厂。

碧波：大姐，我不知道以后怎么感谢你们。

黎敏：这很简单，以后可以算我们双方投资联合办厂呀！我们出资，负责技术、销售，你们出场地、原料、人员，你就是食用菌厂负责人。

碧波：原来我还是果品公司的人，跳不出你们的手掌心。

黎敏：碧波，咱们这是双赢，不愿意？

碧波：怎么不愿意？我们的乡亲从此脱贫了，我的愿望实现了！

87 日 内 菌种室里。

（碧波在拌料、装袋、喷雾消毒、在接种箱前操作）

黎敏进入“菌种室”，看到碧波在工作：碧波，你昨晚熬到深夜，今天一大早就来，中午还是不休息？你玩命哪？

碧波：大姐，我这是笨鸟先飞，怕把你教给的技术忘了。

黎敏：看你这样不顾死活的工作，真让我想起了桂艳丽，你们……

碧波：打住！怎么又扯上了他们？我哪敢跟凌总两口子比呀？

黎敏：碧波，说实话，我常常想，有谁能顶替桂艳丽，帮助松涛大展宏图？只有你……

碧波：大姐，你这是在揭我心中的疮疤呢！

黎敏：好妹子，我们都把心里的话挑明了吧。你不再是过去那个得了不治之症的病人了，你的事业和松涛的事业应该融合在一起，你们这就叫同志。

碧波：大姐，我跟你说，我前天转接的十几管一级平菇菌种已经发菌丝了！其中只有一支试管受杂菌污染。

黎敏：真的？好啊，你考试合格了！我们去看看。

88 日 内 碧波家。

（碧波在剥豆子，却又不时出神。）

碧波（画外音）：黎敏说我和凌松涛是事业上的同志，这倒真的说到我心头了。如果我们真能上蓝天比翼……

碧母：波儿，我要炒豆子了，你怎么还没剥好？

碧波：哎呀，还没剥好呢，等会，马上……

碧母：再等会就把锅底烧通了。我先把汤炖上，等你再剥一个钟头吧。孩子，你准是在想人呢，想谁呀？脸红了，不抵赖了？孩子，他是谁？说给妈妈听听？这人总得比缪武城那个科长还强。

碧波：妈，我说过，永远别提缪武城，他是吃人的狼！

碧母：好，不提他！就说这个你想的人，将来他总得有钱养活你和我吧？

碧波：妈，你怎么老是这样？

碧母：波儿，咱家世世代代穷怕了，咱村的父老乡亲也穷怕了，千好万好，有钱最重要，有钱才能活命，这就是咱们百姓的大实话。

碧波：妈，我们村不正在建食用菌厂吗！穷日子快到头了。

碧母：你是遇到贵人了。告诉妈妈，你喜欢的人是谁？

碧波：妈，他不是村里的。

碧母：儿呀，你说过有贵人相助，他是不是你说的贵人？

碧波：妈，到时候，他会来的。

碧母：还是不说！菩萨，保佑我的波儿吧。

碧波：妈，我都学会培植菌种的技术了，再过一个月，咱们的食用菌厂就开始生产了。

碧母：是吗？果品公司的人真好，那个技术员可有本事了，大家都喜欢他。孩子呀，等哪天我请他来咱家吃顿饭。

碧波：妈，你又想到哪里去了？

碧母：我能不想吗？你都二十三了。

碧波：得，得，需要感谢人家的时候，我会安排的。哎，那时候呀，咱们宰一头猪。

碧母：那，好吧，好吧。

碧母：孩子，你姨妈家在扎菌袋呢，我也想去学学，你把饭煮好，等我回来。

碧波：扎菌袋，就是准备生产用的，快去吧。

（碧波在剥豆。有人轻轻敲门。）

碧波：谁呀？

门外的声音：是我，缪武城。

碧波大吃一惊：谁？你是谁？

门外的声音：是我，缪武城！

碧波：你？缪武城？你是人？是鬼？

门外的声音：碧波，我没死，快开门呀！

碧波：缪武城！原来你没死？你是个杀人犯！你罪恶滔天！

门外的声音：我有话要说，开门！

碧波：我不让你进来。

门外的声音：那，我就放一把火烧门烧房，你信不信？

（碧波把门打开。缪武城进来，他戴了一顶帽子，脸上有疤痕。）

缪武城：碧波，你听我说，我对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喜欢你。我有钱，我带你一起去外面做生意，好吗？

碧波：呸！缪武城，你做梦！你为什么要杀人？我讨厌你！

缪武城：谁说我杀人了？我没有杀人。

碧波：你做的事，我从手机里听见了！

缪武城：你只是听见，可是我没有杀人，再说，我杀人的证据在哪里？碧波，我们是未婚夫妻，你不能信口胡说！

碧波：缪武城，你胡说八道，谁是你的未婚妻？你到处散布这种说法，还制造假化验单，欺骗我得了不治之症，这是为什么？

缪武城：碧波，因为我喜欢你。你母亲是当面说希望我们结婚的。

碧波：那是一位老人的想法，我同意了吗？从来没有！你这个杀人犯！给我滚出去！

缪武城：我再说一遍，我没有杀人。没有！

碧波：呸！你没有杀人？那么，桂艳丽副总呢？她在哪里？

缪武城：她把汽车开进水里，差点把我淹死，是她要杀死我！我受到了伤害，应该让凌松涛赔偿我的损失。

碧波：你胡说！凌松涛总经理亲眼看见你用刀去刺桂艳丽。

缪武城：你们一个听见，一个看见，还一唱一和呢。可是证据呢？没有证据就是诬陷，要吃官司的。碧波，你不能站在那些有钱人一边，他们都是最坏的人。

碧波：缪武城，我没想到你是如此伪善，自己没本事，让妒忌瞎了你的眼睛。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把勤劳致富的两口子的家庭给破坏了。

缪武城：碧波，我警告你，别再胡说！你们都没有证据证明我杀人。只要你不开口，他凌松涛能把我怎么样？如果他信口乱说，小心我要他的命！

碧波：缪武城，你必须去公安局自首，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缪武城：碧波，你妈早把你托付给我了，你就是我的未婚妻。

碧波：闭嘴！缪武城呀，你害了桂艳丽，还要害我吗？

缪武城：不会的，碧波，我要你做我的妻子，怎么会害你呢？桂艳丽的事就别掺合了好吗？否则……

碧波：否则什么，你说？

缪武城：否则自找麻烦。我警告你，如果你跑了，你妈还在我身边呢。

碧波：缪武城，你什么意思？想对我妈怎么样？

缪武城：碧波，我刚才是说“如果”，我相信你不会糊涂的。我走了，你绝对不能说出我来过。什么时候再联系，我会来找你的。顺便问你，好像果品公司的人在帮你？

碧波：帮了，怎么样？人家用行动帮助我们脱贫，比你过去只懂得玩嘴皮说假话就是不同，你还有意见？

缪武城：我只是担心你把我忘记了。碧波，我还会来找你的。

（缪武城出门走了。碧波气得坐在凳子上发愣。）

碧波突然起身，给黎敏挂电话：黎主任吗？我告诉你，缪武城他没死，你们不是已经报案了吗？请你快报告公安部门。

黎敏（画外音）：缪武城他真的没死？

碧波：他刚才还来我这里威胁我呢。

黎敏（画外音）：碧波，你要小心。我这就报告派出所。

碧波：还有，这次你们派来的技术员很优秀，村里人都称赞他好，说他能吃苦，不怕累。他是果品公司的人吗？

黎敏：他呀，你见过的。

碧波：那是谁呀？

黎敏：我不告诉你，让你自个去认识他吧。

89 日 外 食用菌厂蒸气消毒车间。

（一些地方弥漫着蒸气，看不清人。黎敏和碧波进来。）

碧波：刘村长，我们的三级菌种出来了，你们的生产流程打通了吗？

刘东雷：只剩最后的测试了，有些漏气，技术员在帮我们找原因呢。

黎敏：哎呀！里面挺热的，谁在里面啊？

刘东雷：还不是他——凌师傅。黎主任，你们果品公司的技术员可让我们佩服了，只知道拼命干，不肯休息，又脏又累的活，我们村的小青年都躲开，可他，二话不说抢着干。

黎敏：喂，是松涛在里面吗？

凌松涛的声音：是啊，表姐，有事吗？

碧波：怎么！技术员是凌总？

凌松涛的声音：碧波，是你？对不起，我得把漏气的原因找到才能出来见你。我这半路出家的技术还不过关呀！

碧波：黎敏大姐，凌总怎么还懂食用菌生产技术？

黎敏：碧波，你已经认识了我们的凌总，其实你并不真正了解他。他本来不懂这些技术，但是，为了帮助你们尽快建厂，他到几家食用菌厂临阵磨枪，突击培训，硬是学会了这门技术。

碧波：他刚学的技术，就这么厉害？

黎敏：创业的路，松涛就是这么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他说这是摸石头过河。如果什么事儿都找外人帮忙，公司不会发展这么快。

碧波：凌总，您不能这样玩儿命呀！快出来休息一会！

凌松涛的声音：碧波，事情不做完，我就不甘心，老脾气了。你们等着吧，最多一两个钟头就成！

刘东雷：弄了半天，碧波你也不说，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凌总啊！对不起！对不起凌总！

凌松涛的声音：我没时间跟你们唠了。我是什么？十几年前不也是黄土地里爬摸滚打出来的农民？等过几年，你们过上了好日子，咱们不就一样了？不说了，不说了。

碧波拉着黎敏，流着泪说：大姐，我们出去吧。

黎敏：好吧，我带你去看拌料怎样把握湿度，我也刚学了一些新的生产食用菌的技术。

碧波：大姐，你们这样诚心诚意地帮我们，我不知怎样感谢你们！

黎敏：看你，碧波，又说两家子话了。

90 日 内 碧波家院子里。

碧波和母亲邀请凌松涛、黎敏和村长吃饭。

碧波：妈，这位是凌松涛，他是果品公司的总经理。

碧母：怎么，他不就是成天跟沙灰、泥巴打交道的技术员？村长，你怎么说他是技术员？

刘东雷：嗨！要不是碧波说破，我也不知道呀！

碧波：妈，凌总原来也是一个穷苦的农民，他就是这样艰难创业当上总经理的。这位是果品公司的办公室主任，叫黎敏。

碧母：我还说有贵人相助，原来也是我们农民出身的，这不是一家人吗？

凌松涛：大妈，我们就是一家人，这是应该做的。

碧母：既然是一家人，大妈就问问你，你成家了吗？

碧波：妈，人家是客人，你怎么……

黎敏：大妈，我们的总经理如今是单身。

碧母：那好，那好呀……

碧波：妈，快给客人搛菜呀！凌总，这是我妈腌的火腿，宰的猪是本地品种。

碧母：就是，本地猪肉细嫩、香，我要送你们两只火腿。

凌松涛：大妈，真是好吃呢……

（这时，门被推开了。缪武城握着一支手枪进来，对准凌松涛。）

凌松涛：缪武城！你不是已经死了？

缪武城：谁说我死了？凌松涛，我说怎么碧波不听话了？原来是你在搅了我们的好事儿。你老实说，为什么来我们村？

凌松涛：碧波和村长正在建食用菌厂，我是来帮助他们的。

缪武城：嗨！你们老板也会屈驾来帮助穷人了？太阳会从西边出吗？你是不怀好意！

碧波上前挡住凌松涛：缪武城你胡说八道！

缪武城：呸！碧波你也变了，就是被这些老板的臭钱收买了！凌松涛，你们还嫌自己的钱不多，还要来我们这里压榨穷人是吧？

凌松涛把碧波拉到身后：缪武城，我原先也是跟你一样，身无分文，但是我不怨天尤人，深知只有改变观念，付出汗水才能救自己。你为什么总是把自己的贫穷归罪别人？为什么总是去看别人的钱包，不择手段算计别人。

缪武城：住口！这世界上好像老板总是有道理，我就不信这个邪！我崇拜过去时代的绿林英雄，把有钱人都消灭，把他们的钱分给穷人。

凌松涛：历史不会倒退！你别做梦！我奉劝你回到现实，堂堂正正做人。你抢劫杀人，就该去公安局自首，法律是无情的！

缪武城：信不信，老子毙了你？

碧波：缪武城，你把枪放下！你还要再次杀人哪？

凌松涛：缪武城，我的妻子已经死在你的刀下了，我不怕你。

刘东雷：缪武城，你怎么有枪？快给我放下！放下！不然我就去报警了！老婆！老婆！快打电话报110！

缪武城向前走着：谁敢！你们就轻易相信这些花言巧语的有钱人？他们来村子里干什么？是为了自己赚钱，让我们给他们打工做奴隶。

凌松涛：缪武城，你总是满口谎言，把好心当成驴肝肺。

缪武城：凌松涛你住口！信不信老子真的要开枪？

黎敏：快拉住他！

碧波冲到凌松涛前面：缪武城，你先打死我！

缪武城：贱女人！你当我不敢？我得不到的，凌松涛你也休想得到！

碧母冲到碧波前面指着缪武城：武城你敢杀人，就把我杀了！

（缪武城的枪响了。碧母受伤）

碧母指着他：狼心狗肺！你不得好死！

（凌松涛和村长冲过去抓缪武城。缪武城冲出门口跑了，他们两个人追出去。）

刀婉娥进来：缪武城开的枪？他打谁了？表姐！你没事吧？看见缪武城的时候我就报告了110，他们快来了！

碧母：他，挨刀的缪武城向我开枪了！我要死了！

黎敏：大妈，您别急，只是肩膀被打伤了，没伤到骨头，我们先去医务所吧！

碧波：妈，您的伤不重。我们一定会抓住缪武城这个杀人恶魔。

91 日 村外。

（凌松涛和刘东雷等人抓住了缪武城。警车亮着警灯赶来了，他们带走了缪武城。）

92 日 内 公安局里。

（公安人员在做笔录。）

崔向阳：各位证人，你们刚才所说的证词，现在由杨美娟同志复述一遍，然后请你们在上面签名。到开庭的时候，还要请你们到法庭作证。

李莉君：我要替桂艳丽大姐申冤。

小王：我一定去法庭作证。

杨美娟：我先念李莉君的证词——我和桂艳丽是多年的好朋友，她已经怀孕五个月，所以我对她格外关心。九月二十八那天她来银行取了十万块钱，是我帮她提着皮包一起走出银行，看着她上了汽车。汽车才开出十多米，我看见前面路口有缪武城在招手，桂艳丽就停下汽车，让缪武城进了汽车后排……

93 日 内 法庭审理现场。

（保安小王在作证。）

小王：作为银行保安人员，观察每一个进入银行的人，特别是年轻的男性，是我们的习惯。那天，这个缪武城是在桂艳丽客户走进银行不久后走进银行的，他站到离桂艳丽比较远的地方，拿着单子，却没有存钱取钱，而是看着桂艳丽。看见李丽君把十万块钱送上柜台，他就先走出了银行大门。

法官：刚才两位证人都证明，他们看见了案件发生的那天傍晚，缪武城出现在银行，并且上了桂艳丽的汽车。对此被告方辩护人有什么话要说？

被告方律师：我的当事人缪武城当时和桂艳丽同时出现在银行，这种巧合不能成为作案的理由。他是桂艳丽公司的员工，偶然搭乘汽车并不奇怪，他说很快就下了车。这些证据不能证明我的当事人作案。

法官：请检方出示新的证据。

检察官：县公安局刑侦队在三个月前得到一份通报，这是桂艳丽的尸体在被洪水带到下游几十公里外被发现打捞上来的照片。死者身上还插着一把刀，显然就是凶手杀害她的证据。因为果品公司当时没有报案，直到现在才查清死者的身份。请犯罪嫌疑人辨认这把刀子是不是你的？

法官：请法警送去给犯罪嫌疑人辨认。

缪武城：我没有见过这把刀子。

检察官：这把刀子就是你的，我们有人证。

法官：传证人碧波。证人碧波，你认识这把刀子吗？

碧波：这把刀是缪武城家的，他租了一间有厨房的单元房，说要自己煮饭吃，让我陪同他去商场挑选了一套厨房用刀具，其中就有这把刀。

缪武城：碧波在胡说，这样的刀哪家都找得到，这是伪证。

检察官：侦察员从缪武城住所发现，厨房配套刀具中缺少的就是这一把。请求法庭同意向嫌疑人展示另一件证据，这是嫌疑人作案时穿的衣服。

法警拿来一件衣服向缪武城出示。缪武城摇头：不是我的衣服。

法官：请证人碧波回答，你见过这件衣服吗？它是谁的？

碧波：这件衣服是缪武城的果品公司员工服，那天他去杀桂艳丽，穿的就是这件。

缪武城：碧波你这是陷害我，这不是真的。

检察官：公安局提供的证据证明，这件衣服是嫌疑人从水中被救上岸后穿的。当时他身上有许多血迹，人们以为他受了伤，就把他送到医院。因为看上去伤势不重，他还说自己有钱治伤，人们并不在意。但是医生检查身体发现他身上虽有撞伤，但没有破皮，血迹不是他的，就悄悄把他的衣服留下了。后来嫌疑人偷偷逃跑了。县公安局把这件衣服上的血迹样品化验后，与本案死者桂艳丽的血型对照，发现两者血样相同。经辨认照片，医生认出了从医院逃跑的人就是缪武城，这就是嫌疑人缪武城杀死桂艳丽的铁证。

法官：本案嫌疑人缪武城，你还有证据和理由为自己辩护吗？

缪武城不吭声，闭上了眼睛。

94 日 内 果品公司办公室。

（黎敏递给碧波一叠纸。）

黎敏：食用菌厂投产庆祝大会的准备工作情况都在这上面了，你仔细看看，还需要什么就说，碧波，为这场官司，你辛苦了。

碧波：总算找到凶手，替桂艳丽大姐报了仇，我心中的疙瘩也解开了。

黎敏：碧波，我有事儿，今天不跟你们去参加庆祝会了，替我问候伯母。

碧波：大姐，你可是立下了汗马功劳的功臣哟！不行，一定去！

黎敏：碧波，县农业局领导要来谈苹果基地的具体安排，这可是你很操心的。

碧波：那么，你明天一定来！

黎敏：今晚我们俩通电话时再说这事儿。你去准备吧，松涛说过了十点出发。

碧波：我一个人跟他去，这……

黎敏：嗨！你们又不是第一次！快去！

95 日 内 疾驰的汽车里。

凌松涛：碧波，前面就是那山嘴，想上去坐坐吗？

碧波：让人回想起许多事儿的地方，今天就不去了吧，我们得快一些去准备大会呢。

凌松涛：那，让我们从汽车里看看这河湾的风光吧。

碧波：这地方很美。当年，你和桂艳丽大姐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往事。

凌松涛：我们俩不也一样？碧波，刚才我到花园里采了一朵红玫瑰，送给你！

凌松涛递上红玫瑰。碧波接过来，轻轻吻着，然后把头靠在凌松涛肩上。

凌松涛：碧波，你看后座，我还给妈带了许多礼物呢。

碧波：谁是你妈？

凌松涛：你说呢！

碧波：松涛哥，你每天还在想你和艳丽大姐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吗？

凌松涛：你怎么说起这事儿了？

碧波：亲爱的！你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他回来了！

（汽车猛地刹住了。）

凌松涛：碧波，你说什么呢？谁的孩子？我们的孩子？

碧波露出肚皮：孩子是那天晚上来的。你瞧，看出来了吗？

凌松涛拥抱她：碧波！我们有孩子了！我们有孩子了！我的儿子！

碧波脑海里出现桂艳丽：不，她将是个小公主。

凌松涛：好吧，那就小公主！小公主……

（汽车飞快地奔驰在原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