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他们要追我到几时

黑场

字幕：北伯利亚森林里的一只扑棱蛾子偶然扇动翅膀，可能会在海东岛掀起一场台风。——混沌理论

外景 街道 晚上

深夜，一张男人帅气却惶恐不安的脸，头戴鸭舌帽，后脑紧贴在一堵灰色的墙上，腮部因紧张而抽动，斜着眼睛侧耳聆听，努力屏住喘息。他是本剧的男主角，瞿地远，29岁的知名青年演员。

他身后的街角拐进来4名黑衣人，手里拿着短棒，目标是瞿地远。黑衣人们双手撑膝，喘着粗气，四处张望，而街上空无一人。

黑衣人甲：（点上一根烟）妈的，这杂种跑哪去了！等我抓到他，必须让他吃点苦头。

黑衣人乙：要是抓不到他，我们就都完了！

黑衣人甲：（狠狠地踢了黑衣人乙一脚）你少他妈说丧气话！

黑衣人丁：别吵，前后仔细搜搜，他应该跑不远。

瞿地远探头观望，又立刻缩回来。忽然，瞿地远瞥见几米外的一根电线杆，杆顶挂着明晃晃的路灯。他瞬间紧张起来，扭头看向另一侧，自己的影子果然映在街道上，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恰在此时，黑衣人丙也看到了地上的影子，慢慢走过去查看。

黑衣人丙：咦，有人影，他在这呢！

瞿地远：哎呀，不好！

瞿地远懊恼地用后脑猛撞墙面，一咬牙、一跺脚，沿着黑暗的巷子奔逃，黑衣人们也跟着一头拐进巷子。

黑衣人甲：（扔掉烟头）妈的，给我追！

众人：站住，别跑。

外景 美食街 晚上

瞿地远跑到巷子尽头，一条热闹的小吃街横在眼前，食客人头攒动，摊位鳞次栉比，空中炊烟弥漫。他遁入人流，不巧被一辆黄色共享单车绊倒。

瞿地远：啊，该死的共享单车，该死！

瞿地远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跺了跺脚踝，本能地回头望去，恰好与紧随其后的黑衣人乙四目相对。

黑衣人乙：在那边，别跑！

瞿地远：都让开！

黑衣人丙：前面的，别挡路！

瞿地远左冲右撞，从一对情侣中间硬闯过去，男青年破口大骂，女青年手里的冰激凌掉在地上，恰被后面的黑衣人丁踩扁，一个趔趄险些滑倒。

瞿地远：对不起！

男青年：宝贝你没事吧？傻逼，走路不长眼睛啊！

女青年：我的冰激凌！你再给我买一个。

黑衣人丁：哎呦！

前方的烧烤摊生意红火，小方桌摆上了人行道，烤炉旁也围了许多人。一名白胖的大姐站在路口招揽生意。

白胖大姐：来了老弟！

瞿地远压低帽檐，混入烤炉旁的人群。传菜小工往来穿梭。

烤串师傅：36块钱打包的好了，过来拿一下。这20个羊肉是12号桌的，这5个鱿鱼不加辣送到3号桌去。

食客们都扭头盯着露天电视，电视上正播放一则新闻。

播报员：……学术丑闻也算得上是华国头一遭。有网友调侃，宝藏男孩真是葫芦娃附体，一根藤上结七个瓜。今日下午，官方已经公布处罚决定，截至本台发稿前，他本人尚未作出回应。关于事件的进一步发展，瓜皮网将持续关注……

黑衣人们挨桌查看，引起食客们的不满。

食客甲：你谁啊？

黑衣人丁：没你的事，接着吃！

食客乙：什么人呀，真是有病！

一名被惊扰的食客偶然看到人群中的瞿地远。

食客丙：咦，那不是，什么来着？

黑衣人乙：他藏在那儿了！

瞿地远继续逃跑，抄起桌子上的肉串钎子，朝黑衣人们投掷。黑衣人甲衣服上中了几根，他拔下来扔在地上。瞿地远随手掀翻垃圾桶，垃圾洒了一地，黑衣人们手忙脚乱地跳过去。

瞿地远正得意时，恰与一名高大醉汉撞个满怀，还被吐了一身污秽物。醉汉揪住他脖领子不放，随后一个酒瓶照头上抡过来，顷刻砸得粉碎，帽子飞出去好远。瞿地远瞬间眼冒金星，额头流血，脚步踉跄，他拼命挣脱醉汉的束缚。

不料一辆小轿车从斜侧蹿出，紧急刹车也躲避不及，瞿地远撞裂了风挡玻璃，然后从前引擎盖滚落，这时黑衣人们已近在眼前。一辆大货车开着远光灯飞速驶来，瞿地远用手遮挡强光，翻越灌木隔离带，抢先跑到马路对面，黑衣人们只好等大货车先行通过。

黑衣人甲：妈的！

内景 便利店 晚上

瞿地远冲进一家便利店，两名顾客正排队结账。

收银员：欢迎光临，先生要买点什么？

瞿地远：后门，后门在哪？

收银员被满头是血的瞿地远吓了一跳，怯怯地指了指后门的方向，两名顾客也退到角落。几秒钟之后，黑衣人们也闯了进来，看到收银员僵在半空的手指，就知道瞿地远的去向了。

黑衣人甲：这边，接着追！

外景 破败小巷 晚上

来到一个破败不堪的T型巷口，瞿地远实在跑不动了，翻身跳进一个大垃圾箱，里面的野猫四处逃窜，他盖上垃圾箱顶盖，只留一条窄缝向外观察。

黑衣人丁：人呢，我明明看到他拐进来的。

黑衣人乙：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

黑衣人丙：完个屁，我们累，难道他不累吗，一定就在附近，不可能跟丢的。

黑衣人丙慢慢走向垃圾箱。瞿地远脸色惨白，屏气凝息，心跳加速。

黑衣人甲：（拍了黑衣人乙的头）别愣着，大家分头找，你俩去那边，我俩去这边，在下一个街角汇合。

黑衣人丙只好跟着黑衣人甲走了。待几人从视线里消失，瞿地远才长舒了一口气，瞬间闻到垃圾的臭味，翻身跳出来，扶着墙狂吐。瞿地远甩掉身上的垃圾，靠着墙颓然坐下，点上一根烟，仰着头吞云吐雾。烟雾散开，只见他目光呆滞，嘴角微微抽动，汗水、血水和泔水的混合物顺着脖子流下来，衣服上有多处破口，手不停地颤抖。瞿地远突然怪笑，脸涨得通红，口水喷溅，由激动转为悲伤，泪水夺眶而出。

瞿地远：呵……呵呵……咳……呜呜……（内心独白）人生就像那些垃圾导演拍的垃圾电影一样操蛋。谁能想到，我，瞿地远，一个兢兢业业拍戏的知名演员，会在短短一、两天内，因为一件莫名其妙的事，不仅断送了大好星途，沦为全国人民茶余饭后的谈资，更是落得被几个混混逼到抱头鼠窜，随时可能丢掉性命的地步？太魔幻了，我真的想不通！

第二章我的高光时刻

黑场

数字时钟飞速跳动，时间回到48小时前。

字幕：第31届华国电影瑞兽奖颁奖晚会

内景 颁奖晚会-后台 晚上

候场的颁奖嘉宾和晚会工作人员往来穿梭于狭小的后台。

工作人员甲：贾老师的胸花不见了，快去找个新的来。

工作人员乙：可是这杯水史导催得正紧。

工作人员甲：你去找胸花吧，这里交给我。嘿，小王，去看看化妆师在忙没，尽量安排薛处长先补妆。

工作人员丙：好，我现在去。

工作人员丁：嗯，嗯，5分钟。

工作人员丁捂着蓝牙耳机，对照手中的表单频频点头。她向一名身穿黑色西装的中年绅士和一名身穿红色长裙的年轻女士走去，他们是即将上台的颁奖嘉宾。男的名叫章煌，是瞿地远在上都电影学院的院长兼导师；女的名叫杨天宝，青年女演员。桌子上摆着两人的名牌。

杨天宝：咳，粉丝喜欢调侃演技，而我总是差点运气。如果我真的顺利，那我现在应该把奖项拿了一个大满贯了！

章煌：慢慢来，你还年轻，演技会随着个人阅历的增长而沉淀，运气早晚有一天也会光顾……

工作人员丁：章老师、天宝老师，打扰二位了，下一组奖项就轮到你们登台了，我现在带二位去候场吧。

章煌：没问题，我们走吧。

工作人员丁：二位老师这边请。

章煌边走边嘱咐，手不自觉地搭在杨天宝后背上。

章煌：小杨啊，等会说“您会不会太能装了啊！”这句词时，记得语气一定要拉长，千万不能赶，效果才出得来。

杨天宝：那我再试一遍。（小声地嘀咕着）您会不会太能装了啊！您会不会太能装了啊……

章煌：还是差点意思，太……能装了，这个“太”字要拖长一点。

杨天宝：太……能装了啊！

章煌：对，对，这回好多了！

随后，三人走到舞台入口。

内景 颁奖晚会-现场 晚上

剧场内群星荟萃，灯火辉煌。嘉宾席上，西装革履的瞿地远凭借在《孟德新书》里的精彩表演，入围了最佳男配角的提名。颁奖台上，著名编剧丁一歪正在公布最佳原创剧本奖，瞿地远趁机回复了几条微讯。在备注名为“天海小聚”的群聊中，有人留言“哥们儿们，今晚艇上组了局，有美女和美酒，都来都来！”。瞿地远鄙夷地摇摇头，回复道“有事去不了，你们好好玩，下次我一定参加”。在备注名为“女演员汪鹭”的对话框中，汪鹭留言“瞿哥，我们《夜光》的戏，晚上抽时间一起对对台词吧？”。瞿地远回头望去，只见坐在4、5排之外的汪鹭正看向颁奖台。他正了正身子，思考如何回复，隐约听到台上的对话。

丁一歪：请编剧“痴智已恒”上台领奖！

痴智已恒：哇哦，这个奖杯沉甸甸的，和它对于我的意义一样沉。如丁一歪前辈所言，我这些年一直抵制抄袭、坚持原创，《当春天剥开蚕蛹》的剧本源于洗澡时萌生的一个灵感，当时我失业在家，生活穷困潦倒，非常后悔年轻时的选择，那时我在幻想，人生要是像游戏一样能无限存档就好了，每当不称心如意时就重新读档……

瞿地远先敲出一句“太晚了怕不方便”，随即删掉，又敲出一句“不如后天下午，我们都没有通告”，还是觉得不妥。忽然，坐在前排右手边的一名身材微胖的男人，手伸过来打了一个响指，将瞿地远拉回现实，原来他叫马哲，是瞿地远的经纪人，也曾是他的大学同学。

马哲：（轻声地）嘿，地远，快到咱们了，别开小差了。

瞿地远删掉留言，关闭屏幕。伴着悠扬的《The Magnificent Seven》颁奖曲，章煌挽着杨天宝走上颁奖台，停在话筒前。

章煌：大家好，我是章煌。

杨天宝：大家好，我是杨天宝。

台下掌声雷动。

章煌：我和天宝啊，合作颁奖不止一次了。

杨天宝：对，有好几次了！

章煌：大家要知道啊，在这个时间点，组委会安排我们俩上来，通常是颁发一些不重要的奖项，有想上卫生间的，趁现在赶快去哈！

台下一片笑声。

杨天宝：不重要的奖项？

章煌：是啊，像什么最佳配乐，最佳剪辑，最佳男配……

杨天宝：章老师，您会不会太能装了啊！您提到的这些奖项都蛮重要哦！

章煌：真的吗，我不信！

杨天宝：我说说，您听听。比如，现在要颁发的最佳男配角就非常重要啊。俗话说红花还需绿叶配，没有唐僧的唠叨就体现不出至尊宝的叛逆，没有石榴姐的丑陋就突出不了秋香的美丽，没有容嬷嬷的狠毒就不能反衬紫薇的善良……

章煌：呃……好像你说的也有道理，刚才的话我收回！所以观众们也不要看不起配角，只要经过历练，假以时日，配角也是可以成为主角的。

杨天宝：您看，今年的最佳男配角提名，可以说人才济济，竞争非常激烈哦，还有您培养出来的徒弟。

章煌：哦，那都有谁入围呢，让我们一同观看VCR。

电影《情痴3》精彩片段

花园里，武俊涛饰演的男配角从背后搂住女主角晓琳，试图亲吻她的脸颊、耳朵，晓琳非常抗拒却挣脱不开。

晓琳：我知道你有老婆了，我们的关系很危险！

武俊涛：（一字一顿地）可是我不在乎，我就喜欢冒险！

武俊涛电话响起，屏幕上显示“老婆”二字，他犹豫不决，晓琳借机挣脱，对着荷花池水整理头发。

晓琳：正主查岗了，你不接吗？

武俊涛：（做出“嘘”的手势）喂，老婆……没，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呢，别担心，我去发廊染个头发，一会儿就回去了。

房间里，晓琳试图亲吻武俊涛，却被一把推倒在床上。武俊涛站在窗前，顺手拉上窗帘。

武俊涛：晓琳，今天我们必须做个了断！

晓琳：了断？你说过要跟她离婚，然后娶我！

武俊涛：你知道的，我给不了你名分，你看你想要什么……我给你钱好不好？

晓琳：钱？你觉得我图你的钱？呜……好，给钱是吗，我倒要看看，在你眼里我最宝贵的十年青春值多少钱？我算算，一年1个亿，十年10个亿，你给我啊，少一分钱我就把我们的事放到网上去！

武俊涛：10亿？你这是敲诈！

警灯闪烁，晓琳被押上警车前，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躲在远处的武俊涛，武俊涛留下虚伪的眼泪。

播报：《情痴3》武俊涛。

电影《小爆破》精彩片段

审讯室，蔡炎炎饰演的男配角坐在审讯椅上，双手带着镣铐，情绪激动。

蔡炎炎：我是市杰出商人，我创造就业，向政府纳税，你有什么资格审我？

警官甲斜着身子坐着，摆出一副真相了然于胸的表情。

警官甲：石头撂了！

蔡炎炎：（先是一惊，然后感觉有诈）石头是谁？我不认识。

警官甲：（噗嗤笑了）别装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还各自飞呢，何况你们算什么关系。面对组织，他可比谁坦白得都快呢。友情提示，根据咱华国法律，你是初次逃税，只要接受行政处罚，缴纳十倍罚款，就不追究刑事责任，况且8800万的十倍也才区区8.8个亿，你又不是……

警官乙推门走进审讯室，放下2杯咖啡，拿起笔准备记录。警察甲便不再往下说了。蔡炎炎思忖着“初犯”的深意，回想起之前的事。

办公室，蔡炎炎饰演的男配角气定神闲地坐在沙发上，一手端着洋酒杯，一手夹着雪茄，身后的墙上挂着一幅“苍鹰展翅、猛虎下山”的国画。税务局石局长将一沓合同摔在茶几上，颤抖地指着蔡炎炎，气得说不出话。

蔡炎炎：石头啊，为什么事发火……

石头：叫我石局长，税务局石局长！几天不见，你可长本事了！

忽然周遭轻微震动起来，窗外传来巨大的爆炸声。石局长跑到窗户前，将百叶窗拉开一条缝，只见远处一大片建筑轰然倒下，尘土飞扬，遮天蔽日。蔡炎炎踱步到石局长身旁，倚在墙壁上。

蔡炎炎：别这么阴阳怪气嘛。

石头：是您这手阴阳合同，玩得太大了点吧！

蔡炎炎：大吗？

石头：上都西区旧城爆破项目还不够肥吗？现在连8800万税款的主意也打，局里多少双眼睛盯着呢，你让我怎么假装看不见？

蔡炎炎：我的石局长，税款一但入了公家的账，半毛钱也进不了你的口袋。知道您是敢办大事的，看在当年你我从科员和包工头，一路走来、共同成长的情分上，拜托老兄务必高抬贵手，事成后怎么能亏了您呢。

审讯室，蔡炎炎长叹一声。

蔡炎炎：我坦白！由于没有摆正国家利益和个人利益的关系，在上都西区旧城爆破项目上，出现了“拆分合同”等逃税问题，我很内疚。我完全接受税务机关依法作出的一系列处罚，并克服一切困难筹措资金，缴纳罚款……

播报：《小爆破》蔡炎炎。

电影《孟德新书》精彩片段

书房里，杨修正向由瞿地远饰演的曹操举荐别驾张松，曹操却不以为意，随手翻看架子上的书籍。

曹操（瞿地远）：何必多言呐，此人面貌丑陋，言语张狂，实实令人可憎。

杨修：昔日祢衡张狂更甚，丞相尚能宽容，为何不能容忍一个远道而来的张松呢？

曹操：祢衡文章出众，才名远播。张松无名鼠辈，怎能与祢衡并论？

杨修：依卑职所见，张松之才绝不在祢衡之下。此人不但高谈雄辩，出口成章，单是那过目不忘之能便世所罕有。

曹操：如何过目不忘？

杨修：（从袖中掏出书稿）适才卑职让张松见识丞相大才，曾把此书稿给他看过，不料他浏览一遍，即能背诵如流，竟无一字差错。

曹操：哦？

杨修：他……他还故弄玄虚，称此书乃是战国无名氏所作，蜀中……蜀中三尺小童皆可背诵。

曹操：哦？莫非古人与我暗合？来人……

庭院里摆着一个火盆，旁边堆满了竹简书稿。曹操蹲在地上，拾起一卷展开来看。片刻之后，扯散竹简，丢进火盆。杨修急忙阻拦，却被曹操抓住了手腕。

杨修：（别过脸去）丞相！哎，丞相二十余年，呕心沥血，撰写此书，何必因几句荒唐之言，就此毁于一旦呐！

曹操：与其留污名于后世，何如先自焚之……张松既有异才，明日校场点军，你可引他再来见我，也让他看看我军容之盛，叫他回去传说，我即日下了江南，便收复西川。

播报：《孟德新书》瞿地远。

电影《35迈》精彩片段

罗海音扮演的男配角驾车行驶在公路上，他感觉身后有车跟踪，便忽快忽慢去试探，后车见跟踪败露欲加速逃离，罗海音便加速追逐，轻微碰撞后终于逼停了那辆车。罗海音踉跄着走到后备厢，取出一根高尔夫球杆，慢慢靠近尾随车辆，逼对方摇下车窗，发现是狗仔队。

罗海音：（吐着酒气）妈逼的，跟我一路了，你们想怎样！把那机器关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偷拍我。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狗仔：哥，我错了。

罗海音：不，你没错，我错了，你是爷，我是孙，放过我，行不行！圈儿里混了那么多年，我你妈一个公众人物，不玩女人、不吸毒，除了老婆在外面养了条小狼狗，我他妈就没有脏身！

狗仔：对不起，我们也是为了工作，出来混口饭吃。

罗海音：呵，为了工作，说的很委屈呢。为了工作就可以跟踪偷拍、窥探隐私吗？为了工作就可以胡编乱造、颠倒黑白吗？为了收视率就可以无下限迎合观众的恶趣味？出了这样的事，你们不去拍那个婊子，反过来搞我，我他妈是受害者，现在全天下的人都他妈以为我不行……

狗仔：哥，没有的事，大家都是同情你的。

罗海音：我告诉你们，都听清楚了，今天拍的东西不许发，谁要是敢发，我就上律师信，咱们周一见。你们丫的要顺着那点破事儿没完没了，我想办你，分分钟的事儿！我跟你说这些话，能当钱使，一辈子！

播报：《35迈》罗海音。

内景 颁奖晚会-现场 晚上

播完VCR，台下观众鼓掌，粉丝们高举偶像的灯牌，呼喊着应援口号。

众粉丝：纸短情长终不悔，天高地远永相随！

美味饭菜，可甜可盐！

音符爱你死心塌地，海绵陪你冷酷到底！

汹涌波涛为谁歌，俊秀云霞最善舞！

章煌：哇哦，多么热情的粉丝。你说的没错，今年入围的4位男演员都实力超群，那么到底会花落谁家呢？天宝，由你来公布吧。

章煌手里捧着造型奇特的奖杯，杨天宝拆开信封，灯光透过她高挺的鼻梁。

此时，大屏幕分割成4个子屏幕，播放着4位候选人的实况。武俊涛边鼓掌，边咧着嘴大笑。蔡炎炎用手遮着嘴，跟后排的朋友交谈，假装不在意结果。瞿地远尴尬地抿着嘴，不住地摇头，表示自己的表演还不够好。罗海音单手托腮，目视前方，表情严肃。

杨天宝假意谦让，章煌连忙摆手谢绝。

杨天宝：老师您来吧……获得2019年第31届华国电影瑞兽奖最佳男配角的是……《孟德新书》瞿地远。

章煌：恭喜瞿地远，请上台领奖。

颁奖曲再次响起，观众席爆发出掌声和欢呼声。身边人推了一下，瞿地远才缓过神来，起身跟众人握手。当他经过武俊涛时，两人亲密地拥抱。他向远处的蔡炎炎挥手示意，对方竖起大拇哥作为回应。罗海音边鼓掌边钦佩地点头，表情依然严肃。瞿地远向观众们鞠躬，然后跑上颁奖台。

杨天宝：评委会点评：瞿地远用细腻的表演诠释了，当多年呕心之作被质疑为伪作时，奸雄曹操复杂的心理活动和果决的行事作风，对人物形象的塑造淋漓尽致、入木三分。

瞿地远与杨天宝握手，接着与章煌拥抱并接过奖杯。瞿地远站在话筒前，看了看奖杯，又看了看观众，耀眼的灯光令他一时语塞。全场寂静，仿佛切断了一切外部的声音。

瞿地远：呃……（稳定了情绪）感谢！刚才天宝姐念到我的名字，我以为听错了，没想过能拿这个奖。跟其他三位老师相比，我的表演还算不上炉火纯青，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感谢组委会和评委老师给我的认可和鼓励。

内景 柯淼霖宿舍 晚上

昏暗逼仄的房间里没有任何装修，两套上下床铺和满满当当的廉价生活用品说明这是一间宿舍。一名穿着破旧T恤的男人坐在台式电脑前，观看瑞兽奖颁奖直播，他是柯淼霖，瞿地远的中学同学。看到瞿地远获奖，他不屑地摇头，捏瘪了啤酒罐，扔进脚边的垃圾筐。另外三名室友坐在床上斗地主，发出阵阵噪音。柯淼霖侧头怒视三人，却也无可奈何。

瞿地远：多年前章煌教授发掘了我，教我表演，今天能从授业恩师手中接过奖杯，对我来说意义非常。我深知从艺之路的艰辛，未来不会一帆风顺，我会让大家看到我的努力。

内景 瞿地远家 晚上

明亮宽敞的房间里，瞿地远的母亲坐在电视机前观看颁奖直播，她嘴唇微微颤动，眼圈已经红润，眼泪却不肯流下来。茶几上放着半瓶白醋，一个洋酒杯。电视柜旁，相框里夹着瞿地远童年时的全家福，照片中，精美的蛋糕上插着蜡烛，头戴生日皇冠的妈妈真诚地许愿，童年瞿地远鼓着腮帮准备吹蜡烛，爸爸则深沉地看着母子二人。

瞿地远：（逐渐哽咽）首先，我要感谢《孟德新书》的制片人和导演，你们的信任和指导帮助我出色地塑造了曹操这个人物。（画面转向马哲）其次，还要感谢我的经纪人马哲，坐在那里，跟大家打个招呼……你和团队兢兢业业的工作扫清了我的后顾之忧。最后的最后，我要感谢我的妈妈，相信她此刻正坐在电视机前观看直播。妈妈，感谢你帮我规划了演艺事业，这些年，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险阻，你都一直督促我、鞭策我，鼓励我不要放弃，这或许是我成功……

作为回应，母亲端起洋酒杯，伴着咕咚咕咚的吞咽声，杯中的白醋渐渐流尽。

第三章偶遇曾经的她

内景 大酒店-宴会厅 晚上

杯中的酒渐渐流尽，拿酒杯的人已换成瞿地远。这里是承办颁奖晚宴的宴会厅，每隔几米就有一个圆形吧台桌，桌上摆着水果拼盘，宾客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聊天。不时有服务员端着盛有饮料和甜品的托盘从后厨进入宴会厅。

主舞台的大屏幕上播放着“第31届华国电影瑞兽奖颁奖晚宴”几个大字。一支5人乐队在台上表演，主唱是一名清纯可爱的女孩，她手中的吉他弹出悠扬的音乐。

Naomi & The Boys《I Know》

【I Know You’ve Found Somebody New. It Seems She’s The One You Adore. So Darling, Please Be Fair, Although You Don’t Care. I Know You Could Never Be Mine!】

【It Seems Like Only Yesterday. You Said That You Loved Only Me. But Now I Can See, Your Love Could Never Be. So Please, I Wanna Be Free!】

【You Told Me That It’s True Love, Called Me Your Turtle Dove. I’ve Learned You’ve Lied To Me. So Please, Set Me Free. Tell Me Is She Just Like Me?】

【Do You Use The Same Old Lines? So Here’s Good Luck To You, Lots Of Happiness Too. I Know You Could Never Be Mine.】

台下的瞿地远正跟主唱眉眼互动，看见汪鹭端着酒杯走过来，忽然想起还没回她的信息，就拍打自己的额头。

瞿地远：唉哟罪过，你看我这脑子，我自罚一杯，自罚一杯！

汪鹭：地远恭喜你啊！我以为最佳男配角以后都不要回我们小演员的信息了呢！

瞿地远：哪能呢，正准备回的，恰好轮到我上台领奖就耽误了。再说你怎么会是小演员呢！

此时，服务员甲经过，瞿地远从托盘中取下一杯酒，又将空酒杯还回去。

汪鹭：哎，女演员不比你们男演员，颜值巅峰只有三五年，过了三十岁要是还当不成女主角，就准备去演老妇人咯！纵使是演老妇人的机会，也要像狗护食那样时刻盯着，生怕一转身角色就被抢走了。

大厅角落里，马哲正在接电话，原地踱步，神情焦躁。

马哲：是我的主意没错，但谁能想到豆油价格会跌成负值呢……咱们投进去的钱短时间是收不回来了，搞不好还要倒贴钱给银行……你别哭啊，放心吧，咱们老大多接几部戏就赚回来了……好了，先不说了，我忙正事去。

马哲看到瞿地远被汪鹭缠住，匆忙挂断电话，小跑着过去解围。

汪鹭：（凑到瞿地远耳畔）所以……今晚去我那聊聊剧本怎么样？

马哲：地远，我到处找你，原来你在这儿。哟，瞧我这眼神，汪鹭大美人也在啊！你们聊什么悄悄话呢？

瞿地远：没有悄悄话，我们只是聊一聊新戏的剧本。

马哲：聊剧本好啊，可惜这儿太嘈杂了。不如这样，难得从片场溜出来，容地远休息两天，回头等哪天没有通告，我预备着好茶、好点心，咱们再静下心来聊聊剧本？

汪鹭：行吧，回头跟我助理约个时间吧。

马哲：就这么说定了，地远我先征用一会！

汪鹭：去吧，大忙人，我们回头再聊！

瞿地远摊摊手略表歉意，马哲勾着他的肩膀离开。

马哲：看着清纯可人吧，业内传言，背着她老公干了不少偷鸡摸狗的事，你以后少跟她挤眉弄眼的。

瞿地远：你想什么呢？我们寒暄两句而已，你他妈别疑神疑鬼的，我还不至于那么下作吧。

马哲：地远，我也不是怀疑你，咱们之前有过君子协定，粉丝和圈内人你都不能碰，只有经济团队安排的CP才……

瞿地远：行了，打住吧！

瞿地远不想纠缠这个话题，恰好被一群宾客拦住求合影。

宾客甲：嘿，瞿地远，跟您合张影可以吗？

瞿地远：当然没问题。

马哲：相机给我……好，左边的人再往中间靠拢一些，没错。好的，看这里，笑一笑，好，321……

瞿地远跟众人挥手告别，马哲递过来一叠名片。

瞿地远：是什么？

马哲：今天的战果，这些还只是小人物。我现在带你去结识有头有脸的大导演、大制片人、大投资人，未来都是咱们的资源。只要今晚你能给大佬们留下好印象，今年保底五部压轴大戏。

瞿地远：你是打算累死我吗！奇怪，你以前比我还佛系的，今天倒像个勤快的老鸨。

马哲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瞿地远，一只手搂着他的后脖颈，两人额头顶着额头。

瞿地远：你搞什么？

马哲：（故作深情地）兄弟，咱们大学室友一场，风风雨雨十个年头，有些话我憋在心里。从我第一眼看见你，就认定你是天生的演员，你的潜力无限，今天只是个开始，记住只是开始，未来都是你的！作为你的经纪人，我只能加倍努力，才配一直追随你。其实我是想说，我的所作所为，无论对错，初衷都是为了帮你……

瞿地远：好了，煽情到此为止，你的意思我都懂。我只管认真演戏，你只管当你的金牌经纪人，行了吧！

误会化解，两人相视而笑。

内景 大酒店-后厨 晚上

繁忙的后厨，有人开瓶倒酒，有人切水果摆盘，有人从烤箱里拽出一盘焦糖布丁，有人刷盘子，有人清理垃圾。一名面容姣好、身材婀娜、气质淡雅的女子正在往蛋糕上撒彩虹糖，神态专注，手法干练，原来她叫柳冰月，曾是瞿地远的初中密友，两人关系暧昧。这时候，一名身着西装的中年男子走进后厨，险些跟端着盘子往外走的服务员乙撞在一起，他是大堂经理，晚宴的总负责人。

服务员乙：对不起，经理！

大堂经理：走路注意点，别毛手毛脚的，去吧，客人们还等着呢。

大堂经理扫视了一圈，盘点食物、酒水的准备情况。

大堂经理：（快速拍手）小李、小王、小张、小柳、小陈，大厅人手不够，你们后厨的活儿先放一放，立刻换上制服去大厅帮忙。所有人听着，丑话我先撂在这，今天这场合，都给我打起12分精神来，谁要是惹了祸谁就滚蛋！听到没有？

众人：听到了！

柳冰月拿起手帕擦擦手，摘掉口罩和帽子，来到衣柜旁，打开衣柜门，柜门上夹着一张小男孩的照片，她脱下厨师制服，换上服务员制服。

内景 大酒店-宴会厅 晚上

瞿地远、马哲、张导演、韩制片人和王投资人围在一桌。

瞿地远：每部电影的制片人那栏都有您的署名，这还不算牛吗？

韩制片人：算不得什么，职责所在而已。说到牛，还得是张导，他的作品在国内外获奖无数，将我们华国美学推向世界，这自不必说，回到家又是子女绕膝，纵享天伦之乐，真的是好福气啊！

张导演：老韩你有所不知啊，孩子七八个未必是件好事，费钱又费心哦……

王投资人：哎，我就一个儿子，不也是费钱又费心，整天跟那些来路不明的女孩子厮混，老大不小了也不说结婚……扯远了，扯远了，我们说回电影。

马哲：斗胆问张导一句，以地远现在的形象和演技，有机会参演您的作品吗？

张导演：那要看他有什么绝活了！

马哲：地远……

瞿地远眯着笑眼，浅浅地抿了一口酒，众人拭目以待。

瞿地远：绝活谈不上，童子功还是有一点的，我在表情控制方面的训练成果给张导汇报一下，《形形色色的笑》。

韩制片人：哦，我们有眼福了！

在众人的围观下，瞿地远仅靠一张脸分别演示了含蓄微笑、捧腹大笑、强颜欢笑、奸邪淫笑、笑里藏刀、皮笑肉不笑、哑然失笑、笑中有泪，每一种笑都惟妙惟肖。众人僵在原地，等待张导演的评价。

张导演：如果不为我用，真是浪费了地远这一身绝活啊！在我看来，演员会不会演戏，往往一幅表情、一个眼神就体现得淋漓尽致了。

马哲和瞿地远都长舒一口气。

韩制片人：哈哈，在圈儿内，张导选角儿是有一手的，他看好的人准保错不了！回头我为小瞿量身定制一部戏，到时候王总可要全力支持啊！

王投资人：若请得到小瞿出演，不用你老韩开口，老王我一定满额投资，哈哈。

马哲：我和地远谢过各位的抬爱，来，我们干杯！

众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瞿地远无意间看到远处的章煌和那个乐队主唱。

瞿地远：抱歉失陪一下。

王投资人：请自便。

瞿地远抛给马哲一个眼神，然后径直朝章煌走去。

章煌：想不到我章煌远离片场多年，组委会还是给了一份薄面。

宾客乙：哪里话，章院长是上都电影学院的名师，一心扑在表演教学上，桃李满天下……

瞿地远：老师。

章雪儿：地远学长好。

瞿地远：雪儿越来越漂亮，歌声也越来越甜了。

章雪儿：谢谢学长。

原来那个主唱名叫章雪儿，是章煌的女儿，也是瞿地远上都电影学院的同系学妹，两人彼此互有好感。

章煌：你还夸她，她一个上影在校生，整天不好好学习，不是网络直播就是瞒着我出来唱歌……

章雪儿：爸，您真是老古董，我喜欢唱歌，而且人家组委会也愿意邀请我。

章煌：哼，我偏不信，不提我大名，你能得到这机会。

宾客丙：章院长此言差矣，令爱美若天仙，歌唱得好，表演又得您亲传，小小年纪就如此独立，将来走出上影校门也必是炙手可热的女明星。

章煌：只求别辱没了电影学院的招牌，不过，地远倒是我发掘的罕有的表演奇才。

瞿地远：老师您太过奖了。

在不远处的另一桌，宾客们的谈话吸引了柳冰月的注意，她端着盘子于一旁偷听。

宾客甲：看，我们和瞿地远的合照。

宾客丁：很幸运啊。

柳冰月偷瞄宾客的手机屏幕，看到瞿地远的照片，瞬间头晕目眩，她紧张地环顾四周，仓惶逃走。

瞿地远：最近在拍《夜光》，魏恺导演的戏。

章煌：香台特区的那个魏恺？哎，这些香台的三四流导演、演员都来华国捞金，业务水平不高，做派倒不小。马哲怎么给你安排他的戏啊，跟之前的作品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不能为了赚钱降低接戏的标准，回头我狠狠批评他。

瞿地远：您批评得是。

宾客乙：你们师徒难得相逢，不如共同干一杯。

瞿地远恭敬地跟章煌碰了杯，又和章雪儿轻轻碰了杯，二人含情脉脉，慢慢喝完杯中酒。章煌看在眼里，心知肚明，便附在瞿地远耳边轻声嘱咐。

章煌：地远啊，未来的路还长嘛，听老师一句心里话，先稳住，别嘚瑟，未来一切都是你的。

瞿地远尴尬地吐吐舌头、摸摸头发，一回身刚好跟柳冰月撞个满怀，酒洒了一身。柳冰月扑倒了吧台桌，奶油蛋糕糊在脸上，一只脚也扭伤了。章雪儿急忙掏出纸巾，帮瞿地远擦拭衣服上的酒水。章煌俯身拉起柳冰月，见她如捣蒜般地点头道歉，脸上竟掠过一丝惋惜。宾客们都闻声围拢过来。

章雪儿：你怎么走路的啊！学长，我帮你擦擦。

瞿地远：你没事吧？

柳冰月：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众人：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瞿地远接过纸巾，帮柳冰月擦去脸上的奶油，柳冰月勉强睁开眼睛，两人四目相对，都愣了一秒钟。柳冰月看看章雪儿，又看看瞿地远，眼眶有点红润。瞿地远满脸疑惑，嘴唇微动。两人几乎同时认出了对方，尴尬的重逢让人措手不及，瞿地远欲有所问，柳冰月用眼神恳求他不要问出来。

瞿地远：你？

柳冰月：（夺过瞿地远手中的纸巾）我没事，我自己来吧。

章雪儿：对不起就完了？我看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章雪儿气得推搡了柳冰月，想再推一下时被瞿地远阻止了。章雪儿也察觉出异常，眼神在瞿、柳两人身上来回切换。

瞿地远：算了雪儿，我想她确实不是有意的。

章雪儿：学长，你怎么向着她说话啊！

这时，大堂经理匆匆赶过来。

大堂经理：真是对不起……

章雪儿：你们的员工是怎么回事，走路都不长眼睛的吗！

大堂经理：柳冰月，你还能不能干成点事了！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可是新科最佳男配角得主瞿地远啊，赶快给客人道歉！

“瞿地远”三个字令柳冰月心态瞬间崩塌。“柳冰月”三个字也解开了瞿地远之前的疑惑，内心五味杂陈，不忍心她当众给自己道歉，就抢先说道。

瞿地远：不用道歉，不关她的事，是我不小心。

大堂经理：（对柳冰月）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滚回后厨去，没用的东西！（对众人）好了，一个小插曲，大家继续宴饮。（对瞿地远）您看看，真是过意不去的，都是我们酒店的错，希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敬您一杯表示赔罪。

众人散去，宴会继续。瞿地远痴痴地看着远去的柳冰月。

章雪儿：（自言自语）哎，一件上好的衬衫就这样毁了……

瞿地远：一件衬衫而已，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章雪儿：衣服脏了可以再买，不知道工作丢了好不好再找呢，不过她也罪有应得。喂，学长你去哪？

内景 大酒店-后厨 晚上

得知柳冰月可能因此丢了工作，不顾服务业的阻拦，瞿地远径直来到后厨。只见柳冰月正在衣柜前换衣服，大堂经理在她身后咒骂，同事们默默围观，不敢求情。

服务员丙：先生，后厨您不能进去！

瞿地远：我找个人，很快。

大堂经理：这么重要的场合，柳冰月你给我捅娄子！别以为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没人敢动你！听好了，从明天开始，你不用来了。

柳冰月愣了一秒钟，然后更快地换衣服了。

瞿地远：经理您听我说，这件事完完全全是我的错，跟这位女士没有关系。

大堂经理：瞿先生放心，弄脏您的西服和衬衫，我们酒店会原价赔偿的。对于员工的管理，酒店也有酒店的规矩，今天赵钱孙李怠慢了客人，我不去处罚，明天周吴郑王又犯了错误，我就没办法管了，希望你能理解！

瞿地远：您看，今天是我的好日子，要是因为我的错连累她丢掉工作，我也不会开心。不如这样，您卖我个面子，扣掉她的绩效奖金作为惩罚，然后这件事既往不咎如何？

众人：就原谅她这一次吧。

柳冰月已经换好便服，面向衣柜，背对众人，等待大堂经理的最终审判。

大堂经理：算了，看在瞿先生为你求情的份上，就暂且不辞退你，罚你三个月的奖金，今天先回去反省吧，如果下次再犯错，立刻开除，谁也帮不了你！

听到这话，柳冰月头也不回，一瘸一拐地走了。瞿地远追上去，一路尾随她从员工通道来到酒店门外。马哲一直打来电话，瞿地远不胜其烦，索性关了手机。

外景 大酒店-门外 晚上

酒店门外，十几个粉丝在苦等各自的偶像，2个女粉丝突然上前拦住瞿地远。

粉丝甲：地远哥哥，我们是你的粉丝，帮我签个名吧。

粉丝甲递来写真集和签字笔。怕柳冰月走远，瞿地远潦草几笔签完，抬眼看到粉丝甲清秀的脸庞上被冻得通红的鼻头，于是暖心地叮嘱道。

瞿地远：等多久了？

粉丝甲：2个多小时。

瞿地远：天挺冷的，抓紧回家去吧。

粉丝乙：地远哥哥看这里，茄子！

粉丝乙早已拿着自拍杆等待合影。瞿地远应付完粉丝，跑步追赶柳冰月，隐约听到身后两个粉丝兴奋地尖叫“好帅啊！”。

外景 街道 晚上

瞿地远：冰月，你等等！

柳冰月：你到底要怎样，呜……

瞿地远从后面拉住柳冰月的手，柳冰月被迫回身，顺势抡起另一只手中的包包，险些砸到他的手臂。柳冰月泪流满面，瞿地远无言以对，两人呆立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

瞿地远：冰月……其实我，我第一眼就认出你来了，你一点也没变，跟小时候一样美丽。

柳冰月：是吗，那我要谢谢你了。

瞿地远：谢我什么？

柳冰月：谢你没有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和我这个狼狈不堪的同学相认。哦，对啊，瞿大影星的同学，更确切地说是曾经关系不错的老同学，竟然只是一名酒店服务员，传扬出去你的面子也挂不住吧！还要谢谢你求情帮我保住了不怎么体面的工作呢……

瞿地远：对不起，害你把脚也扭伤了，我让司机载你回家吧。

柳冰月：不必了，我家就在附近，我走走就到了。

柳冰月转身离开，瞿地远又追上来，两人并排向黑暗中走去。

瞿地远：那让我陪你一程吧。

柳冰月：随你的便吧，我觉得你在浪费时间。况且，把你的小女友一个人晾在晚宴上，真的好吗？

瞿地远：女友？你是说给我递餐巾纸的那个？哦，她是我导师的女儿，叫章雪儿，也是比我小三届的学妹，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柳冰月：你犯不着解释，是不是女朋友跟我有什么关系！

晚风凄冷，瞿地远脱下外套，给柳冰月披上，后者虽不情愿，但也没有拒绝。

瞿地远：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柳冰月放慢脚步，侧头盯着瞿地远，分明已经给出了“这还不够明显吗”的回答。瞿地远立刻意识到刚才的问题有多愚蠢。

瞿地远：对不起，我是想问……呃，能跟我讲讲我转学以后的事吗？

柳冰月：（沉默片刻）我没有上大学，只念了2年大专，毕业以后摆过地摊，做过前台，做过保姆，做过服务员，因为没有学历，没有技能，只要能赚钱的工作，再辛苦再卑贱，我都去做。

瞿地远：你人长得美，舞跳得好，至少能考上国戏学院舞蹈班的，怎么会连大学也没上呢？

柳冰月：（表情大变）为什么没上大学……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嘲笑我？如果不是你，我今天也许是一名出色的舞蹈家，或者像你一样成为瑞兽奖加身的演员。那天比赛结束后，我一直在天台等你，你为什么自始至终没有出现！

瞿地远努力回想。

瞿地远：抱歉，我实在记不起了。

柳冰月：那我帮你回忆回忆，当晚你跑去跟评委吃饭，转天你妈妈来学校替你办了转学，从此你再也没回来过！

瞿地远：也许是妈妈强行安排的，我一个孩子又能改变什么呢！

柳冰月：是啊，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即使我等到了答案，又能改变什么呢。

瞿地远：我想要弥补。

柳冰月：你现在成功了，所以你想要弥补我，是吗？

瞿地远：我会尽我所能帮你。

柳冰月：要不要我像小女孩儿一样靠在你肩膀上哭，然后你居高临下，劝我一切都好起来了！我一辈子只能是跛了脚的服务员，我想不出有什么事情会好起来，人生无法重来，你明白吗！

外景 破败小巷 晚上

瞿地远尾随柳冰月拐进一处狭窄逼仄的T型巷口，眼前是一幢五层高的老式居民楼，院里堆满了垃圾，单元门腐朽不堪，楼道漆黑一片。这是柳冰月的家，她快步跑进单元门，瞿地远紧随其后，二楼的感应灯始终没有亮起。

内景 柳冰月家-楼梯 晚上

两人停在四楼，柳冰月一边掏出钥匙，一边哭着质问瞿地远。

柳冰月：在你瞿地远的心里，如果真的留了我的位置，那么多年，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为什么任由我一个人烂在这里？

忽然，房门从里面打开，一个5岁的小男孩探出头来，他是柳冰月的儿子小天。

小天：妈妈，你怎么才回来啊！

见此情景，瞿地远误以为柳冰月的丈夫在家，吓得落荒而逃。

内景 柳冰月家 晚上

柳冰月关上门，蹲坐在地上，搂着不谙世事的小天，大哭起来。

外景 破败小巷 晚上

瞿地远冲出单元门，又回头看了一眼破旧的居民楼。他拐出小巷，跑到街边，街上车水马龙，耳边不断地回响着“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为什么任由我一个人烂在这里”，眼前的景物渐渐模糊。

第四章挥之不去的旧梦（上）

内景 影视基地-酒店-走廊 凌晨

监控下的画面，空荡的走廊里，瞿地远拎着酒瓶，踉跄着来到客房门前，刷开房门进了屋，重重地关上门，走廊恢复了平静。

几秒钟之后，另一间客房的门打开了，两个鬼鬼祟祟的脑袋探出来，一个是中年男子，名叫魏恺，电影《夜光》的香台特区导演，另一个是女人，她的脸被魏恺挡住。见四下无人，魏恺闪身出来，跟女人挥手告别，大模大样地回到自己走廊尽头的客房，女人也关了房门，走廊又恢复了平静。

几秒钟之后，女人对面的客房门打开了，两名蒙着口罩、头戴鸭舌帽、手提相机包的男子，行色匆匆地乘电梯离开，走廊终于恢复了平静。

内景 影视基地-酒店-瞿地远客房 凌晨

卧室里，瞿地远俯身栽倒在床上，手中的酒瓶掉在地毯上，酒水从瓶口涌出。他翻过身来，嘴里嘟囔着“悔不当初”，月光透过窗子，洒在红晕的脸上，瞳孔中泛着模糊的影像，渐渐进入梦乡。

内景 学校小剧场 下午

瞳孔中映出一间非常袖珍的小剧场，仿佛瑞兽奖颁奖台的微缩版。2004年，14岁的少年瞿地远走下舞台，台下响起零星的掌声，舞台上方悬挂着“《未来男神训练营》海选比赛”的横幅。评委甲激动地叫好，评委乙不住地摇头，章煌则面无表情。瞿地远径直回到观众席，颓然坐在妈妈身旁。

妈妈：那么多经典好歌你不选，非要唱这首没人听得懂的，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瞿地远沉默以对。

妈妈：说话啊……我生了个哑巴。

瞿地远：爸爸……爸爸曾经告诉我，若想在这个时代脱颖而出，就必须与众不同，所以我想……

妈妈：你想什么？他自己都没活明白，你跟他学？

一台家用DV机正对着舞台，旁边的少年柳冰月拿起桌子上的话筒，照着手中的名单报幕，然后双击鼠标播放伴奏。

柳冰月：下一位表演者是柯淼霖，表演曲目《歌唱祖国》。

少年柯淼霖自信地走上舞台，立正站直，正了正蝴蝶结，气运丹田。柯淼霖和瞿地远本是好朋友，现在是彼此最大的竞争对手。

内景 少年瞿地远家 晚上

这是瞿地远母子租住的一居室，陈设简陋，一大一小两张床垂直摆放，小床也充当沙发，旁边是一个小茶几，对面是一台电视。忽然锁孔转动，房门被打开，瞿地远放学回家，也不放下书包，垂头丧气地坐在小床上。厨房隐约有声音，他从书包里掏出一盘VCD光碟，走向厨房。

厨房里，收音机播放着相声节目，砧板上摆着切成块的西红柿，妈妈双手撑着案台低头发呆，披散的头发遮住了脸。

捧哏：……您客气了，我免贵姓黄。

逗哏：噢，姓黄，那您是弓长黄，还是立早黄呢？

捧哏：你怎么糊涂呀，这弓长念张，立早也念章。

逗哏：噢，那您是哪个张啊？

捧哏：我是那个立早……

瞿地远：（怯怯地）妈妈……

妈妈回过神儿来，顺手关掉收音机，掀开电饭锅盖，挖出一大碗剩米饭，不让儿子看到她红润的眼睛。

妈妈：呵呵，真是有趣啊，弓长念张，立早也念章。

妈妈转身打开破旧的冰箱，里面空荡荡的，她取出两枚鸡蛋，打进碗里，用筷子搅散。

瞿地远：妈妈……

妈妈：妈妈，妈妈，整天就知道喊妈妈，没看到我忙着吗！饿了么喊我，没钱了喊我，我真是烦透你了！

瞿地远：妈妈，组委会送的参赛纪念品，宋老师让回家后反复观看，找出不足才能进步，下次比赛还有机会。

借着微弱的灯光，妈妈余光看见光碟封面上“比赛录像”4个手写大字，后悔刚才拿孩子撒气，语气缓和了许多。

妈妈：晚上吃西红柿炒鸡蛋，你先回屋学习吧。

回到房间，瞿地远跪在电视柜前，启动了电视和VCD机，电视柜上摆了一整排诸如《跟我学声乐》、《街舞圣经》、《演员的形体训练》、《喜剧之王》的光碟。隐约听见妈妈在厨房里唉声叹气。

妈妈：花了那么多钱供你学声乐、学舞蹈，最后就给我换回一张光碟……

瞿地远的手不禁一抖，光碟掉在地上。他拾起光碟，推进VCD机，按了几下遥控器，屏幕中出现画面。瞿地远后退半米，双臂抱膝坐在地上，手里攥着遥控器，头埋得很深，只留上半张脸，泛着幽幽的蓝光。

屏幕上，小剧场外，瞿地远正在接受志愿小记者的赛前采访。

小记者：瞿地远同学，你今天准备了什么曲目？

瞿地远：《Pretty Young Thing》。

小记者：英文歌吗？

瞿地远：是的，挪威歌手Lene的一首英文歌，我希望在比赛中尝试一些前卫的、新颖的表演，我有信心冠军是属于我的。

瞿地远感觉很尴尬，按住快进键跳转到自己的表演。

屏幕上，小剧场内，瞿地远表情夸张地演唱着偏向女生气质的《Pretty Young Thing》。

【Let Me Hear My Name, Baby Say It Again. I Wanna Take You On, I Wanna Be The One. And When You’re Closing In, I Hear Violins. Oh Oh Oh Baby, Come On Now Baby!】

瞿地远感觉更加尴尬，按住快进键跳转到柯淼霖的表演。

屏幕上，小剧场内，柯淼霖深情地演唱《歌唱祖国》。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响亮。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厨房里炊烟缭绕，鸡蛋和西红柿在锅中翻飞，妈妈不慎将盐罐子打翻在锅里，急忙用锅铲盛出过多的盐，盐却瞬间融化了，这是压垮妈妈的最后一根稻草。

妈妈：哪还有下次啊，哪还有下次啊，积蓄都花光了，下个月付不起房租的话……呜呜……

房间里，瞿地远拿着遥控器，一会儿快进、一会儿快退，在赛前采访和现场演唱之间来回切换。表演效果的反差和妈妈的言语苛责让瞿地远心态崩溃，他边流泪边抽自己耳光，眼前的事物扭曲变形，周遭的声音嘈杂沉闷，仿佛一瞬间回到小舞台，一瞬间又回到现实。

瞿地远：瞿地远你个笨蛋，你凭什么标新立异，还不是弄巧成拙，把最后的机会浪费了，知道吗，你把一切都搞砸了。做什么明星梦，分明是白日梦！瞿地远，你醒醒吧，喂，你醒醒吧！

内景 影视基地-酒店-瞿地远客房 中午

突然睁开眼睛，在朦胧之中，瞿地远看到自己正被马哲拍打脸颊。

马哲：（含糊不清地）喂，地远，你醒醒，你醒醒吧！

周遭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瞿地远完全从梦中醒来，额头满是汗水，眼角挂着泪水。他坐起身来，四下张望。

瞿地远：（长舒一口气）呼……原来是梦。

马哲：嘿，总算醒了，你昨天喝了多少啊？

马哲用脚尖蹭了蹭地毯上几乎干涸的酒渍。看着地上的酒瓶子，瞿地远挠头回想。

外景 游艇 凌晨（闪回）

港口漂着一艘游艇，二十几名俊男靓女在甲板上狂欢，绚丽夺目的灯光和震耳欲聋的音乐将一切吞噬。

甲板上，3名俊男在向海里打高尔夫球，比谁打得又高又远，靓女们在一旁欢呼。

舞池中，如藏族锅庄舞一般，5名靓女脸朝内围成内圈，5名俊男也脸朝内围成外圈，她们摇头晃脑、扭腰提胯，每隔四个八拍，外圈的俊男就顺时针转一个身位；

卡座里，5名靓女各自用筷子夹住一只活的泥鳅，比谁夹的时间长，5名俊男为各自的靓女加油打气，泥鳅先滑落的一对男女都要被罚酒。

俊男甲：夹住，夹住！

俊男乙：加油，善始善终！

俊男丙：哈哈，你们输了，喝酒！

吧台旁，调酒师表演调酒，瞿地远一杯接一杯地喝，对美女的搭讪无动于衷。

调酒师：你的Mojito。

靓女甲：地远一个人呀，我陪你喝吧。

瞿地远：走开啦，别来烦我。是我的错吗，还能是谁的呢？我真他妈的混蛋，早干什么去了，不行，这绝不行，我一定要挽回！

内景 影视基地-酒店-瞿地远客房 中午

瞿地远下了床，向卫生间走去，忽然回头问。

瞿地远：你是怎么进来的？

马哲：（摇晃手中的房卡）还好我有备用的！昨晚你手机一直关机，我好怕明天的娱乐版头条刊登着《震惊，新科影星瞿地远醉死客房多日竟无人知晓》。

瞿地远：去你的，放心吧，我准保死在你后面。

卫生间，瞿地远扭开水龙头，往脸上泼水。马哲倚着门，手里拿着一杯清水。

马哲：你猜我刚才在电梯门口遇到谁了？

瞿地远：我上哪猜去。

马哲：姜力男。

瞿地远：谁？

马哲：汪鹭她老公呀，姜力男。不过，他倒很少来探班。

瞿地远：没深交，听说他球打得不错。对了，工作室有岗位空缺吗？适合女生的文职。

马哲：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你要安排谁，我撵走一个就行了。

瞿地远：那不好，算了，我再想想。

瞿地远用毛巾擦干脸，对着梳妆镜做表情练习，这是他上大学以来养成的习惯。这一次，他练习的是不怒自威、恼羞成怒、怒火中烧、勃然大怒、怒不可遏、停瞋息怒，每一种怒都恰到好处。

马哲：喝点水。

瞿地远接过水杯，喝了一大口。

瞿地远：我今天没有通告，想回别墅看看妈妈，她要是摸到奖杯一定高兴坏了。

马哲：今天不行！不是忘了吧……靠，你还真忘了，你的直播首秀啊！

突然，门外传来女人的哀嚎声，瞿、马二人闻声打开房门，伸出头向外观察。

内景 影视基地-酒店-走廊 中午

监控下的画面，走廊两侧的房间都有人探出头来，一致看向昨晚魏恺和女子共处的那个房间，房门大开着，一名身材高大、精壮有力的男子，即马哲提到的姜力男，正将倒地的汪鹭往走廊上拖，后者拼命挣扎，如杀猪般哀嚎。

马哲：（拉着瞿地远胳膊）回来，他们的家务事，跟咱没关系。

瞿地远：怎么没关系，他在家暴啊！

汪鹭：救命啊，谁来帮帮我！

瞿地远冲了上去，一把推开姜力男。

姜力男：今天看我不打死你……你少管闲事，不然我连你一起收拾！

瞿地远：你打女人就是不行！

刚说完狠话，瞿地远就被姜力男一脚踢倒，马哲上来帮忙也被过肩摔撂倒。然后，姜力男对着汪鹭又是一阵拳脚。

马哲：导演，你出来帮帮忙啊，脸打花了还怎么拍戏？

躲在走廊尽头的导演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他壮着胆子出来拉架，其他剧组成员这才跟着施救。

魏恺：都来搭把手，不然要出人命了！

外景 影视基地-正门 中午

正门牌匾上的“逐梦影视基地”六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许多群众演员聚集于此，等待剧组聘用。一辆敞篷跑车从正门驶出，戴着墨镜的瞿地远坐在主驾，马哲坐在副驾，转眼间车子加速消失在公路尽头，只留下滚滚尘土。

外景 公路-汽车 中午

汽车行驶在公路上，马哲突然笑起来。

瞿地远：你笑什么？人家每天健身，我打不过很正常，再说你不也是一个过肩摔就被撂倒了……

马哲：我不是笑这个，你刚才究竟梦见什么了，哭成那熊样？（学着瞿地远的腔调）你个笨蛋……你把一切都搞砸了……

瞿地远：我干嘛告诉你！

马哲：因为八卦是人类的本能。

瞿地远：过去这些年，我总做同一个怪梦。

马哲：哦？

瞿地远：你知道我是中学时凭借“未来男神”海选出道的吧？

马哲：知道啊，你赢了海选之后就被章煌介绍去演戏，再后来顺利保送了上都电影学院，入学时你已经小有名气了嘛。照这么说，你能有今天的成就还多亏了那场海选呢！

瞿地远：听说梦都是反的。

马哲：怎么说？

瞿地远：我总是梦见……梦见当年比赛时，唱了一首英文歌，结果输了，我后悔极了，骂自己是大笨蛋，还哭着扇自己耳光，梦就像真的一样呐。

马哲：人怕什么就会梦到什么，所以并不稀奇啊。我也一样，有好几年，我总梦到考试挂科不能毕业。

瞿地远：这倒是事实，你考试不抄我的还真毕不了业。

马哲：别打断我啊！每次我从梦里醒来，就想写邮件跟老师求情，千万别让我挂科啊。你猜怎么着？等坐在电脑前我才想起来，他妈的老子已经大学毕业多少年了，哈哈！

瞿地远：哈哈，感同身受。其实我们学表演的，考试应付过去就算了，纸上谈兵有什么用，会演戏才是王道。

第五章一封匿名信

内景 医院-CT室 下午

柳冰月平静地躺在CT仪上，一束光缓慢扫过柳冰月的左脚。

内景 医院-走廊 下午

走廊里，医生和病患来往不绝。柳冰月从CT室里出来，手里拿着片子，一瘸一拐地向骨科诊室走去。忽然手机来电，她看了一眼，立刻拒绝，表情变得慌张。很快，手机再次来电，她还是立刻拒绝。不料片子掉在地上，她艰难地蹲下去拾起片子，忧伤地靠在墙上，然后向对方发了一条短信“死心吧，我绝对不会让你见小天的！”，隐约看到对方的号码是：139XXXX2513。

内景 医院-骨科诊室 下午

柳冰月敲门进入诊室，坐在医生旁边。医生接过CT片子，插在灯箱上，打开观片灯，脚部扫描图展现出来，用手轻轻按了按柳冰月的伤脚。

医生：请坐，把鞋脱了，我来看看。这里痛吗？

柳冰月：不痛。

医生：那这里呢？

柳冰月：哎哟，酸酸的，有点痛。

医生：哦，最近运动量有点大吧？

柳冰月：自从上次脚伤复发，我已经不运动了，一次都没有过。只是昨天不小心摔倒，扭了一下。

医生：情况不算太坏，只是有些红肿，我给你开点药，你按时按量吃，工作、生活中避免劳累。另外，我需要叮嘱你，你的跟腱断裂是陈年旧伤，我知道你以前是练舞蹈的，想恢复到原来的运动能力是不现实的，你心态一定要放平和，遇事别太逞强了。

内景 瞿地远工作室 下午

电梯门打开，瞿地远和马哲走出轿厢。瞿地远摘下墨镜，挂在polo衫的衣领上。办公室门口的牌匾上写着“瞿地远工作室”。两人走进办公室，十几名员工正在办公，有人在打字，有人在打电话，有人在给文件盖章，有人在讨论问题。奖杯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上，瞿地远凑上去端详，马哲跟在身后。

瞿地远：嚯，这么快就摆上了，你还别说，这奖杯的造型真奇怪啊，昨天拿在手上没仔细看，你说狮子头怎么长了熊掌、马腿和鸡尾巴呢？

马哲：所以才叫瑞兽奖！

瞿地远：（用手比划着）好像外面还缺个……缺个什么东西。

马哲：罩子是吧，我早想到了，但是我听别人说奖杯外面套个罩子不吉利，寓意咱会被永远困在男配角圈子里，我想想有道理，所以就没弄。

女财务：瞿哥早，马哥早！

女财务抱着一叠文件从两人身旁经过，向马哲使了个眼色，便径直走向角落里的打印机。众员工纷纷朝瞿地远的方向望过来。

众员工：（起立鼓掌）恭喜瞿哥！

瞿地远：谢谢啦！这个奖不是我一个人的，是大家共同努力得来的，在此我由衷地感谢大家。然而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们仍需努力，工作室的未来和你们的未来都是不可限量的！好了，大家接着干活吧。

女财务在复印文件，马哲尾随而至，趁四下无人，掐了她的屁股，凑上去耳语。

女财务：到底什么时候把窟窿堵住，纸终究包不住火啊，出了事我这个财务要负责任的。

马哲：新戏一上映，立刻有进账。放心吧，最近工作室不急着用钱，没人会发现的。

女财务：（略带哭腔）求求你快点吧，我要崩溃了！

马哲轻柔地抚摸了她的秀发，转身离开。马哲满脸愁云，点了一根烟，向员工甲比出“二”的手势，员工甲点头并向茶水间走去。马哲又向员工乙招手，员工乙送来一叠文件。

瞿地远走到窗边的办公桌旁，坐在老板椅上，十指指尖相对，表情十分惬意。马哲藏起忧愁，半个屁股骑坐在桌子上，接过文件，简单翻看后，又递给瞿地远。办公桌上摆着两人大学时期在上都电影学院校门外的合影，还有一本《高效能人士的7个习惯》。

马哲：可以，准备得很充分！喏，你看看。

员工甲：您二位的咖啡，一杯半糖，一杯无糖。

马哲：放在这儿吧。

瞿地远：（照着稿子念）当被问最希望和哪位女演员合作时，应该回答……当被问到如何评价自己的演技时，应该回答……当被问到如何保持身材和颜值，应当回答……喂，我跟粉丝开个直播而已，需要搞得这么大费周章吗？你们罗列了，我的天啊，罗列了421个问题！

马哲：当然了，我最怕你high起来管不住嘴，老话说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啊，知道今年有多少人栽在直播上吗？远的不说，斗驴的陈二炮儿，因为调侃侵略历史被封杀；慢爪的梨三万，因为改编国歌被封杀；还有颤音的可人，因为成名前的黑历史被封杀。满满的都是前车之鉴啊！

瞿地远不再反驳，耐着性子看文件。

员工丙：马哥，我想你该看看这个！

马哲：怎么了？

员工丙把笔记本电脑推向马哲，瞿地远也凑过来看，屏幕上显示着微客私信界面。

员工丙：半个小时前，瞿哥的官微账号收到一封匿名私信。

马哲：（念出来）瞿地远，此时你一定很得意吧！你不会知道，在某个肮脏的角落，有人因你而堕入地狱。世人向来只看表象，他们辨不清谁是李逵、谁是李鬼，但我知道你是李鬼，你从来就不干净？

瞿地远：（接着念）你这个贼，偷了东西不打算还吗？我们之间的账，是时候算清楚了。两天之内，我会看着你输光一切。老朋友，享受你最后的荣光吧！署名林妙可……咳，我当是什么大事呢，平时私信我的人多了去了，有夸我的就有骂我的，不去理它就好了。

马哲：但是这封信提到了具体时间，两天之内……而且在这个节骨眼上……（眼睛瞟向奖杯）取消今晚的直播吧！

瞿地远：取消？你太小题大做了吧？仅仅因为一封莫名其妙的匿名信？瑞兽奖让我声名鹊起，月底开播的两部大戏也必定收视长虹，年初你为我设计了“拿大奖、开直播、上新戏”这套蹿红组合拳，现在就差一场直播，难道要放弃！而且你也总说，我的公众形象有点偏高冷，离粉丝太远，是时候用直播把我蠢萌暖男的人设立起来了！

马哲：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这个ID叫“林妙可”，还自称“老朋友”，有没有联想到什么？

瞿地远摇头否认。

瞿地远：“你这个贼，偷了东西”，难道是我们抢了哪位同行的角色而结下了梁子？该死，一时竟想不起姓林的同行……

瞿地远闭目冥思，脑海中闪过一张张男明星的脸。

瞿地远：不是，不是，不是，都不是。

马哲：好吧，今晚的直播照常进行，但地远你要保证谨言慎行，知道的说，不知道的不说！你盯着这个ID的一举一动，如有消息，立即汇报。

员工丙：是！

瞿地远打开抽屉，拿出博士学位证书，用手机给证书拍照，又扯过一张A4纸，略加思索，在上面写道“昨天颁奖典礼上与章湟老师短暂重逢，他不忘叮嘱我：做演员，踏实作学，踏实演戏，一生都要做到良心对得起观众。今天无意间翻出它，想起了读书时的美好时光。希望章湟老师身体健康，桃李天下。”

马哲：照片和配文用官微发出去，今晚直播后，务必让地远同时霸占几条热搜。

员工丙：您放心，包在我身上！

马哲将目光投向瞿地远。

瞿地远：明白，这几页纸的问答，我保证倒背如流。

忽然，瞿地远收到章雪儿的微讯，“学长，昨天怎么突然走了？再打电话就关机了，你没事吧？”

内景 上都电影学院-表演教室 下午

表演教室，角落里摆着十几把椅子，一面墙上镶着镜子。正值课间休息，表演班的同学陆续从卫生间回到教室，章煌坐在讲台上，和章雪儿小声嘀咕着。

章雪儿：他说昨天喝醉了回去休息，让我们不要担心。

章煌：没事就好，叫你发信息问候一下总是没错的。

章雪儿：他还说今晚8点有他的网络直播，让我们记得看。

章煌：唉，我嘱咐的话这小子一句也没听进去。我常说演员要爱惜自己的羽毛，过度曝光会消耗神秘感。演员是角色的工具人，角色不是演员的真人秀。频繁上综艺、开直播的演员，观众再看到他们的影视作品时就会出戏……

章雪儿：您真是老古董，都什么年代了啊，上综艺既轻松、赚钱又快，网络直播能让像我这样的普通人实现梦想。

章煌：什么狗屁网络直播，还不是在线乞讨，花言巧语骗粉丝，叫声家人只为钱，这能长久吗，你趁早把直播停掉！（放下手中的保温杯）同学们都回到座位上，我们继续上课了。刚才穆大伟和贺琳琦的这段对手戏，大家认为演得怎么样？你说说看。

同学甲：我认为，两人演得非常投入，情感调动都很到位。

同学乙：我觉得，这段戏的戏剧冲突很强烈，但两位同学的表演略显程式化，情绪的积累缺乏层次感。

章煌：这段戏摘自我最喜欢的导演指导的一部另类电影，相信看过的人寥寥无几，情节是贺琳琦饰演的女孩跟自己父亲的好朋友，也就是穆大伟，发生了一段不伦恋……

学生们偷笑。

章煌：不要笑嘛，女孩为了试探男人的真心，扬言要把两人的关系告诉父亲，而男人则步步为营、见招拆招，让女孩坠入温柔乡里。两位同学演的是情侣吵架，完全将彼此置于对立面，互相抢着说台词，势必分出个胜负。

穆大伟：情绪上来了，琳琦台词说得快，我也配合着快一些。

章煌：你作为长者、有魅力的男人，在处理和眼前这个思想尚不成熟的小女孩之间的关系时，你应该游刃有余、掌控节奏。琳琦你到中间来，我们两人搭档再演示一遍，大家仔细体会两种表演的区别。

贺琳琦扭捏地走到教室中间，和章煌面对面站好。

章煌：（小声叮嘱）琳琦，强烈的戏剧冲突不等于剑拔弩张的表演，你要减少一丝愤怒，增加一丝若即若离的纠结。不要只顾着说自己的词，对于男人哄你的话，你要听进心里并且有所反应。大伟帮忙喊一下开始。

穆大伟：爸爸最好的朋友要去上班了……Action！

章煌：惊喜吧，我又回来了。

章煌想要靠近贺琳琦，却被一把推开。

贺琳琦：我可不想见你！

章煌：真的吗，我猜这不是你的真心话吧。

贺琳琦：走吧，不然我要喊父亲下来，让他瞧瞧他那么信任的好朋友，背地里做了什么龌龊……

忽然，章煌一把搂住贺琳琦的腰，将她拉向自己，一只手试探性地搭在她的臀部。两人的脸离得很近，感受到彼此急促的呼吸，嘴唇假装做接吻的动作。台下的学生都看得入迷，唯独章雪儿对师生间的亲昵行为感到怒不可遏。

章煌：不，你不会的。

贺琳琦：你这是在玩火，我们早晚会被火烧死。

章煌：你我都享受其中，不是吗！

贺琳琦：（眼含泪水，略带哭腔）可是我心里没底，我真的怕了。

章煌：我爱你，我豁得出这张老脸。那你呢，你父亲怎么看你？

贺琳琦：别说了，求你别说了。快离开这里，免得我……

章煌：免得你什么？

贺琳琦：免得我杀了你！

贺琳琦用手比划成一把匕首，架在章煌的脖子上。章煌看看匕首，镇定下来。

章煌：死在你的刀下我无怨无悔，只是不忍心你进监狱。

贺琳琦：（感动得放下匕首）哦，该死，我恨你的甜言蜜语，我恨我们两个……

表演结束，两人从情绪中缓过来，学生们热烈鼓掌。章雪儿气得眼圈通红，啪的一声，单手握断了一根铅笔。

外景 影视基地-《夜光》片场 下午

魏恺：（香台口音）Cut！Cut！Cut！这个演员怎么回事，你他妈的倒是跳啊？

原来是《夜光》剧组在河边拍戏，一位特约演员迟迟不肯表演跳河，全剧组都在等他，气得导演摘下耳麦，扔在地上，破口大骂。

旁边一块通告牌上写着“《夜光》剧组，2019年8月14日通告，瞿地远/汪鹭休假”几个字。

特约演员：导演我演不了，我怕水。

魏恺：选角导演呢？

选角导演：这儿呢，导演您叫我？

魏恺：丢雷老母，你怎么选的角儿，我让他跳，他不给我跳，耽误我的时间，你小子还想不想干了？

选角导演：魏导您别急，我立刻再找一个，保证不耽误您拍摄。

选角导演拉着特约演员往场地外走。

选角导演：（故意扬声）还不快走，以后别来了！（悄声地）你不能下水咋不早说，这下把我也连累了。

特约演员：之前拍得好好的，我哪知道导演一时兴起，给追逐戏加了一段跳水戏啊！我怕水，站在河边我腿肚子抖得厉害。现在怎么办，戏没演成，我交的钱你得给我退回来……

选角导演：你急什么，先回去休息两天，等有合适的角色我再给你安排。别看了，快走吧，我不能骗你呀！

选角导演来到等活的群演中，他们有的玩手机、有的打盹、有的打牌，柯淼霖和室友也在其中。选角导演一眼相中了面容俊朗的柯淼霖，此时他在阅读《演员的自我修养》。

选角导演：敢跳河吗？

柯淼霖怯怯地点点头，选角导演拉起他就走。

选角导演：行，就是你了！听好了，戏很简单，导演说完Action，你就往河里跳，放心吧，水不深，大概到胸口这里，然后你就胡乱扑腾，扑腾懂吧，普通话就是挣扎，拼命挣扎，还得大声喊“救命啊！救命啊！”。

柯淼霖：可是，我……我……

选角导演：我什么我，就选你了，这次有台词，报酬多加500块，别给我掉链子。

魏恺：快点啦，太阳要落山了，全剧组都在等你呐！

选角导演：来啦，来啦，我都吩咐妥了，您直接开拍。

片场所有人员再次做好准备。

魏恺：灯光、摄影各部门注意，演员已就位。Action！

只见柯淼霖高高跳起，坠入河中，胡乱扑腾，水花四溅。

柯淼霖：（结结巴巴地）救……啊救……救……命……命……啊救命。

魏恺气得跳起来，把扩音喇叭扔得老远，还一脚踢飞了小马扎。

魏恺：Cut！你个扑街，怎么你找的人不是怂包就是结巴！怎！么！回！事！

第六章我的直播首秀

黑场

数字时钟飞速跳动，时间回到24小时前。

字幕：瞿地远的网络直播首秀

内景 瞿地远工作室 晚上

员工甲和员工丙像新闻播报员一样坐在桌子后面，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前方有一台显示屏，播放着瞿地远的直播画面，画面是竖版的，两侧有黑边，弹幕横飞。瞿地远不时摸摸鼻子，搔搔头发，挤眉弄眼，既紧张羞涩又平易近人。

瞿地远：咳咳，第一次跟大家在直播里见面，有点不习惯。我之前呐，还挺排斥直播这事的，自己对着屏幕跟自己说话，然后粉丝给我送东西，搞得我倒像是在乞讨一样……

马哲在两名员工中间坐下，拿起桌子上的一块西瓜，大口地啃起来。

马哲：嗯，这个季节的西瓜才保熟保甜。

瞿地远：……但想来，我平时很少宣传，一直靠影视作品和大家交流，粉丝不容易了解我，而我又很在意粉丝对我的看法，就偷偷看我微客里的留言，但我没有勇气去回复。所以借着这次得奖的契机，我和团队商量后，决定开一次直播来答谢粉丝，大家有什么问题就尽管问。（凑近屏幕）哎哟，有送礼物的，我是不是得念出来？谢谢这位“吃瓜从不吐籽儿”的网友送出的一支超级宇宙飞船，老板大气啊！

马哲吃西瓜原本也不吐籽，听到这个有趣的ID，他吐出最后一颗还未咽下去的籽，顺手按进身旁的花盆中。

内景 章煌家 晚上

客厅沙发上，父女二人各自拿着手机看瞿地远的直播，章雪儿刻意坐得很远，她还在为表演课上父亲的行为生气。茶几上的全家福中只有父女，没有妈妈。

瞿地远：ID“英俊紫腚胜利”的粉丝问：最近有新戏上映吗？有的，我的两部大戏《黑狗岭》和《不正》本月底上映。

章煌：我是导师，教书育人是我的工作，无论业务能力还是职业道德都不应该平白无故遭受质疑。

章雪儿没有搭腔。

瞿地远：说实话，我为这两部戏倾注了大量的心血，通宵钻研剧本，揣摩人物心里，反复雕琢每个表情和每句台词。为什么要这样演？因为我接受不了平庸的表演和脸谱化的形象，但我不是天才，只能逼自己努力，大概就是不疯魔不成活吧。当然演技的精进，跟导演和导师的指导是分不开的……

章煌：（满意地点头）听到了吧，听到了吧，他说的什么，跟谁的指导分不开！

章雪儿：是啊，您教导有方，桃李满天下，半个影视圈的演员都是您亲手调教出来的，尤其是那些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说不定哪天就调教到你的床上去了！

章煌愤然站起来，顺手摔烂了茶几上的茶杯。

章煌：放肆，谁教给你这样和父亲说话的，你是在亵渎我的职业，亵渎我的人格，我真想狠狠地打你两巴掌！

章雪儿：你打啊，你打啊，妈已经走十年了，你不妨直接打死我，让我们母女在那边团圆！

章雪儿哭着跑回卧室，重重地关上门。章煌颓然坐下，手机扔在一边，再无心情看直播。

内景 瞿地远工作室-直播间 晚上

瞿地远：……拍戏啊，最近在拍《夜光》，是跟魏恺、汪鹭老师合作的。对，原本今年不安排太多电视剧，也不参加真人秀，其实我是真不太会秀。嗯，之后想给自己放两周假，四处走走，彻底放空。当演员压力大，就像时刻绷紧的弹簧，说不定哪天突然断掉，所以必须学会时间管理，将工作和生活安排得张弛有度……

内景 瞿地远家 晚上

瞿地远：ID“大碗鸡面太美”的粉丝问：是不喜欢当演员吗？呃，马兰白龙度说过一句话，如果扫大街能和拍戏赚一样多的话，那他一定选择去扫大街。虽然我不会去扫大街，但当演员也并非我的初衷，那是替妈妈圆了她年轻时的梦，如果能重新活一次，我一定学点别的。什么，改行？不会啊，既然做了演员，那就一定做到最好。

瞿地远妈妈正蹲在厨房地上，把一瓶伏特加酒灌进白醋的瓶子，旁边还摆着一个空威士忌瓶子和一瓶刚刚灌满的“料酒”。她听到手机中瞿地远提到妈妈，愣神片刻酒水洒了一地，她竟然有趴在地上舔干净的冲动。

内景 柳冰月家 晚上

大床上，小天摆弄着手机，柳冰月给儿子削苹果。

小天：妈妈，我不想看这个叔叔，我想看颤音。

柳冰月：这是妈妈认识的人，再看一会好不好？

瞿地远：ID“老婆做头发去了”的网友问：打算去哪儿旅行？带兄弟还是带女朋友一起去？呃，我最想去浪漫的土耳其，其次是东京和巴黎，我还特别喜欢迈阿密，和有黑人的洛杉矶。不管去哪，我都是独来独往……能聊八卦吗？呃，在直播间聊别人的事不好吧，我都是私下偷偷摸摸地聊。哈哈，开玩笑的，我平时不八卦啦，谁骗你，骗你是小猪。说自己的八卦？那我不是脑残么我。关于感情，我相信缘分。有时候，你以为会陪你到最后的人，走着走着就散了，而有些人明明早已淡出你的生活，不知哪一天又和你产生交集。

柳冰月手中的苹果一滑，水果刀浅浅地划破了手指，不禁哎哟一声。

小天：妈妈疼吗？小天帮你吹吹。

柳冰月：谢谢小天，妈妈不疼。给，苹果削好了。

内景 瞿地远工作室-直播间 晚上

瞿地远：为了答谢粉丝，我准备了好多小礼物，等会弹幕抽奖送给大家。这是我的写真集，我会写上一段语录，比如这一本写的是：人生就像登山，所有人一起从山底出发，但不是每个人都能登顶。走在前面的人没必要等后面的人，落在后边的人也没必要追到前面去，跟着自己的节奏走，享受沿途的风光。非常有哲理对不对！中奖的网友，稍后会有工作人员跟您联系的。

瞿地远打开一本写真集，念出一段语录。

内景 柯淼霖宿舍 晚上

柯淼霖坐在电脑前，身上裹着被子，嘴里叼着体温计，头发凌乱、脸色苍白，看来他跳河着凉了。另外三名室友依然在打斗地主。

柯淼霖：（结结巴巴地）哟，说什么你等他、他等你的屁话，都学你“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我也是大明星！

室友甲：醒醒吧你，脑子烧糊涂了？

室友乙：（模仿柯淼霖结巴）就是，话都说不利索，还想当明星？像我们一样当群演混口饭吃，不是挺好的！

室友丙：别理他，到你出牌了，我一对K你要不要？

瞿地远：下一个问题，ID“炭烤海王八爪鱼”的网友问：能说说读博的历程和推荐的书单吗？啊，读博历程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内景 瞿地远工作室 晚上

马哲：哎呀，地远怎么这样回答啊，怕是没看到参考答案吧。

马哲急忙站起来，一手挥舞着参考答案，一手比划着数字3，瞿地远透过玻璃窗看到了提示，于是翻到参考答案的第3页，果然找到了类似的问答。

此时直播画面中，瞿地远的头上被网友装扮了清宫戏旗头的动画效果，无论他左右躲闪，还是用手遮挡，动画效果都一直跟着他，他趁机分散观众注意力，同时大脑里光速构思着说辞。

瞿地远：嚯，这是什么啊，哇塞，感觉我在拍《冷月甄嬛如霜传》。嘿，我躲，我再躲，真好玩，它是怎么做到的呢？咳咳，聊跑偏了，读博的历程是什么，读博就是很不容易啊，然后需要兼顾着拍戏，兼顾着做学问、写论文，总之心力交瘁。秃头？我不秃头啊！你看，新烫的大波浪，哪里秃呢，谁说博士一定要秃头的。

内景 瞿地远工作室-直播间 晚上

瞿地远：这个推荐书单……呃，我最近在看一些哲学方面的书，但我感觉你们不会喜欢，所以推荐一本有深度、有哲理的小说吧。（眼神飘忽不定）呃，这个，有本小说叫作《霸道总裁爱上我》，非常好的一本小说，我推荐大家去看，行，就这么着吧。ID“森林妙不可言”的网友想问……

瞿地远忽然感到一阵眩晕，记忆出现几秒钟的空白。

瞿地远：他问，你的博士论文能不能在智……网搜到。智网是什么东西啊？智网是什么东西？

瞿地远摊开双手，一头雾水。弹幕中出现了零星的“问号”。

内景 瞿地远工作室 晚上

员工丙：森林妙不可言……森林妙……林妙可？不就是发匿名信的那个人吗？

马哲：我操，我说怎么这么耳熟呢！快告诉地远，这个问题不要回答。完了，来不及了。

内景 柯淼霖宿舍 晚上

柯淼霖：哈哈，瞿地远你惹谁不好非要惹那群秃头怪，就让他们扒一扒你究竟有多少黑料吧！

柯淼霖瞬间来了精神，任由披在身上的被子滑落，在网页上新建一篇帖子，在标题栏输入《震惊！娱乐圈最强博士瞿地远竟不知智网为何物，其博士论文刊登在哪本学术期刊成迷》。

瞿地远：ID“Andy只爱Sammi”的粉丝问：有没有才艺表演？有，给大家唱首英文歌吧，一首挪威歌手Lene的《Pretty Young Thing》，然后今天的直播也就顺利结束咯。

【I Wanna Bruise Your Lips with A Tender Kiss. I Wanna Crush Your Heart, I Wanna Be Your Scar. And When You’re Touching Me, I Hear A Symphony. Oh Oh Oh Baby, Come on Now Baby!】

内景 瞿地远工作室 晚上

员工甲用手机搜索“智网”为何物。

马哲：千渡一下，智网是什么，是不是智夫呀？

员工甲：千渡置顶的搜索结果是个肛肠医院。

马哲：医院？再往下呢？

员工丙：哦，可能是查论文的网站。

【Someone Get A Priest, Maybe The Police. I Think That We Should Call The Justice Of The Peace. You’re A Pretty Young Thing. Oh, It’s A Damn Cool Thing.】

三人还在讨论“智网”为何物时，在黑暗的土壤中，那粒西瓜籽迅速萌发，根须向下蔓延，嫩芽破土而出，茎秆上生发出一片片的叶子。

【I Gotta Tell The World, In Case They Haven’t Heard. There Never Was A Doubt. Oh Baby, Hush Your Mouth. You’re A Pretty Young Thing. Oh, It’s A Damn Cool Thing.】

瞿地远从直播间走出来，满脸疲惫，伸个懒腰。

瞿地远：总算结束了，西瓜也不给我留一块。

马哲：地远，智网是查论文的网站，你不知道吗？

恍然大悟的表情从瞿地远脸上一闪而过。

瞿地远：哦，我随口开个玩笑，你们还当真了，我说我不知道1+1=2估计也有人信吧！我好累，今晚回别墅睡了，顺便看望我妈。走了，拜拜。

马哲：嘿，别走啊！我觉得这事还得再商量商量。

瞿地远：如果有粉丝问，就帮我发条微客调侃一下，又不是什么大事。

瞿地远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工作室。

员工丙：马哥，现在怎么办？

马哲：按他的意思发“我说我不知道1+1=2估计也有人信吧！”。

第七章挥之不去的旧梦（下）

外景 瞿地远家-门外 晚上

敞篷跑车停在别墅楼下，瞿地远下了车，从副驾驶位上拿起一捧康乃馨，他靠在车门上，志得意满地看着眼前气派的二层别墅。

瞿地远走上台阶，正要伸手去按门铃，怕惊扰到妈妈休息，便掏出钥匙开门。

内景 瞿地远家 晚上

瞿地远走进别墅，换好拖鞋，见一楼没人，便沿楼梯走到二楼，客厅沙发上只露出妈妈的头。

瞿地远：妈妈！

妈妈：你回来了……

妈妈回过头，满脸醉态，手里还拿着白醋瓶子。瞿地远愣了一下，立刻收起笑容，快步上前抢下白醋瓶子，放在鼻子下闻了闻，争抢中花掉在地上。桌子上还摆着几瓶空的“白醋”和“料酒”。

瞿地远：你又喝酒，又喝酒！

妈妈：我高兴喝两杯，怎么了？

瞿地远：这是什么，白醋，料酒？你这是酗酒！再喝下去，你的肝就完了。

妈妈：完了就完了吧，反正我儿子是大明星，我一手培养出来的。

瞿地远：我出人头地了也不能掩盖你一事无成的事实！

这句话戳到了妈妈的软肋，她愤怒地推翻茶几上的瓶子，跑回卧室。瞿地远呆立片刻，然后俯身捡起一片片碎玻璃，扔进垃圾箱，又找来抹布擦干酒渍。他去卫生间洗了一条毛巾，来到妈妈卧室门外，听到阵阵哭声。

瞿地远鼓起勇气推开门，见妈妈坐在床沿，不知如何开口。妈妈清醒了，懊悔地抽自己耳光。瞿地远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用毛巾擦去泪水。

妈妈：前儿还发誓戒了，咣当一下又出这事了，你说我这多没脸啊！哎，这叫什么事儿，我真内疚。

瞿地远：妈妈对不起，怪我一时心急，说话欠考虑，以后不说了。你看你，都50岁的人了，还哭鼻子，我帮你擦擦吧。

妈妈：不用擦，哭多了早就没有眼泪了。一时半会睡不着，陪我去客厅说说话吧。

瞿地远扶妈妈坐到客厅沙发上，展开一块毛毯盖在她膝盖上，然后捡起地上的康乃馨，插进花瓶里。

妈妈：其实你没说错什么，是我过不了自己这道坎。一想到你做演员是替我圆梦，我就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我不该把我的梦想强加在你身上，更不该把你努力的成果据为己有。

瞿地远：妈妈，亲人骨肉之间不应该算计这些的，成就他人也是莫大的成就啊。

妈妈：我平时是不是太强势了，就是……跟电视上学了个词，那个……亲情PUA？

瞿地远：你还懂这时髦词，PUA三大法宝：卖惨、贬低、为你好，哪个你都不沾边啊。

妈妈：刚才抹眼泪时，想起你爸爸了……（指着电视柜）去把那个相框拿过来。

瞿地远：咦，第一次看见咱们的全家福，这是哪年拍的？

妈妈：2000年吧，你只有10岁，前一阵子，我请照相馆的人从录像里截取的。

瞿地远：印象不深了，那时候爸爸好帅！

妈妈：他弹钢琴的时候更帅！唉，造化弄人啊，要不因为帮我四处打听演戏的机会，消耗了精力和意志，也不会想不开走了窄路，现在也许成为一名作曲家了。

看着全家福，瞿地远似有所思。

内景 童年瞿地远家 晚上（闪回）

2000年，童年瞿地远的家比少年时期的家要更大更舒适，墙上挂着妈妈的剧照。今天是妈妈的31岁生日，桌子上摆着蛋糕，上面插着18根蜡烛，爸爸坐在钢琴旁，弹奏一首《生日快乐歌》，一家三口齐声高唱。

爸爸：地远，数数一共多少根蜡烛啊？

瞿地远：1、2、3……17、18，一共18根。

爸爸：祝愿妈妈永远年轻、永远18岁，那我们一起帮妈妈吹蜡烛好不好？

瞿地远：好！

瞿地远鼓着腮帮吹蜡烛，爸爸凝望着母子二人，笑容中隐藏着不易察觉的忧伤。不远处，一台DV红灯闪烁。

内景 学校小剧场-走廊 下午

小剧场的走廊里，少年瞿地远哼唱着《Pretty Young Thing》，迎面遇到从办公室出来的少年柯淼霖。

柯淼霖：柳冰月在等你。

瞿地远：我正要去。

柯淼霖：你准备得如何？

瞿地远：我觉得还不错，不知道现场能发挥成什么样。

柯淼霖：你选的什么歌曲？

瞿地远：保密，等会上了台你就知道了，加油哦！

内景 学校小剧场-办公室 下午

瞿地远走进办公室，看见柳冰月在整理参赛选手的伴奏音频。

柳冰月：地远，你怎么才来啊！

瞿地远：采访耽误了几分钟。

柳冰月：拿来吧，就差你一个人的了，优盘还是光碟？

瞿地远递过光碟，这时门外传来宋老师的声音。

宋老师：柳冰月啊，我先去布场了，等会你也过去哦。

柳冰月：知道了宋老师，我在整理伴奏，随后就到。

瞿地远拿起曲目清单，在自己那一栏填上“Pretty Young Thing”。清单上多是经典老歌，柯淼霖选的是《歌唱祖国》。

柳冰月：《Pretty Young Thing》，我怎么没听说过？地远，比赛是很严肃的，你可别马虎了啊！听说，往届海选的获胜者，都被介绍去拍电影，还能保送上影学院。好苗子都较着劲呢，你看看这些参赛曲目，哪一个是来开玩笑的！这一届最优秀的当属你和柯淼霖，外形条件难分伯仲，所以谁的临场表演更精彩，谁就赢了。你要不要考虑换一首曲目，在这里面随便挑一首？

瞿地远：还是不换了吧，你觉得我们两个最终谁会赢？

柳冰月：我当然是希望你赢啦，因为……

瞿地远：哈哈，因为什么，你说啊，因为什么？

瞿地远悄悄地拉起柳冰月的手，让她十分害羞。桌子上的座机突然响起来了，两人都愣住了，没人去接电话，电话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声音越来越大，瞿地远捂住耳朵，表情非常痛苦。

内景 瞿地远家 早上

瞿地远突然睁开眼睛，原来刚刚又是一个梦。他的手机一直在响，于是手伸到枕头下面乱摸，隔壁被吵醒的妈妈已经俯在门口。

瞿地远：妈妈，对不起，害你被吵醒了！我手机哪里去了？

妈妈：谁呀，这么早打电话？

是马哲的来电，时间是早上7:00。

第八章葫芦藤上七个瓜

黑场

数字时钟飞速跳动，时间回到12小时前。

字幕：接二连三的打击

内景 瞿地远家 早上

瞿地远：喂，死马哲，你最好有充足的理由吵醒我……

马哲：我的祖宗呀，出大事了！

瞿地远：什么大事啊，是不是我上热搜了？

马哲：何止是上热搜了，你先到窗边来，看看外面啥情况。

瞿地远打着哈欠，伸个懒腰，慢悠悠走到窗边，随手拉开窗帘一角，吓得立刻放下窗帘。他瞬间清醒了，蹲下身子，把窗帘撩开一条缝隙，妈妈也好奇地凑上来。只见天蒙蒙亮，别墅外停满了面包车，一大群记者和摄像师堵在他家门外。

瞿地远：我去，什么情况？

妈妈：他们是记者吗，来我们家干什么？

马哲：你打开微客看看，昨晚直播时你说的那句“智网是什么东西”惹大祸了！

瞿地远打开微客，热搜榜前4名都是关于他的：“瞿地远开直播”、“博士后不知道智网”、“瞿地远回应只是开玩笑”、“论文没有刊登学术期刊”。

马哲：喂，你还在听吗？

瞿地远：我在听。

马哲：按照你的意思回应只是开玩笑，原本想着到此为止了。

瞿地远打开那条“瞿地远回应只是开玩笑”的热搜，赫然看到自己的官微发布的“我说我不知道1+1=2也有人信吧！”，下面更有数万条网友留言。

马哲：可谁知道，这些闲着没事干的网民还扒出，在学术期刊上搜不到你的博士论文，怀疑你的博士学位是假的。门外的记者都等着你亲口澄清呢，恐怕接下来会聚集更多的记者。

妈妈：这些人太过分了吧，竟然找上门来！

瞿地远：我都不知道要澄清什么啊！对了，你们人在哪里？

马哲：朝路边看，我们混在记者当中，先把你接出去再说。

瞿地远：看上去不太容易！

瞿地远再次透过窗帘缝隙向外看，果然看到坐在面包车里的带着墨镜的马哲和员工甲、员工丙。

外景 瞿地远家-门外 早上

马哲：我有个声东击西、调虎离山的计划。员工丙，你留在车里待命，不要熄火，车门一直打开。员工甲，你到外面大喊一声，然后向那边跑，引开所有的记者。地远，我在门口接应你，你只管往车这边跑。所有人听我响指为令，明白了吗？

员工甲和员工丙点头示意，并分头行动。

内景 瞿地远家 早上

妈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跟妈妈说好不好。

瞿地远：我也是一头雾水，大概是昨天的直播惹出点麻烦。

妈妈：那你不能出去，外面太危险了。

瞿地远：马哲说的对，躲在家里于事无补，必须闯出去才能有办法平息事态。你好好在家别出门，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的。我保证会平平安安的，等我的好消息吧。马哲，我准备好了！

妈妈：你千万要小心！

瞿地远穿好鞋子，戴上鸭舌帽和墨镜，和妈妈紧紧拥抱。瞿地远一只手握住门把手，另一只手撩开窗帘向外观察，呼吸急促。

外景 瞿地远家-门外 早上

马哲若无其事地绕到车尾，从后备厢里拿出一瓶灭火器藏在身后，悄悄靠近别墅大门，门前一名记者正对着摄像机做现场报道。

记者甲：今日凌晨，一篇名为《震惊！娱乐圈最强博士瞿地远竟不知智网为何物，其博士论文刊登在哪本学术期刊成迷》的帖子引爆网路，激怒了无数个在深夜仍坚持科研的研究生。据悉，昨晚演员瞿地远直播后，面对网友的质疑，发微客回应只是开了个玩笑。本台记者正蹲守在瞿地远家门外，针对网友扒出的更多猛料，期待得到他本人的解释。

马哲在空中打了一个响指。

员工甲：快看，瞿地远的经纪人在那边！

记者们先是一愣，看到有人向右边跑，也争先恐后地跟着，员工甲跑了很远，一拐弯不见了踪影。瞿地远看准时机，打开房门，一个健步跳下台阶，不料左脚绊右脚，跌了个狗啃屎，帽子也掉落了。有几个落在后面的记者发现瞿地远跑出来，知道上当了。

记者乙：在这边，瞿地远出来了！

记者丙：别追了，我们中计了！

马哲：快跑，有我拦着！

所有记者又往回跑，马哲挡住众人去路，对着他们喷射干粉。瞿地远连滚带爬地上了车，马哲丢掉灭火器空罐，也随即跑上车子。两人还未坐稳，车子突然启动，不料撞翻路边的垃圾箱，车子熄了火。记者们追了上来，拍打着车窗。

记者甲：瞿地远你别走！

记者乙：跟大家澄清一下吧！

记者丙：关于博士论文的事，能跟大伙说说吗？

马哲：妈的！别停，快开走。

员工丙：我在启动，我在启动！

瞿地远：快！快！

车子再次启动，甩开众记者，转过一个街角，路边接上员工甲，消失在晨光中。

外景 街道-面包车 早上

员工丙：马哥，现在我们去哪？瞿哥，瞿哥？

瞿地远：安静，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安静，我说了安静！

马哲：地远，冷静下来，事情还没那么糟，我们先弄清楚你的论文刊登在哪里。

瞿地远颤抖地拨通了章煌的手机。

瞿地远：好，我……我冷静，我先……我先打个电话，这事大概只有章老师知道。快点接电话，快点接啊。喂，喂，老师吗，我是地远……

章煌：我正要给你打电话……我告诫过你要低调，你就是不听，现在捅了大娄子！

瞿地远：老师，您别生气，工作室正在想办法往下压。您知道我的博士论文刊登在哪里吗？

章煌：你人现在在哪？

瞿地远：您就告诉我吧，我好跟媒体解释清楚。

章煌：你的论文……你的论文还在学院，未曾发表过，你不能跟媒体透露……你人在哪？

瞿地远：我刚从家里逃……从家里出来。

章煌：电话里一两句说不清楚，你立刻来我家一趟，访客码稍后发到你手机上……对了，一个人来，别让媒体知道。

瞿地远：好的老师，我马上到。员工丙，去帝王后花园小区。

员工丙：是！

瞿地远挂断手机，随后收到一条名为“帝王后花园小区访客码”的二维码信息。手机还收到了无数的短信、微讯通知，但他都不想打开看。

马哲：听我分析一下，关于“智网”的事，地远说跟粉丝们开了个玩笑，所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嘛，谁也证明不了地远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我认为基本上算是圆过去了。现在要紧的是，网上搜不到地远的论文，因为实际上地远的论文存档在学院里，根本还没刊登，咱就对外说以后学校会统一上传论文，咱把自己择得干干净净。

瞿地远：不好吧，老师刚刚嘱咐让我别乱发澄清。

马哲：博士论文压在学院是学校的失职，他不让咱澄清，那是为了甩掉他自己的责任，咱们不能坐以待毙，事不宜迟，咱现在就发。

员工甲：好像来不及了，马哥快看新的热搜！

马哲打开微客，正准备编辑声明，忽然几条新的热搜映入眼帘：“同期19名博士生的论文已上传”、“瞿地远硕士论文疑似40%抄袭”、“博士期间他忙着赚钱”、“瞿地远高考成绩比文科状元还高”。

瞿地远：为什么，同班同学的论文都上传了，只有我的没上传，这不是搞我吗？

马哲：博士论文找不到，就去刨地远的硕士论文，这些人到底是有多无聊啊！

马哲点开了“瞿地远硕士论文疑似40%抄袭”那条热搜，瞿地远照着帖子读出来。

瞿地远：（疑惑不解地）演员瞿地远在《谈电视剧〈黑狗岭〉中“黑崇武”的表演创作》一文……对啊，是我的硕士论文，我怎么就涉嫌抄袭了？经过智网检测，结果显示文字复制比率达39.4%……你看，写的明明是复制比率，这些没有底线的网络喷子竟然黑我抄袭！

马哲：那你复制了没有？

瞿地远：废话，写论文呐，你懂论文怎么写的嘛，写之前先得查阅很多资料的啊！

马哲：是的，然后呢？

瞿地远：（越说越没底气）然后把你觉得准确的数据、独到的观点、精彩的句子复制过来，汇总到一起……怎么啦，论文不都是这么写的吗？

马哲：我也不知道啊……

员工甲：马哥你别看我啊，我又没上过大学。

员工丙：我就更不知道了，我初中都没读完。

马哲又打开“博士期间他忙着赚钱”那条热搜，瞿地远照着帖子读出来。

瞿地远：据不完全统计，在4年全日制博士学习期间，瞿地远至少主演11部戏，参演7部戏，录制17个综艺节目，并代言24个品牌宣传……

马哲：网民真是没事闲的，这些都能统计出来。你说，有人找咱们拍戏，那是咱们的本事，博士要读4年啊，4年啊，4年大好青春，谁愿意老老实实在学校里熬上4年，那得少赚多少钱，对不对！况且我们读了博士，还不是为了更好的演戏！

马哲最后打开“瞿地远高考成绩比文科状元还高”那条热搜，这是一段瞿地远的采访视频，他面前有两支话筒，上面分别写着“瓜皮网”和“狗仔娱乐”。

瞿地远：（得意洋洋地）对，说实话对这个角色我还蛮期待的。

记者丁：演学霸对你没有太大挑战吧，毕竟你是上都电影学院的博士后啊，标准的学霸一枚！

瞿地远：还真有点不一样，因为我要演的是一个高冷的理工科学霸，他对各种数学公式、化学公式啊，倒背如流，而我上学的时候严重偏科，所以背他的词一点也不轻松……

记者戊：那你能背几句给我们听听吗？

瞿地远：（结结巴巴地）这个……比如这个……阿基米德原理啊，密度等于这个……呃……重量除以……除以ρ，还有这个π，等于3.4151……背不下来。其实我高考总分580多，超过一本线了，但是我数学只考了20分。

记者丁：哈哈，你是怎么做到的？

瞿地远：我其他科目非常强，对，我的文综卷270分，接近满分了！

这时，柯南破案的经典片段被剪辑进来。

柯南：心机之蛙，一直摸你肚子！

视频制作者：（语速极快地）小编化身名侦探，瞿地远自称高考成绩580多分，假设总分刚好580分，数学20分，文综270分，那么580减去20再减去270，推算出他的语文和英语总分至少290分，平均每科145分，每科仅丢5分。参加过高考的同学都知道，对于拥有大量主观题和作文题的语文、英语两科来说，仅丢5分是绝无可能的。更加讽刺的是，那年上都市所属的东山省文科状元的语文、英语总成绩也仅为247分，文综267分，那么瞿地远岂不是比状元还厉害！不信邪的小编又翻出上都电影学院2008级表演本科班名单，东山籍学生仅2人，即牛大璨和瞿地远，入学成绩为402分和349分，所以无论哪个成绩属于瞿地远，也跟他吹嘘的580分相去甚远……

瞿地远：快关掉！

马哲：妈呀，差出200分，这你也敢胡说的……

瞿地远：只是口嗨跟记者吹了个牛，我怎么知道差了200分，都说了我数学不灵嘛。而且我是保送上影的，谁没事闲的去关心一个艺考生的文化课成绩呢！

马哲：那现在咋办，所有出路都堵死了，没办法澄清了！

员工丙：瞿哥、马哥，帝王后花园小区到了。

瞿地远：不管怎么说，先问问老师的意思。我一个人上去就行了，你们回工作室吧，媒体和投资人那边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都拜托大家了。

瞿地远下车后又返身回来，马哲于是摇下车窗，瞿地远凑近他耳边轻声嘱咐。

瞿地远：我现在方寸大乱，一时半会想不出好办法，我记得公司账户上还有大几千万，打点一下你在微客的关系。（见马哲面露难色）咋了，先砸上几百万，足够把热搜压下来了。还有，我怀疑昨天写匿名信的家伙就是躲在幕后搞我的人，你从后台查一查注册那个ID的手机号码，顺藤摸瓜找到他，再研究后面怎么办。

马哲：我会尽我所能，你也放宽心，我觉得这事还有转机。

瞿地远：（向各位鞠躬）瞿地远拜托各位了！

外景 帝王后花园小区-门岗 上午

天空黑云翻滚，一场大雨将至。

目送车子离开，瞿地远来到小区大门前，被一道闸机挡住去路。站岗的保安心事重重，许久才听到瞿地远的询问，他头戴绿色贝雷帽，衣服上绣着“草禺禾斗物业”几个字。

瞿地远：保安小兄弟，嘿，小哥，保安小哥……我朋友住这里，我去拜访他，能帮我打开这道闸吗？

物业保安：访客码。

瞿地远：你说什么？

物业保安：访客码，他给你发送访客码了没？

瞿地远：哦有的，你看。

物业保安：不用给我看，访客码对着闸机扫描一下就可以了。对，就是那里。

瞿地远扫码通过闸机，对于保安的恶劣态度，本想隔着闸机教育一番，话未说完便意识到此刻自身难保，哪有闲心去教育别人。

瞿地远：受累打听一句，你们草……禺……禾斗物业对待业主就这态……

物业保安：怎么了先生，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瞿地远：算了，没什么，谢谢你。

内景 帝王后花园小区-电梯 上午

电梯门打开，瞿地远走进电梯，按了18层的按钮。电梯上行，光亮的电梯门映出他感慨万千的脸庞。

内景 章煌家 上午

瞿地远走出电梯，发现章煌家的房门虚掩着，一束光从门缝中洒出来。他推开门，房间里有7、8个人，除了章煌和章雪儿坐着，其余的都站着，瞿地远本能地转身离开，被身后2个陌生人拦住了去路，他只好硬着头皮倒退回房间，在陌生人中认出了几位上都电影学院的校领导。

瞿地远：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要干什么？侯校长？

侯校长：瞿地远，正好你也来了，我介绍一下……

廖权辉：亮平校长，还是我自己来吧，我们是教育部派下来的调查组，专门调查“瞿地远学术造假事件”，我是组长廖权辉，现在请你和章院长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把网上传的那些事情说说清楚。

瞿地远忽然全都明白了，怒视着章煌。

瞿地远：老师，是你，你竟然把我骗过来……

章雪儿：学长，不是的！我们的手机被收走……

章煌：雪儿，算了。

章雪儿想为父亲辩解，但被垂头丧气的章煌制止了。

侯校长：地远啊，不要误会，我同调查组一大早就向章院长核实情况，恰好你打来电话，是我授意章院长邀请你过来一同接受调查的。

廖权辉：其实没那么复杂，就算你今天不来，我们调查组寻遍天涯海角也会找到你。

侯校长：你看，这里有教育部的特派员，还有咱们上影的领导，可见上面的重视程度。关于你博士学位的事，我相信这里面一定有误会，当然，我作为校长也不否认学校、学院在研究生培养和学位认定的相关工作中可能存在的失察、失误、失职。所以在稍后的问询中，你们要实事求是地讲，不可不讲，更不可乱讲。

廖权辉：按照规定，你和章院长的手机还要暂扣一段时间，希望你们能理解……

瞿地远：那我要Call我的经纪人和我的律师到场，不然我什么都不说！

廖权辉：瞿地远，你要拎清状况，这已经不单单是你个人的学位问题，而是牵扯到上影学院乃至全帝国科研体系的声誉！面对组织调查，你无权保持沉默，只能积极配合、彻底坦白。

调查员：手机还给你，不可对外透露任何信息。

廖权辉坚毅的语气让瞿地远不敢造次。一名调查员归还章雪儿的手机，然后又索要瞿地远的手机，瞿地远迟疑半晌，看着廖权辉坚毅的眼神，最终上交了手机。

外景 帝王后花园小区-门岗 上午

两辆依维柯从地下停车场驶出，经过门岗时停下来，前车副驾驶的车窗摇下来，廖权辉歪着头、盛气凌人，而保安刻意回避着他的目光。

廖权辉：想明白错在哪了吗？

物业保安：我只是一个打工人，领导让我咋看门，我就咋看门。我们只为业主安全着想，让他们体验到物业管理的美好！

廖权辉：呵呵，词背得还挺熟……回头转告你们领导，组织你们下班后多学点法律知识。政府官员执行公务都敢阻拦，真是胆大包天，还美其名曰“只为业主安全着想”。倘若我们是法院的官员，今天要带走的是罪犯，是黑社会，是被执行人，你们难道要做这些人的保护伞不成？这种无视国法家规的公司，就该罚个三、五十万的，也好长点记性！

歌曲《蝴蝶梦》的BGM响起。

车窗缓缓升起，两辆依维柯再次启动，隐约看见坐在后排的瞿地远和章煌两人神情落寞。车子驶向公路，消失在车流中。

外景 街道-汽车 上午 大雨

【心冷冷冰冰，泪像雨泼胸前。我恨自己的前程，亲像暗淡的路灯，我没需要灿烂的夜景。】

车窗外，狂风肆虐，尘土飞扬，电闪雷鸣，暴雨如注，白天秒变黑夜，路灯依次点亮，行人四散避雨，商铺收摊关门。

【啊，阵阵冷风冷雨冷心情，无奈啊！步步恩恩怨怨怨世情，运命啊！】

车厢里，瞿地远头靠着车窗，面如死灰。章煌仰面朝天，眼角竟挂着泪花，调查员递过一张纸巾，碰了碰他的胳膊，他最终没有接。

内景 瞿地远工作室 下午

【偏偏着牺牲，白白将感情，撕碎美丽人生！】

工作室乱作一团，有人为瞿地远的事情忙碌，有人则“卷好铺盖”跑路。

【乎伊啊，乎伊啊变成，一对蝴蝶孤单飞天顶！】

马哲打电话协商压热搜的事，满脸堆笑，用手比划出不同的数字，身旁的女财务都一一摇头否定。马哲不甘心被对方挂断电话，又对着手机吼了两句，气得一把推落桌子上的资料，女财务急忙拾起资料，捧在胸前，不知所措。

内景 章煌家 下午

【心冷冷冰冰，泪像雨泼胸前。我恨自己的前程，亲像暗淡的路灯，我没需要灿烂的夜景。】

一墙之隔，章雪儿倚在窗边唉声叹气，随手拨动着吉他的琴弦。

内景 瞿地远家 下午

【啊，阵阵冷风冷雨冷心情，无奈啊！步步恩恩怨怨怨世情，运命啊！】

一墙之隔，瞿地远妈妈跪坐在爸爸遗像前，把一叠纸钱放进火桶，火苗蹿得老高，她低眉闭目，双手合十，祈祷瞿地远平安无事。

内景 柳冰月家 下午

【偏偏着牺牲，白白将感情，撕碎美丽人生！】

一墙之隔，柳冰月向号码139XXXX2513发送短信“是不是你？”，隐约看到上一条短信“我不会让你见小天的！”，发完短信她靠在墙上，神情忧伤，任由小天拉扯她的衣服。

外景 花丛 傍晚

【乎伊啊，乎伊啊变成，一对蝴蝶孤单飞天顶！】

雨过天晴，枝条上的水滴摇摇欲坠，两只蝴蝶围着小红花翩翩飞舞，远处传来鸟儿优美的鸣叫。

第九章天塌地陷紫金锤

黑场

数字时钟飞速跳动，时间回到4小时前。

字幕：迟到的判罚

内景 瞿地远工作室 傍晚

火红的夕阳洒进一片狼藉的工作室，办公用品散落一地，只剩下员工甲、员工乙、员工丙、员工丁和马哲留守，他们盯着电视上的新闻。

播报员：播报一则本台刚刚接获的消息，今日教育部成立特别调查组，牵头对备受网友关注的“瞿地远学术不端案”展开调查。

现已查明，2014年9月至2018年6月，瞿地远在上都电影学院全日制博士学习期间，未按规定留校学习，私自外出从事戏剧拍摄、综艺录制等商业活动，其博士毕业论文未刊登在任何学术期刊上。其已发表的硕士毕业论文《谈电视剧〈黑狗岭〉中“黑崇武”的表演创作》，经过专家鉴定，文中关键表述使用了其他学者的论点，但未做引用注释说明，不足3000字的论文，文字复制比率高达39.4%，属于严重抄袭行为，以上数条符合学术不端的认定条件。此外，其导师章煌未能认真履行学术道德和学术规范教育、论文指导和审查把关等职责，对瞿地远的学术不端行为默认放纵，并对其违规获得学历提供便利。

根据《大华共和帝国学位管理条例》、《高等院校预防与处理学术不端行为办法》、《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关于在学位授予工作中加强学术道德和学术规范建设的意见》等相关文件规定，经上都电影学院学术道德与学术仲裁委员会建议、学位评定委员会投票表决、教育部特别调查组核准：撤销瞿地远的上都电影学院2018届博士研究生、2014届硕士研究生学位，取消章煌的博士研究生导师资格。瞿地远、章煌对此均表示接受。

其他相关问题的调查工作仍在进行中，教育部、上都电影学院保留对瞿地远、章煌做出进一步处罚的权利。

教育部、上都电影学院，2019年8月15日。

本台认为，一个人通过努力，能兼具丰富的实践经验与深厚的学术造诣，是值得称赞的。在不断地学习中提升自己，也是一个演员应该具有的自我修养。但是，非经潜心深造、付出艰苦努力而获得的博士学位，终究只是营销打造、转瞬崩塌的人设。事实上，演员最好的人设就是自我。与其用镀金的学位来经营人设，不如返璞归真、找到自我，不断打磨演技、沉淀体验，坚持纯粹的演艺道路，以德艺双馨实现自己的职业目标和人生价值。创作更多有筋骨、有道德、有温度的文艺作品，记录时代、书写时代，彰显信仰之美、崇高之美，才能启迪思想、温润心灵、陶冶人生，也才能真正认识自己、重新发现自己，找到属于自己的清晰人设。这正是：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人设须谨慎，最忌虚浮风。

接下来，请收看一组国际简讯。

马哲用遥控器关闭电视机，办公室内鸦雀无声，众人表情凝重。

瞿地远：想不到新闻这么快！

众人闻声望向门口，不知何时瞿地远已经站在那了，他表情木讷。

马哲：讯问结束了，你怎么不打电话通知我，我好去接你。我以为再快也要拖到下周一的……

马哲把踉跄的瞿地远迎进来，随意拉来一把椅子给他坐，并用眼神示意员工甲去给瞿地远倒杯水。

瞿地远：人都走了！

马哲：唉，树倒猢狲散，只剩下这四个了，枉我平时待他们那么好。

瞿地远：谢谢，我不渴。人各有志，不能强求！财务也走了？

马哲：没，她忙了一下午，我让她先回去休息。

马哲接过瞿地远手机，发现仍处于关机状态，便帮忙开机，几秒钟后，响起一连串消息提示音。瞿地远接过水杯，握在手心，一把夺回手机，扔进水杯里，随着一阵青烟从水中腾起，令人讨厌的铃声终于沉寂了。

马哲：你总该给阿姨报个平安吧？

员工乙：瞿哥、马哥，这边要是没什么事了，我们就……

瞿地远：工资都结清了吗？

马哲点点头。

瞿地远：都走吧，找个好下家。

几人离开，瞿地远略作思考，拿过马哲的手机，拨打了妈妈的电话。

内景 瞿地远家 傍晚

看到来电，妈妈迫不及待地接听。

妈妈：（急切地）小马啊，地远被带走那么长时间了，我一直打他的电话，一直打不通，你说他会不会出什么事……

瞿地远：妈，是我。对我的调查结束了，我人身自由了。处罚结果，你打开电视，应该每个台都在放。妈，我好像搞砸了，你会怪我吗？

妈妈没有回答，只是微微哭泣。

瞿地远：妈，那些记者没有继续骚扰你吧？

妈妈：早上这一闹，保安就把记者都赶走了，物业经理还登门道歉，承诺说一定加强安保。

瞿地远：妈，我想回家。

外景 瞿地远家-阳台 傍晚

妈妈推门走上阳台，小区里人来人往，有慢跑健身的，有牵娃遛狗的，有外出应酬的，有下班回家的，有院里闲聊的，有树下抽烟的，周围却异常安静，只听到微风吹动草木的沙沙声，妈妈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感觉每个路人都像坏人。

瞿地远：妈妈，你有在听吗？

妈妈：你平安我就放心了，到外面躲一躲，暂时别回家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瞿地远：妈妈，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儿子可能有一段时间不能回家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妈妈：你也要好好的，妈妈在家等你。

内景 瞿地远工作室 傍晚

瞿地远：现在微客上都是我的热搜吧。

马哲沉默以对。

马哲：我去给你买个新手机吧。

瞿地远从地上拾起一支笔和一张A4纸，正是之前写微客文案的那张纸，他翻到背面，默默地写上标题“道歉声明”，然后把纸和笔推向马哲，马哲拿起笔等待。

马哲：咳，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瞿地远：抱歉以这种方式占用公共资源……

马哲：要不，咱换个说法？

瞿地远：（思考片刻）此刻，2019年8月15日，在这个对生命有重新认知的日子，我想做一个迟到太久的道歉……身为公众人物，在治学科研方面，我做出了错误的示范……

马哲：好，继续。

瞿地远：词穷了……你没有走，我好欣慰，值得喝两杯。

马哲：（撂下笔）在外人的眼里，出了这样的事，我应该是最先跑路的那个，让他们失望了。

瞿地远：唉，我洁身自好，我专心演戏，到头来，努力全都枉费。

马哲：别那么悲观，也许还有转机。对了，我通过微客后台的关系，查到了发匿名信那家伙的手机号码。

马哲在手机上找到号码给瞿地远看，瞿地远摆摆手拒绝了。

瞿地远：不管他是谁，不管他在哪，为何揭发我，他想要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我有今天，是我咎由自取……

忽然，马哲的手机来电话了，屏幕显示是赵投资人打来的，两人都警觉起来。

马哲：是赵总，接吗？

瞿地远：哪个赵总？哦，投资人赵爽……

瞿地远摸着鼻子略作思考，点头同意。

马哲：喂，赵总。

赵投资人：怎么，经受这点打击就要当缩头乌龟了吗？

马哲：我们现在是惊弓之鸟，您就别再打趣我们了，等避过这阵风头……

赵投资人：呵呵，我倒有的是办法，可苦等了半天，却不见有人来求我，难不成要我亲自上门服务？

瞿地远：您真有办法？您没骗我们吧……

马哲：当然不会，赵总必然有办法，地远咱们有救了。事不宜迟，赵总，我们现在去拜访您！

赵投资人：我在办公室恭候二位大驾。

挂断电话，马哲和瞿地远相视而笑。

内景 赵投资人办公室 晚上

一个巨大的鱼缸，田螺的突然闯入引发了河豚鱼的抢食，破碎的田螺壳散落缸底。

赵投资人：只剩最后一颗了，哪个宝贝儿更幸运呢？

鱼缸前，一名老年男人叼着烟、弓着腰，他就是赵投资人，他捏着那颗田螺悬在水上，河豚鱼都急得团团转，他突然拿起抄网，捞起一条躲闪不及的鱼，那鱼瞬间膨胀成一个球，竖起满身的刺，他将鱼托在手上把玩。

忽然传来两声敲门声，赵投资人回头看到马哲和瞿地远站在门口。

赵投资人：快进来坐。

赵投资人转身把鱼丢回鱼缸，用毛巾擦了手，那鱼很快泄了气，游回同伴中去。马哲和瞿地远扭捏地坐在沙发上，原来这是一间装修古朴的办公室，墙上的水墨画落款是“江山如画”。一名年轻的女秘书送来三杯茶水。

马哲：能把鱼养得像猫猫狗狗一样跟人玩耍，赵总必定是下足了功夫的。

赵投资人：说来也不难，只有陪我玩，才能有口饭。

赵投资人话里有话，马哲不敢乱拍马屁了。

赵投资人：喝口茶吧，春天的新芽。地远，忙碌的一天啊。

瞿地远：（摇着头）哎，惊雷火焰，天塌地陷。

赵投资人：有什么打算？

马哲：事情太突然了，之前的关系都避而不见，我也无计可施。

赵投资人：新闻我看了，撤销学历是顶格的行政处罚，我想地远也无心科研，有无学历对做演员影响不大。预计明天各品牌方会纷纷解除代言合约，这也无可厚非。唯独，保住地远的演员身份，是最后的底线了。

马哲：您说的太对了，只要咱有戏演，就能东山再起。

瞿地远：之前还挑三拣四，现在看来做演员的机会是多么珍贵。

马哲：案子会不会对地远即将上映的两部新戏有影响？

赵投资人：这是我叫你们来的原因，有没有影响关键看如何运作。电视剧不是个人作品，不可能因为一个人的原因被停播，而且电广总司的处罚也没那么快。

马哲：赵总，您上头人脉广，该怎么运作，我们全听您的。

赵投资人嘴角微微颤动，似笑非笑。

赵投资人：地远演戏很多年了，赚了不少钱吧？

瞿地远：只是入行比较早。

赵投资人：只有我托关系上下打点，地远的新戏才能不被撤档、戏份不被删减，不过，可能需要不少资金……

瞿地远：我懂，您说吧，需要多少？

赵投资人：1个亿。

瞿地远：马哲，我记得工作室账上应该有7、8千万，我再把股票、房子卖了。哎，豁出去了，明天全划拨出来，就当重新开始……你怎么了？

马哲脸色铁青，浑身发抖。

马哲：我……事到如今……有件事……

瞿地远：怎么吞吞吐吐的，你是舍不得吗，我的钱我自己都不在乎了。

马哲：账上……账上可能没有那么多钱了。

瞿地远：没那么多钱，那是有多少？

马哲：1千多万……

瞿地远：什么，1千多万，钱呢？

马哲突然向瞿地远跪下来，声泪俱下。

马哲：地远，实话跟你说吧，账上的钱我拿去买豆油期货理财了，结果全折在里面，短时间肯定回不了本，搞不好还要倒赔银行钱。

瞿地远：什么，你再说一遍！

马哲：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瞿地远顿时暴怒，揪着马哲衣领，将他像烤鸭一般拎起来，然后往旁边一丢，砸翻了茶几，茶杯碎了一地。4名穿黑色制服的男人闻声冲了进来，原来就是那4名黑衣人，赵投资人冷眼旁观，举手示意4名黑衣人不要轻举妄动，但也没让他们出去，4人就在门口一字排开、叉腰站立。

瞿地远：买的什么银行？

马哲：华国银行，我以为大银行有保障，谁想到豆油期货的价格跌到负值。地远你相信我，我也是想帮你多赚点钱。咱们先跟赵总借点钱，打点总司的关系，等理财回了本，一定能把账面的亏空补上。

赵投资人：闭嘴，当我这里是菜市场吗！哈哈，演戏，在我面前演戏，你唱红脸，而你唱白脸。

赵投资人脸色阴沉，他一挥手，4名黑衣人扑上来架住马哲。

马哲：赵总，您这是？

赵投资人：我想起来了，马哲你也是电影学院学表演的，演技真好，我差点就信了。

马哲：赵总，我真的没有骗您啊！

赵投资人又一挥手，黑衣人甲和黑衣人乙分别在马哲的腹部打了一拳。

瞿地远：赵总，您一定是误会了。

黑衣人甲和黑衣人乙分别又在马哲的腹部打了一拳，马哲痛苦哀嚎。

瞿地远：赵总，请他们别打了。马哲，你个混蛋，到这时候就说实话吧。

马哲：地远，我对不起你，我说的都是实话，真的没钱了。

赵投资人：还在演！

黑衣人甲和黑衣人乙轮番击打马哲。

瞿地远：赵总，马哲真的把钱挪用了，我信了、我认了，钱没了大不了您不帮我就是了，也不至于打人吧！

赵投资人：用你聪明的博士脑袋想一想，别人都避你不及，为什么唯独我帮你，那是因为有人通知我，你的戏都被总司撤档了，我加杠杆借来的上亿投资都血本无归，你明白吗！

瞿地远：所以你答应帮我打点人脉都是假的……

赵投资人：是的，下周一总司会对外宣布撤档，届时其他投资人就会联合起诉你，几个亿的投资你哪里赔得起，所以我必须先下手为强！

马哲猛然撞开身旁的黑衣人，掩护瞿地远逃跑，推搡之中被黑衣人推到，太阳穴重重砸向茶几角，瞬间鲜血喷涌，瞪着双眼，一命呜呼。瞿地远顺手推翻一人高的花瓶，逃出办公室。赵投资人蹲下来探了探马哲的鼻息。

马哲：地远，你快跑！

瞿地远：马哲！

赵投资人：别让他跑了，不然我拿你们偿命。

内景 楼梯 晚上

瞿地远来到电梯间，按了两下按钮，电梯还在一楼，见黑衣人们追了上来，只好从一旁的楼梯逃跑。瞿地远一步跳下几个台阶，不料左脚拌右脚，人仰马翻地滚落，他顾不上疼痛，爬起来接着跑。

外景 写字楼楼下 晚上

瞿地远从写字楼跑出来，在笔直的街道上狂奔，4名黑衣人紧追不舍。

内景 彩票店 晚上

昏暗的彩票店里只有2名彩民在闲聊，彩民甲的身边趴着一只小狗，老板拿着扫帚清理地上的废纸，只听见门外一阵骚动，接着看见瞿地远和黑衣人们先后从门前一闪而过。

外景 街道 晚上

黑衣人乙：这小子真有种啊，跟我们4个比拼耐力，都不知道拐弯的！

黑衣人甲：你他妈的是不是傻！

瞿地远终于醒悟，闪身拐进一条小街，趁机躲在一堵墙后面，努力屏住粗重的喘息，腮部因紧张而抽动，双眼呆滞地望着前方。

第十章兜兜转转又回到这里

外景 破败小巷 晚上

双眼呆滞地望着前方，瞿地远颓然坐靠在墙边，这就是之前48小时发生的事情。瞿地远歪头望向巷子深处，目光所及没有人影，他接着望向另一侧，感觉眼前这栋建筑似曾相识，这不就是柳冰月的家嘛。他站起身来，将烟头丢在地上，用脚碾灭，蹒跚着向柳冰月家走去。

内景 章煌家 晚上

章雪儿挂断手机，急得原地跺脚。

章雪儿：为什么学长的电话一直打不通？你和他不是同时被放出来的吗？

章煌：都这时候了，你还关心他？要不是他，我怎么会被处分！万一现在有人落井下石，抖搂出你靠我的关系进的电影学院，你知道后果吗？

章雪儿：我知道啊，也撤销我的学位，我认了。我本来就不够资格进上影，更没有表演天赋，我觉得我占着这个位置，是对其他落榜考生的不公平！

章煌：放屁，这个社会哪有什么公平！谁的父母辛劳一生，不是为了给后代争取更多资源，更何况教育资源的分配，早已倒向了权力和金钱！撤销你的学位，说得轻松，没有了上影的文凭，你今后靠什么生活？

章雪儿：（高高举起吉他）我就靠它，我做直播，也挺好！

章煌：又跟我提直播！

章煌一把夺过吉他，扔到墙上，砸得粉碎。

外景 街边-轿车 晚上

一辆轿车停在巷子口，亮着前大灯。司机穿一身黑衣，表情焦虑。赵投资人坐在后座，表情严肃。

司机：那边蹲守的弟兄已经闯进去了，可是她也一直联系不上瞿地远。

赵投资人：那就接着守株待兔……你很紧张，在替他们担心？

司机：抓不到瞿地远，自然有人要背锅！我只怕……

赵投资人：怕什么？

司机：我只怕，您的惩罚太过严苛，手下们迟早要反水。

赵投资人：反水？我赵爽出来混的第一天，就已经把脑袋栓在裤腰带上了，天不怕地不怕，只图一个“爽”字，我会怕他们反水？

4名黑衣人冲出巷子，径直来到轿车旁。黑衣人甲恭敬地打开后车门。

黑衣人甲：（惭愧地低着头）对不起老板，让瞿地远跑了！

赵投资人的默不作声，令黑衣人们不寒而栗，他突然挥手赏了黑衣人甲一耳光，继续默不作声地坐着。黑衣人甲的嘴角渗出一丝血，却不敢用手擦。

赵投资人：一群废物！

黑衣人甲：请您再给一次机会，我们向您保证一定抓住瞿地远，挽回您的损失！

赵投资人：泥牛入海，早不知道躲哪里去了，他欠我多少钱，你的狗命值多少钱？

不知何时，司机绕到黑衣人甲的身后，抽出弹簧刀，割断了他的跟腱，后者倒地哀嚎。其他3名黑衣人噗通跪了一地，磕头如捣蒜。

内景 柳冰月家-楼梯 晚上

柳冰月打开房门，门外站着狼狈不堪的瞿地远。

瞿地远：我可以进来吗？

柳冰月没有回答，闪身让他进来。瞿地远脱鞋的时候，看到鞋架上并没有成年男人的鞋子。

瞿地远：冰月，我出了点状况……

柳冰月：我看新闻了。

瞿地远：（自嘲地）是啊，全华国人应该都知道了。有坏人在抓我，我走投无路了，只有你这里没被他们监控。

柳冰月：（捂住鼻子）别说了，把衣服脱了吧。

内景 柯淼霖宿舍 晚上

坐在床上的室友们都高抬脚，显得很不耐烦，柯淼霖则趴在地板上，他从床底拖出一个小匣子，用袖子擦了擦灰尘，慢慢打开匣子盖，里面装着一些玩具、图书，还有一张光碟，封面上写着“比赛录像”4个字。

室友甲：柯淼霖，你又在抽哪门子风？

室友乙：嚯，是你珍藏多年的毛片吗？

室友丙：快，让大伙一起欣赏。

柯淼霖：俗……俗不可耐！

室友们自讨没趣，继续玩斗地主。柯淼霖把光碟塞进电脑光驱，点击播放。屏幕上，少年柯淼霖站在舞台中央，《歌唱祖国》的BGM响起，他却紧张得一句也唱不出来。屏幕前，年近30岁的柯淼霖眼睛布满血丝，他颤抖着双唇，艰难地唱出第二句歌词。

柯淼霖：（结结巴巴地）歌唱……们亲……祖国，从……走向……荣富强。越……过高山，越……平原，跨过奔腾的黄河长江……

柯淼霖闭上双眼，泪流满面。

外景 柳冰月家-客厅 晚上

瞿地远穿着不合身的女士衬衫和长裙走出卫生间，柳冰月的儿子小天仰着头拦在门外。

小天：你是爸爸吗？

瞿地远：我……我不是。

小天：你是爸爸吗？

瞿地远：我真不是。

瞿地远环顾四周，这是一套一居室的房子，卧室也是客厅，一大一小两张床垂直摆放，小天爬上大床，瞿地远蹑手蹑脚地坐在小床上，两人尴尬以对。小床前有一张小茶几，茶几上摆着一小盘水果和一袋打包快餐，瞿地远仿佛触电一般，这房间的格局像极了自己少年时的家。刘冰月提着药箱走进客厅，打断了瞿地远的回忆。

柳冰月：小天不要烦叔叔。不好意思，我家太小了，连个能坐的地方都没有……

瞿地远：小是小了点，但是很温馨，不瞒你说，我小时候也是和妈妈住这样的房子，相依为命，现在虽然房子更大了，却找不回小时候的感觉了。

柳冰月打开药箱，翻出一张创可贴，揭去贴纸。

瞿地远：我自己来吧。

柳冰月：靠过来点，你自己怎么贴得准。啧啧，好险啊，伤口如果再长一点，就必须去医院缝针了。

两人靠得很近，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瞿地远：谢谢。

柳冰月：你吃点水果吧。

由于衣服的束缚，瞿地远吃力地拿起一个苹果捧在手里，不好意思吃。

柳冰月：手机给我。把我号码存上吧，以后兴许用得上。

瞿地远：手机坏了，写我手臂上吧，我能背下来。

瞿地远将茶几上的一只中性笔递给柳冰月，后者在他手臂上写下：139XXXX2514。

柳冰月：139的，十年前的老号段了，一直不舍得换。衣服太紧了吧，实在找不出你能穿的衣服，只好将就着穿我的。

瞿地远：总比没得穿强。前天我以为你老公在家，怕误会所以就走了，现在看来家里没有男人……

柳冰月：他离家出走了，在我怀着小天六个月的时候，说起来那是五、六年前的事了。

小天正摆弄着妈妈的手机。

柳冰月：妈妈跟叔叔说一会儿话，小天自己看颤音吧。地远，吃苹果吧，蛮甜的。

瞿地远：好，我吃。你生下了，呃，小天，然后独自抚养？

柳冰月：嗯，毕竟是条生命，打又打不掉，我都烦死了，在国外三个月可能就不让你做那个东西。后来，我偷偷搬了家，换了新工作，断了朋友圈，只为不让他见我的小天，算是对他抛妻弃子的惩罚！

瞿地远：苦了你了，在咱们的社会，做一个Single Mum不容易，时时受人白眼，处处遭人刁难。

柳冰月：怎样我都不觉得委屈，只是孩子，他还没上户口，将来入园、入学，还有……

瞿地远：你有想过，出现这种状况，两个人分开了，孩子谁也养不起，最好就商量就是，就……不要呗。

柳冰月：什么？我没懂，你是劝我弃养？那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瞿地远：不是不是，你误会了，我跟你讲，就是通过机构把孩子送人领养，这样孩子也有个好的归宿，还满足了那些没有孩子的家庭的，就是遗憾，至少让对方的压力都没有那么大，因为你们其实做了一件好事情。

柳冰月：不想了，现在小天就是我的全部……

柳冰月沉吟许久，瞿地远吃了两口苹果，不再纠缠。

瞿地远：是我想简单了，刚才的话我收回。

柳冰月：不怪你，你没有为人父母，自然体会不到那种感觉。

瞿地远：那他为什么离开？

柳冰月：哎，去圆他的明星梦了……说来这世道也奇怪，踏踏实实的工作没人肯做，都削尖了脑袋去当网红、当明星，真是生了一副辛苦奔波的命，却落下了痴心妄想的病。

瞿地远：其实……我做了演员之后，才发现当明星也并不总是光鲜亮丽的。

柳冰月：他可不这么认为，想必他要一条路走到黑了。没什么可隐瞒的，这个人其实你也认识的……

瞿地远：我认识？

柳冰月：他就是柯淼霖！

瞿地远：怎么是他！小天这孩子是……你们……

柳冰月：没错，柯淼霖的儿子，你很好奇为什么我和他走到一起了吧……当年你那么优秀，我的眼里只有你，你转学后的头几年，也是我最难熬的时期，他主动走近我，一直陪在我身边，悉心照顾我，不离不弃……

瞿地远：我懂，日久生情。那你们还有联系吗？

柳冰月：我不想聊他了，说说你吧，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如果娱乐圈混不成了，大不了换一份平凡的工作，虽说收入肯定少很多，但生活依然可以继续啊！

瞿地远：没那么简单，上边封杀了我，两部新戏被撤，上亿元的投资打了水漂，投资人们岂肯善罢甘休，便动用黑白两道的势力，满世界找我要钱。我哪有钱还他们啊，我的经纪人都被他们打死了！

柳冰月心下一惊，回头瞥了一眼小天，生怕瞿地远的到来连累自己和儿子。

柳冰月：我家里这么小，你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瞿地远：我懂，我不会给你们惹麻烦的，至少让我熬过今晚，我一定能想出办法的……

小天：妈妈，妈妈你看，这个叔叔在手机上。

儿子把手机递到柳冰月面前，只见屏幕上播放着瞿地远直播的画面，并被配上爆笑的BGM，柳冰月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瞿地远。

柳冰月：小天看错了，只是有点像而已。

小天：小天没看错，明明就是这个叔叔啊。

瞿地远拿过手机，屏幕上反复播放着那句“智网是什么东西啊，智网什么东西？”。突然，瞿地远猛抽自己一记耳光，柳冰月和儿子吓得一怔，接着他又连抽自己两记耳光，柳冰月急忙拉住他的手。

柳冰月：地远，你别这样，事情已经发生了，你打自己也于事无补啊。

瞿地远：瞿地远啊瞿地远，踏踏实实当个演员不好吗，为什么要塑造学霸人设，肚子里有几滴墨水不清楚吗，丢人现眼的玩意……

瞿地远完全失控，耳光越抽越快，越抽越重，眼前的事物扭曲变形，柳冰月的劝解也虚无缥缈，仿佛一瞬间他回到了那个直播间，而一瞬间后又回到了现实。

柳冰月：地远，你快停下来，你吓到我和孩子了。

瞿地远眼前的事物再次扭曲变形，接着回到了直播间，周遭的声音恢复正常。他摇头使自己清醒，看了看手里的答案清单，跟昨天的一模一样。

内景 瞿地远工作室-直播间 晚上

瞿地远：ID“森林妙不可言”的网友想问……

往事重现令瞿地远非常疑惑，屏幕上飞速闪过的弹幕跟昨晚的也一模一样。他看了看窗外的马哲，想起好友已死的事实，不免有些失落。

瞿地远：呃，刚才那个问题飘过去了，找不到了。ID“Andy只爱Sammi”的粉丝问：有没有才艺表演？有，给大家唱首歌吧，准备了好久的，一首挪威歌手Lene的《Pretty Young Thing》，然后今天的直播也就顺利结束咯。

【I Wanna Bruise Your Lips with A Tender Kiss. I Wanna Crush Your Heart, I Wanna Be Your Scar. And When You’re Touching Me, I Hear A Symphony. Oh Oh Oh Baby, Come on Now Baby!】

瞿地远正唱着歌，突然头痛欲裂，随之眼前的世界开始崩塌，未来一天内发生的事情快速闪过。

第十一章原来那不是梦

外景 写字楼楼下 晚上

瞿地远嚎叫着瘫倒在地，七窍流血，呼吸急促。有的路人吓得跑开，有的则驻足围观。马哲立刻扶起瞿地远，抽出纸巾帮瞿地远擦拭脸上的血。

马哲：地远，地远，你没事吧，你在流血啊！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瞿地远突然紧紧拥抱马哲，泣不成声。

马哲：地远你松开一些，我喘不上气了！

瞿地远想起马哲挪用公款的事，气得一把推开他。

马哲：你这是怎么了？

瞿地远：（按压太阳穴）我们现在在哪里？

马哲：刚到赵总公司楼下，你好奇怪啊？（对围观的路人）都散了吧，这里没什么事。

瞿地远：赵总？

瞿地远仰头看着高耸的写字楼，然后摸遍全身口袋也没找到手机，抢过马哲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2019年8月15日20:55”。

瞿地远：到底怎么回事呢？难道一切重新来过了？

马哲：你在说什么啊？

瞿地远：听着，从现在开始，我问、你答，不许反问！

马哲：（点上一根烟）好，你问吧！

瞿地远：我们为什么去见赵总？

马哲：赵总说有办法帮我们。

瞿地远：他要帮我们什么？

马哲：你傻了吗，下午你刚刚被处罚，如果不打点关系，两部新戏可能也有麻烦。

瞿地远：那我为什么被处罚？

马哲：地远，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跟我开玩笑？

瞿地远：（嘶吼）不许反问，回答，回答！我为什么被处罚了？

马哲：昨天直播后，那个写匿名信的人发帖爆料你的博士论文没有刊登在学术期刊上，一石激起千层浪，后来又有网友扒出你的硕士论文疑似抄袭，读博期间旷课赚钱，吹嘘高考成绩……

瞿地远：等等，脑子有点乱，你让我想想。再后来，是不是章老师骗我去他家，被调查组一同带走接受询问？

马哲：是啊，你总算想起来了。

突然，瞿地远感到一阵眩晕，“挥之不去的旧梦”不断浮现于眼前。

内景 少年瞿地远家 晚上（闪回）

电视机前，看比赛录像的瞿地远懊悔地打自己耳光。

内景 学校小剧场-办公室 下午（闪回）

柳冰月建议瞿地远更换比赛曲目，被自己拒绝了。

内景 学校小剧场 下午（闪回）

瞿地远垂头丧气地走下舞台，评委们对他的表演褒贬不一，妈妈非常失望。

内景 柳冰月家-客厅 晚上（闪回）

对着手机上的视频，瞿地远懊悔地打自己耳光，柳冰月在一旁劝阻。

外景 写字楼楼下 晚上

瞿地远：（小声嘀咕着）看视频、打耳光，看视频、打耳光……我终于搞懂了，这就没错了，8月15日重来了一遍，对，重来了一遍。而且，原来那也不是梦。

马哲：地远啊，我知道换作任何人都难以承受这一天之内接二连三的打击，但你不是普通人，你是大明星，无论如何你精神上要挺住……

瞿地远：可是，我昨天直播时明明跳过了智网那个提问，怎么还会？

马哲：你说什么网啊？

瞿地远：智网。

马哲：听都没听说过，是智夫吗？昨天没人问这个问题。

瞿地远：（小声嘀咕着）也就是说，无论我是否回答关于智网的问题，都不影响那个人在网上爆料，尽管重活了一次，也不可避免地被调查、被封杀，所以如果想彻底改写历史，就必须让他闭嘴。

马哲：（自说自话）地远，凡事想开点，毕竟咱没犯原则性错误，博士学位咱不要了，等避过这阵风头，找个机会咱还能起来。当下，首要任务是寻求赵总的帮助，咱演员的饭碗一定要保住。地远，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瞿地远：不行，我们不能去见赵总！绝对不能去！

马哲：现在只有他愿意帮我们，为什么不去啊，你总要给个理由吧？

瞿地远：因为你会死！死，你懂吗！

马哲：好好的，我怎么就死了？

瞿地远：因为赵总得到内部消息，我的两部新戏都被总司撤了，他上亿的投资是有杠杆的，每分每秒都在产生利息，即便新戏3、5个月后又能播了，利息早就滚到天文数字了。赵总的邀请根本就是鸿门宴，是逼我们赔他的损失。

马哲：可是，这些事你怎么知道的？

瞿地远：因为现在是我第二次过8月15日这一天了，你明白吗！而第一次……收起你那副怀疑的表情，对，简单说就是穿越了，你还别不信，只有我保留了上一次的记忆！上一次，就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我们掉进赵总设好的圈套，你为了掩护我逃跑，被几个黑衣人活活打死。如果不作出改变，同样的历史就会重演！

马哲：穿越，太玄幻了……以你现在的精神状态，你觉得我该相信你吗？

瞿地远：（揪起马哲衣领，顶在墙上）你以为我疯了是吗，我没有！要证据是吧，那你听好了！我入行这么多年，拼命拍戏、代言、投资，赚了多少钱，为什么堵不住赵总的窟窿？还不是因为你，背着我挪用公款去购买华国银行的豆油期货，结果全套牢在里面！

马哲：你……你怎么会知道？是不是财务跟你说的？

瞿地远：哦，原来你和她……我还真是后知后觉！我会知道，不是她告诉我的，而是上一次8月15日的晚上，当着赵总的面，你把实情全都撂了。亏我那么信任你，把我赚的钱都交给你打理，你竟然背着我挪用！

马哲：对不起！我是想帮你赚更多的钱，顺便捞点油水，两全其美！

瞿地远：哼，要不是事情败露了，日后你胆子越发大起来，你不仅敢坑我的钱，说不定还要拐我的女人！

马哲：我不解释，说什么都晚了，我只希望你记得这么多年来我的人品。

瞿地远：还有，记得前天中午，我跟你讲小时候的那个梦吗？

马哲：当然记得。

瞿地远：那根本不是梦！跟今天一样，海选比赛那天，我也重复过了两次，第一次唱《Pretty Young Thing》输掉了比赛，而第二次换了曲目就赢了，但我当时对穿越一无所知，误以为只是做了一场噩梦。

马哲：我还是不太相信。

忽然，马哲的手机响了，是赵投资人的来电。

马哲：喂，赵总……

内景 赵投资人办公室 晚上

办公室灯光昏暗，赵投资人站在窗边向外观瞧，夜光透过百叶窗洒在他冷峻的脸上。4名黑衣人叉着手一字排开，于一旁待命。

赵投资人：（皮笑肉不笑）哈哈，你们俩是不是迷路了。

马哲：我们还在路上，马上就到。

赵投资人：我在窗口看到你们了，你们在原地别动，我派小弟去接你们。（挂断电话）去吧，把他们请来，别打草惊蛇。

众人：好的，赵总。

外景 街道 晚上

挂断电话，两人僵在原地，马哲本能地抬头，被瞿地远制止。

瞿地远：别抬头，赵总在注视着我们。我再说一件事，若说得准，你就会相信穿越的！赵总派了4名小弟来接我们，大半夜的都穿黑西装、戴墨镜。

两人看向写字楼的出口，不多时，门口果然涌出戴墨镜的黑衣人。

马哲：一、二、三、四……还真让你说中了。

瞿地远：现在不跑，更待何时？

忽然，不知马哲余光看到了什么，瞬间计上心头。

马哲：等等，是不是还了赵总的钱就没事了！

瞿地远：是啊，怎么了？

马哲：你确定你能穿越？

瞿地远：百分之百确定！

马哲：而且你会保留穿越前的记忆？

瞿地远：（不耐烦地）你究竟想说什么？

马哲：我想我们有救了！

马哲拉着瞿地远快步走向街对面的一家彩票店。

内景 彩票店 晚上

由于已经停止售彩，昏暗的彩票店里只有2名彩民在闲聊，老板拿着扫帚清理地上的废纸，挂在墙上的电视正播放着摇奖节目。

彩民甲：（边浏览手机，边抚摸自己的泰迪犬）老张，要不说现在这明星，一个个都有两副面孔，表面看着学富五车，背地里啥啥都是假的……

彩民乙：臭，皇马怎么又输给弱队了，绝对有假……明星不也是活生生的人嘛！是人就免不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说白了，真真假假的不都是为了活着嘛。

瞿地远：（压低帽檐，装作没听见）你带我来这干什么？

马哲：你别管，我有办法。老板，请问哪种彩票奖金最高？

彩票店老板：当然是帝国摇摇乐啊，一等奖每注奖金1000万，要是幸运中了10注妥妥1个亿呢。不过今天买不成了，8点钟截止，喏，正在开奖呐。

瞿地远：（搂过马哲，强吻了一口）哦，我明白了，你他娘的还真是个天才！

彩民乙：咦，你看他像不像……

彩民甲：嘘，等我找视频。

瞿地远和马哲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电视，只见屏幕上，标有数字的小球在摇奖机内翻滚，前面已经摇出2颗球，数字分别是23和4，第三颗球正从管道中滚出来，上面的数字是22。

马哲：一字不差地背下来！我去门口盯着。

外景 街道 晚上

黑衣人甲：刚才还在呢，怎么又不见了？（悄声嘀咕）咦，我为什么要说“又”？

黑衣人丙：我隐约看到他们朝那边走了。

黑衣人丁：别愣着了，我们悄悄摸过去。

内景 彩票店 晚上

马哲移步到彩票店门口，脸贴在玻璃上向外偷瞄，神情骤然惊恐起来。

马哲：他们朝这边走来了，你记住中奖号码没？

瞿地远：你催什么催啊，彩球要一个一个摇出来，懂吗！

马哲：还差几个球啊？咦……

马哲稍一分神，再向外看时，已经找不见黑衣人的身影了，便立刻慌张起来。

瞿地远：快，拜托，求你快点！前面是4、15、22、23、31，后面第一个球是……是9，第二个快点，快点！

外景 街道 晚上

黑衣人们向每家店铺内观望，皆摇头示意不在，马上就到彩票店了。

内景 彩票店 晚上

马哲正向外偷瞄时，玻璃门外突然出现黑衣人甲，不禁被吓得一个趔趄。

黑衣人甲：（嬉皮笑脸）嘿，原来马老师在这啊，我们赵总还等您二位呢。

马哲：等等，我们……我们买张……彩票，马上就好。

马哲悄悄拉紧玻璃门，防止他们进来，黑衣人甲试着拉了一下门，发现拉不动。

黑衣人甲：马老师，您这是什么意思？

马哲：地远，快穿越吧，我要顶不住了。

瞿地远：别催我，还差最后一个球！

彩票店老板：你们干什么，别弄坏了我的玻璃门。

瞿地远：最后一个球是……是11……4、15、22、23、31和9、11，4、15、22、23、31和9、11，哈哈，马哲，我记住了！

恰好两名彩民在看瞿地远答谢粉丝送礼物那段视频，他慌忙之下便夺过手机。

彩民乙：看看清楚，是他吗？

彩民甲：嘿，你干嘛拿我手机？

瞿地远：（得意地大笑）没错，视频里的人就是我，我就是瞿地远，那个丢人现眼的大明星瞿地远。哈哈，尽情嘲笑吧，笑吧，因为我不会给你们第二次机会了。手机暂用，用完马上还你。

马哲：快点啊地远，我要撑不住了！

只见，手机屏幕上正播放到“这是我的写真集，每一本我都会写上一段语录。给大家念念，这一本写的是：人生就像登山，所有人一起从山底出发，但不是每个人都能登顶。”。

突然，瞿地远笑着猛抽自己一记大耳光，两名彩民吓得一怔，泰迪犬吓得汪汪叫。然后，他狂笑着又是两记耳光，眼前的事物扭曲变形，一瞬间回到直播间，而一瞬间后又拉回现实。

砰，玻璃碎了一地，黑衣人们鱼贯而入，倒地的马哲奋力拖住黑衣人甲的腿。

彩票店老板：呜，你们这些暴徒，赔我的门！

耳光越抽越快，人的哭喊声和狗的狂吠声渐渐模糊，距离黑衣人只差一厘米，瞿地远终于再次穿越了。

内景 瞿地远工作室-直播间 晚上

瞿地远：走在前面的人没必要等后面的人，落在后边的人也没必要追到前面去，跟着自己的节奏走……（触景生情，喃喃自语）装什么人生导师，什么狗屁前面后面、谁又等谁的，谁知道等来的是明天还是意外呢！（自觉失态，拉回现实，转悲为喜）非常有哲理对不对！等一下中了奖的网友，会有工作人员跟您联系的。

瞿地远闭目凝想，一串数字“4、15、22、31和9、11”在脑海中飘过，唯独有一位数怎么也想不起来。

瞿地远：该死，是多少，是多少来着？拜托了，谁能帮帮我！8？不是！16？也不是！对，23！23号怎么会忘，那是我的生日！

瞿地远喜出望外，拿起了桌子上的手机。

内景 瞿地远工作室 晚上

屏幕上的瞿地远不说话了，马哲站起来，透过玻璃窗，看到瞿地远在摆弄手机。

马哲：摆弄手机？大哥，直播不能中断啊！

忽然，马哲的手机响了，是瞿地远发来的信息“8点钟之前，帝国摇摇乐，号码4、15、22、23、31和9、11，50倍投注，现在立刻去买，别问为什么！”。马哲一脸不解，向瞿地远挥舞手机，看到对方的点头回应。马哲从椅背上拿起外套，急匆匆向门外走。

员工甲：马哥您要去哪？

内景 瞿地远工作室-直播间 晚上

桌子上的电子时钟显示“19:56:37”，秒钟的跳动与瞿地远的心跳相一致，他仿佛看到肥硕的马哲正在奔跑的画面，已然无心直播了。

瞿地远：老朋友，拜托了。下一个问题，ID“炭烤海王八爪鱼”的网友问：能说说读博的历程和推荐的书单吗……

此时直播画面中，瞿地远的头上被网友装扮了清宫戏旗头的动画效果。

瞿地远：读博的历程……不要给我加这个动画效果，我在谈很严肃的事。老实说，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学者，读博期间拍了许多戏，我本该用这些时间认真做学问。屏幕前有很多看直播的科研人，也许你们正经历着失眠脱发、精神抑郁、家庭失和，但请你们坚持下去，今天的每一份艰辛付出，未来都会收获满满的幸福。说到读书……读书是受益终身的好习惯，尤其是成年以后，不为应付考试而主动读书。可惜我借口忙从不读书，今后每晚我会逼自己读七八页专业书籍，遇到我不擅长的数学知识，我再去搜，结合诺贝尔数学奖得主的小文章，化繁为简，也许能发现数学的乐趣，这个推荐书单……

眼看时钟跳动到“19:59:55”，瞿地远突然头痛欲裂，随之眼前的世界开始崩塌，未来一天内发生的事情快速闪过。

第十二章想醒来却不易

内景 彩票店 晚上

瞿地远嚎叫着瘫倒在地，七窍流血，呼吸急促。马哲立刻扶着他靠坐在柜台旁，抽出纸巾帮瞿地远擦拭脸上的血，一只泰迪犬好奇地围着他转圈圈。

马哲：地远，地远，你没事吧，你在流血啊！

瞿地远：我没事，时间刚刚好。

瞿地远一手接过纸巾堵住鼻血，墙上的时钟显示着“2019年8月15日21:05”。

彩票店老板：（从柜台上方探出头来）没中，哟老弟，你这是咋了？

瞿地远：什么？

彩票店老板：没中。

瞿地远脸上的得意逐渐消失，被马哲搀扶着站起来，夺过老板手中的彩票，逐一核对中奖号码，“3、14、21、22、30和8、10”，瞬间天塌地陷。

瞿地远：只中了一个号，怎么可能？我明明记得……

彩民甲：第一次买吧，中奖号码都是随机抽取的，又不是人为控制的，哪有那么容易全中……

彩民乙：（从瞿地远手中拿过彩票）我买摇摇乐快10年了，偶尔猜中一两个号码就很幸运了！嚯，50倍投注，要是中了一等奖的话，奖金5个亿，那庄家岂不是赔死了？

马哲急着将瞿地远向彩票店外拉。

马哲：嘿，地远，别纠结了，赵总还等着我们呢！

瞿地远：不行，不能去见赵总。

彩民乙：咦，你看他长得像不像……

外景 街道 晚上

瞿地远挣脱马哲，独自快步走在前面，马哲小碎步跟在后面。

瞿地远：我跟你解释过一次了，我不想再说一遍，你什么都别问，只要跟着我就对了。

马哲：什么跟什么啊，你解释什么了？

瞿地远：车停哪了？

马哲：在那边，嘿，你等等我。

外景 街道-汽车 晚上

瞿地远边走边伸手要车钥匙，马哲只好抛给他。两人先后钻进主副驾驶，瞿地远启动了汽车，关闭了敞篷，隔绝了外面的噪音。瞿地远趴在方向盘上，不知道何去何从。马哲仍想问清楚，但自知不合时宜。

马哲：好，我不问！

瞿地远：（喃喃自语）如果想彻底改写历史，就必须让那个人闭嘴。

马哲：你嘟囔什么呢？

忽然，马哲的手机响了，是赵投资人的来电。

马哲：你看，赵总来电话催了……

瞿地远夺过手机，拒接了来电，然后丢回马哲手里。

马哲：地远，你疯了，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赵总啊！完了，完了，这回惹大祸了！

很快便收到一条短信：既然你不来见我，我只好去你家拜访，等着我。瞿地远急忙给妈妈打电话，却是个男人接的，表情瞬间凝固，手机从手中滑落。

内景 快餐店 晚上

小天顺着滑梯滑下来，几个小朋友排队等候，小天忽然听到妈妈呼喊，原来不远处的餐桌旁，柳冰月探出头来，手里拿着半个汉堡。

柳冰月：小天，小天，我们要回家了。

小天：妈妈，我再玩一会儿，就一会儿。

柳冰月：你还剩半个汉堡没吃完。

小天：我吃饱了。

柳冰月：好吧，那我帮你打包了。

突然店门被推开，一个女人从小天眼前风风火火地走过，钱包掉了都浑然不知。

小朋友：你看我，像我这样滑最快。

那女人去点餐，小天想了一想，拾起钱包追了上去，扯了扯她的衣服，那女人回过头，原来是章雪儿。

点餐员：欢迎光临。

章雪儿：（略带哭腔）我要一个旋风冰激凌……

小天：阿姨，阿姨，你的钱包。

章雪儿：（快速抹掉脸颊上的泪水）哦，确实，谢谢你了小弟弟。不过，你该叫我姐姐。

小天：姐姐……

小天跑回妈妈身边邀功。

柳冰月：看你疯得满头大汗，来，我给你擦擦。

小天：妈妈，我刚才做好事了，我帮一个姐姐捡回了钱包。

柳冰月：是么，我们小天好乖，一会回家妈妈削苹果给你吃。

小天：妈妈，妈妈，就是这个姐姐。

原来“姐姐”正端着餐盘从旁经过，小天忽然指着她喊了一声。柳冰月和章雪儿四目相对，晚宴上的小摩擦在两人脑海中飞速闪过。

小天：姐姐坐这里吃吧。

柳冰月：想不到你也会来这种地方吃饭。

章雪儿原本犹豫不决，听到如此讥讽，便果断坐下，把旋风冰激凌推给小天。

章雪儿：小弟弟，帮姐姐搅拌一下。何必阴阳怪气呢，这种地方怎么了，谁还不是普通人？如果因为那天的事，让你丢了工作什么的，我可以向你道歉。

柳冰月：大可不必，该道歉的人已经跟我道歉了，比起你的落井下石，我更恨他的推人下井，而且说实话那份工作我也不稀罕。

章雪儿：我落井下石？你撞倒了地远学长，弄脏了他的衣服，你还……等等，那天学长追出去是向你道歉？为什么呢，为什么向你道歉？哦，你们早就认识……

柳冰月：对，我们是老相识了。

章雪儿：怪不得，我说你们看彼此的眼神……

柳冰月：哎，地远可惜了，莫名其妙丢了饭碗……

聊到瞿地远，两人同时陷入长久的沉默，柳冰月看到章雪儿花了的眼妆，便递给她一张纸巾，并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柳冰月：你为他哭过了？

章雪儿：有人砸碎了我的吉他，我哭我的吉他。

柳冰月：你为吉他而哭？

章雪儿：唱歌是我的梦想，吉他就是追梦的翅膀。

柳冰月：如此说来，买一把新吉他就是一对新翅膀，你又有什么好伤悲的呢？

章雪儿：但我爸爸不允许我唱歌！

柳冰月：他不允许，是他堵住了你的嘴，还是老天收走了你的嗓子？这社会对女人本就刻薄。

章雪儿：所以女人更应自强不息！

柳冰月：小天把冰激凌还给阿姨，我们回家了。

小天把旋风冰激凌慢慢推向章雪儿，然后跟着柳冰月往外走。

章雪儿：如果当初换一种方式相识，我们还会针锋相对吗？

忽然，章雪儿在背后发问，柳冰月稍作停顿，不置可否。

内景 瞿地远家 晚上

取出一盒车厘子、一联酸奶，随后冰箱门被关上，穿着速干衣的跑步男拿着这些食物朝客厅走，迎面遇到从阳台回来的正装男。

正装男：小区里一个鬼影子都没有。

跑步男：尝尝这进口大樱桃。

两人一同回到客厅，遛狗男坐在沙发上默默抽烟，旁边蹲着一条狗。瞿地远的妈妈被绑在椅子上，嘴里还塞着毛巾，身穿潮牌的夜店男守着她，手持一把消防斧。

正装男：换你了。

遛狗男：你给老子精神着点，老板马上赶过来了，关键时刻我们B组绝不能掉链子。

夜店男：放心吧。

夜店男伸了个懒腰，径直去阳台站岗，跑步男接过消防斧，在瞿地远妈妈身旁徘徊，斧头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噪音，吓得她扭动着身体。

外景 街道 晚上

瞿地远的汽车飞驰在街道上，东奔西窜、借道超车、乱闯红灯，引起阵阵骚动。

外景 街道-汽车 晚上

马哲抓紧顶棚拉手，表情惊恐万分。

马哲：地远你慢点，慢点，停，我要下去，你别开玩笑！

瞿地远：闭嘴，坐好了！我妈都被绑架了，谁他妈跟你开玩笑？

马哲：小心！

争吵之际，前方突然出现一名行人，瞿地远一时被吓傻，马哲替他猛打了一把方向盘。车子虽绕过行人，却因急刹车而失控。瞿地远缓过神来，艰难地稳住汽车，最终安全停在路边。两人捂着胸口，揉着脑袋，痛苦呻吟。

马哲：你差点害死咱俩！

瞿地远：你不是还能张嘴说废话……

马哲：我买几个橘子去，你就在车里，不要乱动。

看热闹的路人很快散去，马哲看到街对面有个露天水果摊，便拿着车钥匙下了车，迈着小碎步跑到路中间的护栏。马哲一只脚踩着横梁，两手撑着栏杆，另一只脚奋力向上攀，当整个身子翻到另一侧时，不料裤腿被栏杆的柱头勾住，肥硕的身子上不去、下不来。瞿地远透过车窗看到这滑稽的一幕，一扫之前的忧虑，立刻放肆地笑了出来，笑着笑着却大哭起来。瞿地远低头擦干了眼泪，生怕马哲看见，当他再向窗外看时，马哲已经拎着一袋橘子往回走了。翻越护栏时，他先将橘子放在地上，自己慢慢爬过来，再拎起橘子走。马哲回到车上，将一个橘子塞给瞿地远，自己也剥了一个，大口吃起来。

马哲：地远吃个橘子，老天保佑，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瞿地远：我哪有心情吃。

马哲：吃一瓣，挺甜的。刚才趁买橘子的功夫，我彻底冷静下来了，你听我分析分析。阿姨被他们绑架是木已成舟了对吧，他们以逸待劳，专等你自投罗网，那你现在火急火燎地赶过去，岂不是正中下怀。

瞿地远：可我不能坐以待毙、见死不救啊！

马哲：此言差矣，且不说对方人多势众，就算咱俩冒死深入虎穴，也难免会投鼠忌器。相反地，只要你不现身，他们便无计可施。

瞿地远：你飙这么多成语顶什么用？我要的是解决方案。

马哲：方案得从长计议……

瞿地远：你再说成语我就抽你！

两人都不再说话，空气都安静了。

马哲：地远，你刚才嘟囔什么“如果想彻底改写历史，就必须让那个人闭嘴”，是什么意思？

瞿地远：对啊，快给我写匿名信那人的手机号。

马哲：哦对，你不提我都忘了，咱微客后台有人，小Case。

瞿地远：我没猜错的话，工作室账户上仅剩的那一点钱只够你临时打点关系吧！

马哲：你……你怎么会知道？是不是财务跟你说的？

瞿地远：这不重要，你和财务的蝇营狗苟我都知道了，现在暂时不跟你计较。电话打得通吗？

马哲：不敢贸然打过去，手机号也没有注册微讯。

瞿地远：139XXXX2513，似曾相识的号码，在哪见过？139……2513……2514……251314！爱我一生一世！情侣号，莫非是他？

瞿地远忽然想起柳冰月曾在他手臂上写的那串号码。

马哲：谁？

瞿地远：一个故人。

马哲：既然认识，你现在就给他打过去，问清楚他住哪里，我找人揍他一顿，替你报仇！

瞿地远：你少胡来！

马哲：我气不过啊！

瞿地远：如果是他，一切都解释通了。多年前我害他失去了做演员的机会，现如今他反过来揭发我学术不端，一报还一报了。若要他罢手，我必须还他一次机会。

马哲不再多言。瞿地远拨打了那个号码，等待的蜂鸣声令人心悸，许久电话终于接通。

瞿地远：喂，小霖，是你吗？

沉寂片刻。

瞿地远：是你吗小霖，小霖，请回答。

柯淼霖：瞿地远，你果然还是找到我了！

瞿地远：对不起……我们见一面吧，我想办法弥补你！

柯淼霖：是来报复我吧，我没你想得那么傻。

瞿地远瞟了马哲一眼，马哲自觉羞愧。

瞿地远：要怎样你才肯见我？

柯淼霖：不见，为什么要见呢，你身败名裂，你跌落谷底，我大仇得报，我也无欲无求！

瞿地远：不，你有欲望，成为演员就是你的欲望。

柯淼霖：你觉得像我这样说话的人怎么做演员！

瞿地远：那你一辈子做不成演员，就一辈子不去看你儿子小天了吗？

柯淼霖：你和她果然还是在一起了！

瞿地远：我们没有，但我见过小天，他很可爱、很懂事！

柯淼霖：她们母子住在哪里？

瞿地远：这我不能说。

柯淼霖：对，不让我见儿子是柳冰月对我最严厉的惩罚，你当然不能出卖她。你去说服柳冰月，如果她同意带孩子来见我，我就告诉她关于她脚伤的秘密，作为回报，你就见到我了！

瞿地远：脚伤？小霖，这根本不合理，如果冰月想知道什么脚伤的秘密，她早就带孩子去见你了，但是她没有！

柯淼霖：所以你去求她啊，也许她只听你的。中学天台。

瞿地远：什么？

柯淼霖：中学的天台，陌生吗？今晚，我在天台暗处等到11点，如果你们都来了，我自然会现身。

不等瞿地远问清楚，柯淼霖便匆匆挂断电话。

马哲：接下来怎么办？

瞿地远：看来又要费一番口舌了。

瞿地远踩下油门，车子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酒醉的蝴蝶》的BGM响起。

外景 街道 晚上

章雪儿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看遍普通人为了生活奔波，为了幸福打拼。

【怎么也飞不出，花花的世界。原来我是一只，酒醉的蝴蝶。】

公园里，小伙跳着帅气的街舞，有人向他投硬币，夜跑者肆意地挥洒着汗水。

【你的那一句誓约，来的轻描又淡写。却要换我这一生，再也解不开的结。】

公交站旁，刚下班的白领情侣疲惫不堪，女孩幸福地靠在男孩肩上睡着了。

【春去镜前花，秋来水中月。原来我就是那一只，酒醉的蝴蝶。】

街道旁，刚送完客人的代驾司机，取下自己的折叠车，满脸的自信和从容。

【花开花时节，月落月圆缺。原来我就是那一只，酒醉的蝴蝶。】

大排档里，瘦弱的女孩双手握着几大扎啤酒，为每桌食客上酒。

【春去镜前花，秋来水中月。原来我就是那一只，酒醉的蝴蝶。花开花时节，月落月圆缺。原来我就是那一只，酒醉的蝴蝶，酒醉的蝴蝶。】

第十三章一切真相大白

第十四章逃不出的轮回

第十五章又回到最初的起点

最后三章未上传，如对本剧感兴趣，请联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