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乱的镜头。嘈杂的脚步。各种方言。酒杯和嘴唇碰触发出满足的呲呲的声音。
我是一个在钢管上跳舞的女子。这一年,我二十八岁。夜幕降临的时候,我拿着晚上要穿的可以一直拖到脚踝的淡绿色薄纱长裙。锦衣夜行。每天每天的重复。有时候日子过得不明所以。走在路上的时候我在想,这是什么时候。然后往事会一点一点的跳跃出来。模糊不清。瞬间又沉下去.
我的生活圈子非常的狭小,我是不知道很多人有事无事总凑在一起的意义.我恐别人不能理解我的言行.只有我把自己倒吊在钢管上的时候,我的长发倾泻下来.那个时候,我什么都不想.有掌声,口哨声.但是,这些都不重要.我感觉自己象一只蝴蝶,将要飞出去.
有时候,孤独折磨得我面目全非。那个时候,我面无表情,看起来面色清冷。
夏天的时候,整个城市都热浪翻滚。
那天我正用腿很轻巧的勾住钢管,把人整个的重心向下.慢慢的躺倒下去,绿色的群裾向四处飘散开来.这个时候,我看到他走进来。光当时正好零零星星的洒在他身上,我什么都看不清楚。只看到他洁白的手指上一只蓝色的振翅欲飞的蝴蝶.在大手指和食指之间.我就这么失了一下神,差点滑下来.
然后他从我面前经过。我闻到一股淡淡的绿茶夹杂蔷薇花的香水味道。
他停下来,伸出手来.我感到有一阵风温柔的穿了过去,冷冷的.他说,我叫暮颜。声音温柔,沙沙的感觉。然后我看到他走到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去。
我跳完一场下来,过去寻找他。发现他已经不见了。桌上空空如也,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第二次看见他的时候,我刚从后台换好衣服,准备上场。我从他身边经过,看到搅动面前酒杯里冰块的感觉。清脆而透彻。我匆匆忙忙的跑了开去。半个小时以后下来,发现他又不见了。
那一段时间,他几乎每天都来.坐在角落里.手上那只兰色的蝴蝶清晰而突兀.我跳完一场,汗珠微微的沁出来.我走过去.他几乎不说话.周围人声嘈杂.他仿佛另一个世界的人,安静而不受打扰的坐在那里.给我递过来一张纸巾。
那天,他说,我要走了,是来给你告别的,他把电话写在一张小纸条上.你的舞很美.
半夜的时候,爸爸喝完酒回来跟妈妈吵架。我说你要发病吗,爸爸说,你算什么东西,有资格指责我。
赶紧给我滚。爸爸声嘶力竭的吼。我说你是要我逃避赡养的义务吗。我会带着我的钱滚的。说完我穿上鞋子飞奔出家门。
凌晨四点,我坐在楼下的石凳子上看天。那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但我固执的想要发现一丝光亮。
然后我突然象想起什么,摸出电话来打给暮颜,他的声音是这样的性感,而又无着,我开始感到突如其来的悲凉。我说暮颜,我已经28岁了,但我还什么都没有。我发现他的声音离我非常遥远。我用尽气力的想听清楚他说什么,我听到他在那边仿佛羽毛一样温柔的声音。象风一样不留痕迹.我说,暮颜,暮颜,你听见了吗……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暮颜。
之后我问一个同事说,你看见暮颜了吗?平时我跳完舞跟我一起坐在角落那个人.
她问,暮颜是谁?,浅,你是否要找个医生看看.
我问了很多人.她们说都没有见过暮颜.她们看见的,是我一个人走来走去.一个人抽烟,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喝酒.一个人发呆.有很多人从我身边经过跟我打招呼,我都视若无睹.
半个小时以后一个人非常流利的爬上钢管,倒着看世界.然后滋生出很多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