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憨娶亲

坚平

1：日，内。

远处爆竹声声。隐约可以听见播音喇叭中那喜庆的念词：婚礼现在开始，新郎新娘就位-----

乐曲里，一个农家小院。屋子中，二憨爹和二憨娘对面坐着，满面愁容。

二憨爹：要不，咱写个广告吧？谁能给咱儿子说个媒，两万！

二憨娘：滚，没门儿。

二憨爹：我就不信：三万，五万！

二憨娘（一瞪眼）：你个老鳖孙想咋搞咋搞，我不管。（说罢她便走出去洗衣裳。）

二憨爹（屋里哈哈大笑）：万奶奶，重赏底下必定有勇夫！

说罢，二憨爹走了出去。

二憨爹来到了婚庆现场。看他找到了一个半老徐娘站在那儿跟她说话。继而，他又换过一个半老徐娘站在那儿跟她说，嘻嘻哈哈。

2：日，内。

第二天早上。

二憨娘背着锄头出门。二憨爹坐屋里吸着烟，洋洋自得。

这时候，院里，打扮得就像舞台上戏曲演员一样的刘大脚进来喊：马大立，马大立，你女人都下地干活走啦，你还鳖藏在屋里是干啥？

马大立走到门口（笑）：我这不是正在等你嘛。快过来过来，这些日子，我可想死你了！

刘大脚（一边向前走）：我日您姐，有那贼心，没那贼胆的熊货。先拿一百块钱，你说在哪儿搞、来吧！

马大立（牙一呲）：老相好，你说从年轻到现在，眼看这黄土都埋住大半截啦，咱俩啥时候见面说过一句正经话吧哈哈哈！

刘大脚（走上来用指头点住他鼻子）：老杂毛！

马大立（顺势抱住她）：先让我亲亲嘴儿。

刘大脚（挣脱开，伸出手）：六十，先拿钱！

马大立（嬉皮笑脸）：我出力，你舒坦，还要我拿钱，想得美！

刘大脚：不拿钱我宁可牵个公狗去遛弯儿，也不叫你沾沾边儿。

马大立：哎哟我的梦中情人呐，你进步可大了。调情都会用‘快板儿’了。

刘大脚：我还会唱评书，你信不信？

马大立（嘿嘿地笑）：黄鼠狼到鸡窝串门，说吧，你又来想我啥好事。

刘大脚：要钱。

马大立：老相好的，我哪次给你办完事，欠账了？

刘大脚（正色）：好啊老杂毛，你说话不算数啦？！

马大立（笑不出来了）：相好的，你就是现在要我死，也该让我死个明白呀，我到底啥时候欠你钱了？

刘大脚：你说谁给你儿子说个媳妇儿，愿出五万块钱作谢礼，现在全村都传遍了。怎么，你是骗人！

马大立（正经起来）：不骗，是真的。难道你手下有媒茬？

刘大脚：对。

马大立：我的老嫂子啊，来来，屋里坐！

刘大脚（笑骂）：我日您姐，要不是这，你还不叫我进屋哪。

马大立（认真）：你是不知道老嫂子，儿子的婚事，都快把我愁死啦。

刘大脚：放心，俗话说千年王八万年龟。我看你这个老杂毛整天嘻嘻哈哈，死不了，寿数长着哪！

马大立（无奈地）：老嫂子，不给你开玩笑了，快给我说媳妇的事吧。

刘大脚（又伸出手）：成不成，酒三瓶。先拿定金！

马大立：那你也得先让俺见见媳妇啥样儿呀？要是你给我儿介绍个大傻瓜那可不中。当初我说得是五万到三万。

刘大脚：好，那我要四万。

马大立：媳妇哪？

刘大脚：媳妇在她娘家养着哪。去，先去把你那宝贝儿子找回来让我看看他防不妨你。

马大立就到街上找。

一会儿，二憨跟在马大立后面走回来。

马大立（手指刘大脚）：二憨，认不认识她？喊。

二憨（愣愣地）：老娘。

刘大脚（牙一呲）：你喊我老爹。

二憨：老鳖！

刘大脚：哎？你也不傻呀！

马大立：我儿子本来就不傻。

二憨（手指刘大脚）：你傻！

刘大脚（一呲牙）：好好，我傻我傻。二憨，你给我说，一个鸡子几条腿呀？

二憨：两条，我知道。

刘大脚：两个鸡子哪？

二憨：三条。

刘大脚：三个鸡子哪？

二憨：四条。

刘大脚：五个鸡子哪？

二憨：它乱动，这我就数不清楚了。

刘大脚（嘎嘎大笑）：我说马二立呀，你这是咋点着灯做出来的宝贝呀。

马大立（哀求）：好了老嫂子，别笑话我了。快说正题吧。

刘大脚（笑得擦擦眼泪）：二憨，今天大娘来给你说个花媳妇，你想要不想要？

二憨：那我去给你拿个苹果。（说罢，他跑进里屋抓了两个苹果出来站大远一个个扔）：给，接住！

刘大脚（慌得忙站）：哎呦我的娘啊，你可别砸死我了！（赶紧伸手接住。）

刘大脚（接住苹果后装进衣袋）：二憨，明天我让你去和花媳妇说说话，你去不去？

二憨：去，我咋说。

刘大脚：你只要去，走路上我教你。

二憨：我不识路。

刘大脚：明天我把你送到他们村口，到那儿我给你说清楚。

二憨：你呢？

刘大脚：我站村外等着你。

二憨：那你可别动，让我回来找不着。

3：日，外。

阳春，山野间鲜花烂漫。这时候只见二憨和刘大脚齐步向前走。上了一道山粱。

二憨（走在前面）：大脚娘，你跑快呗。

刘大脚（气了）：死鳖娃儿，你咋恁会喊呢。再这么喊我不给你说花媳妇了！

二憨（害怕）：不喊了，不喊了，娘娘我听你的话。

刘大脚（可怜地望着他，又笑了）：二憨，这一路大娘教你的话，都记住没有？

二憨：娘，我都记住了。

刘大脚：那你先背一遍，让我听听。

二憨：我花媳妇、叫春花。她爹、叫李铁。家住村口路南，第二户。门前一棵小槐树。

刘大脚：要是春花说，我跟着你、去玩吧，你咋说？

二憨说：我说，今天不中，咱俩是头一回见面。过几天我再来叫你。

刘大脚：好，就这样。二憨你看，前面那个就是他们村。我们到了。你自己过去吧，大娘就坐在这等着你。

二憨：中。（便向前面走。）

刘大脚os：二憨，可要记好，一句话也不能说错。

二憨：中。（走可快，朝村里去了。）

4：日，内。

二憨刚入村口，李铁正好有事从他家中走出来。这时刻只见二憨迎了上去。

二憨：大哥，我来找李铁。你给我说说他家住在哪？

李铁（一怔，仔细望望二憨不认识）：“你找他有事？”

二憨：我娘叫我来见春花。李铁是她爹。他家住在村口路南，第二户。

李铁（小声）：啥鳖孙人呢？（气道）：你给我逗乐吗？我不知道！

说罢，李铁头也不回地远处去了。

二憨（看他走，站在那儿手指着他的背影）：不算人，问个路都不说！

然后，二憨就回到村口，从第一户数。他过去摸摸第一户的门：一！

他又来到第二家门口：二！（一抬头望见了刘大脚交代他的那棵小槐树，便过去摸住树皮）：我说咋没找着呢，你看，快种到人家门口啦！

二憨终于确定下来，走进了院子里，大声：春花，春花，春花。

春花娘这时刻从屋里走出来：你、你是------

二憨（背书）：是我娘让我来找春花见面。我娘说让你们也顺便看看我。

春花娘（吞儿地笑了。她再细看这个年轻人，上看下看）：好，凑合。

（闪回）

刘大脚坐在春花娘对面os：二憨爹可能耐，家里买个大汽车，天天出外搞运输，存钱多着哪。

镜头回转。

春花娘（可喜欢地看这个未来的女婿）：进屋进屋！

二憨（走进屋安安生生地坐进沙发里）

春花娘（越看新女婿越高兴，试探）：你在家干啥呀？

二憨：俺家有大汽车，俺爹开，给人家拉货，我跟着。

春花娘：家里还种不种地呀？

二憨：俺娘种。

春花娘（喜欢迷啦，满脸都是笑）：会不会吸烟，我去给你拿吧？”

二憨（急不可耐）：我不会吸。春花呢？俺娘说不让我在这儿坐大时候。

春花娘跑可快，出去把春花给找回来了。

二憨（坐在沙发上，忽见门外进来个姑娘如花似玉，往沙发一边挪了挪）：春花，你过来坐我这。

春花还真是走过来坐在了二憨的身边。她过来拉住他的手，甜甜地笑着看着他，不说话。

二憨：看你的手，热乎乎的，可软。（他喜欢得就想抱住她亲亲）：春花，俺娘想叫你做我花媳妇，你愿意不愿意？

春花：我跟着你，去玩吧？

二憨：今天不中，咱俩头一回见面。过几天我再来叫你。

春花（重复）：我跟着你，去玩吧？

此刻，春花娘出现了。她站在门外：春花，你过来。

春花便站起身向外走。

她这一出去没影了。一会儿，只有春花娘自己拐了回来。

二憨：春花不回来，我也该走了。过几天我再来叫她。

他便走了。

4：日，内。

二憨（坐在娘面前死活磨耐）：娘，快一点把春花给我娶回来呗！

娘（高兴）：那春花长得果然好看？

二憨：可好可好，娘是没有看，比你还好看。

娘（骂）：鳖娃儿，不能这样讲：娘是娘，媳妇是媳妇，知道不？

二憨（点点头）：中，那你得赶快给我娶花媳妇。

娘：好吧，等你爹回来我给他讲。

5：夜，内。

晚上，马大立开车回来了。

看二憨娘坐在那儿给他说话。马大立听后拔腿去找刘大脚。

马大立走到了刘大脚家。刘大脚的儿子，儿媳，孙子孙女都在院里屋里。

刘大脚儿子（亲热，掏烟）：大叔，抽一支。

媳妇连忙起身去给他泡茶。

马大立（在晚辈面前，一下老实啦。他走过去规规矩矩坐在刘大脚旁边的椅子上，正正经经）：老嫂子，看我这时候来打扰，真是不好意思。

刘大脚（笑）：老杂毛，你个没鼻子货，还知道要脸哪？

马大立（不还嘴）：老嫂子，你给咱孩子提这个媒特好。我现在来，是想问问你能不能安排我们两家大人说说话。

刘大脚（伸手）：拿钱！

马大立：钱得再等等，现在我钱包里没几张，拿不出手。

刘大脚（大声）：你骗鬼。像你这样的大款，随便搜搜也得万二八千的。你拿不拿？不拿我不管啦！

马大立（马上把钱包取出，拉开拉锁拿刘大脚眼前）：看，我不骗你。

刘大脚（一把给他夺走，骂）：老鳖一，我还不清楚你这只铁公鸡？看我今天能拽你一根毛，就得拽！

她说着把里面的六张百元币和所有的零钱都掏空，复把空钱包撂给他（大声）：孙子孙女都过来。

刘大脚（先给小孙子一张五元）：这是你爷给你去买冰糖葫芦。（又给孙女一张）：这时你爷给你去买娃哈哈，嘿嘿嘿嘿！

俩孙儿得到钱就往外面跑。

刘大脚（把剩下的钱全部装进自己口袋，咯咯嘎嘎大笑）：捉鳖就得下手狠。我今天不捉白不捉，捉了也白捉。

马大立，坐在那儿看着干呲牙。

刘大脚（又笑着吩咐）：儿子，快去给你表舅打个电话，就说你马叔明天请他喝酒，让他别外出。

儿子马上进内室打电话os：舅，表妹的事，我大立叔想和你说说话，明天。

李铁os：行。

可容易，事儿就这么说成了。

6：日，酒店。

午时，在一家酒店中。桌子上摆着几盘菜，酒。

马大立和李铁互相敬让，一杯接一杯地喝。看得出两人都很高兴。

李铁（这时刻用筷子夹了菜嚼嚼咽下，忧伤）：只为我们成份不好，‘文革’中俺两口遭批斗，那时候我女儿患上脑膜炎，把孩子的病给耽误了，如今落下这后遗症。（擦泪）

马大立：要不是邓小平，像咱们这号人，全得完。

李铁：不过，现在好了，改革开放了，人人平等了！

马大立（一把拿出三万元现金递给李铁）：这是定亲礼，你要觉着孩子们在一起合适，就接住，从此咱们是亲家。

李铁（手有些颤，伸手接住, 每一捆儿抽一张，把其余的又递给马大立）：亲家，钱我已收。可是我李铁虽比不得亲家你能耐，却也不指望卖了女儿来发家，心意我领，钱不能多收，谢了！

马大立（啥时间无语）：喝酒、亲家您喝酒！

又一天，二憨跑去叫春花。他俩一起回来了。

7：日，家中。

风和日丽的日子。二憨的爹娘都没有出门。

外面，二憨把春花领进院里。

二憨（牵着春花的手来到马大立面前）：春花，这个人是咱爹，喊。

春花：爹，我跟着你，去玩吧？

马大立憋住气没吭声。

二憨（又拉住春花来到娘身边）：春花，这个人是娘，喊。

春花：娘，我跟着你，去玩吧？

二憨娘也不吭声（嘴一厥）。

春花（咯咯地笑着拍打二憨）：你看你看，她那嘴厥得能拴住驴。

二憨（连忙拉拉她）：别说别说，她是咱娘！

此时，两位老人仔细看春花。春花生长得也算水灵。他们各擦一把泪。

娘：二憨，把春花领你屋里去吧。

二憨自己住在小东屋。二憨便把春花领到他屋里。

二憨（在屋内笑）：春花，你是我花媳妇，咱俩亲亲嘴儿吧？

春花：咋亲。

二憨：就像电视机里那样，两个人到一起，先抱住咬嘴唇儿。

春花：中。

二憨便迫不及待地扑上来抱住春花亲吻。春花一口咬住二憨下嘴唇。把二憨咬得不成人声儿地叫唤：呀——！

这一声可把二憨娘吓坏了，不顾一切地跑过来。

屋里，春花站一边很害怕的样子。

二憨娘：咋啦咋啦？！

春花（站在那儿怯怯的）：是他要我咬他嘴唇，不愿我。

二憨娘（看看儿子嘴唇上的小牙印乌青，又气又想笑）：以后可不准再咬了，他是你男人！

春花：中，不咬啦。

8：夜，屋内。

二憨娘过来让春花和二憨睡在一个床上后，走了出去。

床上，刚开始春花不知道咋回事，不愿意，过了一会儿就老实下来了。

不想这春花姑娘过去头一晚，也不说回家了。

一个月后，她怀上了。

9：日，内。

二憨爹（坐屋里对着老婆）：说时三家好，过后两家亲，一点不对骂媒人。今后，咱俩不骂刘大脚就行了。事情到了这地步，干脆，你直接去找亲家母。

二憨娘（笑着）：也行。

10：日，春花家。

二憨娘坐得和春花娘面对面，说着话。

春花娘（忧伤）：想想，我们老两口这辈子对不起自己的孩子。到大喜那一天我会给女儿衣袋里装十万块钱的存折，但求孩子去到你家，有什么做得不对，亲家能担待她一二。

二憨娘（动情，声儿都变了）：孩子在你手里是闺女，到了我家是希望。亲家母放心，日后孩子跟着俺穷日子穷过，富日子富过，绝不会让孩子受气。

春花娘（擦泪）：拜托。你们回家随意安置，婚庆以节俭。

11：日，内。

只见马大立把院中扯起一方红布，毛主席画像端端正正的挂在中间。

婚礼开始。看新郎新娘就位，听刘大脚放开嗓门儿喊：

一拜领袖！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远处忽然传来悠扬的笛声。有女音唱os：

------笑里含着泪，泪中也有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