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天台 夜 外

黑底中，字幕：四月是最残忍的一个月。——T.S.艾略特

画面淡入。

绵绵细雨中，一个白衣长裙的瘦弱女子站在大厦天台上，她浑身湿透，表情淡漠，雨水顺着她惨白的脸颊往下淌落，她的名字叫付佳莹。

付佳莹脱掉鞋子，爬上天台边缘。镜头掠过灯火阑珊的城市天际线。从四面八方吹来的风掀起她的裙摆，她的身体如同花蕾般绽放。她闭上眼睛，张开双臂，在风中危险地倾向虚空。

画外音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穿白衬衫戴金丝眼镜的男子冲上天台，他的名字叫纪成希。

画面被一团奇异的白光映亮。

纪成希：佳莹，往回跑！

付佳莹悚然睁开眼睛，转身跳下，纪成希挽住她的手臂，两人飞快地撤离天台。镜头摇向他们身后，白光追赶着他们，所过之处，地面迸裂塌陷，碎石失重般飘了起来。

2走廊 夜 内

画面切，纪成希和付佳莹沿着楼梯往下跑，走廊上光线昏暗，一具具白色的影子站在门口，五官模糊不清，用漆黑如煤渣的眼窝窥视他们。

纪成希：电梯在走廊尽头。

纪成希拉着付佳莹穿过走廊。白光接踵而至，影子们躲避不及，被白光吞噬，发出凄厉的惨叫。付佳莹惊惧万分，捂住耳朵，她光着脚，一不小心崴到了脚，跪倒在地。

眼看白光贴到了付佳莹的后背，纪成希将她拦腰抱了起来，付佳莹意外地看着他。

纪成希：我不会放弃你的。

两人冲到电梯口，纪成希喘着粗气按向下按钮，付佳莹在他怀里挣扎着说。

付佳莹：把我放下吧。

纪成希点头放下付佳莹，白光近在咫尺，电梯门还没打开，显示仍在上升。两人绝望地对视一眼。

付佳莹：为什么会这样？

纪成希：显然他对我们不满意。

当白光将两人包围，他们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画外音传来键盘的敲击声，激烈如鼓点。

画面淡出。

3关书恒家 日 内

伴随着敲击声，画面切，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关书恒对着电脑屏幕删减文字，正删到艾略特的诗《荒原》：四月是最残忍的一个月，荒地上/长着丁香，把回忆和欲望/掺合在一起，又让春雨/催促那些迟钝的根芽。

特写镜头下，他的小说名映入画面——1/7人格。作者：关书恒。镜头摇过一片狼藉的桌面，吃剩的杯面、火腿肠、啤酒罐、纸巾、塞满烟蒂的烟灰缸、烟盒、打火机，最后定格在一份离婚协议书上，上面有他妻子的签名——刘思妍。属于他的签名栏，目前还空着。

键盘的敲击声骤停，关书恒呼出一口浊气，拿起烟盒抖了抖，发现里面已经没烟了，他懊丧地把烟盒揉成一团，往后一扔。

他吃力地站起身，微微拉起窗帘，窗外的日光斜射进来，他眯缝起困倦的眼睛，胡子拉碴，头发油腻。他光着脚，在地板上走动，捡起地上的黑色夹克。

镜头摇向墙角，那里有一幅相框，是他和妻子的结婚照，被任意地搁置在地上。他从衣兜里掏出一包压瘪的利群，里面还剩最后一根烟。他嘴里叼着烟，把夹克往相框上一扔，盖住照片。

画外音是手机铃声，他四下找寻手机，最后在离婚协议书下面找到了手机，接起电话。

关书恒：喂，（干笑）太阳都西斜了当然醒了，有什么事吗，我的责编大人？

责编（画外音）：老关，你的小说进度怎么样了？

关书恒：我还以为什么事呢，（看一眼电脑屏幕）正在按部就班地写，老李，你也不要老是催我，都合作这么久了。

责编（画外音）：就是因为合作这么久，才知道你的尿性，这次总编说了，最迟本月三十号，你如果交不出稿，就要赔付违约金，十万块。

关书恒：别啊，你也知道最近我在打离婚官司——

责编（画外音）：以后还是少喝点酒。

关书恒：这和喝酒有什么关系，你也相信她说的？

责编（画外音）：家暴可不是一个男人该做的事，尤其是你这样有一定读者群的名人，现在网络上针对你的谩骂——

关书恒：你还是信了，也对，毕竟她公司和你们出版社有业务往来，她又是什么牛逼总监。

责编（画外音）：老关，听我的吧，这段时间你就尽量保持低调，专心写作，离婚官司打还是要打的——

关书恒：如果输了，我就净身出户了，身无分文。

责编（画外音）：你以为你能赢吗？

关书恒（苦笑）：哼。

4关书恒家 夜 内

窗外夜幕降临，房间里的光线再次转暗。

手机又响了，关书恒扫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妻子刘思妍，他忙收回视线，似乎不愿意正视，伸手按下拒绝接听。

不一会儿，刘思妍发来信息——明天开庭，上午九点，别迟到。还有你可以找房子了。

他托着腮，思忖片刻，将妻子的手机号码、微信号删除，并摘下了右手无名指上的婚戒，收进抽屉里。

画面切，关书恒一边喝罐装啤酒，一边查看租房网站的信息。网页上显示的市区整租房押一付三，月租三千到五千，关书恒看得瞠目结舌。网页往下拉，房租逐渐便宜，出现一些一千五到两千的房子，关书恒有些心动，他给房东打电话，电话接通，他忙不迭地问。

关书恒：喂，请问有房子吗，就是这个一千五的，可以再便宜一点吗？不可以，那好吧，押一付一总可以商量吧，什么，你不是房东？中介还要收中介费，多少？一个月的房租。谢谢，再见。

关书恒窘迫地挂掉电话。画面切，他拿着笔算账，找不到白纸，就把离婚协议书翻个面，在背面写数字，并罗列了抽烟、喝酒、吃饭等的日常支出。

当困意袭来，他打着哈欠，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镜头定格在协议书背面一行潦草的字迹——剩余金额947元。

画面淡出。

5法院门口 日 外

画面淡入。

关书恒疲惫地沿着台阶往下走，逆光下，他伸了个懒腰，扯开衣领，索性一屁股坐在台阶上，伸展着双腿。

画外音传来高跟鞋鞋跟叩击大理石地面的声响。关书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斜睨着从身后走来的刘思妍。

刘思妍正和自己的女律师边走边谈，看到关书恒，停下脚步。关书恒收回视线，仰头说道。

关书恒：今天真是打官司的好日子啊。

刘思妍：没错，恭喜你输掉了离婚官司。

关书恒：你也赢得不算光彩啊。

女律师：你说什么？

刘思妍（劝阻）：别和他计较——关先生，根据法庭的裁决，房子归我了，你什么时候搬出去？

女律师：严格来说，他今天就得搬出去。

刘思妍：不急，搬家还是慢慢来好了，我不喜欢逼人家。

关书恒：最多给我三天，我就搬了。

刘思妍：你借到钱了？

6关书恒家 夜 内

画面闪回，关书恒看网页，看着看着，他厌烦地站起身，开始给朋友打电话借钱。

关书恒：喂，阿亮，在哪个酒吧撩妹呢，我没时间来，赶稿子，对了，你手头上应该宽裕吧，毕竟你是大老板——什么，别人已经找你借钱了，小半年都没还，太没人性了，如果是我，早就还了。

伴随着嘟的一声，电话被挂断，关书恒搔搔头，开始拨另一个号码。

关书恒：喂，老白，能向你借钱吗？

又是嘟的一声，关书恒懊恼地踢翻了椅子。

7法院门口 日 外

刘思妍轻蔑地看着关书恒。

刘思妍：人设已经倒了，还有人借你钱？

关书恒拍拍屁股站起身，走近刘思妍，凑到她耳畔说道。

关书恒：我知道是你做了手脚。

女律师：关书恒，你这种态度分明是在藐视法院。

关书恒：别说得这么严重，我对裁决没有异议，两个争斗不休的人终于可以在法律的名义下握手言和了。

刘思妍：清醒的时候，还觉得你说话挺中肯的。

关书恒：呵呵。

刘思妍：那我先走了，三天后，我来拿钥匙。

关书恒：对了，婚戒你还要吗？那可是我订婚的时候买的。

刘思妍：你要收回去？

关书恒：正好一对，卖起来价钱应该也不低。

女律师：什么人啊。

刘思妍淡淡一笑，从手袋里拿出用透明纸封装起来的婚戒，交给关书恒。

刘思妍：完璧归赵。

关书恒：谢谢。

8关书恒家 日 内

画面叠，刘思妍的婚戒摆在桌子上，关书恒嘴里叼着烟，在烟雾缭绕之中，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他不经意地看了婚戒一眼，微微发怔，将婚戒收进抽屉，和自己的摆在一起。

他的手机铃声响了，来电显示李编辑。他叹了一口气，将手机按静音。

窗外夕阳西斜，橘红色的晚霞装点着天空。关书恒瞪着眼睛，点开58同城的一个租房信息，标题是——市郊环境清幽排屋1400元出租房东本人免押金水电。配图是排屋的实景照片，房间宽敞，窗明几净，并且装修得十分豪华气派。关书恒一脸纳闷。

关书恒：一千四出租排屋，这个房东是不是脑筋秀逗了？

关书恒往下看房东署名——Chris。备注信息是——本人常年居住在国外，有一栋装修豪华的排屋，在环境清幽的市郊，家具摆设大多是祖父辈传下来的老物件。由于长时间没有人住，灰尘、蜘蛛网是免不了的。排屋可以低价出租，价格好商量，押金水电网费等等都免，只要有人帮忙打扫房间，看门护院。

关书恒：说得煞有其事，怎么没有电话号码，只有QQ？

关书恒摇了摇头，开始添加QQ好友，申请马上就通过了，关书恒不由地一阵惊奇。就在他在对话框输入”房东你好“准备问候对方的时候，Chris向他发来视频聊天的请求。

关书恒：视频聊天，你可是在国外，网络不卡吗？

说着，关书恒接受了聊天请求。他还摆弄了一下摄像头，尽量让自己的脸在视频窗口里显得清晰端正。直到他看到对方的窗口只映出一面白墙，疑惑地打字——人呢？

Chris回复——我在。

关书恒：好吧。

关书恒无奈地打字——我可以来看房子吗？

Chris回复——我本人不在国内怎么看房子，你心仪的话就搬来住吧。

关书恒犹豫地打字——我叫关书恒，职业是写小说。

Chris快速回复——我是您的铁杆书迷，您所有的小说我都看过，每每被您的恐怖故事惊吓得睡不着觉，当然我本身就是爱好刺激的人。关先生，我相信总有一天您会成为中国的斯蒂芬·金。

8关书恒家 夜 内

窗外夜色暗沉，关书恒脸泛喜色，兴奋地搓了搓手，发出一个感谢的表情。

视频窗口里的画面出现一段时间的卡顿。之后，Chris开始打字——我认为您的处女作《血色蜜月》最经典出彩，您一定很爱您的妻子。

Chris的评价让关书恒五味杂陈，他敲打着键盘——难道后来的作品没有出彩的吗？

画面再一次卡顿，Chris回复——没有。

关书恒苦笑着打字——让你失望了。

Chris回复——只是暂时的。

关书恒打字——希望有机会我们能见一面，我很想住进你的排屋，但是现在手头上有点拮据，因为我借一个朋友一笔钱，他经济困顿。之后，他故意停顿，将脸部从视频窗口移开，等待Chris回复。

Chris忙回复——房租延后一个月缴付如何？

关书恒惊喜地发送了一个OK的表情，并对着视频窗口拱手答谢。

Chris回复——关先生，作为您的铁杆书迷，我有义务提供一个舒适的创作环境给您，或许在创作上还能给您一些启发。

关书恒在键盘上敲打——我很期待。

画面转为黑底，片名出——移魂公寓。

9公寓 日 外

画面淡入。

排屋门前的车道上停满了搬家的车辆，人们将行李、家具从车上搬下来，一件件搬进门。由于人多拥挤，导致现场混乱，喧闹不断。镜头摇向敞开的实木大门，猩红色的烤漆显得十分惹眼。

关书恒拖着行李箱、挎着黑色背包，眼神惊异地看着这一切。他没办法进门，频频为搬家的人让道，向将来的邻居挥手、打招呼。

关书恒：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住呢，看来是太天真了，可是也没必要安排在同一天搬家吧。

镜头摇过一对大学生模样的情侣，其中的女孩子用日语对男朋友说话。她的名字叫夏目雅子，戴着时尚的淡紫色宽檐帽，长发披肩、容颜姣好。她仰起头，望着阴霾的天空。

雅子：好像要下雨了。

雅子的男朋友叫何斌，卷发、戴着黑框眼镜。两人身上穿着外国语学校的网球服，看起来朝气蓬勃。雅子挽着何斌的手臂，楚楚动人地说。

雅子：何斌君，让搬家师傅们动作快一点。

何斌：好的，（提高声音对搬家工）快一点，马上下雨了。

何斌的话，让现场更混乱不堪。一个脸色黝黑、长相不起眼的男人眼睛直直地盯着雅子，他的名字叫邓辉。从他身旁走过一个扛沙发椅的搬家工，碰碰他的胳膊问道。

搬家工：你是哪个搬家公司的？

邓辉（没好气地）：我就住这里的。

这一幕被关书恒尽收眼底，他若有所思地摩挲下巴。就在这时，一个抱着沉甸甸的大提琴盒子的女人从他面前走过，不小心脚步绊了一下，大提琴盒磕到他的脚上。关书恒哀叫一声，抱住自己的脚，原地跳了三圈。

关书恒惨烈的叫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大家都停下手头的工作，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其中一个挎着单反相机、留络腮胡的男人，不失时机地拍了一张照片。特写镜头下，关书恒脸部表情扭曲，喜感十足。这个男人的名字叫刘皓文，站在他身旁、梳着马尾辫的另一个男人叫叶子岑，他五官精细，衣着光鲜，看到照片以后，禁不住对刘皓文竖起大拇指。

叶子岑：抓拍得可以啊，你是搞摄影的？

刘皓文：没错。

叶子岑：住在这里？

刘皓文：住在这里。

叶子岑：叶子岑，服装设计师，请多指教。

刘皓文：刘皓文，也请多指教。

叶子岑：那个人不是关书恒吗，恐怖小说家，他居然也搬来这里，网上都在疯传他打老婆的视频。

刘皓文：对啊，听说已经离婚了。

10公寓 日 外

关书恒蹲在地上，揉搓着脚尖，抱大提琴的女人叫黎倩，外表端庄，气质淑静，带着歉意询问道。

黎倩：对不起，我实在太大意了，你的脚趾头有没有问题，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关书恒涨红着脸，抬起头，当看到黎倩弯着腰，面对面看着他，眼神中带着关切。他有些恍惚，眨了眨眼睛。画面切1-2场景，站在天台上的付佳莹跟黎倩长得一模一样。

见关书恒只是呆呆地看着她，没有回答，黎倩又问了一遍。

黎倩：先生，我带你去医院做检查吧？

关书恒：应该不碍事。

黎倩：真的吗？

关书恒：我走给你看。

关书恒站直身体，踢了踢脚，并走了几步。黎倩庆幸地拍了拍胸脯。

黎倩：刚才真是——我不知道怎么就晃神了。

关书恒正视黎倩，特写镜头下，她的眼袋明显，眼睛里布满血丝，容颜憔悴。关书恒心领神会地说。

关书恒：也许在这里你可以睡个好觉。

黎倩：希望吧，看来我的失眠真的不是什么秘密。

关书恒：我叫关书恒，以后会住在这里。

黎倩：我也是，我叫黎倩。

关书恒：你是大提琴演奏家吗？

黎倩：我是音乐教师，拉大提琴是我的业余消遣。

关书恒：厉害。

黎倩：以后说不定会吵到你哦。

关书恒：我想住在你隔壁。

听了关书恒的回答，黎倩捋了捋滑落耳鬓的长发，不失礼貌地笑了笑。

11公寓 日 外

镜头摇向邓辉，他还在偷瞄雅子，眼神在对方凹凸有致的曲线上游移，被何斌察觉到，忙掉过头去。何斌咬牙切齿地攥紧拳头，雅子不解地问。

雅子：怎么了？

何斌：雅子，你先进去吧，这里交给我。

雅子：好，何斌君，那我去收拾我们的小屋了。

何斌：嗯。

何斌点了点头，目送着雅子走进排屋。他转身走向邓辉，恶声恶气地警告道。

何斌：别对她有非分之想。

邓辉：你在说什么？

何斌：你自己心知肚明。

邓辉：什么心知肚明，别挡着道，我在搬家。

何斌：你也住在这里？

邓辉：当然。

何斌：哼，早知道就不贪图这里环境清幽搬过来。

邓辉：你也可以不搬啊。

何斌（对搬家工高喊）：叫你们动作快点呢，雨已经下下来了！

邓辉（低声）：神经病。

12客厅 日 内

镜头跟随邓辉穿过大门走进公寓，他捧着台式电脑的机箱，迈着大步。公寓里灯火通明，奢华的水晶吊灯映射出璀璨的光芒，大多数的摆设被遮灰的白布覆盖着，但从轮廓上可以看出是颇有艺术气息的雕像，楼道旁的墙面挂了一排排错落有致的油画，价格不菲。

客厅的沙发是北欧风格，隐约透出贵族的气质。除此之外，还有结合中式风格的红木茶座，日本居家的榻榻米和蒲团，落地窗上悬挂着银制的风铃，发出清脆动听的金属撞击声。

邓辉一脸惊叹地沿着暗红色的地毯走上楼道，他看到一个俏丽的身影在二楼闪过，不由加快脚步。那是雅子的身影。

画面切，当关书恒和黎倩走进公寓的时候，水晶吊灯的灯光忽明忽暗。

黎倩：电压好像不稳定。

关书恒：也可能是某人故意为之。

黎倩：你说什么？

关书恒：其实这里的房东Chris是我的书迷，我是写恐怖小说的，他十分欢迎我住到这里，希望我能写出——你知道就是特别符合他口味的故事。

黎倩：原来是这样。

关书恒：我觉得我可能会让他失望。

黎倩：他不会制造很多恶作剧吧，我胆子很小的。

关书恒：这个……其实也只是我的猜测。

就在这时，之前和邓辉对话过的搬家工提着电工的工具箱走过来，对黎倩礼貌地说。

搬家工：黎小姐，你的东西都已经搬进来了，这灯一直在闪烁，我帮你们检查一下电路吧。

黎倩：谢谢师傅，我会给你们的服务好评的。

关书恒：确实应该给好评，要不然灯一会儿失灵，一会儿失灵，我们住在这里也会有诸多不便。

黎倩：会不会影响到你的创作啊？

关书恒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他看黎倩的眼神有些许温柔。

13客厅 日 内

大门外开始挂起大风，密集的雨点洒落下来。刘皓文和叶子岑拎着大包小包，一脸狼狈地冲进来。两人正好挤在门口，动弹不得。

画外音传来雅子惊恐的尖叫声。众人循着声音，抬起头，二楼的地板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何斌粗暴地撞开刘皓文和叶子岑，冲上楼梯。关书恒和黎倩对视一眼，尾随着何斌冲上去。

留下刘皓文和叶子岑面面相觑。刘皓文抹了把脸上的雨点，端起单反，对叶子岑说道。

刘皓文：突发事件。

叶子岑：赶紧上楼围观。

两人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梯。大门外风雨交加，电闪雷鸣，水晶吊灯兀自闪烁不停。

14雅子房间 日 内

画面切，雅子裸露着上身，用一条床单遮住自己的身体，她又羞又怒地看着邓辉。在她身后的床上摆着一堆萌态可掬的玩偶，例如：蜡笔小新、哆啦A梦、小黄人、樱桃小丸子、Hello Kitty。

邓辉站在虚掩的房门外，一脸尴尬地摆着手，他的眼神还在猥琐地上下瞟着雅子。

邓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个房间是你的。

雅子（日语）：请你出去。

邓辉：你在说什么，是要我关上门吗？

即便这么说着，邓辉却言不由衷地迈步走进房间。雅子又一次发出尖叫，将小黄人径直扔到邓辉脸上。伴随着由远至近的脚步声，邓辉回过头去，看到何斌正怒不可遏地向他冲来。

邓辉：你想干什么，我只是走错房间——

何斌：鬼才信你呢！

何斌挥出一记重拳，邓辉侧身躲过，辩解道。

邓辉：房间门口难道有贴你们的名字吗？

何斌：别为自己争辩，今天你死定了！

说着，何斌将邓辉扑倒在地，双手死死地勒住他的脖子。邓辉被勒得透不过气来，他拼命挣扎，脚后跟猛蹬地板，双手挥舞着，把他的眼镜扯落。雅子急忙穿上衣服，冲过去劝阻何斌。

雅子：何斌君，别生气了，他已经透不过气来了。

邓辉的脸憋成了酱紫色，从他的咽喉深处咯咯咯的绝望声响。何斌不予理会，仍咬着牙，双手如铁钳般合拢。

何斌：我要杀了他！

雅子：别！

15雅子房间 日 内/外

关书恒和黎倩、刘皓文和叶子岑相继跑了上来，当他们看到眼前的一幕，不由地目瞪口呆。

刘皓文端起单反，抓拍下何斌和邓辉的表情，然后摇摇头说。

刘皓文：第一天就势如水火。

叶子岑：要不要过去拉一把？

刘皓文：看那个大学生的样子，说不定连我们都打。

叶子岑：就好像有暴力倾向。

黎倩：同学，放手。

关书恒：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黎倩：对于身边发生的暴力，你都是这样的态度吗？

关书恒：我……

黎倩（对何斌）：放手，我们可以心平气和地解决问题。

一边说着，黎倩趋步向前，伸手拽住何斌的后背。关书恒呆呆地看着，表情黯然地说道。

关书恒：对暴力我只有惶恐的份。

16雅子房间 日 内

何斌大吼一声，把黎倩推开，这一行为瞬间点燃了关书恒的怒火。他喘着粗气，疾步上前，就在他快要逼近何斌的时候，雅子扑了上来，抱住何斌，柔声安抚道。

雅子：何斌君，为了我平息你的怒火吧，你不是一直想和我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吗，在学校里大家都不看好我们，说了毕业之前我们就会分手之类的不好听的话，伯父伯母最初也反对我们在一起，对我的国籍、家庭、身世都很避讳。为了迫使我们分手，把你的生活费也中断了，你还瞒着我去打工，怕我知道了心里有负担。这一切我们都挺过来了，剩下两个月就毕业了，距离幸福生活只差最后一步了，不要放弃好吗，何斌君？

听着雅子的劝说，何斌渐渐控制住了情绪，松开了勒紧邓辉的手。邓辉猛烈咳嗽着，躺在地板上大口地喘气。关书恒瞪了一眼何斌，小心翼翼地将黎倩扶了起来，关切地问。

关书恒：摔得重不重？

黎倩：都快散架了。

关书恒：为人师表可不轻松。

刘皓文和叶子岑见缝插针地走上前，去搀扶邓辉，并说了几句劝解的话。

刘皓文：大家都是第一天搬来，肯定会有误会。

叶子岑：没错，既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就应该多体谅，多包涵。

刘皓文：能住在一起，肯定是有缘。

邓辉：咳咳，我住三楼吧，以后我尽量离得远远的。

叶子岑：你叫什么名字？

邓辉：邓辉。

叶子岑：我叫叶子岑，他叫刘皓文。

刘皓文：你好，以后多指教，看你的电脑挺高级的，配置应该不错。

邓辉：我就喜欢打游戏。

何斌对他们的话置若罔闻，他像一头沉默的野兽，转身下楼。

叶子岑：他怎么了？

雅子捡起何斌掉落的眼镜，用中文耐心地向众人解释。

雅子：你们不用担心，他是有点情绪化，有点暴躁，但都是因为之前的一些压力导致的，他会好起来的。

听了雅子的话，关书恒若有所思，黎倩好奇地问道。

黎倩：你在想什么？

关书恒：狂躁人格，有点像我在创作的小说里的人物。

画面切，公寓外大雨如注，何斌一个人站在雨中，竭力恢复冷静，他全身都被淋湿了，从嘴里时断时续地发出低吼声。两个在门口抽烟躲雨的搬家工眼神惊异地看着他。

17客厅 日 内

关书恒和黎倩肩并肩走到一楼客厅，关书恒斜挎背包，拎起自己的行李箱，黎倩站在他身旁，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关书恒：黎老师，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黎倩：刚才我说话是不是有点盛气凌人？

关书恒（笑）：不是有点，而是相当，不过做老师要有气场，要不然怎么镇得住讲台下几十号人。

黎倩：对不起，我这人有时候很直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关书恒：直来直去的人才好相处，拐弯抹角还要猜来猜去。

黎倩：作家的心理不都是九曲回肠的吗？

关书恒：你说的是婉约派吧，显然我是另一派。

黎倩：呵呵，我觉得你是一个坦然的人。

关书恒：人总是要坦然地面对自己的过去，失败的也好，不光彩的也好，被人唾弃的也好。

黎倩：确实，这样才能走出人生的低谷。

两人相视一笑，就在这时，伴随着电流的兹兹声，画外音传来人轰然倒地的声音。黎倩惊恐地瞪大眼睛。

黎倩：难道是师傅……

关书恒：快去看看。

18书房 日 内

画面切，阴暗的书房，雨水敲打着落地窗，白色窗纱像女人的裙摆在风中飘飞。在一排靠墙摆放的老榆木书架下，搬家工触电倒地，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关书恒和黎倩跑进书房，看到昏厥的搬家工，黎倩震惊得止住脚步。就在这时，一道闪电划过，雷声轰隆，黎倩一阵颤抖，捂住嘴巴，发出低低的尖叫声，她的眼眶里噙满了恐惧的泪水。

关书恒看到她几乎崩溃的表情，忙用肩膀挡住她的视线，避免她看到更多冲击的画面。

关书恒：不知道他是哪里触电的，我们先不要轻举妄动。

黎倩：他这样很危险，我们还是要想办法把他抬出去。

关书恒：我去叫其他人帮忙。

黎倩：嗯。

关书恒：跟我一起走吧。

黎倩：我是不是很胆小？

关书恒：恐惧是正常的心理防卫。

关书恒的话，让黎倩稍觉宽慰，她抹了抹眼泪，跟随关书恒谨慎地往后退步，离开书房。

19公寓 日 外

大雨滂沱，电闪雷鸣，搬家工在众人的搀扶下上了搬家公司的货车，他闭着眼睛，表情痛苦，身体不停地抽搐着。

关书恒和黎倩站在大门口，默默地看着。刘皓文和叶子岑站在他们身后，探头探脑，议论纷纷。

刘皓文：第一天就碰到触电，真不吉利。

刘皓文端起单反，调整焦距，拍下搬家工扭曲的表情。叶子岑在一旁不安地问他。

叶子岑：那个触电源没有找到吗？

刘皓文：谁敢冒然去找，还是叫房东吧。

叶子岑：他人可是在国外。

刘皓文：那就找物业来排查吧，叫个电工来。

黎倩：那个搬家师傅就是电工。

刘皓文、叶子岑：啊？

画外音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众人移转视线，货车正沿着泥泞的路面，缓慢地驶出住宅区。

关书恒（对黎倩）：等那个师傅醒了，可以问问他在哪里触的电。

黎倩：我会问的。

关书恒：在这之前，书房就只能隔离了。

黎倩：好吧，本来我想在那里练习舒曼的《梦幻曲》。

关书恒：我也想看几本精神分析的书，先回去收拾房间吧。

黎倩：我住二楼，你呢？

关书恒：明知故问。

两人默契地一笑，走进公寓里。刘皓文和叶子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刘皓文：他们都住在二楼，我们只能去三楼了。

叶子岑：三楼视野更开阔。

刘皓文笑着点了点头，和叶子岑转身回到公寓。在淅淅沥沥的雨中，猩红色的大门砰的一声关上。

画面淡出。

20关书恒房间 日 内

画面淡入。

关书恒正利索地收拾房间：将一摞书搁在床头柜上，笔记本电脑插上电源、网线，摆在写字桌上；飞利浦的电动牙刷和剃须刀、欧莱雅的洗面奶放在盥洗台；衣服一件件从行李箱里拿出来，有的叠好收进衣柜，有的挂在阳台的折叠晾衣架上。他抱着双手，端详着欧洲进口的奢华衣柜，啧啧称赞。

关书恒：男人的衣柜。

行李箱里还有一罐德国黑啤，他打开单门小冰箱，摆在里面觉得形单影只，于是塞到枕头下面。他蹲在地上，呆呆地望着行李箱里最后两样物件——满是污渍的烟灰缸和近乎枯萎的多肉植物。他摩挲着下巴，思量着，最后拿出多肉，把烟灰缸留在了行李箱里，拉上拉链，推到床底下。

他把多肉端到阳台上，伸出窗外，在天青色的烟雨下淋了淋，然后湿漉漉地摆在写字桌上。他打开台灯，用纸巾擦拭多肉，喃喃地说。

关书恒：为了庆祝乔迁之喜，给你沐浴更衣。

他突然想到什么，从西装裤口袋里掏出两枚婚戒，对着台灯鹅黄色的光芒，照了照，戒指上细碎的钻石熠熠生辉。他把它们挂在多肉纤细的叶片上，就像两根手指各戴着一枚耀眼的戒指。

关书恒：以后你们就是我的缪斯了。

画外音传来大提琴优雅的弦音，关书恒侧着头，聆听隔壁黎倩的演奏，脸上浮现一抹笑容。

21黎倩房间 日 内

黎倩坐在梳妆镜前的木椅上，兀自投入地演奏圣桑的《天鹅》，曲调的柔和深情十分打动人心。

画外音传来隔壁男女做爱的呻吟声。那声音旁若无人，地板也跟着震动起来，令黎倩不由皱起眉头，无法专心致志。她的旋律越拉越乱，越乱越刺耳，她沮丧地放弃了演奏，把大提琴搁在梳妆台上。

她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股莫名的哀伤涌上心头，在眼眶里凝结成泪珠滚滚而下。她惊恐地抹泪，不停地抽纸巾，擦拭脸庞，压抑着从嗓子里发出的呜咽声。

蓦地，从镜子里倒映出一个穿高中校服、满脸血污的男生，他眼神哀怨地站在她身后。黎倩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两人在镜子里对视着。男生邪邪地一笑，突然脸色一变，嚎叫着，向她扑了过来。

伴随着雷声轰鸣，一扇窗户被狂风掀开，黎倩发出一声惊叫，跳了起来，木椅被她撞得倒地。她定睛一看，那个男生已经不见了。

黎倩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画外音依旧是男女的呻吟声，敲打着她的耳膜。她呜咽着，屈膝跪在地板上，神情崩溃。

22雅子房间 日 内

窗门紧闭的房间里，床上的两具年轻的身体正在被单下面疯狂地扭动着，呻吟声此起彼伏。单薄的被单勾勒出他们轮廓分明的线条，隐约还可以看到他们交叠着的、裸露的脚踝。伴随着一声低沉幽长的喘息，何斌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床上，他的额头上挂着细密的汗珠。

雅子从被子里露出半张脸，对何斌扮了个鬼脸。何斌抚摸着她的秀发，眼神里带着爱怜。

何斌（用日语）：雅子，我爱你。

雅子：我也爱你，何斌君，今后请多多关照。

何斌：应该被关照的是我，如果我赚的钱不多，没有好好爱你，或者控制不住情绪乱骂人、打架，你就狠狠地责罚我。

雅子：你的意思是制定家法吗？

何斌：对啊。

雅子：那我们家不是要变封建集中营了。

何斌：爱一个人，我宁可深切地占有。

雅子（抱住何斌）：我也是，但我不会制定责罚的家法，而是用爱，化解所有的问题。

何斌（用日语）：雅子。

雅子（用日语）：何斌君。

就在两人意乱情迷，拥吻在一起的时候，画外音传来砰砰砰上楼的脚步声。雅子羞恼地抬起头，低声对何斌说。

雅子：差点忘了，大家都还没休息呢，我们动静这么大，会不会被听到啊？

何斌：听到就听到。

雅子（吐吐舌头）：我去洗个澡。

何斌：我们一起吧。

雅子：才不要，在这里乖乖地躺着。

何斌：遵命，老婆。

雅子扯动着被单，往身上一卷，光脚下了床。何斌用一只蜡笔小新的玩偶捂住关键部位，目瞪口呆地看着她。雅子对他迷离地一笑。

雅子：等着我回来。

23三楼楼道 日 内

刘皓文和叶子岑各自啃着一个青苹果，往三楼走。刘皓文时不时回头往雅子房间看，叶子岑脸上泛出狡黠的笑容。

叶子岑：刚才你也听到了？

刘皓文：地板都在震，当然听到了，还以为这里的隔音效果很好呢。

叶子岑：显然跟隔音效果没有关系，年轻就是好啊，精力无限。

刘皓文：说的好像自己很苍老一样。

叶子岑：难道不是吗，都已经在奔三的道路上了。

说着，叶子岑停下脚步，在楼梯平台的镜子前，梳理了一下刘海，并端详着自己日渐加深的抬头纹。

刘皓文：你还在奔三，我都奔四了，而且越来越油腻（捋了捋络腮胡）。

叶子岑：那你最好离我远点，我可不想被你传染。

镜头跟随两人走到邓辉门前，从里面传来激烈的枪战声。刘皓文啃了一口苹果，和叶子岑对视一眼，低声说。

刘皓文：里面那位比我们更油腻。

叶子岑：别把我涵盖了啊。

24邓辉房间 日 内

邓辉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屏幕，飞速点击鼠标，将游戏里的对手逐个射杀，手法干净利落。在进入一个漆黑的房间找寻潜伏的对手的时候，他操作出现失误，更换武器时来不及转身，哀叫着，被对手从身后用匕首捅死。

游戏结束，他气愤地把鼠标往桌上一甩，豁然起身，望着墙壁上刚刚张贴的二次元性感美女，舔了舔舌头。

他囫囵吞枣地啃掉了半截火腿肠，然后抽出一叠纸巾，打开AV电影，伴随着AV女优的呻吟声，开始手淫。

他的速度很快，马上就结束了。他喘着粗气，一脸怅然地用纸巾擦手。他扫了一眼手背，发现起了一片红疹。

邓辉：妈的，过敏了，什么狗屁房子！

他把纸巾揉成团，反手向后抛出，准确地抛入垃圾桶。画外音是AV女优用日语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他咧着嘴，露出猥亵的笑容。

画面淡出。

25纪成希诊所 夜 内

画面淡入。

伴随着滴答滴答的计时声，纪成希透过金丝眼镜的镜片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怀表，特写镜头下，上面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三点三十五分。除此之外，他手上还拿着手帕，他感冒了，声音略沙哑，鼻子红肿，时不时需要擤一下鼻涕。

在他面前的黑色真皮躺椅上坐着一个暴躁的男人，他的名字叫谢涵，正不耐烦地拍打着躺椅。

谢涵：这就是你说的催眠，老半天了我还这么精神。

纪成希：确实已经过了很久。

谢涵：这个点我可以去网吧撸一把了。

纪成希：是不是太晚了？

谢涵：哪里晚了，还不到九点。

镜头摇向墙角的实木落地钟，上面显示的时间却是晚上八点二十五分。纪成希擤了擤鼻涕，转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往里面加了一片柠檬，喝了一大口。

纪成希：感冒了要多喝水。

谢涵舔了舔干涸的嘴唇，不满地说。

谢涵：我也渴了。

纪成希：你现在不宜喝水。

谢涵：为什么？

纪成希：因为你还没有醒来。

谢涵：什么……

26谢涵的车 夜 内/外

画面切，伴随着刺耳的喇叭声，谢涵猛地抬起头，迎面看到一辆货车向他驶来，耀眼的车前灯将他的脸映得一片惨白。他忙打方向盘，与货车擦身而过，之后，他踩下刹车。

谢涵打开车门，下了车，由于刚才的惊吓，他气息难平，被冷风一灌，不停地咳嗽起来。他闻到了从自己嘴里翻涌出来的酒气，不由地皱起眉头。

那辆货车就停在不远，紧挨着隔离带。谢涵回过头，神情惊异，他看到纪成希从货车上下来，向他走了过来。冬季的寒夜里，两人都穿着单薄的衣服，纪成希冻得瑟瑟发抖。

纪成希：好冷好冷。

谢涵：怎么会这样？

谢涵粗暴地揪住纪成希的衣领，纪成希对着他接连打了三个喷嚏。

纪成希：我去——你醉酒驾驶，差点引起交通事故。

谢涵：我喝酒了？

纪成希：难道你没有闻到自己身上浓烈的酒味？

纪成希故意在谢涵身上嗅了嗅，然后厌恶地用手帕捂住鼻子。

纪成希：好浓啊，连我这样的重感冒都闻到了。

谢涵：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来到这里？

纪成希：问得好，但其实你应该问你自己。

谢涵：问我自己，我怎么知道？

纪成希：你回想一下，我收费这么贵，一个晚上要两万块，你却来找我，也没有怎么讨价还价，是什么原因？

谢涵：因为……你能让我见到我老婆和女儿，她们已经失踪了十年。

纪成希：没错，去你的后备箱看看吧。

谢涵：后备箱？

纪成希：你要有心理准备。

27谢涵的车 夜 外

谢涵紧张地走向车尾，不停地搓着手，吞咽唾沫。特写镜头下，一滴滴殷红的血从后备箱里溢出，溅落到地面上。纪成希用手帕塞住鼻孔，提醒道。

纪成希：其实打开了，你心里一定不好受。

谢涵：我一定要打开！

纪成希：好吧。

当后备箱打开的那一刻，谢涵发出歇斯底里的叫声。他惊恐地后退，拼命地摇头，眼眶里噙满泪水。镜头顺着他的视线摇向后备箱，里面躺着他的妻子和女儿血迹斑斑的尸体。

谢涵：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纪成希：在一个寒冷的冬夜里，你喝醉酒倒车——

画面闪回，醉醺醺的谢涵上了车，透过后视镜可以看到妻子拉着女儿的小手站在车后。他恍恍惚惚地点火，拉了两次手刹才把手刹拉下，之后毫无察觉地将档位拉到倒车档。伴随着妻子和女儿的惨叫声，他猛然抬起头。

纪成希：唉，你把你挚爱的亲人都撞死了，在心理上你接受不了这个惨烈的现实，所以妄想出老婆女儿失踪。你苦苦找寻十年，找来找去，只是跟内心沉痛的愧疚感捉迷藏。

谢涵：不！

谢涵跪倒在地，抱头痛哭。纪成希走上前，于心不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纪成希：谢涵，差不多了，现在我数321，你就醒来，3、2、1——

纪成希打了一个响指，谢涵仍在哭号，纪成希无奈地摇了摇头。

纪成希：好吧，好吧，看你哭成这样，给你打九五折，九折好了，快点醒来，3、2、1——

28纪成希诊所 夜 内

画面切，伴随着清脆的响指声，谢涵热泪盈眶地睁开眼睛，面对长舒一口气的纪成希。镜头摇向落地钟，上面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三点三十八分。

谢涵：谢谢你，纪医生，我终于可以坦然地面对自己的过去了。

纪成希：看得出来，你会走出人生的低谷的，以后别这么暴躁。

谢涵（盯着落地钟）：刚才我看到的时间……

纪成希：是你潜意识的投影，就像通过镜子看钟表，都是相反的。

谢涵：噢，原来时间过了这么久。

纪成希：对啊，夜宵都过了。

谢涵：我还是得请你喝一杯，街边的龙虾排挡应该还开着。

纪成希：喝酒不能开车哦。

谢涵：可以滴滴打车嘛。

纪成希：说得也是，对了，我刚才说九五折你不会听到了吧？

谢涵：明明是九折，别反悔。

纪成希：哇，还说你不怎么讨价还价。

谢涵：纪医生，谢谢你，你真的是个good man（握手）。

纪成希：那还用说。

谢涵：我这边有个女孩子可以介绍给你。

纪成希：女朋友？

谢涵：病人，她一直失眠抑郁，而且有自杀倾向，去看了很多心理医生都不行，还当着医生的面用剪刀剪断手上的筋脉。

纪成希：带血的铿锵玫瑰啊。

谢涵：人倒还不错，音乐学院毕业的，名字叫付佳莹。

纪成希：付佳莹。

纪成希一边饶有兴趣地念着付佳莹的名字，一边关掉诊所的灯。

画面转为黑底。

29关书恒房间 夜 内/外

画面切，关书恒关掉台灯，站起身，瞅了一眼电脑屏幕，《1/7人格》小说开篇已经完成了，文字密密麻麻。他伸了个懒腰，敲了敲颈椎，端着水杯，打开门往外走。

他在门口正好碰到了同样出门的黎倩，惊喜地打招呼。

关书恒：去外面吗？

黎倩：去倒杯水。

关书恒：我也是，写着写着有点着凉了，喝杯热水暖暖身子。

黎倩：噢，你应该把窗户拉上，外面风雨交加的。

关书恒：这样的氛围才比较适合写恐怖小说。

黎倩：确实。

黎倩对关书恒微微一笑，但她的笑容有点冷寂。关书恒觉察到了，但没有说什么，转身向楼道方向走去。黎倩跟在他身后，经过雅子房间的时候，从里面传来男女格格的欢笑声，她脚步骤停，脸色阴沉。

关书恒：他们是不是有点吵？

黎倩：有一点。

关书恒：我去说一下，别影响你休息。

黎倩：不用，我会自己说的。

30厨房 夜 内

关书恒和黎倩叹为观止地看着高端定制的整体厨房，橱柜、抽油烟机、燃气灶具、洗碗机、微波炉、烤箱应有尽有。关书恒摁了一下抽油烟机的开关，伴随着隆隆的声响，抽油烟机开始运作。黎倩打开烤箱，好奇地往里面看。

关书恒：也许我们可以一起做饭。

黎倩：晚上一般我只吃水果。

关书恒：那早餐呢？

黎倩：燕麦和牛奶。

关书恒：好健康，如果哪天你想换个口味，比如吃煎蛋和香肠，可以找我。

黎倩：好的。

关书恒：中午你肯定是吃学校食堂，那星期六星期天呢？

黎倩：再说了。

黎倩微笑着打开卡萨帝的多门冰箱，从里面拿出矿泉水。关书恒在一旁惊异地看着她。

关书恒：你喜欢喝冰水。

黎倩：嗯，我先走了。

关书恒：晚安。

黎倩：晚安。

黎倩走后，关书恒怅然若失地站着，他突然想到什么，环顾四周，打开橱柜上下找寻。最后，懊恼地垂着头。

关书恒：啥都有，就是没有烧水壶。

他悻悻然地打开冰箱，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两口，冷得直拍胸口。

关书恒：拔凉拔凉的。

31关书恒房间 夜 内

关书恒坐回到写字桌前，左手托腮，凝视着自己写的小说文字。他的右手搁在键盘上，中指指尖刚触及到删除键，又退了回来。他轻叹一口气，望向隔断了自己和黎倩房间的白墙。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冷风时不时地灌进房间，掀起白色窗帘。关书恒打了个喷嚏。

关书恒：怎么写什么来什么？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盒康泰克，水杯里没有水，他把胶囊含在嘴里，艰难地咽了下去。画外音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

32纪成希诊所 日 内

画面切，纪成希正在吃药，听到敲门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喝得太急呛到了，他一边咳嗽，一边说道。

纪成希：咳咳，进来吧。

门推开了，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穿刺绣连衣裙、绣花布鞋的长发女人，时尚复古，气质出众。她脸色白皙，涂的口红是玫红色的，看起来明艳动人，右手腕上缠绕的绷带则更引人注意。

纪成希：你就是付佳莹吧？

付佳莹没有回答，一言不发地站着，眼睛左顾右盼，就是不看纪成希。纪成希耸了耸肩，站起身。

纪成希：我是纪成希，你将要接受咨询的心理医生，这边坐。

付佳莹：刚才在门外听到咳嗽声，还以为里面坐的是一位老医生呢。

纪成希：啊？

付佳莹：所以我就进来了，看到你——我觉得你不太可能治好我。

纪成希：人不可貌相。

付佳莹：我看人很准的。

纪成希：那你还是走吧，如果医生和病人之间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还谈何治疗呢。

付佳莹：OK。

付佳莹点了点头，走到真皮躺椅上坐下，她变换着坐姿，翘起二郎腿，捋了捋裙摆，之后又放下来，把脚后跟从绣花布鞋里抽出，试探地看了纪成希一眼。

纪成希：你怎么舒服怎么来吧。

33纪成希诊所 日 内

纪成希揉揉鼻子，端着笔记本电脑和一杯柠檬水坐在付佳莹面前。付佳莹拿起水杯就要喝，纪成希忙制止。

纪成希：这是我的。

付佳莹：你感冒了？

纪成希：对啊。

付佳莹：也有病。

纪成希：明显是两个不同范畴的病。

付佳莹吐了吐舌头，两人一阵沉默。纪成希叹了一口气，起身给付佳莹倒了一杯白开水，递给她，付佳莹指了指自己的水杯和他的水杯。

付佳莹：加一片柠檬，谢谢。

纪成希加了一片柠檬，坐下来后，面对着付佳莹胜利者一般的笑容。

纪成希：看你笑起来的样子，真不像抑郁症。

付佳莹：那这样呢？

付佳莹瞪着纪成希，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纪成希顿觉寒冷彻骨，猛搓双臂。

纪成希：好瘆人。

付佳莹：呵呵，就像你说的，人不可貌相，在我灿烂的外表下，其实住着一个忧郁的灵魂。

纪成希：可以聊聊你的忧郁吗？

付佳莹：不聊。

纪成希：为什么？

付佳莹：因为我对你不了解。

纪成希：我是你的心理医生啊。

付佳莹：收费这么贵，我还要考虑一下，而且也不知道你有没有两把刷子。

纪成希：那你想怎么样？

付佳莹：催眠我吧，如果你能做到，我就是你的病人了。

纪成希点了点头，从西装裤带里掏出怀表，慢镜头下，表链坠落，发出铿锵的声响。付佳莹瞪大眼睛，兴致盎然地看着。

画面淡出。

34关书恒房间 日 内/外

画面淡入。

伴随着门外的嘈杂声，关书恒睁开眼睛，他的感冒加重了，眼圈发黑，脸色苍白，身体瑟瑟发抖，蜷缩在单薄的毛毯里。他一夜没有关窗，窗外的雨停了，但依旧有冷风吹进来。

刘皓文（画外音）：哇塞，行为艺术啊。

何斌（画外音）：死变态，雅子先别出来。

耳听着门外的动静，关书恒疲惫地坐起身，拍了拍脑门。下床的时候，他的脚有点打颤，脚步踉跄。他披了一件羊毛外套，摇摇晃晃地打开门。

他看到何斌一脸气愤地关上门，从二楼通向三楼的楼梯平台上，传来刘皓文戏谑的声音和他按下快门的咔嚓声。

刘皓文（画外音）：你这身材杠杠的。

关书恒向前走了几步，黎倩正好打开门，两人对视一眼。

黎倩：你感冒严重了？

关书恒：嗯，身体不复当年勇了。

黎倩：吃过药了吗？

关书恒：吃了，晚上睡得挺沉。

黎倩：你应该多睡会儿。

两人往前走到楼梯口，看到叶子岑全身赤裸，躺在一面镜子下，像个婴儿般弓着背熟睡。刘皓文难掩兴奋地拍照。

关书恒（对刘皓文）：喂，你这是侵犯别人隐私，昨天就想跟你说，别端着相机乱拍。

刘皓文：下个月我就要办个人摄影展了，你们也可能上镜，成为我的作品。

关书恒：我一点也不喜欢曝露我自己，相信他也是。

35三楼楼道 日 内

叶子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刘皓文在拍自己，一脸恼怒。

叶子岑：你拍我干什么？

刘皓文：我正好路过，看到你躺在这里，这么大胆地裸露着——

叶子岑一扭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光裸着，一件衣服也没穿，惊惶地爬起来，向三楼跑去。

刘皓文：还以为是心甘情愿地做我的模特，你到底怎么了？

叶子岑没有回答，画外音传来砰的一声，门被撞开，又用力地关上。紧接着，传来邓辉含糊的抗议声。

邓辉（画外音）：大早上的，吵什么，拆房子啊？！

关书恒：他好像梦游了。

刘皓文：梦游？

关书恒：嗯，躺在这里睡一晚上，居然没感冒，这身体是铁打的吧。

刘皓文：光着身子梦游。

关书恒：真是让人羡慕嫉妒。

黎倩：你还是回去躺着吧。

刘皓文：有意思。

刘皓文端着单反，兴冲冲地上了楼。何斌没好气地拉开门，看到叶子岑不在了，对身后的雅子说。

何斌：我要向房东投诉，住的都是什么人。

雅子：何斌君，你答应我要控制情绪的。

黎倩：你们是外国语学校的吗，我们正好顺路，我可以开车载你们。

何斌：不用。

何斌冷傲地关上门，拉着雅子走下楼。雅子满脸歉意，对黎倩点了点头，一边走，一边开导何斌。

雅子：何斌君，大家都是邻居，应该和和睦睦的。

关书恒（对黎倩）：那小子挺欠揍的。

黎倩：像他这个年纪，我比他更欠揍。

关书恒抱着双手，饶有兴趣地看着黎倩。

36纪成希诊所 日 内

画面切，纪成希的怀表像钟摆一样在付佳莹的眼前左右摆动，付佳莹明亮的大眼睛也跟着晃动。她突然索然无味地摇了摇头，对纪成希说道。

付佳莹：晃得眼晕，就是没有睡意。

她拿起柠檬水，呷了一口，抿着嘴，回味着柠檬的酸甜。纪成希把椅子拉到她面前，和她近距离对视着。

纪成希：在我看来，你是一个有趣的人。

付佳莹：王尔德说，这个世界上好看的脸蛋太多，有趣的灵魂太少。所以，我宁可做一个有趣而悲伤的灵魂。

纪成希：王尔德也说过，他喜欢有未来的男人和有过去的女人。

付佳莹：真的假的？

纪成希：当然是真的，到底是什么过去让你变得有趣而悲伤？

付佳莹：我现在被催眠了吗？

纪成希：我承认，你反催眠的能力比一般人强，这应该跟你长期接受心理治疗，练就的超强心智有关。

付佳莹：久病成良医咯。

纪成希：但是，你还是被我催眠了。

付佳莹：什么……

37琴房 日 内

画面切，付佳莹穿着高中时代的校服，坐在琴房里，她的面前是一架雅马哈的黑色钢琴。纪成希推了推眼镜边框，像个严厉的音乐老师，举起教棒，在琴架上敲了敲，大声叱责道。

纪成希：发什么愣，《卡农》这么简单的旋律都弹不顺，今天你不用回家了。

付佳莹：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在这里？

纪成希：事实证明，你已经被催眠了。

付佳莹：怎么会……

纪成希：柠檬片。

付佳莹：柠檬片？

纪成希：我跟你之前咨询过的心理医生有所不同的是，我催眠的方式混合了现代与传统，碰到你这样反叛的病人，我会适当地采用药物进行辅助。

付佳莹：你居然对我下药了！

纪成希：你也没说我不可以用药物催眠啊。

付佳莹：可恶。

纪成希：现在我正儿八经是你的心理医生了吧，（环顾四周）琴房，真是个好地方，《不能说的秘密》这样凄美的爱情故事就诞生在琴房。

付佳莹：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纪成希：你没看过这部电影吗？

付佳莹：没看过，我以前练的不是钢琴，你到底给我用了什么药，这里跟我的记忆完全不同。

纪成希：可能是我的话术有问题。

付佳莹：话术，我还电话推销呢。

纪成希：就是暗示，可能对你的潜意识产生了误导，所以我们来错了地方。

付佳莹：Fuck，快把我弄醒啦！

38关书恒房间 日 内

关书恒的脸上带着笑意，他把自己刚写的小说段落拍照发给了黎倩，配上文字——女主人公有一段不能说的秘密。

他的嘴里含了两片康泰克，仰头咽下去，胶囊卡在喉咙里，他使劲吞咽口水，拍着胸脯，咳嗽了两声。

伴随着微信的提示声，黎倩回复——怎么有点像我？

关书恒微笑着输入文字，发送——可以告诉我你的秘密吗？

黎倩迟疑着，没有回复，关书恒看了一眼康泰克包装盒上的生产日期，表情沮丧。

关书恒：我靠，这药已经过期了，我说怎么越吃越严重。

画外音传来微信的提示声，关书恒忙看手机，黎倩回复——我可不想被你写进小说里。

关书恒苦笑着摇了摇头。

39黎倩办公室 日 内

画面切，黎倩正在看手机，耳边响起两个女老师的对话。

女老师甲（画外音）：你看这视频，知名作家暴打妻子。

女老师乙（画外音）：真不是东西，喝醉酒还逞凶。

女老师甲（画外音）：女人啊太不容易了，除了生孩子、辛苦赚钱，还要成为男人的出气筒。

女老师乙（画外音）：就是，我老公这么打我，我就跟他打离婚官司，把他所有财产要光。

女老师甲（画外音）：这种人绝对有暴力倾向，生人勿进。

女老师乙（画外音）：叫什么名字？

女老师甲（画外音）：关书恒。

听到关书恒三个字，黎倩的手机啪的一声掉在桌子上，两个女老师诧异地回过头，看着她。黎倩脸色暗沉，不好意思地说道。

黎倩：手抖了一下，可以把视频分享给我吗？

40关书恒房间 日 外

关书恒打开房门，他换上了一件连帽的卫衣，手里拿着黑色雨伞。从三楼传来嘈杂的响声，他抬起头，侧着耳朵听。

镜头从楼道摇上三楼，叶子岑正怒不可遏地敲刘皓文的门。

叶子岑：赶紧开门，把早上的照片删了。

刘皓文（画外音）：有什么好删的，我觉得很有艺术气息。

叶子岑：我跟艺术无缘，你要拍拍别人去。

刘皓文（画外音）：昨天我们聊布列松、薇薇安·迈尔，聊得这么尽兴，你说支持我办个人摄影展——

叶子岑：但是我不会支持你的作品，也不会成为你的作品。

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刘皓文猛地拉开门，和叶子岑面对面站着，两人都竭力压制着内心的怒火。

刘皓文：为什么？

叶子岑：因为你从不考虑被摄者的感受，端起相机就拍，就算是他们的隐私也可以践踏。

刘皓文：我在捕捉决定性的瞬间。

叶子岑：是你自以为是的决定性瞬间。

刘皓文：你说什么？

盛怒之下，刘皓文扯住了叶子岑的衣领，两人在走道上推搡，画外音传来激烈的枪战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