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家真传

作者：石舟

电影剧本

1、外景，某市第一中学大门，

中学大门中间的栅栏门关着，只有靠近门卫的一侧小门开着供人出入，小门一侧是门卫室的窗口，进入的人都在门卫的视线中。正值上课时间，校园里静悄悄的，校门也没人进出。这时，有两个人朝大门走来，他们是一对父子，父亲名叫石家宝，55岁，儿子名叫石磨，13岁。父子俩显然是第一次来这个学校，感觉一切都很新奇。他们来到靠近门卫室一侧的小门，正要进入，门卫室走出一个老头来拦住了。老头人称范大爷，65岁。

范大爷：是不是新生报到？

石家宝：（很歉卑地）老哥，我们找人。

范大爷：找什么人？

石家宝：石一桥，他是我侄儿。

石磨:（插话）教体育的。

范大爷：哦，有这个人，那你们在外面等等吧，打了下课铃再进去。

恰在这时铃响了。范大爷退开去。

范大爷：进去吧。

父子俩走进去。

2、内景，教师单身宿舍，白天

石家宝父子俩在房间里到处走走看看，很欣赏的样子。

石家宝：这地方真不赖，你也要好好读书，将来学你哥当个老师。

石磨：我想跟我哥学功夫。

石家宝：咱现在又不开镖局，学功夫有什么用？

石磨：学了功夫，将来能拍电影，当明星。

石家宝：你还想上天呢。

这时，石一桥进来了。石一桥，28岁，很健壮的样子。石一桥两只手里都提着从食堂打来的饭菜。

石一桥：三叔，你们把桌子上的东西拿到床上去一下。

两人赶紧桌子上的书籍等东西拿到另一边的床上，石一桥把饭菜打开来摆在桌子上。

三人开始吃饭。

石一桥：我刚才问了一下教导主任，上是可以，但因为磨儿不在服务区域，需要交赞助费才行。

石家宝：赞助费是多少？

石一桥：2000块。

石家宝：（一惊）我的天，这么多？

石磨：我看算了，我干脆就住在哥这里，跟哥学功夫吧。

石一桥：你这么小，怎么可以不上学呢？

石家宝：算了，还是就去镇中学吧。

石一桥：镇中学其实也不错，（对石磨）磨儿，你别听老家人瞎传，我爹在文革头两年就死了，我跟谁去学功夫？我现在教学生的是国家套路，又不是功夫。你要是去了镇中学，倒是可以问问咱姐，我听说她练过几天。

石磨：咱姐一个女人家，她还会功夫？

石家宝：不要总想着学功夫，现在这社会，一点用也没有。

石一桥：三叔说的对，真的没什么用。

3、外景，石宝庄村街，白天

村口的地方停着有一辆带斗的拖拉机，我们看见石家宝扛着一卷被褥正在往拖拉机的地方赶，身后是提着两个网兜的石磨。有一个人从巷口出来，正好与石家宝相遇。那人叫马忠义，村委主任，60岁。

石家宝在马忠义面前停下来。

石家宝：马主任，这两天挖到铁矿了没有？

马忠义：你送孩子上学啊。

石家宝：我问你挖到铁矿了没有？

马忠义：连铁矿的毛也没挖着，见鬼了。

石家宝：是不是到县里找个专家来看看？

马忠义：你快去送孩子吧，我今天就去县上。

石家宝和石磨朝拖拉机走去。

马忠义：（对石家宝父子的后背喊）老三，你什么时候回来？

石家宝：（没有转身，话外音）我还得给老二坟上烧柱香才能回来，不过也用不了几天。

马忠义：（喊）你走吧，快去快回。

推出片名字幕：石家真传

4、外景，吕梁307国道某段，白天

镜头从逶迤起伏的吕梁山远景渐渐落回一段国道，国道在一座叫上顶山的山下，国道北边的山坡上，出现了相邻的两个村子。有车辆从西往东的第一个村子里进出，似在往外运东西。另一个村子却一辆车也没有。镜头拉近到车辆不远的地方，我们看见了是一些卡车，卡车进村是空车，从村里出来装的是红褐色的铁矿石。

画外音：石宝庄和宋家庄是上顶山下相邻的两个村子，都在307国道北边，从西往东第一个岔路往北进去，是宋家庄，第二个岔路往北进去，是石宝庄。宋家庄有人发现了铁矿，村委去县里办了采矿许可证，轰轰烈烈开采起来。石宝庄人认为，同在上顶山下，既然宋家庄有铁矿，石宝庄也肯定有，也到县里办了采矿许可证，并且根据宋家庄矿口的地形地势，看样学样选个地方挖下去，谁知连个铁矿石的影子也没挖着。后来，村委主任马忠义去县里找来了一位专家，专家在村子周边转了一天，最后的结论是：石宝庄地下没有铁矿。

5、 外景，石宝庄村外一土台上，白天

马忠义一个人蹲在土台上抽旱烟。马忠义望着远处宋家庄有卡车拉着铁矿石往国道上驶去，一脸酸酸的忌妒之色。忽然有人喊他。

石家宝：（画外音）马主任，你在这里看什么啊？

原来，石家宝已来到马忠义身后了。

马忠义扭头看了一眼，又扭回头继续看着宋家庄方向抽旱烟，抽得云遮雾罩。

马忠义：孩子安顿好了？

石家宝：安顿好了。

石家宝也蹲下身，掏出旱烟抽起来。

石家宝也在马忠义旁边蹲下来。

石家宝：怎么样？

马忠义：什么怎么样？

石家宝：专家怎么说？

马忠义：天不扶你，没办法？

石家宝：说什么了？

马忠义：专家说咱村地下没有哪东西。

石家宝：这不可能，宋家庄和咱紧挨着，一样的地形地势，为什么他们有，咱们没有？

马忠义：就是没有。

石家宝：不对，一定是专家看走眼了，咱得另找个专家来看看。

马忠义警醒似的看一眼石家宝。

马忠义：你是说到市里找个专家？

石家宝：对呀，咱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啊。

马忠义：很有道理。

马忠义站起身来，拍打一下身的尘土往村里走去。石家宝也跟上去。

6、外景，石宝庄村口，白天

一辆出租车开进村子，在村委办公室院外停下，早有几个村委干部还有石家宝以及一些看热闹的小孩子等在院外。村委干部分别是：李旺福、马明喜和尹柱子。助手座门打开来，马忠义下车。马明喜把后面的车门打开，钻出来一位城里干部模样的人。这人便是马忠义请来的专家（男，四十多岁）。几个人把专家迎请进院。走在最后面的村委委员李旺福驱赶小孩。

李旺福：（对小孩们）去去去，走远点。

7、外景，石宝庄村，白天

村街上，一些大人孩子站在村街两侧，几个村委干部以及石家宝簇拥着专家从村街上走过。大人们在三三两两的相互议论着什么。

镜头拉近到其中几位，我们听到他们议论的声音——

a：前几天不是请专家看过了吗？怎么又请专家？集体的几个钱折腾不干净他们就不会安心是咋的？

b：懂什么？上回是县里的专家，这回是市里的专家。

c：县里的专家和市里的专家难道还一样？

d：肯定是不一样，市里的肯定水平高些嘛。

e：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能给村里找到矿就是好专家。

8、外景，村外，白天

组合画面：

大家来到村外的山坡上。专家手拿一个小锤子，不时在一些地方敲敲打打一番。村委干部们都紧张看着专家工作。

大家来到往山上很远的地方，仍然是专家在认真工作，村委干部们看着。

如此转换了很多地方。

后来，大家走到一个土台上休息，大家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宋家庄的铁矿口，那里停着一辆汽车，有几个人正在将地上的铁矿往车上装。

专家：那边的村子叫什么来着？

马忠义：宋家庄。

石家宝：对，您看，和咱们村是连着的。

专家：他们采矿多少时间了？

马忠义：有一年多了吧。

专家：他们每天都有卖矿吗？

马忠义：平均下来，每天至少能卖一车。

石家宝：瞎说，昨天就来了两辆车的。

马忠义：我是说平均，有时候一天来三辆车呢，可有时三天也不来一辆车。

石家宝：那种情况是很少的。

专家：他们再采一两个月恐怕就完了。

马忠义：为什么？

石家宝：不会吧？

专家：这一带就他们那个地方有一点矿，而且储量极低。

马忠义：啊，您这么说，咱这边是没希望了？

专家：完全没有希望。

大家一脸沮丧。

李旺福：唉，这样啊。

马明喜：这是咱的命。

尹柱子：宋家庄的好日子都长不了，那咱就更没希望了。

石家宝：（走近一点专家）您是说，咱们今天走过的地方都没有矿？

专家：没有。

石家宝：少一点也没有？比如一车两车的。

专家：没有。

石家宝：两个村子山水相连，人家哪边有铁矿，我们这边就没有，老天不会这么看人下菜吧？

专家：（笑）地球地质是一个系统存在，（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对牛弹琴打住话）——唉，不过说这些你们也不懂。

马忠义：看来，我们想致富，不能靠这个了。

专家：对，绝不能靠这个。

石家宝：（不服地）毛主席说过，要知道梨子的滋味，你得亲口尝一尝。你又没有刨开地下看，怎么就一口咬定我们这边的地下没有铁矿？

马忠义：（瞪一眼石家宝）你懂什么，毛主席说的是梨子，又没有说这个。

另几个村委干部忍不住笑起来。

石家宝：可是道理是一样的啊。

专家：（不悦地）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判断，你们也可以另找专家看看。

马忠义：您别见怪，他是大老粗，口无遮挡。

石家宝：什么大老粗小老粗，我不服！

专家被石家宝的话给说愣了，他看一眼石家宝，摇摇头快步往村里走去。马忠义瞪石家宝一眼，赶紧去追专家。几个村委委员也跟了去。石家宝怒视着大家的背影。

石家宝：什么狗屁专家，老子就不信。

9、 外景，村里村外，白天

组合画面：

石家宝一个人在村街上走，表情很沉重，眉头个拧个结。

石家宝在土台上望着宋家庄的矿口猛抽旱烟。

石家宝很痛苦的样子，仿佛总在自己折磨着自己。

石家宝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回到自家院里，找了一把镐头一把铁锹，然后一个人毅然出村去了。有村人看见了，问他话，他都没理。

村人：石老三，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石家宝没理对方，只顾埋头走路。

石家宝来到山坡上，选定一个地方，动手挖起来。

10、外景，村口耕地，白天

马忠义在用老式犁铧很认真地春耕犁地。

镜头放远，我们看见石家宝很生气地来到地里，他走到马忠义犁铧前面牛，一手把牛给拉住了。

马忠义抬头看见了石家宝。

马忠义：（疑惑地）出什么事了？

石家宝：马忠义，我问你，你到底还是不是村长？

马忠义意会石家宝的来意。

马忠义：家宝，别跟我吵吵了好不好，立春已过，快去侍弄你那十几亩地吧。

石家宝：你怎么能这样啊，靠这点地能致富吗？

马忠义：靠这点地是不能致富，可是不靠这点地你喝西北风啊？

石家宝：你得带领大家去找铁矿啊，我的祖宗。

马忠义：专家的话你没听到吗？咱村没那东西，你去哪挖去？

石家宝：你就信专家的话吗？

马忠义：不信专家的，你告诉我，哪能挖出铁矿来？我现在跟你去挖。

石家宝：你这不是抬扛嘛。

马忠义：你想挖你去挖，我还得靠地吃饭。

马忠义对牛吆喝一声，用鞭子抽一下牛屁股，牛继续往前走去。

石家宝：（站到牛的一边）哪有矿哪没矿你得去挖才知道啊，一镢头也没动你就说没有，你这不是官僚主义嘛。

马忠义：我还就官僚主义了。

石家宝：（边跟着往前走边与马忠义说话）那我问你，我要真的挖出矿来了，怎么办？

马忠义：什么怎么办？

石家宝：就是说，挖出来的矿算是村委的？还是算我自己的？

马忠义：算你自己的。

石家宝：这可是你说的啊。

马忠义：是我说的。

石家宝：你说话要算数啊？

马忠义：姓马的一口唾沫一个钉，你去挖吧，挖出来算你的，村委一分利也不要。

石家宝：好，有你这句话就行。

石家宝走了。

马忠义：（看着石家宝的背影自语）真他妈的一个神经病。

11、外景，村外山坡，白天

石家宝一个人在挖地。村路上有几个人看见了，走过来看石家宝，并与他说话。

村民甲：家宝啊，你这是挖什么呢？

石家宝：（边干边回答）挖金子呢。

村民甲：你在挖铁矿吧？

石家宝：（停下来认真说）是，我在找铁矿。

村民乙：市里的专家不是说咱村地下没那东西吗？

石家宝：专家算个狗屁，他一镐头也没动过，楞说没有，你相信吗？

村民乙：可是你又凭什么说这下面有铁矿？

石家宝：我也没说肯定有，找找看嘛，不动镐怎么能知道呢？

村民丙：你这是大海捞针啊。

石家宝：只要有针，慢慢捞，说不准哪天就捞着了。

村民甲：（对大家）家宝说的有道理，咱也来挖吧。

村民乙：我还是相信专家的，毕竟人家是专家啊。

村民丙：石老三，我想跟着你干。

石家宝：哪就来一块干呗，马主任说，谁挖着算谁的，村委不抽利。

村民甲：好，我去找把镐头。

三人走了。石家宝一个人继续干。

不一会，村民甲领着十几个人来到山坡上。

村民甲：家宝，你看来了这么多人，怎办？

石家宝颇感意外，用手摸着脑袋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村民丁：家宝，有好事不能独享啊。

石家宝：这完全是大海捞针，我心里也没底啊。

村民甲：我想多一双手多一个机会，你说呢？

石家宝：那是那是。

村民丙：家宝，你跟着专家看过，你是不是知道哪个地方有铁矿吧？

石家宝（笑）：瞎说，专家都不知道，我哪知道啊。

村民丙：那你凭什么在这里刨？

石家宝：瞎刨呗，刨出来了算，刨不出来再换个地方刨。

村民丙：一点准头也没有？

石家宝：没有。

村民丙：哪我也在这里刨吧。

石家宝：你要在这里刨，我就换个地去。

村民丙：为什么？

石家宝：没有为什么，就为快点能刨到铁矿呗。

村民戊：家宝说的有道理，大家不能在一个地方刨，要分散开刨，总会有一个地方能刨出来的。

村民已：可是万一有哪个人谁刨出来了，是不是就是他一个人得利，别的人只能看？

石家宝：我看那样不公平。我的想法是不管谁刨出来，那都算是众人的。就像去山上打野猪一样，点来者人头，不管是谁，人人都有份子，你们说这样好不好？

大家纷纷表示同意——

a：这样最好。

b：就照家宝说的办。

c：公平合理。

石家宝：那大家就分散开动手吧。

大家自动分散开，各找一个地方动手挖起来。

山坡上一时间热火朝天。

12、外景，村外山坡，白天

石家宝等人挥汗干活，山坡上被挖开好多口子。

马忠义一脸火气来到山坡，众人有点紧张。

马忠义走到大家中间，大家停下手中的活。

马忠义：你们都想铁矿想疯了是不是？我也想啊，但是市里来的专家考察过，咱们村没有。如果你们硬是不相信，那也等农闲时再来挖好不好？现在立春已过，正当春耕时节，你们全聚在这里胡闹，地也不要种了？年底地里没有收成，你们打算喝西北风啊？——今天我把话撂在这里，现在不是集体化时期，我管不着你们，但你们要想明白，明年春天没饭吃可不要来找我，你们接着挖吧，我走了！

马忠义走了。

大家都有点被马忠义的话说懵了，一时僵住了似的不动也不说话。这样过了片刻，有人开始动摇了。

村民已：主任说的也有道理。

村民丁：也是，万一挖不出铁矿来，地也荒了，那就完蛋了。

村民已：我看还是算了吧。

村民丁：算了吧。

村民丁：（对石家宝）家宝，对不住了，我不干了。

村民已：你们干吧，我也想撤了。

两人扛着家俱走了。有几个人也停下干活，议论起来——

a：还是主任对。

b：是啊，别到时铁矿没见着，庄稼也没种成，两头没赶上。

c：还是先有吃的为要，别的都他娘是假的。

d：差点上了家宝的当。

又有几个也走了，山坡上只剩下三个人，石家宝，村民甲，村民丙。

村民甲：（对石家宝）唉，这些人，立场也太不坚定了。

石家宝：说心里话，我也怕耽搁了大家种地。

村民甲：那你呢？你是不是也不想干了？

石家宝：（坚定地）我不会，我一个人也干。

村民丙：家宝干我就干，怕他娘啥呢。

村民甲：好，就咱三个人干吧。

村民丙：人多嘴杂，挖出矿来分利也麻烦。

三个人继续干。

13、内景，小酒馆，夜

石家宝与村民甲和村民丙在喝酒，村民甲名叫牛四旦，村民丙叫顺义。

牛四旦：石老三，咱就这么定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挖他一年看看，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我就不信找不到矿！

顺义：对，不管别人说什么一定要紧持，那怕老婆离婚也要坚持到底。

石家宝：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只要挖出铁矿来，三两月就能发。

三个人碰杯，酒花飞溅。

三人同声：干！

三个人碰杯时情绪很高亢，但放下酒杯时，语调就稍有不同。

牛四旦：家宝，你说咱不会挖他娘一年下来，连个屌也没挖出来吧？

石家宝：你放心，就是挖出金圪塔来也不会挖出个屌来的。

大家笑。

顺义：这事吧，玄是有点玄，毕竟咱没有钻地底下看过，哪儿有矿哪儿没矿，两眼墨黑什么也不知道。

牛四旦：就凭运气了。

石家宝：什么凭运气，把狗日的能挖的地方都挖个遍，我就不信挖不出铁矿来。

顺义：哪怕一年能挖出一汽车矿来，哪咱也没白干是不？

石家宝：我听专家说过，只要是找着了，最少也能挖百十车的。

牛四旦：那咱就发了。

顺义：满上！

石家宝：满上！

牛四旦：满上！

三人碰杯同声：干！

14、外景，村外山坡，白天

山坡上只有石家宝和顺义在挖矿。

顺义：狗日的牛四旦，昨晚说的好好的，说不来就不来了，真不够意思。

石家宝：毛主席有一句话，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顺义：就剩你我两个人了。

石家宝：你不会也打退堂鼓吧？

顺义：当然不会，就算你打了退堂鼓我也不会。

石家宝：我不打退堂鼓。

顺义：你不打，我就不打。

15、内景，村委办公室，夜

昏暗的电灯光下，马忠义和几个村委委员在打麻将。

马忠义：要说犟，石老三还比不过石老二，那些年石老三在镇上卖豆腐，人家卖两毛，他卖两毛五，当然，也能卖出去，因为他的豆腐质量好过别人。有人要他减价，他说，我再过十年也是这个价。那人人记下了他的话。过了一年，豆子涨价了，市场上豆腐卖到了五毛，石老二再卖两毛五，肯定亏钱，他便也把豆腐价涨到五毛，结果，有人当众质问他，说你不是说再过十年也是两毛五吗？你说话不算数了？石老二被问得哑口无言，立马收摊回家。回家后，把自己关在一个房间里，谁也不开门，后来，人们把门砸开了一看，人早就死了。

李旺福：因为一句狗屁话也不至于就自杀吧？

马忠义：你不懂，石家人以前是开镖局的，开镖局靠什么？靠的就是诚信，一旦失了信用，他们什么事也能做出来。

马明喜：石老三倒也是一个讲诚信的人。

尹柱子：犟驴性格也是石姓人的家风。

李旺福：是这样。

马忠义：还有几个人跟石家宝挖矿？

李旺福：牛四旦和顺义两个人。

马明喜：今天顺义也没去了。

尹柱子：我听说宋家庄他们的铁矿也是自己挖出来的，也没找什么专家。

马明喜：你是不是也动了凡心想与石老三去合伙？

尹柱子：那倒没有，我是说世上有很多事情说不清。没准石老三真能找到铁矿的。

马明喜：要是石老三真的找到铁矿了，哪咱几个的面子就丢大了。

马忠义：咱又不是没有瞎挖过，挖不出来才找专家的嘛。

李旺福：你们说专家的话肯定准吗？

大家一时都有点懵。停了一会，马忠义才又开始说话。

马忠义：前后两位专家互没见面，但做出的结论都一样，还能有错？专家不是算命先生，专家是科学。你们信不信是你们的权利，反正我信。

尹柱子：要是确定没有，何必还让石老三乱挖？把个山坡挖的破破烂烂的。

马忠义：训也训了，骂也骂了，难道还把他绑起来？

李福旺：让他挖也好，万一能挖出来，对全村也是一件好事？

马明喜：石老三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要是他真的挖出矿来，那也与全村没有关系，他会一个人发财，不会交给村委一块铁矿。

李福旺：那也未见的，咱可以多给他点补偿嘛。

马忠义：别瞎嚷嚷了，一块铁矿也挖不出来的，我与专家落实了好几遍呢。

大家不再说话，但显然都有些心不在焉了。

尹柱子：今天我的手气太臭了，不能玩了。

马忠义：哪算了吧。

大家推牌。

16、外景，村中顺义家院外，白天

石家宝来到院外，朝院里喊。

石家宝：喂！顺义！顺义！

顺义从屋里圾拉着鞋走出来，开开院门。

顺义（低着头）：家宝，对不住了，我不能去了。

石家宝：为什么？

顺义：老婆要离婚，你说这……唉，我看还是算了吧。

石家宝没有说话，扭头就走。

17、外景，村街，白天

石家宝心事重重往村外走去。

18、外景，村外山坡，白天

石家宝一个人在挖坑。因为坑挖深了，往外抛土很费力，现实的难处让石家宝意识到如果有一个人在中转环节接着往外抛土，情况要好很多。

石家宝（自语）：狗日的顺义。

石家宝继续挖坑。

石家宝忽然停下动作，意识到了一件事。

石家宝（自语）：打架忘记拳了，为什么不去找自家儿子？

19、外景，村路，白天

石家宝换上没有灰土的衣服走在去往镇上的路上。

20、外景，镇上中学，白天

石老走进镇上的中学。

中学正在上课。石家宝来到一个教室窗外，从窗户上往里窥望。

下课铃响过，学生们从教室涌出来。

学生们有点奇怪地看着石家宝。石磨看见了父亲，朝父亲走来。

石磨：爹，你怎么来学校了。

石家宝一把拉着石磨走到没人的地方。

石家宝：磨儿，爹跟你说个事。

石磨：什么事，你说吧。

石家宝：咱不上学了，跟爹回去吧。

石磨：为什么？

石家宝：爹这不是一直在挖铁矿嘛，挖到深处，土就抛不出来了，中间需要一个接着转抛的人，一个人实在是不行，得两个人。

石磨：不是还有很多人都在挖吗？

石家宝：原来是有，马忠义去了一咋唬一忽悠，都走了。

石磨：你是让我不用上学了？

石家宝：对，上学也是为了赚钱，现在咱有钱赚，还上什么学？

石磨：（想一下）可是我还想上学。

石家宝：（看着远处沉默良久后）这样吧，你先回去帮我一两个月，不管找到找不到铁矿，你再回来接着上，行不？

石磨：那怎么能行呢，回去一两个月，老师把课都讲过去了，我还能跟得上吗？

这时，上课铃响了。

石家宝：想上你就去上吧，你说的也对，上学也不是小事，爹自己想办法吧。

石家宝转身走了，石磨目送着父亲，父亲走了几步，突然不知为什么一个踉跄向前爬去，石磨冲上去扶起父亲。

石磨：爹，咱这么使劲挖铁矿，村委也不支持，要是挖出来了算谁的？

石家宝：马忠义说，谁挖出来算谁的。

石磨：他是这么说的？

石家宝：那你快去上课吧，我回了。

石家宝朝前走去，石磨看着父亲的背影，眼角眨出泪光。

21、外景，一小院，白天

镇上一户盈实人家的小院，很清静祥和。石磨正在跟一女人学习擒拿术。女人是石磨的堂姐，名石红梅，40岁。这是石红梅的家。

两人你来我往练习擒拿术。石红梅先让石磨主动芳攻击自己，石红梅轻松化解，然后再由石红梅攻击石磨，石磨一遍一遍练习化解方法。学完了一招，再开始一招。石红梅见石磨累了，就去拿给他一瓶水。石磨只喝了一口就把水放下。

石磨：姐，再来一招。

石红梅：够了，有这几招够你用了。

石磨：不行，还得学几招。

石红梅：你是不是真要找人打架啊，要是这样，我可不教你了。

石磨：我又没有仇人，和谁打架去？真是的。

石红梅：就算打架也不用这些招式，伤了人怎办？你当还是爷爷他们哪个时代？

石磨：不教算了，说哪么多。

石红梅：（站起身）来，再教你一招。

石磨大喜，很快站起身。

22、外景，镇中学外，白天

几个同学与石磨往校门外走去，一个同学扛着一卷铺盖，另两个同学各提着一个网兜，石磨空着手。大家来到一岔路口时停下来。

石磨:（对大家）好啦，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们回吧。

大家把铺盖卷和网兜交给石磨，石磨扛上铺盖提上网兜向前走去，大家在后面看着。石磨走出数步后，转身身大家挥手告别。

同学：（大声）苟富贵，毋相忘，在外面发达了可别忘了我们。

石磨向前走去。

23、外景，山区公路，白天

公路上偶有来来去去的车辆和行人。石磨扛着行李提着网兜身前走着，脸上有一种豪迈绝决的表情。

24、外景，村外山坡，白天

石磨在帮父亲干活。父亲在深处把土抛到坑口，石磨用铁锹把坑口的土转抛到外面。

石家宝：（画外音）磨儿，缓缓再干，别累着。

石磨：爹，我把合同书写好了，一两天你去找马主任签一下。

石家宝：（画外音）用签哪个东西吗？

石磨：有一句老话，叫“说在纸上，说不在纸下”，一定要签，一定。

石家宝：好，我今晚上就去找他们签。

25、内景，村委办公室，晚上

马忠义和几个村委委员在打麻将。

李旺福：石家宝的儿子石磨回来了，看见了没？

马明喜：父子俩这是要大干了。

尹柱子：听说石磨的学习成绩在班上数一数二。

马忠义：给头犟驴当儿子，可惜孩子了。

尹柱子：主任，你是不是要管管了。

马忠义：管什么？怎么管？

尹柱子：把个山坡都刨烂了。

马明喜：上面也有这个精神，要保护好森林植被，石老三明摆着是破坏植被。

马忠义：植被算个屁，一两年就又长好了。

李旺福：刨吧，刨出铁矿来也是好事一桩。

尹柱子：你想的美，石老三会有哪么好？他刨出矿来，让你来享受？

马明喜：土地是集体的土地，地下的矿也是集体的。

马忠义：瞎说，地下的矿是国家的。

这时，大家听到门外有脚步声。

李旺福：这时候会是谁呢？

门被推开了，大家扭头去看，是石家宝。

石家宝朝牌桌走过来，手里拿着几页稿纸。

马忠义：家宝，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石家宝：是有点事。

马忠义：家宝，手里拿的什么？

石家宝走过来，把稿纸递给马忠义。

马忠义看了一眼，就把稿纸给了李旺福。

马忠义：正好大家在，传看一下吧。

大家开始传看。

石家宝：（解释）说实话，这也是臭小子的意思，非要逼着我与村委签个合同，说要不然他就重回学校上学。

大家都草草地传看完了，把合同转给马忠义。马忠义再很认真地看一遍。

石家宝趁马忠义看着，主动与大家套近乎。

石家宝：谁赢了？

大家都对石家宝都显出一点敌意来，懒于与他搭话。

石家宝:（摸一下牌，无话找话）这是玉石做的牌吧？以前好像都是木的吧？

李旺福：（不冷不热地）看样子是你是刨出铁矿来了吧？

石家宝：那能哪么快呢，牛年马月的事，早着呢？

尹柱子：最深的坑能挖多少米？

石家宝：最深也就十来米吧？

马明喜：照你这么挖下去，有一天把地球都挖穿了。

石家宝：也不是一直往下挖，根据宋家庄的经验，要横着往里挖。

马忠义看完了。

马忠义：（征询地看看三个委员）你们意见如何？

尹柱子：（对马忠义）主任，这合同我不同意签。

马忠义：为什么？

尹柱子：石家宝要是找到铁矿了，当然是好事，卖几车就赚回来了，但如果挖不出来，又没有种地，岂不是害了他？

马明喜：再说，把个好好的山坡也快刨烂了。

李旺福：是的，破坏植被，也不符合上面的要求。

马忠义：（对石家宝）听见了吧，家宝，大家不同意。

石家宝：你们说到害了我，这一点，你们完全不要考虑，我石家三门，一门在城里，二门在镇上，我万一揭不开锅了，也不会麻烦村委，我去找一门二门，谁都不会不管我。还有山坡刨烂了的事，我会把它复原后再栽上树，你们可以放心。

马忠义：家宝，破坏植被的事其实也不什么问题，大家最担心的其实是怕你亏了，你说你揭不开锅了去找大门二门，说实话，这事你不嫌丢人，可我作为村长也怕丢人啊。

李旺福：家宝，我看你还是算了吧，老老实实先种好地再说吧。

尹柱子：是这样，反正我已表态了，不同意。

马明喜：我也反对。

石家宝：（冷笑）哼，我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什么破坏植被，什么怕我亏了，全是假的，以为我真看不出来是吧？你们是怕我真的会挖出矿来，你们是怕我赚了，那时候，你们的脸没地方放了，是不是？

马忠义：石家宝你别太过分好不好？

石家宝：马忠义你是什么东西？合同上写的不就是你放过的屁吗？你是不是也想不认账了？你们不签老子我照样挖，看谁敢拦着我！

石家宝说完转身要走。马忠义喊住了。

马忠义：石家宝，你给我站住。

石家宝站住。马忠义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取出公章，找来一本杂志，把合同放上去，用猛力盖下去，“叭”一声震得大家都吓了一跳。

马忠义：（怒）石家宝，老子今天成全你！

26、外景，山坡窝蓬，白天

山坡上有一个用柴草搭建的一个窝蓬。

字幕：两年后

镜头进入到窝蓬里。窝蓬里有两张用木板临时支起的小床，床上是脏兮兮的被褥铺盖，地上有用石头垒砌的简易灶台，灶台出烟口通向外面，灶台旁边有锅碗瓢盆等。石家宝与儿子石磨正在吃饭。吃的是稀饭窝头。石家宝看上去明显消瘦了很多。石磨则是脏兮兮的，蓬头垢面，不像一个年轻人的样子。

画外音：石家宝为了方便挖铁矿，把村里的房子也当给了一个外来户，他和儿子石磨在山坡上搭起窝蓬住下来，一门心思挖找铁矿。日子如蜗牛爬行，也如离弦之箭，说话间两年过去了，还没有找到铁矿的影子，父子俩都显的十分疲惫，内心也充满焦虑，然而，他们早已退无可退，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石磨：爹，咱村里的房子当期还有多久？

石家宝：我的去痛片放哪里了？当期还有两个月吧。

石磨从床上把去痛片给父亲。

石磨：总吃这东西不好吧？

石家宝：这东西吃上瘾了，不吃他还真不行。

石磨：到期后，咱要是还不上当金，咱家村里的房子就只能抵给耿三毛了是吧？

石家宝：到时候再想办法吧。吃好了没有？吃好了就进坑吧。

石磨：吃好了，走吧。

石家宝：把马灯带上。

石磨：（挥挥拳头，给自己鼓鼓劲）华山一条路，只能坚持到底了。

两人走出窝蓬，却见有个人背着一个袋子向窝蓬走来。两人站住看过去。

两人的视点——马忠义背着袋子来到窝蓬口。

石磨：马主任！

石家宝看着马忠义，没说话。

马忠义把袋子放到窝蓬口。

马忠义：这是我给你父子俩的，与村委没关系。

马忠义转身走了。

石磨:（看着父亲）用不用退给他？

石家宝：提进去吧，中午蒸馍吃。

27、外景，坑口，白天

石家宝提着一盏马灯和石磨往坑口走去。

石磨看到很远地方有两个半大小孩在玩跳格子。

石磨的视点——两个小孩一边玩一边往这边看着。

石家宝：谁家的孩子？

石磨：尹柱子家和马明喜家的。

石家宝：他们也不去上学？

石磨：有一年多时间了，他们总在哪里玩，像两个小特务。

石家宝：特务？

石磨：我想肯定是尹柱子和马明喜指派的。

石家宝：指派他们做什么？

石磨：监视我们嘛。

石家宝：瞎说，小孩子懂个屁？

父子俩钻进了坑口。

28、内景，坑内，白天

父子俩借着马灯灯光走进暗黑的坑洞中。在洞的最深处，呈现在马灯下的除了土，还有一些石头。

石家宝：你来把这些石头搬出去，我再往里边刨刨看。

石磨：石头的顔色再深一点，就怕是铁矿了。

石家宝：别尽想好事。

石家宝往口里塞两粒去痛片，然后开始用镐头往里刨。石磨开始往外搬运石头。

石磨佝着腰搬着石头往外走，他刚到洞口，镐头砍在土石上的嘭嘭声忽然没了，接着就听洞里有哭声，他禁不住一阵紧张，放下石头就往里折回去。

石磨：（画外音）咋啦！爹！

石磨的视点——昏暗的马灯灯光下，石家宝正抱着一块石头在哭泣。

石家宝：（边哭边说）儿子，咱找到铁矿了。

石磨近前一看，果然是紫褐色的铁矿石，不由也激动起来。

石磨：（大声）老天爷开眼了，我们赢了！

父子俩拥抱在一起。

29、外景，村外山坡，白天

石家宝父子俩把一块又一块铁矿石堆放在矿口旁。

全村人老老少少几乎全来到这个地方（妇女孩子们在前面，男人们在后面一点，那些曾经跟着石家宝挖过矿的人则躲在最后面），大家发出一片巨大的唏嘘感叹——

a：苍天不负有心人啊。

b：苦尽甘来，是该有收成的时候了。

c：一车能卖多少钱？

d：一车至少卖百十快吧。

e：哇塞，那十车就是千把块啊。

f：石家祖坟上冒青烟了。

也不乏有怀疑论者议论——

h：是不是真铁矿啊？

i：不会是假的吧？

很快有人反驳——

o：成色和宋家庄的一模一样，怎么会是假的呢？

p：是真的，我认得这东西。

这时，马忠义也来到矿口，人们让开一条路让马忠义走到矿石旁边。马忠义蹲下身拿两块矿石相互砸一下。正好石家宝端着一块矿石走出矿洞。

石家宝：（放下矿石）马主任来了。

马忠义：我听说你出矿了，来看看，不错，真的是铁矿。

石家宝：我也去宋家庄对比过了，是一样的。

马忠义：（眼里闪着泪花）老伙计，看来你对了，好好干。

石家宝：合同算数吧？

马忠义：算数！不过，你如雇佣人，还是要照顾村里人一下。

石家宝：这是当然。

马忠义转身走了。

人们脸上带着各种复杂的表情，有的还在看，有的慢慢散去。

30、外景，307国道石宝庄路口，白天

石磨在往路边的树上钉广告牌，很多孩子们在围观。广告牌上写着：此处往北（巨大的箭头）优质铁矿石

31、外景，铁矿口，白天

铁矿口停一辆卡车，石家宝父子在往车上装铁矿。买家和司机站在旁边。

32、外景，村口，白天

村口，很多人在不同的地方往同一个地方观望。有的爬在墙头上看，有的站到屋顶上看，表情中既有惊诧，又有妒忌。

a：哇，不得了啦，都开始卖铁矿了。

b：这么一车到底能卖多少钱？

c：我看肯定少不了100元。

d：哇，说话间就是一百元，这是在抢钱啊。

33、外景，铁矿口，白天

买家在检查着铁矿的质量。

买家：喂，看清楚了，可别把其他石头也装上去啊。

石家宝：我们姓石的，诚信为本，绝不做那些不堪之事。

买家：你也姓石？

石家宝：什么我也姓石，我就是姓石啊。

买家：镇上也有一家姓石，民国时，都开过镖局，很了不起，你知道吗？

石家宝：（笑）你说的开镖局的，就是我爹。

买家：（有点不相信）你爹？吹牛吧？人家可在镇上还有后人呢。

石家宝：我爷爷死后，镖局垮了，我老大当了八路军，老二和我留住镇上。后来因为粮食缺，老二让我回老家种地，我就回来了。老二一直在镇上，不过老二早就死了。你说的姓石后人是我的侄女儿。

买家：这么说，石守信是你父亲了？

石家宝：你知道我父亲的名号？

买家：县志上都写着呢，你还不知道吧？

石家宝：（笑）怎么会写到县志上呢，你就诳我土老帽吧。

石磨：人家诳你干什么，这事我们老师也说过。

买家：你看看，你儿子都知道，你真是个土老帽。

石磨：村里人也不知道这事。

买家：你父亲的功夫很有名哪，应该你也有功夫吧？

石家宝：我没有。

石磨：我大伯和二伯有，我爹没有。

铁矿装的差不多了。

买家:（对司机）洪师傅，你看差不了吧。

司机：差不多了。

买家：你父子俩谁跟车送矿？

石家宝：（对石磨）磨儿，快去洗把脸，换件衣服。

石磨：好，我这就去。

石磨进到窝蓬里去了。

买家：只顾赚钱，父子俩都成土鳖了。

石家宝：（笑）农村人嘛，都这个样。

镜头转向窝蓬口，石磨出来了，只见他只是洗了洗脸，还是穿着那件脏衣服。

石家宝：（对石磨）不是让你换一件上衣吗？

石磨：（边往装满铁矿的车厢上爬边说）算了吧，那件比这件还要脏。

买家和司机钻进车头。

石家宝：（对石磨）记得去城里看看你哥，再买一件衣服。

车开了。

石磨：知道了。我回来会晚一点，我还想去镇上看看我姐。

石家宝：好，给你姐也买一点东西。

石磨：我知道。

汽车经过村中向国道方向开去，引来很多村人观看。我们看到，风把石磨的长发吹起来，石磨在车上显得十分招摇，很多满是妒意的眼珠子齐刷刷都射向他。

34、外景，村街，白天

汽车顶上石磨移动的视点——村街上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交头接耳地或大惊小怪地认论着什么。

石磨怒视着那些人们渐渐远去。

35、外景，石红梅家小院，白天

石红梅在教石磨擒拿手段。

这时的石磨，头发也理好了，穿着新衣，容光焕发，自信十足。

36、外景，村中一偏僻的石碾，白天

镜头落回到村中较偏僻处的一盘石碾，这里有三个人在鬼头鬼脑地议论着什么。他们是村委委员李旺福、马明喜和尹柱子。看得出来，他们显然是在有意避开马忠义偷偷聚在这里的，三个人都很激动的样子。

马明喜：石老三都卖三车矿了，马主任还是不吭不哈，怎么回事？

李旺福：他红口白牙答应过人家，恐怕是反不过口来了。

尹柱子：关键是石老三有合同在手，怕他也是不好办。

马明喜：有什么不好办的？除非他在里边有利益。

李旺福和尹柱子有一点吃惊，一时无语。

37、外景，村街，白天

石磨在村中张贴招工广告。村人远远地看着，等石磨张贴好走后，大家才一窝蜂地拥过去看，其中有人看着看着就念起来——

a：招工广告，兹因挖矿人手不够，需请3至5名帮手，外乡人——每人每天5元，本村人每人每天7元。特此告知。

念完了就开始议论——

b：都开始雇工了。

c：给点颜料还就开染坊了。

d：别说那些风凉话，人家吃苦受罪时，别人在干什么？

e：7元钱也太少了吧？

h：外乡人才5元呢。

l：石老三算什么？给他打工？

y：有点不好意思。

38、外景，铁矿口，白天

四五个外地民工在往外搬运铁矿。石磨给大家每人发一瓶水喝。

民工甲：这水不扣钱吧？

石磨：不扣不扣，水是白喝。

民工乙：老板好人。

39、内景，村委办公室，白天

马忠义和几个村委委员在打麻将。

大家都似乎在憋着一口气，谁也不说话，只听见哗哗啦啦的麻将声。

马忠义抬头看着大家。

马忠义：怎么都哑了？

没有回应。

马忠义：我知道你们想什么。

李旺福：其实也没想什么。

马忠义：想也是白想。第一，石老三铁矿口，是人家自己挖出来的，三年哪，不是三天，不是三个月，是三年，谁能下上如此功夫？第二，上面的政策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这也没什么说的。第三呢，啊，第三，是什么？

马忠义一时忘了第三，马明喜接上说。

马明喜：我想，你说的第三，是合同吧？也是三年前那天晚上，咱几个正在打磨将，石老三拿着合同进来了┄┄

马忠义：对对对，这也算是一条，石家人把信誉看得比命都重，你动一下合同试试？

尹柱子：哪也不至于吃了个人吧？

李旺福：让一部分人先富，我同意，但有一点石老三做的也不地道。

马忠义：你说什么事？

李旺福：你去矿口看看，石老三雇的什么人？

马忠义：什么人？

李旺福：都是外地人。

马忠义：是真的？

尹柱子：当然是真的。

马忠义离开麻将桌，去到扩音设备的桌子上，打开麦克见。

马忠义：（对着麦克见）喂，石家宝，石家宝，请你来一下村委，（切转）

40、外景，村街，白天

村中喇叭意外响起，吸引很多人驻足。

马忠义：（画外音）石家宝，石家宝，请你来一下村委，（切转）

41、外景，铁矿口，白天

石磨正在与几个民工在码矿石，忽听村中喇叭响起来。

马忠义：（画外音）喂，石家宝，石家宝，请你来一下村委，请你来一下村委，有事和你商量，有事和你商量。

石磨去矿口朝矿洞里喊话。

石磨：爹，你出来一下。

石家宝走出来。

石家宝：什么事？

石磨：马主任叫你去村委。

石家宝：去做什么？

石磨：没说做什么，只说有事和你商量。

石家宝：好，那我去吧。

石家宝往嘴里塞两粒去痛片，往村委走去。

42、内景，村委办公室，白天

马忠义回到麻将桌前。

大家继续洗牌，码牌。

没人说话，气氛很不好。

石家宝推门走进来。

石家宝：主任你叫我？

马忠义：（没回头）哦，对。

石家宝：有什么事吗？

马忠义停下打牌，把石家宝拉到门口远离牌桌的地方。

马忠义：（低声）我说石老三，你怎么雇外地人挖矿？肥水不流外人田，你不懂这个理吗？大家对你有意见啊。

石家宝：（皱眉）村里没人去嘛。

马忠义：你多开两块怎么啦？你不是卖了好几车矿了吗？少这点钱吗？

石家宝：我是想多给，可是多给也没人去啊。

马忠义：是这样吗？

石家宝：是这样，不信，招人广告还在村里贴着呢，上面说的很清楚，外地人5元，本村人7元。

马忠义：哦，要是这样，哪就是他们的问题了，好吧，你走吧，好好干，今年的致富模范就是你了。

石家宝：我不要什么模范不模范的。

马忠义：你去吧，我在打牌，不过，模范还是要当的，这个我说了算。

马忠义去打牌了，石家宝看一眼打牌的人，也走了。

马忠义回到麻将桌。众人看马忠义。

马忠义：你们反映的情况不实。

尹柱子：怎么不实？

马忠义：外地人5元，本村人7元，每人每天多给两元了，村里都没人去，你让人家不顾外地人怎么办？

李旺福：不过，给石老三当雇工大家确实有点拉不下面子。

马忠义：你拉不面子又怎么能怪人家不用你？

大家不再说话了。

43、外景，村街，白天

李旺福和马明喜在回家的路上，村街上的人看见了，有几个人就去追赶。在一个岔路口，李旺福和马明喜分开了，追赶的人就自动分成两拨分别去追。

44、外景，村街，白天

尹柱子被几个村民围着，纷纷与他搭话。

村民甲：尹副主任，村委是不是要收回石老三的矿了？

尹柱子：没有啊，谁说的？

大家——

a：那可是村委集体的土地啊，怎么能让一个人开矿呢？

b：雇的人也都是外地人，好像与咱村里没什么关系了。

尹柱子：（边走边说）回头我会把你们的意见反映一下，不过，你们也可以到村委办公室去直接问问马主任，毕竟他是咱一村之长嘛。

45、外景，铁矿口，白天

铁矿口热火朝天。石家宝进矿里，石磨拦住不他进。有民工表示支持石磨。

石磨：爹，你就在外面码矿吧，里边有我们几个就行。

民工甲：是啊，你年纪大了，就在外面吧，里边有我们呢。

石家宝往嘴里塞两粒去痛片，没有坚持要进坑。

石家宝：好吧，你们小心点。

民工乙：常见您老吃这白片片，是什么药啊。

石家宝：是去痛片，很便宜。

民工乙：您有什么病吗？

石家宝：别看我年纪大，什么病也没有，连感冒都不得，几年也没感冒过一次。

民工乙：哪您吃这片片干什么？

石家宝：就是有点胸脯疼，一吃它就好了。现在成瘾了，离不得了。

民工乙：哦。

46、外景，莜麦地，白天

马忠义在收割莜麦。马明喜来地里找他。马忠义停下。

马忠义：有什么事吗？

马明喜：村里炸开锅了。

马忠义：我知道，都是红眼病害的，炸锅就炸锅吧，炸一阵就好了。

马明喜：也不能这么说。

马忠义：那怎么说？人家多给两块钱你也不去干，要怎样，把卖铁矿的钱都给你？都是些什么人呢，真是的。

马明喜：大家说的也不是没一点道理，矿口占的是村里集体的土地，按道理应该归村委集体开采，至于石家宝找矿的辛苦，谁也不敢昧了良心，卖了矿一五一十补给他就行了，总不能因为你石老三找了矿，那矿就归了你自己，是不是？没这个道理嘛。

马忠义坐下来，掏出旱烟袋抽起来。

马明喜：这话别人也不敢对你说，因为咱一个马字掰不开，我才说的。

马忠义：说实话，我也这样想过，我当时不对石老三说那句话就好了，后来还又签了个合同，你看看，你让我怎么反口？

马明喜：右派都平反，地主富农都摘帽，土地也都承包了，这么大的事都变了？咱们的一个合同就万世不能变了？

马忠义：（想一会忽然说）做人得有原则，我还就不变了！你走吧，天塌下来我一人承担！

马忠义开始继续割莜麦。

马明喜悻悻离去，走远后又回头说了一句话。

马明喜：我是怕你担不起！

马忠义没理马明喜，只顾自己割莜麦。但是他估计到马明喜走远了后，才又停下，坐到捆好的莜麦上，拿出烟斗，点燃了猛抽起来。

47、外景，校园，操场，白天

正是上课时间，整个校园很安静。

操场上，体育老师石一桥（男，25岁）正在带着一班学生上休育课。课的内容是长拳。石一桥边说话边做示范动作。

石一桥：左脚向左上一步，脚尖向斜前方；右腿微屈，成半马步。左臂向上向左格打，拳眼向后，拳与肩同高；右拳收至腰侧，拳心向上。目视左拳。

学生们也学着样子做一遍，然后停下来。

石一桥走进队列中，一个一个纠正大家的姿势。

48、外景，市第三中学大门，白天

中学大门中间的栅栏门关着，只有靠近门卫的一侧小门开着供人出入。正值上课时间，校园里静悄悄的，校门也没人进出。这时，远处走来了一个人，肩上挎着一个黑包，鼓鼓的，走近时，这人正是石磨。石磨快到大门时，一眼看到门卫室的窗口上，门卫大爷（男，60岁）正面朝着大门站在窗口中间。石磨停住步，像是在思考自己如何走进学校里去而不是被拦下，片刻后，他眼前一亮有了办法。他从侧面迂回到门卫室的后墙，从地上捡了块石头，朝着一棵树上扔过去，石头飞到树上，随着刷啦一声，一些叶子被打了下来。声音传到门卫室，范大爷很快从门卫室走出来，遁着响声向里走去。范大爷一走，石磨猴子似的从开着的侧门闪了进去，然后朝范大爷相反的方向不见了。

范大爷没有发现任何情况，只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回来。

49、外景，操场，白天

石一桥正在一个一个纠正学生们的姿势。操场外的远处走来一个人，是石磨。石磨走到操场边没再往前走，而是在台阶上坐下来，观看石一桥教学生们学拳。有的学生都看到了石磨，但石一桥专注地指导学生，并不知道有人在操场边上看着他们。

石一桥到中间给一位女生纠正姿势时，女生对他顺便提醒了一句话。

女生：那个人又来了。

石一桥：哪个人又来了？

旁边的男生抢先说。

男生：石磨，您老家兄弟。

石一桥转身向后看了一眼，没去理会，继续纠正大家动作。

石一桥：大家注意，左拳向前冲出后，要目视前方。

石磨紧皱眉头看得很认真。

不一会儿，下课铃响了。

石一桥退出队伍，喊集合口令。

石一桥：这节课就上到这里。（喊口令）立正——向右看齐——向齐看——稍息——立正——下课！

学生散去。

50、内景，学样饭堂，白天

石一桥和石磨在一张桌子上吃份饭。

石磨：哥，你教学生的是什么拳？

石一桥：铁厂的事办完了？

石磨：哥，我想跟你学点功夫。

石一桥：学功夫干什么？

石磨：村里有人想到矿口找麻烦。

石一桥：（笑）你想打架？

石磨：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饭已吃完，两人闲聊。

石一桥：功夫这东西，可以攻击对手，致对手于死地，但有时候也能把自己害死。你知道我爹是怎么死的吗？

石磨：不知道。

石一桥：战争时期，我爹杀敌无数，战功赫赫，是因为他有功夫，能打，但文革时，我爹被人用木棍生生打死，也是因为他有功夫。

石磨：一定是被人暗害的吧？

石一桥：那时，时兴开批斗会，我爹是在被批斗时当着数百人的面被打死的。（停顿一下，很痛的样子）当时，那些人要我爹低头认罪，我爹自认无罪不肯低头，众人就上去按他的头，但他们按不下去，一点也按不动，那些人就拿木棍照着我爹的头猛击，我爹血流满面，却纹丝不动，那些人打累了，就去一边休息，这时，我爹自己倒下了。

石磨：后来呢？

石一桥：（泪水已从他的面颊上悄然淌下，哽咽着说下去）没有后来了，我爹死了。

石磨也被感染的一脸恼怒。

石磨：你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找他们报仇？

石一桥沉默许久后站起身。

石一桥：走吧，我送你去车站。

51、外景，村委院，白天

村委的门紧闭。里边好像是有村委干部们在开会。村委院里拥进来几十个村民，大家挤在门外或窗口下，似乎在往里窥望着什么。挤不过去的人则在发着小声议论——

a：你们知道吗，石家宝的铁矿口有问题。

b：什么问题？

c：石家宝的矿口与马主任有关系。

d：什么关系？

e：谁知道是什么关系。

h：听说石家宝的矿口有马主任的份子，是暗的。

m：怪不得马主任对石家宝的矿口不吭不哈的。

n：不吭不哈就是有问题。

p：我听说马主任和石家宝都签了合同的。

o：是私相授受吧？

j：完全有可能。

忽然门开了，马忠义走出来，他谁也没理，直接就走出了院子。

人们看见，马忠义往铁矿口走去了。

52、外景，铁矿口，白天

石家宝在码矿石。陆续有人搬着矿从矿口钻出来，放在石家宝面前。

马忠义来到铁矿口。

马忠义（对石家宝挥手）：老三，我跟你商量个事。

石家宝：什么事？

马忠义：借一步说话。

石家宝跟马忠义往离开矿口堆，去到稍远一点的地方。

马忠义：家宝，村里人们的闲话你听到没有？

石家宝：没听到，什么闲话？

马忠义：大家对你一家采矿有意见。

石家宝：能有什么意见？

马忠义：这样吧，村委给你补助3000元，你把矿口交给村委好不好？

石家宝（很震惊）：什么？你说什么？

马忠义：把矿口交给村委吧。

石家宝怒瞪马忠义一眼，扭头就走。

马忠义：石老三你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

石家宝：（怒吼着）别跟我扯！不想听！

马忠义无奈地望着石家宝的背影。

53、外景，村外一土台，白天

马忠义蹲在土台上抽旱烟。浓重的旱烟在他沉重的脸上升腾着。

54、外景，公路，白天

镜头远拍，一辆汽车在公路上行驶着，车顶上坐着一个人。

镜头拉近，车里装的是铁矿，车顶上的是石磨。

石磨在迎风唱歌。

55、外景，石红梅家小院，白天

石红梅在教石磨擒拿术。

56、内景，村委办公室，夜

马忠义与几个村委好像是刚刚议论什么大事，个个表情都很严肃。

马忠义：一切都得支开石老三再说，他年纪大了，脾气又不好。

尹柱子：怎么支？支哪里去？

马忠义：柱子，你还是想办法把他请来村委吧，我和他慢慢谈，估计能谈得通。

马明喜：这样好，矿口只有石磨一个孩子好办。

李旺福：好办？也不好办，他和你大闹起来，难道你能打他？

马忠义：打就不要打，万一不行，你把他先送到镇上派出所，我打电话给朱所长，让朱所长教育他几天。

马明喜：这样最好。

尹柱子：万一石老三不肯离开矿口怎办？

马忠义：你想想办法。

李旺福：石老三雇得哪些外地人怎办？

马忠义：村委给他们结账走人。

李旺福：村委账上怕没钱了。

尹柱子：欠他几天又怎么了？

马忠义：还有别的吗？

大家：没了。

马忠义：散会。

57、外景，矿口，白天

石磨和几个民工从矿洞里往外搬运矿石，石家宝在码矿。

石家宝从衣兜里掏出一盒去痛片，掰出两粒吞口里，再用唾沫咽下去。

尹柱子来到矿口。

尹柱子：（朝正在吞药的石家宝）三哥，干得不错嘛。

石家宝：是柱子啊，好久没见了。

这时，石磨从矿坑口出来了。

石磨：柱子叔，你来啦。

尹柱子：（朝石磨）磨儿长这么壮实，成大后生了啊。

石磨警惕地看着尹柱子。

石家宝：（对尹柱子）柱子你是有什么事吧？

尹柱子：（犹豫一下）啊，我是捎个话的。镇里有领导来村委了，要见见三哥，马主任让我带话给你，让你马上去村委一趟，收拾一下赶紧去吧。

尹柱子说完话，就先走了。

石家宝：（对尹柱子的后背小声说）哼，什么狗屁领导，老子收拾一下也不去。

石磨：（对父亲）爹，这你就不对了，镇里领导要见你，肯定没有什么坏心眼，说不定还会表扬你的，再说，你正好把咱的情况也对他汇报一下，免得他听了村里人的一面之词，对咱不利。

石家宝：阎王好见，小鬼难逃，村里那几个干部早给上好眼药了，还会听信咱的？

石磨：可是你不去说说，那不是更显得咱没理了？

石家宝：噢，这倒也对。可是一会来一辆车，还得装车，要不等装完车再去吧。

石磨：我看着装吧，你去吧，不要让人家等咱。

石家宝走了。

58、外景，村街，白天

马明喜带着五六个民兵来到一赌墙边，用后手指示大家停下。

马明喜越过墙头的视点——石家宝正一个人往村委走去。

马明喜等石家宝走过去了，才指示大家继续往村外走。

马明喜：（向大家解释似的说）咱也不是怕他，是不想与这个倔老汉多嘴。

民兵甲：我是有点怯他。

民兵乙：说不定一会他就返回矿上了。

马明喜：你们不要怕，马主任这不是找他谈嘛。有马主任担着，你们怕什么？

民兵丙：说的也是，有马主任担着，还怕什么？

大家快步往矿口走去。

镜头扫射到，很多屋顶墙头站着很多关心此事的人们。也有一些小孩跟在马明喜等人后面往矿口而去。

59、内景，村委办公室，白天

马忠义坐在一个凳子上抽旱烟。

石家宝推门来，抬头扫一眼屋内，除了马忠义并没有别人。

石家宝：马主任，不是有什么镇里来的领导吗？

马忠义：（奇怪地）什么？谁说有镇里的领导？

石家宝：尹柱子说，镇里有领导来了要见我，让我来。

马忠义：尹柱子瞎说，哪有什么镇里的领导，是我要你来的。

石家宝：狗日的柱子怎么诳我啊！

马忠义：别骂柱子，是我让他叫你来的。

石家宝：你找我有什么事？

马忠义：还是矿口的事。

石家宝：矿口的什么事？

马忠义：兄弟，既然你油盐不进，我也只好霸王硬上弓了。

石家宝：你想怎样？

马忠义：我是全村人选出来的村长，我不能负了他们。

石家宝：那你就是要负我了？

马忠义：负你是一个人，负全村人是1000多人，我得选大头。

60、外景，铁矿口，白天

马明喜领着民兵来到矿口。石磨正在车上指挥人们往一辆车上装矿石。

石磨看见了马明喜等人，似乎已经意识到来者不善，但他早有准备，一点也没有紧张。

石磨装作在忙，故意不睬马明喜等人。

马明喜只好主动出击了。

马明喜：（对车上的石磨）磨儿，你下来。

石磨：（假装友好地）哦，是明喜叔啊。

马明喜：你下来，叔有话对你说。

石磨：（对车上车下正在装矿的人说）大家快点装啊，别让司机等久了。

马明喜：磨儿，你让大家先别装矿。

石磨跳下车，走到马明喜面前。

装矿的人虽然仍在装矿，但也感觉到气氛不对，动作明显迟疑。

石磨：（无视明喜的话对装矿的人严正地重申说）快点装，别让我扣你们的工钱！

马明喜：（不悦）磨儿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不是让你别装了吗？

石磨：（笑）在这里，我是他们的头，你说了不算。

马明喜：我不是告诉你了吗，快给我停下！

石磨：（转身对大家）谁敢给我停下？

马明喜：你这孩子，今天是怎么啦，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石磨：别孩子孩子的，我是大人了，你又不是我爹，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马明喜：那你是真要跟我作对了？

石磨：不是我和你作对，是你和我作对！我好好的在做事，你来添什么乱？

马明喜：石磨，你要真这么不懂事，我也不客气了。（对身边的民兵）看什么看，去把那几个外地人拉一边去。

石磨站在民兵面前。

石磨：谁敢动，我对谁不客气！

民兵甲：（笑）你个乳牙都没长全的小孩子，口气还蛮大。

民兵甲闪开一点石磨伸手要去拉扯抱着矿往车上装一个人，只见石磨飞快地抓住民兵甲伸出的那只手腕，一用力一扭然后再一甩，民兵甲应声倒地，疼痛得咦咦呀呀叫起来。所有人都不免一惊。

马明喜这时也彻底怒了，冲上前一把抓住石磨的领口。

马明喜：（大怒）反了——

一句话还未说完，只见石磨又手握信马明喜的手，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忽然身子背过去，把马明喜从自己身体上飞了过去，重重摔在地上，因为地上有很多铁矿石，马明喜的头部和腿部正好磕在铁矿石上，听得他“妈呀”一声，脑袋上顿时鲜血直流。

所有人都被惊呆了，那几个民兵见状，也不敢再来挑衅石磨了，赶紧去扶架着马明喜回村里去了。

61、内景，村委办公室，白天

石家宝：我平生最狠不守信誉的人，谁不守信誉，我和谁拼命。

马忠义：我知道你们石家人的脾性，拼就拼吧，我认了。

石家宝：好，那你带人来矿口吧，我会拿石头伺候你们。

石家宝说完，扭头要走。

马忠义：（大声）石老三，你给我站住！

石家宝转过身对着马忠义。

马忠义：（忽又放慢语气很缓和地说）兄弟，你现在就对我动手吧，我找一把斧头给你，该砍就砍，该剁就剁，我绝不还手。

马忠义去麻将桌下面取来把斧头，放在石家宝面前。

石家宝：你什么意思？

马忠义：好汉做事好汉当，你的矿口我已派人查封了，你现在就对我动手吧。

石家宝：（很不明白地）什么？你说什么？

马忠义：我说，就在你来的时候，我已经派人去查封你的矿口了。

石家宝：（大惊）你派人去了矿口？

马忠义：是这样。

石家宝：那石磨呢？你把石磨怎么了？

马忠义：我没把石磨怎么样，我让人带他到镇上玩几天就回来。

石家宝这时气极，迅速从地上拿起斧头，向马忠义冲去，但他只冲出半步后，身子突然发痉挛似的摇晃起来，斧头掉在地上，然后像面条一样歪倒在地上。

马忠义：（大惊）石老三！

马忠义扑过去扶石家宝。

石老三：石老三——

63、外景，村街，白天

几个民兵架着马明喜往村委走去。后面跟着一群孩子。

镜头扫到很村民都惊奇地看着马明喜被人架着走路，并发出一阵阵感叹——

a：怎么回事啊？

b：被人打了？

c：谁打的？

d：肯定是石老三打的。

e：石老三疯了吧。

后面跟着的孩子听到大人议论，就纷纷讲真相给大家——

r：不对，是石磨打的。

t：石磨太厉害了。

y：就像电影里演的一样。

64、内景，村委办公室，白天

马忠义扶抱着石家宝，用大拇指掐着石家宝的人中穴。

马忠义：老三！老三！

石家宝慢慢睁开眼睛。

马忠义：（老泪纵横）老三，你不能死啊！

石家宝：（有气无力地）给我两粒去痛片。

马忠义：我去找。

马忠义把石家宝扶到沙发上躺下，自己去办公桌抽屉里找去痛片。

马忠义找到了去痛片，又去水壶中倒水，水壶是空的。

马忠义：（不用水）你稍等，我去外面找水。

石家宝：不用水。

马忠义把去痛片给了石家宝。

这时，民兵扶着马明喜推门走进来。

马忠义见状，不禁一惊。

马忠义：怎么回事？

民兵乙：让石磨打的。

石家宝也被惊得坐了起来。

马明喜看见了石家宝，就冲石家宝大骂起来。

马明喜：好你个狗日的石老三，养的什么狗儿子，简直是六亲不认，二话不说就打，看把我打成什么样了。

石家宝:（不相信地）你瞎说吧，我儿子一个孩子怎么可能打得了你啊？

马明喜：假眉三道，你教了他功夫你还不清楚？

石家宝：老天作证，我不会功夫，我儿子更不会功夫，怎么能打了你？

马忠义见状，不由分说，马上安排民兵去找拖拉机。

马忠义：（对民兵乙）快去找王贵成，让他立马发动拖拉机，开到村口路上，一会送明喜去镇医院。（又对另外的几个民兵）快，你们几个扶明喜也往村口路上去。

大家很快行动。

马明喜还在痛骂石家宝。

马明喜：石老三，我把话撂这里，今天老子要是死了，我会在阎王殿里告你狗日的，把你狗日的也拖下去！

大家架着马明喜走了。

石家宝站起来，跟着大家走出屋子。

65、外景，村委院外，白天

石家宝望着远去的人们。眉头拧个大结。

石家宝一脸狐疑往矿口走去。

66、外景，103国道往石宝庄村的岔路口，白天

岔路口的一棵大树上挂一大广告牌，上写：优质铁矿（大箭头）从此进入。广告牌往前一点，停一辆警车。

一辆客运班车在广告牌旁停下。车门开了，石磨走来来。这时，从警车里出来两位警察。警察来到石磨面前。

警察：喂，小伙子，你就是石磨吧？

石磨抬头看看警察。

石磨：是我。

警察：你被人告发，涉嫌故意伤害罪，跟我们去派出所吧。

石磨：跟你们走可以，但我要声明，我不是故意伤害，我是自卫还击。

警察：好，去派出所说吧。

石磨和警察进入警车。

警车开走了。

67、外景，镇医院外，白天

石家宝提着一网兜水果走进医院。

68、内景，病房，白天

马明喜躺在病床上，头上包扎着白沙布，腿上打着石膏。

石家宝很轻地推开门走进来。

马明喜看见石家宝，脸顿时阴了很多。

石家宝把一网兜水果放在病床旁的小柜上，自己坐到另一张空着的病床上。

石家宝：明喜兄弟，怪我教子无方，对不住了。

马明喜：（冷笑）哼，看我没死，很失望是吧。

石家宝：看你说的。

马明喜：你走吧，一会派出所会来人的，看我怎么收拾你们父子吧。

石家宝：派出所把磨儿抓进去了。

马明喜：我姑爷段志伟是律师，刚才来过，说可以定性为故意伤害罪，小子怕是要吃一两年牢饭了。

石家宝：（若有所思地）吃就吃吧，让他长个记性也好。

马明喜：你想让他坐牢？

石家宝：那有爹想让儿子坐牢的？可是国有国法，不想又能怎样？

马明喜：（沉默一会忽然说）其实也就是我的一句话。

石家宝：什么意思？

马明喜：你把矿口交给村里，我把磨儿的罪免了，好不好？

石家宝神经质地站起来，怒视着马明喜。

石家宝：原来你打的这个主意。

马明喜：各让一步，皆大欢喜。

石家宝：（怒）哪一天真该让磨儿把你摔死才好！

石家宝走了。

马明喜：（朝着石家宝的后背大声地）那就回家等着坐大牢吧！

69、外景，公路，白天

石家宝往前走着，忽然感觉胸肋疼痛，赶紧从衣兜里掏出两粒去痛片塞嘴里。

70、内景，病房，白天

马忠义在马明喜的病房。

马明喜：狗日的石老三疯了，宁可儿子坐牢都不肯让出矿口。

马忠义：这是石姓人的脾气，宁折不弯。

马明喜：只有打官司一条路了。

马忠义：打官司能赢吗？

马明喜：刚才我那个当律师的姑爷来过，我对说起过这事，他说能赢。

马忠义：道理是什么？

马明喜：石家宝没有开采许可证属于非法开采。

马忠义：哦，这一条恐怕就够了。

马明喜：矿口到了村委就不一样了，村委咱有许可证啊。

马忠义：好，那就走法律吧。

马忠义起身向外走去，走出几步又停下来，但没有回头。

马忠义：（画外音）还有一句话，公安怎么处理石磨，就是你的一句话，你给我听好了，石老三就这个儿子，再说他还是个小孩。

马明喜恼怒地看着马忠义的后背，想说什么，却终于没说出来。

马忠义走了。

马明喜怒气未消，忘了自己有伤在身，就那种重重地躺下。但他立刻痛的嘶牙裂嘴大叫起来。

马明喜：哎呀，疼死老子了！

71、内景，法庭，白天

镇法庭。马忠义石家宝分别在原告被告席位就坐，各自的辩护人一起出席。观众席有村委李旺福尹柱子以及若干村民等，还石一桥石红梅等。

法庭所有人都站立，听审判长正在宣读判决结果。

审判长：本院认为，一，原告石宝庄村委于1991年5月5日，合法取得关于本村属地地下铁矿的采矿权，具备开采本村属地地下铁矿的资格以及关于采矿的投招标资格，也具有法律范围内的与村民个人签订合同进行采矿的资格。二，被告石家宝系石宝庄村民，亦有资格与村委建立法律范围内的合同合作。就本案而言，被告在与原告签署合同的同时，亦取得了村委赋予的采矿许可证许可的基本权利。三，本案争议合同系原被告双方真实意思表示，符合法律规定。现在，本院根据中国人民共和国合同法相关规定，判决如下：

第一条，    原告石宝庄村委与石家宝于1992年3月9日共同签订的《关于开采铁矿的合同》依法成立。

第二条，    驳回原告的诉讼请求。

本案受理费100元，已由原告缴纳，不予退回。

原告如不服本判决，可在收到本判决之日的十五日内向本院或上一级人民法院提起上诉。

镜头扫射中，我们发现了石一桥与石红梅的高兴表情，村委李旺福尹柱子等人的沮丧表情。然而，我们还看到石家宝并没有显得太高兴，而是一脸忧郁。

72、外景，拘留所大门外，白天

石家宝、石一桥和石红梅站在大门外。

大门开了，一警察领着石磨走出来。

石一桥石红梅上去分别与石磨拥抱。石家宝在一边看着，很感动的样子。

四个人离开拘留所。

石家宝：（对石磨）磨儿，你去医院看看你明喜叔吧。

石磨不理解地看着父亲。

石一桥：人家没有指控你，不然你也出不来的。

石红梅：是啊，应该去看看。

石磨一听脸色大变。

石磨：算了，我还是回拘留所吧。

石磨转身就往拘留所里冲，石一桥一把从后背把他抱住。

石磨：（大声怒吼）好汉做事好汉当！我不要你们向他求情！

石一桥：好好好，不看就不看。

石红梅：没看出来，脾气蛮大哦。

73、内景，石红梅家客厅，白天

石红梅和大家围坐在沙发上，石红梅的爱人忙前忙后，又是沏茶又是上水果，热情地招待大家。石家宝好像一直在想心思，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石红梅：（对石家宝）三叔，您怎么了，是不是还在想看明喜的事？

石一桥：他蓄谋强封矿口在先，再说，咱已经给他出了医疗费，还要怎样？

石家宝：不是这个事。

石磨：那是什么事？

大家一起看着石家宝。

石家宝从衣兜里掏出去痛片，往嘴里吞两粒，石红梅赶紧把一杯水递上去。

石一桥：回头一定要上市医院查一查，不能总吃去痛片。

石磨：他都成瘾了，不吃也不行。

石家宝：我想对你们说件事。

大家：说吧，什么事？

石家宝：我想把矿口交回给村委。

大家都吃了一惊，不知如何回应。停了大约一分钟，石磨开口了。

石磨：不行，我不同意。

石一桥石红梅了一致支持石磨。

石一桥：三叔，这是为什么啊？刚才还不是为了争取采矿权打官司嘛，怎么现在又要拱手送人家？您这是唱得哪出啊？

石红梅：是啊，不然打官司干什么？直接给人家不就得了？

石家宝沉默着。大家定定地看着他。

74、外景，矿口，白天

一大群成年村民在矿口忙碌。有的有坑里挖矿，有的往外运矿，年纪大点的就在外面码矿，大家情绪高涨，热火朝天。

我们听到很多人的议论声——

a：石家宝真是咱村里的福星，没有他，哪能找到铁矿。

b：石家宝比专家都厉害，县里市里的专家都判了的死刑，石家宝硬给反过来了。

c：石磨也是好孩子，没有石磨，靠他老子一个人，说不定到现在也找不到矿在哪里。

d：石磨毕竟是有点文化的人啊。

e：奇怪的是，这小家伙哪来哪么好的功夫，愣把五六个大人打得人仰马翻。

h：是家传，人家骨子里就有哪股气势。

n：简直是石守信再世。

画外音：石家父子把矿口交给了村委集体，他们与全村人的矛盾也一下子就擐转了，刚刚还在诅咒石家父子如何如何不是人，发誓要与石家父子血战到底，忽然就360度大转弯，恨不能把这父子俩捧成神仙吹上天去。这人啊，改变态度怎么会如此神速？

74、外景，村外一土台，傍晚

暮色升起，远处残阳如血。

马忠义和石家宝蹲在土台上抽旱烟。

马忠义：改天我陪你去大医院看看病吧。

石家宝：算了，也一把年纪了，活多少是个够？

马忠义：就靠去痛片顶着，也不叫个事啊。

石家宝：没事。

马忠义：你就是一头犟驴。

75、内景，市拳击训练室，白天

训练室很大，内有很多拳击训练设施，后墙上悬挂着巨幅标语：凝神静气，刻苦训练，为国争光

室内有很多人在训练，我们看到石磨也在其中，镜头对着他时，他还特意走到镜头面前，微笑着给了我们一个很美又很夸张的动作。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