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

时间：某时。地点：城市近郊某墓地。元宝形外观的两座墓一左一右排列着，各有一块方形墓碑分别矗立在墓正中，左边墓旁矗立一三角亭。背景墙是一张张阴森狰狞的笑脸。远方可见一亮点。人物：黑衣人甲（躺在左侧墓前）、白衣人一（躺在三角亭前。围着一条白色围巾，围巾局部有点点红花）、黑衣人乙（躺在右侧墓前）。

 

黑衣人甲  （由左侧墓前坐起）我还活着，我的心长眠那一刻我是完整的，现在我还是完整的。（站起）我不管将来我属于哪里。（左右看了看）前面的恐惧好像钉住了我的双腿。（走到亭前）还好有一个。（向白衣人吼道）起来吧！

白衣人一  （站起）我梦见在玻璃海上弹琴，翡翠城堡里充满荣耀的光。

黑衣人甲  你应该听我讲讲我那些辉煌的历史。

白衣人一  我已经不完整了。我还活着吗？前面的路要把我引到哪里呢？

黑衣人甲  跟我走吧！没坏处的。

白衣人一  向那耀眼的亮光走吧。（跟在黑衣人甲身后走。两个人走到另一个墓前停下）

黑衣人甲  兄弟，醒一醒！（稍顿）看这么多钱，赶紧来抢呀！（稍顿，看白衣人一）我们走我们的吧！

白衣人一  还是一起走吧！

黑衣人甲  那你来！

白衣人一  （蹲下）醒醒，快醒醒！要赶路啦！（稍顿）醒醒！

黑衣人乙  （慢慢坐起）这是哪儿？

白衣人一  一起走吧！

黑衣人乙  （站起，跟在黑衣人甲和白衣人一后面）我是完整的，我还活着，我那些可炫耀的过去会不会把我带到可怕的将来呢？（三人由右侧下）

序幕  幕落。

 

第一幕

幕启。时间：高考前，三月，初春，清晨约六点。地点：北方某城市，城中矗立星星点点的高楼，郊外，三角亭，白桦林。人物：陈平舒——男，19岁，英俊、高个子，身材匀称，穿白色外套、灰裤子、白鞋。汪之鋡——男，19岁，中等个子，体型偏胖，穿蓝色外套、蓝裤子、蓝鞋。卞民婴——女，19岁，面白，体型偏瘦，穿浅红色外套、深红色裤子、棕红色鞋。布景：正中位置有一三角亭，亭子木柱红漆部分脱落，露出斑驳的黑色底纹，亭内两侧各放置一条石凳，石凳间放置一圆石桌。亭后面是一小教堂，十字架高耸着。三角亭两侧各有一排白桦林，屹立像威严的士兵，枝杈上一点点淡绿。浓雾。陈平舒闭目斜靠着亭内的木柱。卞民婴轻步走来，坐在陈平舒旁边。

 

卞民婴  （轻唱）我愿是一只小燕，天天飞到你的身边，迎着微微的暖风，带给你无限的春天，啦、、、啦、、、

陈平舒  嗯！（舒展双臂，睁开眼睛）你来啦。（站起，卞民婴也站起）

卞民婴  怎么睡着啦？别着凉喽！

陈平舒  （用手指敲敲头）熬夜了。风一吹，挺暖和的，眼皮一沉就睡着了。

卞民婴  最后决定考那个学校了？我是通不过这座独木桥了。

陈平舒  谁都有机会。（拿起随身的书包，掏出一笔记本出来）给你，这可是牺牲我几个晚上整理出来的，应该能用上。

卞民婴  （接过笔记，看了看，放到石桌上）哎，我真的还有机会吗？

陈平舒  当然有，只要刻苦备考，肯定有机会的。（双手扶着卞民婴的肩头）你要相信我们的未来是多彩的。

卞民婴  未来？我的未来是单调的灰色。（头转向另一方向）

陈平舒  不会的。画笔在我们手上，我们会一起——一起画出你想要的多彩世界。你说是吧？！这笔记你看看，我再好好帮你辅导一下。共同进步。

卞民婴  真的要是那样，多好！

陈平舒  只要你去想，你去做。

卞民婴  志愿想好了吗？

陈平舒  历史系。

卞民婴  历史？你那样高的成绩，应该报金融、经济那些收入高的科目才对，怎么？

陈平舒  （一只手抚摸着亭柱）就是很想去研究法国大革命。一想到历史上有一段为了共同目标，大家不断探索，一起奋进，那样轰轰烈烈的历史，我的血就沸腾了。

卞民婴  不是一时头脑发热吧？（手摸了一下陈平舒的额头）

陈平舒  （笑）怎么会呢！我清醒着呢。

卞民婴  （笑）你作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

陈平舒  你也要早定目标，我们一起努力！

卞民婴  好。

陈平舒  一起成功！

卞民婴  要是我没考上，真不知道接下来会不会一团糟。我们之间可能就——

陈平舒  （从书包中拿出一条白色围巾）送给你。本来想送你条红的，你喜欢那种，可惜只有这条白的了。

卞民婴  （接过围巾）我喜欢，这个颜色也不错，刚好开春围上。

陈平舒  先不要围！（将围巾塞进卞民婴的衣兜）我们立个约吧！

卞民婴  什么？

陈平舒  等你高考成功了，或是、、、只要以后你觉得幸福。到那时我再把它变成红色，再给你围上，魔法噢！

卞民婴  我不相信，你根本不会魔术。好，说定了。

陈平舒  到时保证让你刮目相看。一起跑会儿步吧！

卞民婴  你跑吧。我看你跑。

陈平舒  好，一会儿我就回来。（跑开。雾渐渐薄了。卞民婴伫立望着陈平舒远去的身影。汪之鋡上）

汪之鋡  这么早，等谁呢？

卞民婴  （转身，略吃惊）汪之鋡，早呀，我来晨练的。你这是？

汪之鋡  （坐）我就没有你活得这么滋润了，也想早恋来着，可不巧昨晚熬了一个通宵。哈——（张大嘴巴，打了一个哈欠）

卞民婴  你也在抓紧复习呢？

汪之鋡  对。我也得抓紧呀。在家，一个人没劲，就到网吧大家一起抓紧啦。哈——（张大嘴巴，又打了一个哈欠）

卞民婴  （略有怒气）你早点回去吧，一会儿就上课了！

汪之鋡  别忙吗！跟我也聊聊呗。（拿起石桌上的笔记）这是什么？

卞民婴  陈平舒的笔记。你应该也能用到，等我看完了再借给你。

汪之鋡  （轻蔑地笑笑，将笔记甩在石桌上，转而一本正经地看着卞民婴）我挺为你担心的。

卞民婴  什么？

汪之鋡  要是没考上大学，你有好的出路吗？（双腿叠放，翘起二郎腿并且一只腿不断轻抖）

卞民婴  没有。

汪之鋡  高考无非是一场智力游戏，不要太认真。（拿起笔记又放下）大学毕业了，还得找工作，还不是就那样，没有好成绩又没钱——难道你不想有别的更好的出路吗？

卞民婴  什么出路？

汪之鋡  看你怎么选择了。（稍顿）这样努力无非是想成为人上人，通过个人奋斗一定行吗？出身在哪儿摆着呢。很多人一辈子面对的都是里三层外三层那些无形的枷锁。无奈呀。

卞民婴  有些道理。不过也没的选择呀？

汪之鋡  你不同。你的生活不应该是灰暗的，应该是美丽多彩的。（卞民婴苦笑）

汪之鋡  只要你跟我好，离开那个穷小子。别看成绩差，我们可以一起出国，接受一流教育，以后生活得会很自由，可以——

卞民婴  你疯了。

汪之鋡  只要你肯，都会是事实。

卞民婴  你怎么可以这样炫耀？

汪之鋡  不是炫耀，是在讲事实。这是只有我才能给你的承诺。你跟我在一起，才能拥有特权，才能自由地过上想过的生活。

卞民婴  我不想要。

汪之鋡  （突然上前抓住卞民婴的手）我真的喜欢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给你买最美最贵的围巾。

卞民婴  （抽动自己的手）你放手。

汪之鋡  他无非是个穷小子，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有。我喜欢你。（伸出脖子强吻卞民婴）

卞民婴  松开我。（将头压低扭向一侧。陈平舒从一侧慢跑过来，稍停，立即快跑了上去，挥起拳头打在汪之鋡后背。汪之鋡踉跄了几步，倒在地上，很快爬起，表情痛苦。卞民婴挪了两步接近陈平舒）

汪之鋡  （手指着陈平舒）敢打我，你活腻了。

陈平舒  你干嘛胡来？人家不愿意。

汪之鋡  不愿意？我愿意，我在追求我的爱情。

陈平舒  你有感受到别人吗？

汪之鋡  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可有可无的东西。

陈平舒  你！（伸出手臂向前，汪之鋡后退两步）

卞民婴  好啦。汪之鋡，你赶紧走吧。

陈平舒  你不要太张狂。

汪之鋡  我有张狂的资本，你呢？别搞不清自己的状况，我不是怕你。

卞民婴  汪之鋡！

汪之鋡  我想要的早晚会是我的。（下）

陈平舒  怎么能这样高高在上？

卞民婴  他一直都这样？

陈平舒  （扶着卞民婴的肩膀）吓到你吧？

卞民婴  有点。

陈平舒  没事，我在呢。

卞民婴  我担心你刚才有点小暴力，毕竟都是同学，还是要和睦相处。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

陈平舒  他很少和别人发生交集。

卞民婴  一个自由人。

陈平舒  算是吧。老妈在国外做买卖，老爸整天除了开会就是应酬。老师看他都眉开眼笑的。属于三不管，成绩再差也不要紧。还是班干部，三好生。他和我们不一样。

卞民婴  不一样啊！

陈平舒  （略顿）既然是同学，“同”字在前，也不知道这同在哪里。（步出亭子。卞民婴随后也步出亭子）要是三个人能坐在亭子里谈未来，谈理想，该有多好！

卞民婴  你还相信，你常对我说的那句话吗？人之所为不在其身，而在其志！

陈平舒  相信。

卞民婴  可是这种坚持太难了。

陈平舒  坚持会成就一种美！（远处响起教堂的钟声）我只是感叹：同一个坐标轴上的两点，为何会有完全不同的人生轨迹呢？！

第一幕  幕落。

 

第一幕  幕后

人物：（按行走的前后顺序）黑衣人甲、白衣人一、黑衣人乙

 

黑衣人乙  路太不好走了。前头那样远！

黑衣人甲  挺顺畅的嘛！我的过去，现在包括将来的轨迹都是这样值得夸耀满足的。就是现在要是能背上一个大包裹，还有身上挂上很多口袋，那就太好了。

白衣人一  （回头对黑衣人乙）你就想着我们骑着一匹匹白色骏马驰骋在崇山峻岭之间，还有我们的笑脸挂在月空当中。这样就不害怕了。

黑衣人甲  净是些幻想。

 

第二幕

幕启。时间：第一幕之后第五年，初夏，上午约九时。地点：陈平舒家中。人物：陈平舒、卞民婴、陈平舒母、卞民婴姨、张姨、陈平旭、小女孩。布景：房屋格局是一房一厅，光线略暗，以黑色和白色为主色调，厅内一侧卫生间、厨房，厅内及房内各放置一张床，房内放置中等尺寸电视、电扇、沙发。窗户开放。

 

陈平舒  我只请了小半天假，礼服改天再说吧，再多逛逛之后再定吧。对不起——房是租的，车没几辆，仪式又这么简单。婚礼有点简朴了。

卞民婴  （苦笑）将来会怎样？

陈平舒  我们一起努力，争取早点有属于我们自己的家。会培养一个优秀的孩子，会和父母生活得很融洽。

卞民婴  没有了吗？

陈平舒  还有？我想不到了。

卞民婴  还有很多，就是——就是没有一样儿是属于我们的。

陈平舒  对不起。我已经尽力了。

卞民婴  你会很累。我们——我们分手吧。

陈平舒  为什么？我不累。明天可以用双手去创造。

卞民婴  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你一直爱着我，即使有优秀的女同学追求你，你还是无怨无悔地在我身边。可是现在，我——我选择离开你。

陈平舒  对我，难道公平吗？

卞民婴  因为—

陈平舒  是汪之鋡？今年他一从国外回来，就费劲心思拆开咱们俩。难道我们这么多年的真情，还赶不上他短短这一年的虚情假义吗？我这份真情在你的心里就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吗？

卞民婴  不是这样的。我爱你，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为了你，你的家人，为了我，我的家人，我们应该分开。

陈平舒  他们听到这个消息会很难过。

卞民婴  请原谅我吧！

陈平舒  大家尊重你的选择。但是你该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

卞民婴  因为——，不说吧。（门执拗一声开了。陈平舒母、卞民婴姨、张姨走了进来）

陈平舒母  到了，就这儿。

卞民婴姨  （喘着粗气）总算到了。这么高层楼，连个电梯都没有，腿都走直了。

张姨  确实累。

卞民婴姨  （用手敲着腿）民婴也在。

卞民婴  姨，你怎么来了？（陈平舒、卞民婴都笑着，起身）

陈平舒母  他姨、张姨快坐！（陈平舒转身沏茶）

张姨  孩子别忙乎了，我们坐一会儿就走。

陈平舒  （端着茶转身回来）多坐会儿。（卞民婴姨用手掌聚成一个扇状，向脸上来回扇着风）

陈平舒母  屋子小。（把电扇挪近卞民婴姨）她姨，这样凉快点。

卞民婴姨  这才夏天刚出头就这么热。（四周打量着）还是这小屋，没变。

张姨  她姨，来过？

卞民婴姨  我可不得来。我看看谁给我这宝贝侄女气受没。

陈平舒母  那不能，哪能给小婴子气受。能娶到这么好的儿媳妇是我们家福气。

张姨  嗯，挺般配。你这儿子真高大帅气。

陈平舒  （红脸）没有。

卞民婴姨  （一摆手）还有个小的呢，那才叫帅呢。

张姨  怎么没看到？

陈平舒母  那个不知道上哪疯去了，那个可不像这个省心。

卞民婴姨  这日子过得还是这样。（拿起茶水杯，呷了一小口茶）

张姨  大家都看到了，以前她姨没少帮着老陈。

陈平舒母  那是她姨人心肠热，当年——（话语被打断）

卞民婴姨  （放下水杯）可别提当年了，要不是我有点小权，哪能呀。（陈平舒母表情不自然）

卞民婴  也是阿姨人好，我姨才肯帮忙。

卞民婴姨  我可不想让这侄女嫁个人家，穷得叮当响。当年那阵子，我就看出来了，他俩粘一块儿了，拆不散了。

张姨  婚礼都准备妥当了吗？

陈平舒  还差很多东西，还得多跑跑。（把茶端到张姨面前）姨，喝茶。

卞民婴  是啊，货比三家吗。

张姨  可真得多逛逛。现在结个婚可真够人呛，铺张浪费外加上闹腾。现在干啥都得要钱。

陈平舒母  拼命干一辈子就给自己挖个坑，到头来自己再跳进去算完事儿。

陈平舒  妈，别那么悲观，不还有我们这些年轻的吗？

卞民婴姨  （双腿叠放，翘起二郎腿）不也有过得好的吗！你看人家老汪家，那过的叫啥日子！

陈平舒  老汪家？

陈平舒母  汪厂长家。

张姨  现在都是富得流油，然后一拍屁股走人。

卞民婴姨  人家那也是有脑瓜儿。我们以前做了七、八年老邻居了，人家这些年做买卖都做到国外去了。

张姨  要是咱们也有来钱的道儿，那不还都一样。

卞民婴姨  （板着脸，竖眉）可不能说这话。人家当年，对咱们这些老姐妹可不错，就拿老陈来说吧，没下岗，我求的谁？求的人家，都看在我这老邻居份儿上。（陈平舒母脸红）

陈平舒  是汪之鋡他爸？

卞民婴  我们和他儿子都是高中同学。

张姨  越说越近乎。（略顿）咋没看见你家那口子？

陈平舒母  有时揽活儿干干。

张姨  都这么大岁数啦，可悠着点。

陈平舒母  最近他还老念叨着眼神不行，在外头做的又是焊工，火花那么一闪眼睛就一痛。习惯了都。

卞民婴姨  都啥年代啦，还这么小气，该查得去查。

陈平舒母  等忙完陈平舒结婚这当子事儿。

陈平舒  我们的事可以往后拖拖。

陈平舒母  哪能拖。

张姨  一看这俩孩子就好，不像现在有些个年轻人不稳当，还有结婚当天跟别人跑的呢！

陈平舒母  他们不能。

卞民婴姨  （撇着嘴）眼下这正常。（陈平舒母脸上怒气。窗外突然下起大雨，白茫茫一片，冷风吹进屋里。陈平舒和卞民婴一起上前关上窗户）

卞民婴姨  一会儿雨停就走吧！不然赶上中午，公交就挤了。

张姨  你家陈平舒收入挺高的吧？

陈平舒母  那高？不高。

卞民婴姨  （淡淡地说）现在的大学生本来就是白菜价。（陈平舒卞民婴返身坐下）

陈平舒母  （低头）混日子吧。

张姨  老天爷自有他的安排。

卞民婴姨  （撇着嘴）人穷可能连媳妇都娶不到，有钱才能讨到好老婆。

陈平舒  不怕有钱，可不该就这样觉得高人一等呀。

张姨  现在一有钱，心气儿是高啦。

卞民婴姨  （板着脸）人家富不也是通过勤奋得来的吗！？

张姨  哪有几个富的全靠脑门儿上的汗珠子的！？

卞民婴姨  雨停了，走吧！

陈平舒母  不急，好不容易来一趟。

张姨  这回认认门，改天再来。

陈平舒母  我也出去一会儿，（看陈平舒和卞民婴）你们俩在家吧。（陈平舒母、卞民婴姨、张姨下。陈平舒、卞民婴送三人下后返身坐下，都低着头，沉默）

陈平舒  好安静。

卞民婴  能听到心跳的声音。（沉默，窗外雨后一段彩虹出现）

卞民婴  时间过得真慢。

陈平舒  这些年的时光就快得多了。（沉默）

卞民婴  社会一直都在单调地变啊！

陈平舒  （望窗外彩虹）一起画出多彩世界的约定僵死了。（门开了，陈平舒母进来两步，站在门口）

陈平舒母  平舒，要是来陌生电话，别接，你叔佰姑妈她家你那个哥这个月结婚。现在哪儿都要钱。另外把中午菜热热，晚上吃。

陈平舒  噢。（陈平舒母下。两人沉默。门开了。陈平旭走了进来，手捧一大束红玫瑰，径直走到床边，将花束放到床上，走到镜子前，从衣兜里掏出一把小木梳，梳理着油光的头发，哼着小曲儿）

陈平舒  哪来这么多花？

卞民婴  这花给谁的？

陈平旭  嫂子，还用问，女朋友呗。

卞民婴  女朋友？那个？

陈平舒  他不知道又上哪儿潇洒去了。

卞民婴  是不是又碰到漂亮的了？说说看，哪儿的？

陈平旭  你们都认识。

陈平舒  认识？谁呀？还挺神秘的。（三人目光相聚）

卞民婴  谁呀！

陈平旭  奚颖梦。

陈平舒  奚颖梦？

卞民婴  就是那个一直追你，你怎么都看不上眼的那个奚颖梦？怎么你改主意啦？

陈平旭  从前我那是考验她。现在不同了，我发现只有我才是最适合她的。

陈平舒  以前你说，她不适合你，现在你说，你最适合她。这三百六十度的弯转得太快。

卞民婴  怎么回事？

陈平旭  没其他的，就是喜欢呗。

陈平舒  你可得真心对人家好。

陈平旭  放心吧。你们婚礼准备得怎样啦？

陈平舒  还那样呗，能怎样。

陈平旭  哥，这回你不用愁了。奚颖梦买奖券中了大奖，我保准给你们办个风风光光的婚礼。

卞民婴  我们怎么能要人家的钱。

陈平旭  没事，她的钱就是我的钱。

陈平舒  你不是看上人家有钱了，才转弯这么快吧？

陈平旭  我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这个家。苦了这么多年，我受够了！

陈平舒  因为穷、因为苦，你就……？难道金钱就这样成了你感情的方向盘？！这样会让人看不起的。

陈平旭  大家都是这样的，谁会看不起？看不起就看不起吧，反正我活得实实在在就行。（略顿）现在别人活得越来越滋润了，我们还没有，凭什么呀？难道不可以走捷径早点开始享受吗？

陈平舒  哥懂你。但是哥想说的是，只有靠咱们这双手，才能安心地去享受。

卞民婴  又争起来啦。你们俩，都对。（沉默。门开了。陈平舒父和邻家小女孩走了进来。邻家小女孩背着一个小书包）

陈平舒父  快进来，这孩子放学早，爸妈不知道去哪儿啦，就在外面这么傻等着。（帮助邻家小女孩解开书包，放在床上）来，咱们放这儿。

邻家小姑娘  婴姐姐，平舒哥哥。

陈平舒父  民婴也在。

卞民婴  叔叔好。

陈平旭  怎么不和我打招呼？

邻家小女孩  不和你打招呼。

陈平旭  哎，你个小屁孩。

邻家小女孩  这么漂亮的花，真好看！（走到花前面，伸出小手想摘一朵）

陈平旭  谁叫你乱动。（小女孩缩回手，躲到一边）

陈平舒父  这哪来的花？

陈平舒  平旭买的。

陈平舒父  这几天上哪去了？

陈平旭  在同事家了。（陈平舒父指着电视机）

陈平舒父  小婴，你帮忙把电视打开吧。（摸小女孩头）去看电视吧。（卞民婴拉着小女孩手，去另一侧开电视）

陈平舒父  这又是看上谁啦？

陈平旭  没看上谁。（走到床边，拿起花束）晚饭不用等我了。（下）

陈平舒  去哪儿？

陈平舒父  由他去吧！咳，咳、、、（一阵咳嗽）

卞民婴  叔叔，去医院看看吧！

陈平舒父  没事，老毛病了。我这身子骨儿结实着呢，最近就是这眼睛不大得劲儿。

陈平舒  医院有个同学，我都跟他打好招呼了。

陈平舒父  咳，咳。你们婚礼准备怎样啦？

陈平舒  都准备好了。

陈平舒父  那就好。小婴，让你受委屈了，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婚礼，还弄得这么节俭。

卞民婴  叔叔，都挺好的。

陈平舒父  你代我向你妈解释解释，让她别挑理。

卞民婴  哪能，不能，叔叔。

陈平舒父  你妈不容易，一个人把你拉扯这么大，身体又不好。不简单呀！

卞民婴  现在不是好多了嘛。

陈平舒父  你爸过世早，你就把我当你亲爸爸吧。这就是你家。

卞民婴  （眼睛湿润）谢谢爸！

陈平舒父  陈平舒，你可得好好待小婴。

陈平舒  （低头）爸，放心吧。

陈平舒父  我放心。（电视正在播放动画片《美食总动员》）

小米  我厌倦偷窃，我要创造东西。我要对这个世界有一点贡献。

……

柯柏  并非任何人都能成为伟大的艺术家，但是伟大艺术家可能来自任何地方。现今在食神餐厅掌厨的天才出身之低微，令人难以想象。

……

陈平舒父  （站起 ）好了，我还得回工地去，就是抽空回来看看你们婚礼准备怎么样了。晚饭不用等我，工地上吃，我晚点回来。

卞民婴  叔叔，您多注意身体！

陈平舒父  好。

陈平舒  什么时候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陈平舒父  以后再说吧。我走了。（下。沉默。电视改为播放动画片《OZ国历险记》）

狮子  像我这么强壮的动物，被那么小的野鼠救了生命。

稻草人、机器人  黄色大道，找到了呀。

陶乐斯  走，走快一点！过了那条路，翡翠王国只要直走就可以啦。

稻草人、狮子、机器人  快点——走——快到了——

陶乐斯  等等我嘛！

卞民婴  要是我说出分手原因，你别——

陈平舒  不用说了，（略顿）知道啦。（卞民婴略吃惊看着陈平舒）

卞民婴  是我不好。

陈平舒  我们在一起，会很辛苦。是我，对不住你。

卞民婴  不要这样说。

陈平舒  难道可以增加爱的砝码吗？

卞民婴  爱难道不更需要自由自在吗？

陈平舒  难道有钱有势就可以挤占别人的空间吗？

卞民婴  小人物难道不更需要安于现状吗？

陈平舒  难道这种失衡会维持长久吗？

卞民婴  或许不会，或许会吧！如今大家只知道活在眼下了。

陈平舒  以后要是受什么委屈了，就再回来。

卞民婴  我知道。

陈平舒  我会祝福你的，还有你们。（略顿）你要记住我这里有一份爱，留给你的。

卞民婴  不要这样。你就没有一点愤怒，对我？

陈平舒  只有祝福啦！

卞民婴  该忘记的还是忘记吧！我走了。

邻家小女孩  姐姐你要去哪儿？是不是平舒哥哥欺负你啦？我让他给你道歉。（走到陈平舒跟前）平舒哥哥，好平舒哥哥，你给姐姐道个谦吧！（邻家小女孩拽着陈平舒的衣角）

陈平舒  都是哥哥不好，让姐姐生气了。

卞民婴  没有，都是、、、（哽咽。一只手捂着嘴，准备离去，邻家小女孩拽住卞民婴的衣角。陈平舒呆坐着。卞民婴挣脱开邻家小女孩，快跑着下。邻家小女孩走到陈平舒面前，用小手敲打着陈平舒的手臂）

邻家小女孩  好哥哥，好哥哥。（用手使劲拉陈平舒的衣角向门口，但没拽动。陈平舒一动不动，双眼凝视着地面）

陈平舒  难道我真的错了？错了吗？没有。（略顿）难道一切都变了？变了吗？没有。难道这就是结局？怎么能对我这样不公平呢？为什么？（动画片《OZ国历险记》继续播放着）

陶乐斯  翡翠王国耶！

稻草人  终于来到了。

狮子  实在太美了呀！

……

陶乐斯  真是好美丽的地方喔！

稻草人  这就是翡翠王国的街道！

狮子  真是四通八达啊！

第二幕  幕落。

 

第二幕  幕后

人物：黑衣人甲、黑衣人乙。

 

黑衣人乙  我的过去要把我的将来带去哪里？怎么还少了一位？

黑衣人甲  你管它将来去哪里。那个做梦掉队了。

黑衣人乙  多一个人就少一份可怕，多一份安慰。

黑衣人甲  做梦更可怕。

 

第三幕

幕启。时间：第二幕之后第二年，盛夏，正午。地点：郊区一歌舞厅内。人物：陈平舒、奚颖梦（陈平旭未婚妻）、卞民婴母。布景：正方形客厅，光线略暗淡，客厅正中一长条形沙发，四周白墙，两侧明亮窗户，正中墙上挂着一幅油画，画远景是一排整齐的白桦林，近景是十几个男女青年微笑着并肩走着。卞民婴母拿着拖布来回拖着地面。奚颖梦上。

奚颖梦  阿姨，午饭吃过了吗？

卞民婴母  （回过头微笑）吃过了，外边热吧？

奚颖梦  还是咱们这儿好。（过来抢拖布）让我来。

卞民婴母  可不行呀，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奚颖梦  没事，这本来就是大伙儿的事儿。我也有份儿。（拿起拖布拖起地面来）

卞民婴母  还是让我来吧，也没啥活儿。（要拿过拖布）

奚颖梦  姨，您坐会儿。活不多就好，我生怕累到您。

卞民婴母  不累，不累。（转身坐到沙发上）我寻思着问你，你这儿能挣钱吗？

奚颖梦  （抬起头，笑着）这个店不是想挣钱来着。

卞民婴母  我怎么看来这儿的都不像是有钱的？

奚颖梦  是啊，来这儿的大部分都是没工作，生活比较困难的年轻人。这儿的服务可是免费的。

卞民婴母  免费？

奚颖梦  唱呀，跳呀，免费。一些吃的也免费。您一定要问，那钱从哪儿来的？

卞民婴母  是啊，哪儿来的？

奚颖梦  之前我买彩票中了奖，大部分捐出去了。这个地方连同这片景区原本是一个老商人投资建的。他过世后，他的儿女为了实现老人家的心愿就把它交给我们经营并且提供资金，整个景区也都免费了。（略顿）老人的想法是：布天下芳。

卞民婴母  那要是有钱人来这儿，收费吗？

奚颖梦  也不收费。有钱人来咱们这儿的不多，可能有钱了就不想和那些没钱的掺和了。

卞民婴母  孩子，不赚钱，你这儿不是白忙活了？

奚颖梦  不白忙活。这样我可充实了。

卞民婴母  真过意不去，我在这儿给你添负担了。

奚颖梦  姨，您别过意不去。毕竟我和民婴是好朋友。忘了问了，姨，听说民婴，是不是最近，（略顿）还好吧？

卞民婴母  （表情不自然，回避奚颖梦的眼神）好，还好。

奚颖梦  那就好。

卞民婴母  都好。那，我去别的房间打扫。（下）

奚颖梦  好。（陈平舒上）

奚颖梦  平舒大哥，你怎么来啦？

陈平舒  平旭跟我说你开了一家娱乐场所。正好有事麻烦你。

奚颖梦  大哥，说麻烦就见外了。坐下说吧！（两人坐）

陈平舒  是这样，我们单位想周末聚聚会。我这个联络员先来这儿探探路——定个房，可以吧？

奚颖梦  当然可以啦。我来安排就是啦，保你满意。

陈平舒  （四下张望）平旭跟我说这儿的服务对象，工作人员，管理模式都和别的地方不一样，比较特别。

奚颖梦  目前这个店规模还不大，希望以后把它做大做强。

陈平舒  你怎么会有开这样一个店的想法呢？

奚颖梦  为了一个梦。

陈平舒  一个梦？

奚颖梦  很多年前的事儿啦。（沉默）

奚颖梦  我梦见高高山岭中间有一排鲜艳的“红领巾”背着小书包去上学。半山腰的白色云雾在和这排“红领巾”并行跳着前进的舞蹈。

陈平舒  好像幅画。

奚颖梦  我还梦到一排青年人手拉着手，肩并着肩，迈着自信的步伐向我走来。他们微笑着，有男有女，小伙子穿着整洁的衬衫，姑娘们的连衣裙在微风中像水波一样摆动。他们的身后是一排笔直的白桦林，太齐了，像一排威武的士兵。

陈平舒  （回头看了看墙）就是这幅画吧？

奚颖梦  对。

陈平舒  把梦变成现实了。

奚颖梦  梦到大声地哭，一醒来，自己脸上还真有泪花儿。

陈平舒  有梦，去做出来，真幸福！

奚颖梦  人总得作些能实实在在感到幸福的事儿吧。我讨厌让权、钱牵着鼻子走的生活。

陈平舒  对，我不想通过个人的奋斗仅仅就是为了变成富人，那样我人生的意义就在于少了个穷人同时多了个富人而已。不过，说实话，我们已经习惯了通过竞争使自己最大获利，去成为高人一等的人。有的时候甚至不择手段、堂而皇之。

奚颖梦  大哥，你说到我心里了。

陈平舒  在两种境界间会有挣扎，有的时候迷茫到了烦躁的程度，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奚颖梦  我们需要的是坚持，再坚持。

陈平舒  对，坚持。（沉默）

陈平舒  你和平旭怎样啦？

奚颖梦  挺好的。我们想过段时间结婚。

陈平舒  他是我的弟弟，但是我要提醒你，他有的时候作出的选择可能出于金钱。

奚颖梦  以前我穷的时候，我们不在一起，后来我富了，我们在一起了，现在我又穷了，我们仍在一起。现在平旭不是以前的平旭了，大哥，还得感谢你这个介绍人呢？

陈平舒  我怎么成了介绍人了？

奚颖梦  几年前，一次坐公交车，有一个乘客没有一块车票钱。（稍顿）

陈平舒  讲讲。

奚颖梦  这个乘客没有一块车票钱，司机一路上数落她。还没到目的地，司机就推推嚷嚷地要强行把她拽下车，这个时候你上前付了一块钱才解了围。

陈平舒  噢，对。她是个中年妇女，还是个残疾人。多无奈的事，活得多无奈的人呀！

奚颖梦  这就是差距呀！（稍顿）当时大哥你在座位上手里攥着一块钱，表情从开始的矛盾，到后来果断站出来解围，我都看到了。然后你令大家意外的是，你竟然向司机道了个歉。

陈平舒  “对不起，带她到她想去的地方吧！”

奚颖梦  “应该，大家都是一样的！”那个司机一下子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了，后来向那位女乘客道了歉。

陈平舒  他也是人，也会因为别人的宽容而感到悔过。

奚颖梦  后来你到我饭店吃饭，我一下就认出了你，和你认识后才接触的平旭，还有民婴。你知道现在谁在这儿呢吗？

陈平舒  谁呀？

奚颖梦  民婴母。

陈平舒  你当初不是和民婴关系不太好吗？怎么，阿姨会在这儿？

奚颖梦  大哥，这你就不了解我了，阿姨生活还是不太好，需要帮助，所以我就自然伸出手来了，而不会顾忌到其他。不能单单对那些爱自己的人好，是吧！？

陈平舒  大家要都像你这样想这样做，画里的梦就是现实啦！

奚颖梦  你知道民婴的消息吗？

陈平舒  我已经有两年没见到她了。

奚颖梦  听说，是听说哦。她过得不好。

陈平舒  怎么会呢？

奚颖梦  真的。（沉默）

陈平舒  今天天气挺闷的。

奚颖梦  是有些闷。（沉默。卞民婴母上）

陈平舒  姨。（站起）

卞民婴母  （吃惊）陈平舒。

奚颖梦  姨，你们坐下聊。（将卞民婴母拉到座位上）我那边还有事。（下。陈平舒坐）

陈平舒  姨，您怎么在这儿？

卞民婴母  颖梦这孩子叫我来帮忙，也没帮上啥忙，倒添了不少麻烦，钱还不少给。

陈平舒  您，身体还好吧？

卞民婴母  一些老毛病了。还是平舒最好，还惦记着我。（拉过陈平舒的手）让我看看。（四下打量陈平舒）嗯，瘦了。要是小婴和你在一块儿，该多好。

陈平舒  对不住您。

卞民婴母  结婚了没？一晃儿都两年啦。卞民婴从打结婚那天起就没断地吵呀、闹呀，如今……，（声音哽咽，略顿）没法子！她是个孝顺的孩子，怎么就这命呀！？我这辈子，哎！（低头）

陈平舒  （声音哽咽，略顿）两年啦。

卞民婴母  我也该猜到你结婚了。

陈平舒  还没有。姨。

卞民婴母  没有，真的？也该考虑考虑这事儿了。（沉默）要是还有机会，你和小婴能到一块儿。那该有多好。

陈平舒  （低头）是我对不起民婴，我太迟钝啦。

卞民婴母  不怪你，是我这当妈的拖累了她。

陈平舒  是我不好。让您失望了。她也是想让您早点过上好日子。毕竟，人家汪家不是一般的人家

卞民婴母  自个儿过自个儿的日子，咱们也不稀罕别人的接济。（略顿）俺过得还这么穷，对不起社会！

陈平舒  真没想到，会是这样。

卞民婴母  我没什么奢望。就是想着你们都能平平安安的，在一起过着简单的日子，这比啥都强。

陈平舒  都怪我不够积极。

卞民婴母  你这孩子，真好！

陈平舒  姨，我还有事，不多待了，改天我再来看您。

卞民婴母  这就走啦？

陈平舒  您多保重。

卞民婴母  有空就来！

陈平舒  好。我走啦。

卞民婴母  走吧！（陈平舒下。卞民婴母站起）

第三幕  幕落。

 

第三幕  幕后

人物：黑衣人甲、白衣人一、黑衣人乙。

 

黑衣人乙  会不会有荆棘来刺？会不会有蝎子用毒钩来蛰？会不会疼痛到来咬自己的舌头？完整的身体遭殃了!

黑衣人乙  真是杞人忧天。

白衣人一  我真的看见了，高高山岭之间鲜艳的“红领巾”跳着前进的舞蹈，一排排青年人手拉手穿过笔直的白桦林。

黑衣人甲  你再这样想还得落后，别拖我们的后腿！

黑衣人乙  身体是完整的又有什么用呢？心已经死了。

白衣人一  （转过身看黑衣人乙的眼睛）你的眼睛有光明，心怎么会死呢？

黑衣人乙  前方的光明真的照到了我，但它太遥远！

白衣人一  毕竟它存在。那不是梦！（从高处飘下黄色的冥币）

黑衣人甲  （弯腰去捡拾冥币，白衣人和黑衣人继续前行）要是能有个大口袋就好了。

黑衣人乙  过去不该那样，真的不该呀！

黑衣人甲  （双手攥满冥币）你们别走呀！我得排头，给你们带路。

 

第四幕

幕启。时间：第三幕之后又一年，初秋，午后。地点：汪之鋡家中。人物：陈平舒、汪之鋡、卞民婴、陈平舒领导、汪之鋡父、汪之鋡母、卞民婴姨、秘书、王姐、女客甲、女客乙。汪之鋡母、女客甲、女客乙穿着时尚、考究。布景：正中一长方形客厅，客厅一侧两个房间，两房间之间放置一沙发，沙发旁一方形圆高脚木桌，桌上放置电话。两房间的里侧有其他房间。客厅后面是一明厅，明厅正中有一小型蓝色泳池。客厅及房间光线明亮。墙壁是淡金黄色花纹的壁纸，墙壁上对称挂着两幅山水画，另一侧墙壁外挂大尺寸电视，窗户宽大，上挂高档窗饰，屋顶四周悬挂精致灯饰，屋顶正中一巨大天蓝色吊灯，地面上铺着深蓝色地毯。客厅内实木沙发、茶几、家具等，另两个房间各有电视、沙发、家具等。客厅四角各放置一中式实木花架，上放置的花盆中种植郁郁葱葱的吊兰。客厅一角放置柜式空调及空气净化器，一角放置一蓝色楠木雕花水族箱，内有五颜六色的鱼儿自由游动，另一角放置一面镜子，上写着某某乡对领导关怀表示感激的话。汪之鋡母、女客甲、女客乙围坐在客厅沙发上。

 

女客甲  老领导，咱们可好久没聚了。

汪之鋡母  这段时间家里事儿多，烦着呢。

女客乙  改天和姐妹们出去飙飙车散散心。

汪之鋡母  （对女客乙）你不刚从法国回来吗，带回来点新奇玩意没有？

女客甲  一点化妆品，大家都有份儿。

汪之鋡母  要不有事，上次就一块儿去啦。

女客乙  家里那当子事，该弄利索了吧？

汪之鋡母  没问题啦，摆平了。（铃——铃——，电话响起，王姐接电话）

王姐  喂，哪位？（略顿）哦，好。（回头，双手捂着话筒）一个远房表哥的小儿子结婚。

汪之鋡母  我就喜欢热闹，来吧。（王姐接电话继续讲，后挂断电话）

女客甲  还得懂规则才行。差距呀！

汪之鋡母  从生到死都不一样，这就是差距。（门外，陈平舒与陈平舒领导上，陈平舒手里拎着礼品）

陈平舒领导  到了，这栋别墅就是。人家好几处房子呢。今天也是让你见见世面。（一手按门铃）咱们这几年几个大型活动都是人家资助的。（王姐开门）

陈平舒领导  老同学，是我！

汪之鋡母  （站起）快进来！还买东西？这可是行贿呦！

陈平舒领导  （微笑）不算行贿，不算。这里好凉快呀！（王姐拿过礼品）

汪之鋡母  今天这么得闲？这帅哥谁呀？（坐）

陈平舒领导  我属下，带来认识一下老领导的门儿。我这不要退了吗！就准备把我这摊子事儿给他做。

陈平舒  领导好！

汪之鋡母  年轻有为，不错。（看女客们）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我老同学。坐！王姐，上茶！（陈平舒领导、陈平舒坐。女客们友好地点头）

陈平舒领导  领导还没下班呢？

汪之鋡母  前几天体检发现一个什么心脏病危险因素高。这不，住院调理呢。

陈平舒领导  哪家医院？我去看望一下。

汪之鋡母  没事，就是定期疗养。

陈平舒领导  那就好。（略顿）没打扰你们吧？

汪之鋡母  那有，人多也热闹。（门铃响起。王姐开门）

汪之鋡母  每天都这么热闹多好。（卞民婴姨走了进来，向左右点点头，嘴角带着生硬的笑）

汪之鋡母  稀客呀！

卞民婴姨  （眼睛咪咪着）老姐姐一切都好吧？（坐）

汪之鋡母  托你的福，活得不赖。

卞民婴姨  （看陈平舒）你来干嘛？

陈平舒  姨。

汪之鋡母  你们认识？

卞民婴姨  （脸红）哪儿会认识。

汪之鋡母  （用手指把桌上装着水果的果盘拨弄了一下，推到卞民婴姨一侧）尝尝鲜吧！你没见过。

卞民婴姨  （脸红）不渴、不渴。

汪之鋡母  有事儿？

卞民婴姨  （眼睛咪咪着，柔声说）没事儿、没事儿。（女客们站起）

女客甲  老领导，改天再聚吧！

汪之鋡母  不急嘛，多陪我一会儿！

女客乙  改天再聊吧！

汪之鋡母  （略顿）好吧，真扫兴。（汪之鋡母站起送女客们下。汪之鋡母返回）

陈平舒领导  我们不妨事吧？

汪之鋡母  那能呢。

卞民婴姨  没事儿。（汪之鋡母白了卞民婴姨一眼。卞民婴姨脸红。门咔嚓一声响了。汪之鋡父及秘书上。秘书手拿着一卷画。陈平舒领导、陈平舒、卞民婴姨站起。汪之鋡父脱下外套，秘书接过外套）

汪之鋡父  （对汪之鋡母）朋友给了副画。（对秘书）挂到楼上书房吧。

秘书  好，韩律师整理的离婚文件我放到书桌上了。

汪之鋡父  嗯。（秘书下）

汪之鋡父  好热闹呀。（坐下）都坐，坐吧！（陈平舒领导、陈平舒、卞民婴姨坐）

汪之鋡父  （看陈平舒领导）稀客呀，最近怎么样？

陈平舒领导  都好，您身体好吧？

汪之鋡父  小毛病。应酬多，没办法。

陈平舒领导  您要注意身体呀。

汪之鋡父  好，这次来有事儿？

陈平舒领导  问候一下老领导。

汪之鋡父  这位帅哥，谁呀？

陈平舒领导  我跟班的。

汪之鋡父  噢，不错。（转眼看卞民婴姨）她姨，今天来肯定有事儿吧？

卞民婴姨  嗯，嗯。

汪之鋡母  啥事？说吧。真神来了还不快说！

卞民婴姨  （微笑，眯眯眼）小事儿，想麻烦——（略顿）我儿媳妇，也就是你侄媳妇，她哥哥想把户口弄城里来。他小孩户口不对，进不了城里的学校。

汪之鋡母  这事儿应该问派出所管户籍的，你找我嘛用没有呀。

卞民婴姨  想请领导说句话。

汪之鋡母  我们家领导也得走正规程序，不是吗？

卞民婴姨  （柔声说）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以前不都是挺照顾我们的吗？

汪之鋡母  别提以前，以前你怎么能把这样的侄女介绍给我家作儿媳妇？真是的。（卞民婴姨表情尴尬）

陈平舒领导  和气生财。

卞民婴姨  （低声）背地里我没少了说她，可这孩子脑袋木。看在咱们这实在亲戚份儿上，就——

汪之鋡母  打住，我们承受不起。

汪之鋡父  我试试吧。

汪之鋡母  左一个事儿，右一个事儿。

汪之鋡父  （略顿）我这是看在老邻居的份儿上，不是看在这儿媳妇份儿上。

卞民婴姨  （表情尴尬）好，老邻居，老邻居。

汪之鋡父  （略顿）你让他去找教育局的许科长，过后我打招呼。

卞民婴姨  （感动）真不知道怎么感谢好啦！

汪之鋡父  （陈平舒领导）一会儿留下我们碰几杯，我这还有几瓶陈年的老酒。我先有事。王姐，你帮我招待一下。

陈平舒领导  好。（汪之鋡父站起，下。王姐随之下）

陈平舒领导  还是领导体恤民情呀！

卞民婴姨  （板着脸，竖眉）年轻人，看到了吧？没钱没势多难呀，多可怕呀！

陈平舒  真不该是这样。

卞民婴姨  啥该不该的？就这样。

陈平舒领导  （小声说）一会儿我们走吧。

卞民姨  （伸手抓起果盘中水果，咬了一口）嗯，这啥水果？

陈平舒领导  没见过。（“啪、啪”门被敲响。汪之鋡母、王姐上。汪之鋡母表情愤怒。卞民婴姨合上嘴，两腮有些鼓，手掌紧紧攥着果核。王姐开门。卞民婴大步流星上，没看任何人，直接进入里面房间，很快返出来，面对汪之鋡母）

卞民婴  我那个红色包呢？

汪之鋡母  你能不能有点素质敲门，没看见有客人吗？

卞民婴  我就这样没素质了。

汪之鋡母  别犯病噢！（卞民婴姨慢慢将手掌移到旁边，然后移到自己的手提包中，又抽出手，手掌里空空的）

汪之鋡母  疯了。（卞民婴走回里面房间，翻东西的声音不时传出）

汪之鋡母  怎么会有这号人！？（坐）别见怪，我儿媳妇。（看着陈平舒）瞧给帅哥吃惊的。（卞民婴抓着一个红包走了出来，迎面看到陈平舒，两人吃惊凝视）

汪之鋡母  谁稀罕你那堆破烂。我跟你说呀，你赖着也没用，把你那堆东西赶紧打包，过几天给我光溜溜滚蛋。（卞民婴向陈平舒走去。陈平舒站起）

陈平舒  （目光严厉）你怎么能这样？

卞民婴  （目光柔和）你一切都好吧？几年了！（眼睛湿润）

陈平舒  （目光柔和）你应该，还算幸福吧？

卞民婴  （目光严厉）这里怎么和你扯上关系了？

汪之鋡母  （看陈平舒）你们？（沉默。门开了。汪之鋡和汪之鋡情人上）

汪之鋡  我饿了。

汪之鋡母  王姐，你忙吧！（王姐下。汪之鋡母坐）

汪之鋡  明天我去省城办事，顺路拜访一下汪之鋡情人他爸。带点什么礼物好？

汪之鋡母  到地下室挑挑，你看着办吧。

汪之鋡情人  我家什么都不缺。

汪之鋡  （转头看到陈平舒，吃惊）不是做梦吧。你，在这儿？这是我家。

陈平舒领导  （站起）我是你妈老同学。

汪之鋡  （用手指陈平舒）妈，你知道他谁吗？（用手卞民婴）你把他勾搭到这儿啦，啊？

陈平舒  我没有，我们几年没联系了。

汪之鋡  几年？原来背后有搞鬼的，你们背着我偷腥。

陈平舒  我们没有。

卞民婴  就偷腥了，又怎样？

陈平舒  （看卞民婴）什么？

汪之鋡  （用手点指卞民婴、陈平舒）多嚣张！大家都看看！

汪之鋡母  烂鱼凑到一块儿就腥了、就臭了，不想吐才怪呢！

卞民婴姨  是，是。（略顿。脸憋得很红，微笑）可以用清水好好洗洗，没准儿能做出一道好菜来呢。

汪之鋡母  那八成是没长舌头、鼻子。

卞民婴姨  哈哈！（表情尴尬）

平领导  有话慢慢说嘛！

之情人  好好的日子被搅成这样。

民  我是正室，谁搅得谁呀？

汪之鋡  不得了！几年前你穷得叮当响的时候说话怎么没这底气呢？有本事，当初别赖着非要跟我结婚呀？

卞民婴  我愿意。

汪之鋡  还不是嫌贫爱富吗？（卞民婴表情一怔，手一松，红色手提包滑落地上。陈平舒弯腰拾起包，将它轻轻挂到卞民婴的手指上）

汪之鋡  都什么人？大家来看看？

汪之鋡母  我早说过：这两种人别掺和到一块儿。人家两条铁轨，在哪儿平着呢，你非要搅到一块儿，不出事才怪呢！

卞民婴姨  是（略顿。脸憋得很红，微笑）两个人在一起是缘分，像供桌上的香烛不在一块点，但冒出来的烟还是丝丝相连的，剪不断啦。（铃……铃……，电话响起。王姐走出房间，把头埋得很低，结过电话，用手掌捂着话筒，向汪之鋡母这边看。汪之鋡母走过去接过电话。王姐退回房间）

汪之鋡母  你好！（略顿）送棉服到山区呀，我知道。（略顿）谢什么？（略顿）小伙子，阿姨得批评你，你要晓得：大家都是一家人嘛！（略顿）好，好的！再见！（挂断电话，返回）

汪之鋡母  关键是青烟上野鸳鸯在哪儿飞呢。

卞民婴姨  是，（略顿）忘了，家里还煮着饭呢，我得赶紧走啦。（卞民婴姨向门口走去。一只手将手提包中的果核拿出，甩到地板上，“嘭”一声脆响。众人看卞民婴姨。卞民婴姨向大家微笑，弯腰把地板上的果核攥进手心里）

卞民婴姨  门钥匙、门钥匙。（下）

汪之鋡  （看陈平舒、卞民婴，语调上抬）走吧！还赖在这儿干嘛？

陈平舒  我们就不能好好相处吗？

汪之鋡  我们没关系。

卞民婴  是没关系。

汪之鋡母  怪我当初想简单了。

汪之鋡情人  （看卞民婴）本来是个机会的。恐怕你这辈子再也碰不到了。你怎么就不懂得珍惜呢？

卞民婴  是机会，我出局，让给你了。

汪之鋡情人  我不需要人让。本来我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

卞民婴  真是恬不知耻！

汪之鋡情人  我只会心平气和地讲事实。

卞民婴  事实是：我不想和你有一点关系。（看陈平舒）我们走。（陈平舒未动。卞民婴看了一眼陈平舒，转身下）

陈平舒  谁都有可能从穷变富、从富变穷，从低到高，从（话语被打断）

汪之鋡  现在我是富的、高的，这就足够了。

陈平舒  有春天就有冬天。心再冷，血总还是热的吧？

汪之鋡  我和你吧，（用手点指陈平舒）我和你，就冬天一个血管里的血，一个地上的雪，一冷一热，挨不到一块儿。（卞民婴返回，慢慢走到门外，未进门，听着房间里的谈话）

陈平舒  要是一个人的热血能温暖一块冰冷的雪，难道不是很有意义的事吗？没准来年倒滋养出一堆鲜花呢。

汪之鋡  血流到地上会结成冰。会有那一天的。

陈平舒领导  大外甥，别激动。

汪之鋡母  行啦，到此为止！

汪之鋡  滚吧！

陈平舒  （看陈平舒领导）对不起，我先走啦。

汪之鋡母  老同学，走！里面饭局都备好了。

陈平舒领导  （对陈平舒使眼色）你先回去。（对汪之鋡母）好！（陈平舒走到门口。其他人下。陈平舒和卞民婴在门外相遇，两人凝视。沉默。卞民婴流下了眼泪）

陈平舒  对不起，刚才我不该那样。

卞民婴  让你失望了。

陈平舒  我希望你幸福。

卞民婴  我现在最幸福啦。离了，终于离了。（表情苦笑不得）

陈平舒  接下来什么打算？

卞民婴  没有，我什么都没有。（沉默）

卞民婴  你不想知道在这个家里关于我的事吗？

陈平舒  还是，不知道吧。你今后住哪里？不然来我哪儿住吧！房子换大的了，当然怎么也不会有眼前这个房子气派。

卞民婴  家不在大小，温暖就好。（略顿）有的时候，蹲在角落，弯下腰，自己抱着自己，会很温暖。

陈平舒  难道在这里，你就一点温暖都没感受到吗？

卞民婴  我和他的人生轨迹完全不一样，我们是两种人。婚前我以为我会慢慢改变，真是无知呀！但我没有改变，也不能也不想改变。真是无奈呀！（略顿）他外边早就有了别人。说实话，那些人和他还是门当户对的。（略顿）这才符合这个家庭的基本要求。

陈平舒  后来？

卞民婴  他是自由的。他想离婚，我偏不离。我不能就这样成全别人。

陈平舒  不说吧。

卞民婴  天意吧。（沉默）

卞民婴  你，再次接受我，愿意吗？

陈平舒  为什么不愿意呢？！

卞民婴  真，这样吗？

陈平舒  因为我爱你！（卞民婴流泪，上前，抱住陈平舒，陈平舒也抱住卞民婴）

卞民婴  （分开平，平和地说）一个女人，一个离过婚的女人，（略顿），一个追求功利抛弃爱情的女人，一个被边缘到了什么都没有的女人，（略顿），你真的愿意吗？

陈平舒  你在尝试用功利来弥补一种失衡。我理解，你是一个勇敢的女性，（略顿）同时也是一个善良的女性，爱着我的女性，（略顿）不是吗？

卞民婴  （笑）是的，为什么你？

陈平舒  因为我爱你，很深的爱！（陈平舒上前，抱住卞民婴）

陈平舒  （慢慢分开卞民婴，平和地说）春夏秋冬有情，万水千山有梦。我们爱在一起就是我的梦想！

卞民婴  有梦想真好！

陈平舒  会有更多人有梦想！

卞民婴  为什么会是更多人？

陈平舒  因为大家有一样的血，一样的心！

卞民婴  让大家一样吧！

陈平舒  这就是真正的爱！（两人上前，彼此抱住，大声笑）

第四幕  幕落。

 

第五幕

幕启。时间：第四幕之后又过了三个月，深秋，黄昏。地点：城市山顶八卦顶上，惠风和畅楼下。人物：陈平舒、卞民婴、男基督徒、女基督徒。布景：光线略暗，正中惠风和畅楼，楼正中悬挂“和”字牌，楼前方是八卦台，台中分两处放置石桌各一个，石凳多个，八卦台周边是围栏，围栏外可眺望整个城市面貌，城中鳞次栉比的高楼，天边金黄色晚霞向两侧延伸到天际，大雁排成金黄色“一”字向远方飞翔。远处，森林铺就一张金黄色地毯，树干光秃秃立着。夕阳下，蜿蜒的河流、屋顶、街道布满金黄色。陈平舒与卞民婴上，陈平舒在前，卞民婴在后两个人牵着手。

 

陈平舒  （喘着粗气）到啦。

卞民婴  （上半身半屈着，双手掌扶着膝关节，喘着粗气）终于到顶啦，我们胜利啦。

陈平舒  筋骨都舒展开了。

卞民婴  山路有点暗，没想到山顶这样灿烂。

陈平舒  山下有点冷，登上来反倒暖和啦。（陈平舒拉着卞民婴的手。两人向前走了几步，来到围栏前）

陈平舒  我们的城市。（大声喊）我来啦。

卞民婴  （大声喊）我们来啦。

陈平舒  多祥和呀！

卞民婴  多像一杯葡萄美酒，好想一饮而尽呀！

陈平舒  陶醉啦！

卞民婴  （用手指远方）我们的家在哪儿，应该在哪儿。

陈平舒  看到啦，（用手指）在哪儿。你看那个三角亭。（男女基督徒上，到平台的石凳上坐下，低头开始祷告）

卞民婴  看到啦。

陈平舒  你看亭子旁那排白桦林！大大的眼睛连成一条线一条线的。还有一片一片的燕子在飞，阳光洒在它们身上，像跳舞的金黄色天使，真叫美呀！（卞民婴闭上双眼，缓缓向后退了两步）

陈平舒  （回头看卞民婴）是不是有点累？

卞民婴  （仍闭眼）不是。看着眼底下的城市有种说不出来的恐惧，很奇怪的感觉。（转身，睁开眼，背对围栏又走了几步，停住，回头又看了一眼远方的城市，而后又把头转过去。陈平舒走到卞民婴身后，抱着卞民婴）

卞民婴  想起一起学习的那些春夏秋冬。改天我们去三角亭吧！

陈平舒  好。（沉默）

陈平舒  我们许个愿吧！

卞民婴  好。（两人闭上眼睛。男基督徒弹起吉他。男女基督徒唱赞美诗。赞美诗名称是“公义圣洁主”，唱的过程中，陈平舒拉着卞民婴的手走近男女基督徒，站在旁边听着。男女基督徒边唱边微笑着看陈平舒和卞民婴）

男女基督徒  （同唱）公义圣洁主，神的羔羊，荣耀的君主，……，我要高声赞美，天地万物宣扬你荣耀，……，热忱的心献上给你。喔，圣洁主。（唱毕，男基督徒将吉他放在一侧）

男基督徒  弟兄姊妹，坐吧！（陈平舒和卞民婴坐）

陈平舒  我们在半山腰上遇到过。

男基督徒  还是你们快。

女基督徒  目标都是相同的。

卞民婴  你们唱的真好听！

女基督徒  这是赞美诗。

男基督徒  我们信仰上帝，是师范大学的。

陈平舒  听过赞美诗，但没怎么留意。

卞民婴  你们学的就是这个？

男基督徒  我们是历史系的。学历史，感受着上帝的伟大，本身就是一件幸福的事。

陈平舒  （讥讽带疑问语气）我们是不是在上帝的额头上睡着了？没感受到他的存在呀。

男基督徒  沉睡的时候他会给你召唤的。他用无私的爱创造了人民大众。上帝在每个人身上都给了特殊的爱。

陈平舒  没错，大家是一样的。

男基督徒  上帝创造的是一张纯净的白纸。人人都是平等的。

陈平舒  说得真好。

男基督徒  我们眼前的“太极”图，即是黑白明显的两极，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卞民婴  真的呀。白的、黑的，大小、形状一样，像两条自由游动的鱼。

女基督徒  更像两个握在一起的手。（四人望着远方的落日余晖。静寂）

男基督徒  所以没有活在两个世界的人。

陈平舒  息息相关，风雨同舟。

男基督徒  国家者载民之舟也，舟行大海中，猝遇风涛，当同心互助！如果有歧视，就谈不上同心了！

陈平舒  很对呀！行船需要稳呐！

男基督徒  船建造本身就要求平呢！

陈平舒  一起努力，一起到达胜利的彼岸。

男基督徒  我们具有与生俱来的“罪”，做起事说起话来难免会给这张白纸弄上星星点点的污垢，所以人间就是人间，不会是天堂。

卞民婴  这么说一切都是梦罢了。

男基督徒  这就像一个迎着太阳前行的人，后面难免留下阴影，离太阳越近，阴影也就越小。但你不能指望他一下子没有影子。

女基督徒  我们能做到的是让这人间越来越像天堂，让这张白纸越来越纯净。爱就是道路。

男基督徒  这是一座座彩虹之门。

陈平舒  大家要在精神上享有一样的权利。你我他的机会应该是一样的，谁都有追求爱的权利。

女基督徒  放心好啦，宫殿有明媚阳光，我们的茅草屋也逃不掉的。

男基督徒  还是要充满希望才好。终究会到达彼岸那边的天堂的，这是我理想上的理想。

女基督徒  真喜乐啊！阿门！

陈平舒  会这样的话，我会怎样！？不会这样的话，我该怎样！？（夕阳留下一层薄薄的余晖。四个人的脸都是金灿灿的，笑着望着远方）

男基督徒  时候不早啦。我们准备下山吧！

陈平舒  我们俩再待会儿。

女基督徒  改天再聚呀！

卞民婴  谈得火热，都忘了时间啦。

男基督徒  一起唱首赞美诗吧！大家一起来吧！

陈平舒  好！

男基督徒  （递过手机）就这首吧。（把手机放在石桌上。男基督徒弹起吉他。四人看着手机上的歌谱。赞美诗的名字“我的天堂”）

四人  （同唱）你问何处是天堂，平凡的生命中，是否真的有美丽永恒盼望。我说真的有天堂……（唱毕。四人站起）

男基督徒  改天再聚！

陈平舒  一定。

男女基督徒  上帝祝福！

陈平舒  就只怕有的人哪儿有上帝，有的人哪儿没有！（男女基督徒下。静寂。陈平舒闭上眼，微笑。卞民婴看着陈平舒，伸出双手牵起陈平舒的手，也闭上眼，微笑）

陈平舒  好温暖！

卞民婴  好温暖呀！

陈平舒  我看见大家骑着一匹匹白色骏马驰骋在丛山峻岭之间。

卞民婴  我希望我是长着翅膀的天使，陪伴在你的白马旁边。

陈平舒  我看见三个人围坐在三角亭里，金色的阳光洒在亭子间！

卞民婴  还有微微的暖风。

陈平舒  我在想，（略顿）我想，白发苍苍的时候要在一朵朵怒放的小花铺成的大地上幸福地闭上双眼，进入天堂。

卞民婴  （睁开眼，放开手）我不想那一天来。

陈平舒  （睁开眼，略顿，张开双臂，围着卞民婴，做飞翔状，快跑起来）我是一只小燕。

卞民婴  （微笑，张开双臂，做飞翔状，快跑起来）我也是。（两人飞翔似地转圈跑着。卞民婴停下脚步，随后陈平舒也停下来）

卞民婴  有点累。（两人坐）

卞民婴  （轻唱）我愿是只小燕，（此处开始陈平舒同唱）天天飞到你的身边，带着我心中的爱，向你诉说万语千言，啦…啦…

陈平舒  （抬头）要是你洁白的脸挂在天空，像月亮一样，那样我就可以像星星永远陪在你身边！

卞民婴  （抬头）要是天空中闪闪的星星飞到我们的身边，像萤火虫一样，那样我就可以永远看着你的脸！

陈平舒  （略顿）光线越来越暗了，咱们点堆篝火吧！

卞民婴  不，（略顿）我怕，怕那种热烈、灿烂。

陈平舒  生命可是要比火焰更加热烈和灿烂！

第五幕  幕落。

 

第五幕  幕后

人物：黑衣人甲（双手攥满冥币）、黑衣人乙、白衣人一。

 

黑衣人乙  咱们休息一下吧！我不敢再往前走下去了。

黑衣人甲  你怕什么？

黑衣人乙  等等后面那位吧！

黑衣人甲  回忆就像做梦缠住了他的脚，天堂的门不会总预备着为他打开。

黑衣人乙  多一个，叫我的心更有勇气向前走。

黑衣人甲  你看到了吗？他围巾上的红花就像女人嫩嫩的红唇，他没准正沉醉在幸福当中呢，太叫人妒忌呀！虽然过去这对我来说再正常不过啦！

黑衣人乙  前面越来越。

黑衣人甲  （将一只手上的冥币塞到黑衣人乙手上）该放心了吧！你是和我活在同个时代吗？怎么连这最基本的信仰都没有！（两人向前走去）

黑衣人乙  怕，我怕，越来越。（两人下，白衣人一由另一侧上）

白衣人一  （舞台中央停住）坐在三角亭中，一起画出想要的多彩的世界。前面越来越光明了。（下）

 

第六幕

幕启。时间：第五幕之后又过了一个月，深冬，夜晚。地点：郊外，三角亭，白桦林。人物：陈平舒、汪之鋡、卞民婴、医生、护士、天平间老头儿。布景：小雪，光线暗，三角亭后立着一幅巨大的城市建设宣传牌，牌上画着建设中的高楼大厦，画的上方可见仅露出头的十字架，亭子木柱是暗红色，漆是近期才刷上去的，亭内两侧各放置一只青灰色石凳，石凳间一圆形石桌，三角亭两侧白桦林整齐站立，枝间挂满一簇一簇白雪。陈平舒在三角亭外的林边来回踱着步。汪之鋡上，叼着一根烟。陈平舒停下脚步。

 

陈平舒  你找我有事？

汪之鋡  你说呢？难道没事就不可以找你吗？（将烟掐灭，扔到地上，用脚踩了踩）

陈平舒  当然可以。既然在同一个城市里生活，呼吸着同样的空气，我们干嘛不能成为好朋友呢？

汪之鋡  你觉得我有必要和你成为朋友吗？

陈平舒  你怎么总这么傲慢？

汪之鋡  有这个资本，傲慢一下又怎样？你倒确实没个傲慢的资本！

陈平舒  哼！（走进亭子，汪之鋡随后也进入亭子）

汪之鋡  我们离婚了，你们现在搞得挺热乎呀！

陈平舒  她已经自由了。难道她孤单一个人，你会高兴？

汪之鋡  别人可以和她交往，唯独你不行。你从来就没有这种自由。（汪之鋡从衣兜里抽出一把匕首，直接刺进陈平舒的左胸。陈平舒长大了嘴巴，惊恐地看着汪之鋡，随即侧身倒在木柱上，喘着粗气，看了看匕首，又看了看汪之鋡）

陈平舒  你，怎么能？

汪之鋡  （语气平和，表情恶毒）这就是你没资格有的蛮横、傲慢！让你失去自由的蛮横、傲慢！

陈平舒  （激动）你不怕受惩罚？

汪之鋡  惩罚？哈哈，哈哈，惩罚？你别犯傻了，你的命，我甩点钱就摆平了。你真够傻的，够傻。哈哈。（疲惫坐到石凳上，休息状）

陈平舒  （慢慢爬起，迅速把插在身体里的匕首拔出，向坐在石凳上的汪之鋡刺去，刺中了汪之鋡的左肩。刀掉在地上。陈平舒倒地）

汪之鋡  （跳起，捂着伤口）啊！好痛，啊！（汪之鋡慢慢走近陈平舒，使劲踢陈平舒身体一下，围着倒在地上的陈平舒，走了一圈，又踢一下。陈平舒未动。汪之鋡走到离陈平舒较远的地方，看了看左肩，捂住伤口）

汪之鋡  喔，出血啦。我一定流了很多血。（慌张拿出手机，拨了号码）120吗？我被歹徒袭击了，我在城西那个三角亭里，快点！我要死了。

汪之鋡  哪个三角亭？你说哪个三角亭？叫中心医院徐主任马上过来？（略顿）他休息？你就说老领导儿子受伤了。别废话，让他快点！（挂断了电话。稍顿，两个医生，一个护士上）

医生甲  主任，人在这儿呢？

徐主任  氧气袋！担架！

医生甲  有两个，怎么办？车只能拉一个走。

汪之鋡  在这儿！怎么才到？我受伤了，我打的电话。

徐主任  你是老领导——？

汪之鋡  对，对。我不行啦。

徐主任  别紧张！放松！我看看。（用电筒照了照）伤口不是很深，缝几针就应该没问题了。（徐主任转身走到陈平舒面前，半蹲下，用电筒照一下，接着看瞳孔，听心脏，摸脉搏。医生甲走到旁边）

汪之鋡  干啥呢？我快不行了，快救我！

徐主任  没有生命迹象了，衣服穿得这样厚，可惜，伤口直接穿透心脏了。叫太平间的来吧！

医生甲  好。

徐主任  （转身看汪之鋡，对护士说）把他抬上担架，走吧！（医生甲、徐主任，护士，抬着汪之鋡下。雪越来越大）

汪之鋡  （侧身趴在地上，动了一下、两下，慢慢摸出衣兜内的手机，拨了号码）卞民婴，我在三角亭里。你快，快过来！（安静。太平间老头儿上，左右看了看，拿起电话）

太平间  老头儿喂，我太平间的，（稍顿）没人呀？（稍顿）嗯，那个三角亭？（稍顿）对呀，哪有人呀？（稍顿）这不是叫我白跑一趟吗？真是。（揣起电话）是不是我这老花眼真的不中用啦？回去睡觉。（下）

卞民婴  （上，四下张望）陈平舒，你在哪儿？（向亭子走去）

卞民婴  怎么这么滑？（弯腰看着地面）怎么红色的冰？（看到躺在地上的陈平舒，吃惊）

卞民婴  （声音颤抖）平舒，平舒。（快速走到陈平舒面前，跪在地上，双手扶起陈平舒）平舒，这是怎么啦？平舒，你醒醒！（用手摇了摇陈平舒的身体）平舒，你不要吓我？平舒，这是怎么啦？

陈平舒  （身体抖了两下）咳、咳，（咳嗽了两声）我没事，别担心！

卞民婴  我这就叫救护车。

陈平舒  不用啦。我就想跟你说会儿话，就我们俩。

卞民婴  （流泪）嗯。（点头）

陈平舒  没想到，我的血真的流到地上结成了冰。你看，地上开出了红花。

卞民婴  一定是他！

陈平舒  原谅他吧！

卞民婴  （擦了擦眼泪）都因为我，都是我的错！

陈平舒  原谅我！原谅我这样追求，我不能和你一起，走下去了。

卞民婴  （眼泪流成一条线，频频点头）嗯！

陈平舒  告诉我的父母，儿子早早走了，不要难过。

卞民婴  嗯。

陈平舒  把我，洒在太极顶上还有，这亭子里。

卞民婴  好。平舒，没事的。你没事的。

陈平舒  你的脸模糊了？你笑起来，很美！

卞民婴  （强笑了一下，随即仍泪流满面）嗯！

陈平舒  有一件事，求你做。

卞民婴  （用一只手擦了擦眼泪）好，我做。

陈平舒  忘了我。开始新的生活。

卞民婴  不，不，我，平舒。

陈平舒  （看远方）白白的雪。一朵朵，小花，一张，纯净的纸，到处是耀眼的亮光。美！

陈平舒  冷。

卞民婴  平舒，你少说话，坚持下！要是旁边有堆篝火，多好呀！

陈平舒  你幸福吗？

卞民婴  幸福。我幸福。

陈平舒  扶我起来！（卞民婴将陈平舒的上半身又扶直了一些）

陈平舒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缓慢从衣兜中拉出一条白围巾，放在胸前，白围巾很快被血染成一块一块鲜红色，递给卞民婴）等，你幸福时，它会，会变成你，喜欢的红色。

卞民婴  平舒。我的平舒。

陈平舒  将来，在哪里，你，会遇到我，那一天，你，知道我，会，有，多高兴。

卞民婴  嗯，嗯。

陈平舒  （语气微弱）那里是新天新地，玻璃海上弹琴，吃着生命树的果子，翡翠城堡里充满荣耀的光。

卞民婴  你怎么睡着了？你不能睡！平舒，陈平舒。哪里都不如我们在一起。我们还没开始新生活，你这是要去哪里？（啜泣并唱歌曲“小燕子”）我愿是只小燕，天天飞到你的身边，向着美好的未来，一起展翅在彩云间……（背景音乐歌曲“小燕子”响起）

第六幕  幕落。

 

尾声

幕启。地点：“地狱之门”前。人物：白衣人一（围着白色夹杂红花的围巾）、黑衣人甲、黑衣人乙、天使（一身白装）、魔鬼（一身黑装）。布景：舞台左侧光线昏暗，背景屏幕是一张张狰狞阴森的笑脸，舞台中间靠左侧设置四头怪兽图案构成的黑色门栏。舞台右侧光线明亮，背景屏幕是七色彩虹构成的由左向右、由近向远叠加的一道道环形门。门四周有白色骏马盘旋驰骋，白马周围飞舞着多彩的燕子，越往右侧，门颜色越明亮，位置越高，最后一道门最大也最明亮。魔鬼端坐在“地狱之门”前，看着左侧，一只手握着一把锋利的剑，剑上有一只蛇缠绕的图案。黑衣人甲、黑衣人乙、白衣人一前后低头从舞台左侧上，走到魔鬼面前停下，三人惊恐地看着地狱之门。黑衣人甲走近魔鬼。

 

黑衣人甲  这是哪儿？

魔鬼  天堂。

白衣人一  这是哪儿？

黑衣人甲  （声音颤抖）我，我为什么在这儿？

魔鬼  这里有你想要的一切。

黑衣人甲  不，我不该在这儿。我可不是一般的人！

魔鬼  你很高傲，你自己给了自己答案，你属于这里。（魔鬼向上举起剑，黑衣人甲低下头）地狱之门，打开吧！（黑衣人甲自黑门下，黑衣人乙走近魔鬼）

黑衣人乙  这是哪儿？

魔鬼  天堂。

黑衣人乙  （声音颤抖）我，我为什么在这儿？

魔鬼  这里有你想要的一切。

白衣人一  （声音颤抖）我，我为什么在这儿？

黑衣人乙  （仰头）不，我不该在这儿。我已经在忏悔了！

魔鬼  你很幸运，你自己给了自己机会，将来会离开这里的。（魔鬼向上举起剑，黑衣人乙低下头）地狱之门，打开吧！（黑衣人乙自黑门下，白衣人一走近魔鬼）

白衣人一  这是地狱，对吧？

魔鬼  地狱。

白衣人一  我该在这的！

魔鬼  你不属于这儿，接着走你的吧！（白衣人一向前走，天使从右侧上，两人在右侧相遇）

天使  （微笑）这是天堂。这里有你想要的一切。

白衣人一  我可以相信这是真的吗？

天使  这是实实在在的事。你刚走过的是“人生之路”，经过了“地狱之门”，现在迈入了“彩虹之门”，最后你的目的地就是高处的“天堂之门”，从哪里你可以进入天堂。人生之路宽但不直，彩虹之路窄但直。

白衣人一  我感觉全身都是喜乐。

天使  欢迎你，天堂欢迎你。我们出发吧！

白衣人一  一起出发吧！（白衣人一和天使自右侧下）

（全剧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