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星陈佩斯定格在观众记忆中的样子永远是一个锃亮的光头、一对小圆眼睛,不是蹲在那吃面的二子,就是歪戴帽子穿着皱巴巴衣服的小偷。30年间,他的舞台形象没有随年龄增长,观众也不需要“他”长大变老。所以,当陈佩斯带着他的“我的喜剧逗您一乐”讲座于8日莅临上海城市剧院、现场被主持人介绍他已近60岁时,台下每个人都有瞬间的恍惚:时间真快,偶像都陪着我们走过30年了!
当然,岁月这把杀猪刀并没有把陈佩斯的外形怎么样,他皮不松肉还紧,还难得地有着小伙子般挺拔的好身材,但是,他一开口讲话,你却再也听不到二子式的咋咋呼呼了。这真是一位60岁演员的说话方式,娓娓道来,万事不惊。
首次登台招来一顿臭揍
陈佩斯出生在演艺世家,老爹是全中国人民都认识的“恶霸地主黄世仁”的扮演者陈强。陈强从来就不同意儿子干演艺这一行,甚至不让小时候的陈佩斯进剧场。陈佩斯第一次登台,更招来一顿臭揍。当时北影剧团演出话剧《日出》,在最后一幕,陈白露的扮演者在舞台上低声念着台词,生命渐渐逝去,台下的观众沉醉戏中,默默垂泪,全场一片悲伤寂静。少不更事的小陈佩斯正好从侧幕经过,看到熟悉的阿姨倒在台上的沙发上,很是好奇。正巧一只蝴蝶飞上台,落在了一面道具穿衣镜上。陈佩斯马上跑过去,从镜子上一把捉住蝴蝶,举到女主角面前说:“阿姨,蝴蝶!”
父亲的一顿暴打并没把陈佩斯打下舞台。可能是骨子里天生遗传着演戏基因,他就是对这一行兴趣盎然且无师自通。陈佩斯调侃自己外型不咋地,当年唐国强这样一脸正气、浓眉大眼的小生正走俏,他只能到处充当匪兵甲匪兵乙,再不就是张家二哥或胡同中李家小二这样的小角色。
在出演了《瞧这一家子》后,陈佩斯红透全国。随后,他专攻喜剧,从电影、小品、话剧逐个尝试,最终成为中国最著名的喜剧演员。其实,这30年中,他多次遇到瓶颈,但始终用“喜剧”的心态见招拆招。他轻描淡写地说,当年自己受困于形象,想改行当导演,却总沦为给副导演当副导演。后来终于等到一个机会,八一厂要拍一部叫《十万火急》的片子,厂里下了一份一号文件,由他来导演。正当他组建好剧组,准备大干一场时,厂里又下了二号文件,明文规定30岁以下、正团级以下的人员不能执导影片,他转行的挣扎就此失败。
十块钱一场的走穴演出
上世纪八十年代,出演过《瞧这一家子》、《法庭内外》、《夕照街》等影片的陈佩斯已是个大红人。那时,演艺明星盛行到全国各地走穴演出赚外快。1983年春节期间,陈佩斯被邀请到哈尔滨走穴,谈好的价格是十块钱一场。他和朱时茂都很兴奋,为能挤上这趟挣“大钱”的班车雀跃不已。但两人又为没有拿手节目发愁。听说蒋大为要去唱歌,他俩哪还敢开口?听说师胜杰要说相声,他俩也不敢再打相声的主意。最后朱时茂提议,把平时排演给同行看的小品拿出来表演。这个主意得到陈佩斯的响应,也最终促成这对小品黄金搭档的合作,那些脍炙人口的喜剧小品应运而生了。
其实,两人刚开始上台演小品并不顺利。因为掌握不好笑点,观众的反应总是与演员的表演搭不上节奏。往往一上台,观众热烈鼓掌,两人演着演着,气氛却越来越冷,常常是自己越用力的地方,观众反倒不笑。陈佩斯觉得很没面子,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如此挣扎了几场,两人渐渐摸到点门道,也就是找到点喜剧的规律了。虽然当时意识得不是那么清楚,但上了道儿,后面就越演越活了。
随后的演出顺利异常。当地电影院开场前都请两人先上台演小品,两人一天可以转场子演7场。“那时一天可是能挣70块钱啊!”回忆“巨款”,陈佩斯调笑唏嘘。但他承认,回到北京,走穴挣的钱就被单位八一厂全部没收了。钱虽没了,但演喜剧的经验有了,“那一趟,我们明白了观众是演员和作品的试金石。当时我们不是金子,所以被轰下去了。”
摸索研究喜剧表演
回到北京,姜昆找上门来,告诉两人春晚这回事,并让他们为明年着手准备节目。马季后来也跑来帮忙出主意。马季、姜昆以相声演员的角度审视陈佩斯和朱时茂的节目,认为他们的小品旁枝太多,缺乏包袱的铺垫,相声讲究的三翻四抖他们根本没有。两人留下话,“把活儿收拾收拾”,陈佩斯就开始了艰难的喜剧摸索。
陈佩斯说,在演《瞧这一家子》时,他根本不懂喜剧到底是什么,父亲那辈人也只接触过东欧的喜剧和卓别林的作品。当时中国人认为的喜剧电影《今天我休息》、《大李小李和老李》、《哥俩好》,都是沿用欧洲二百年前的套路,加上上海滑稽戏的元素,充其量只能算作较轻松的宣教电影,与真正的喜剧相去甚远。自己那时虽然年轻,但头脑无比僵化,因为很多东西都没见过,更妄论理解了。
开始真正琢磨喜剧小品怎么演,陈佩斯发现喜剧其实是有自己的规律的。比如,把所有的东西提前铺垫好是喜剧的制胜法宝。越好的喜剧,铺垫越在前面,铺得越扎实,效果就越好。他还发现,喜剧是完全靠一个技术活控制着的,观众笑声的量与喜剧的技术含量是成正比的。掌握了规律和技术,就怎么演怎么有了。
创作话剧培育喜剧新人
上世纪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陈佩斯在不缺钱时,就不出门“打食”,关在家里潜心研究探索喜剧理论和方法。他读李渔的《闲情偶记》、看美国动画片《猫和老鼠》、学刻印章、从古拉丁文中寻求“滑稽”和“幽默”的本源。他翻看司马迁《史记》中的《滑稽列传》,才知道喜剧悲剧并不是古希腊独有,中国喜剧由来已久,但都停留沉睡在文字中,以至于现代人学习起来还要绕远向国外借鉴。
1997年,陈佩斯将喜剧小品画上句号,开始尝试话剧创作。《托儿》、《阳台》都是他悟道之后的作品,市场反应也非常热烈,也确实让观众看到了一个更立体的陈佩斯。他说,创作就像制造飞机,每个过程都经过精密计算,观众在哪个笑点发笑,笑几次都在创作中计算过。按照喜剧的规律办事,有了规矩就有质的变化,笑声自然“哗哗地来了”。
曾有过艰难摸索经历,也曾在困境中迈不开腿的陈佩斯还有不一样的人生思路。他不主张随便告诉别人做人的原则,特别是对年轻人,告诉他们这样做或别这样做都是不对的。他不主张“坚持”的态度,“坚持就说明它有不合原则的地方,中国佛教就不讲执着,它讲圆通。”陈佩斯说。
用陈佩斯的话说,他当下的主要工作还是研究喜剧理论,再有精力,就“育育人”。远离舞台,对已不认识自己的00后们,怎样介绍陈佩斯这个人呢?他回答:一个喜剧演员,一个喜剧艺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