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农村历史短剧剧本（桃花盛开的时候）
一
1、桃花坞村，只有10多户人家，多数为二层的小楼，也有古色的青砖瓦房，还有个别豪华的别墅，这些房子高低起伏地散落在山谷之中，远远望去风景非常优美。
2、清明时节，桃花坞里鸟语花香，山谷清泉潺潺，满坡的桃花开了，山间小道上不时有放牧的牛羊经过，村中隐约传来阵阵的鸡鸣声。此时，《桃花盛开的时候》的片名从山坡上的桃花丛中推出。
3、一辆白色的宝马轿车行驶在通往桃花坞村弯弯曲曲的山间公路上，驾驶车辆的名叫阿林，看上去的年纪大约不到40岁，西装革履，风度翩翩，脖子上挂着很粗的金项链，手指上戴着钻戒。
4、在宝马车的副驾驶座位上，是一位年近60岁的白发老人，一身朴素的穿着，气色很好。他的名字叫余影，神情专注地望着前方。
5、一路上，阿林与余影在轿车内对话。
6、阿林：余老师，您有好多年没去桃花坞了吧？
7、余影：是呀，有30多年了，也不知变成啥样子了。
8、阿林：这么多年了呀？桃花坞村变化可大了，原先那些旧屋、草棚基本上拆完了，都建成小楼房了。咱们家在前年造了一幢别墅，现在的日子好过多了，住在乡下环境好、空气好，又非常清静，我就是喜欢乡下，现在要我到杭州、上海居住还不情愿哩。
9、余影：是呀，现在有许多城里人都开始向往乡下了，一方面说明住在城里并不见得有多好，另一方面如今乡下的条件越来越好了，特别是乡下的自然环境是城市永远无法相比的。
10、阿林：对，我就是这样想的，而且也是这样做的。杭州、上海的房子我并不是买不起，实在是没有意思。人到时候还是告老还乡、叶落归根为好，这才是明智的选择、最后的归宿。
11、余影：这就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想当年你在桃化坞住草棚的时候根本不会想到有今朝的日子吧？
12、阿林：那是的，现在想想咱们这些穷老百姓出身的，真的要感谢邓小平的，没有改革开放，咱们老百姓这身世永远富不起来的，你说对不对？
13、余影：是呀。不过，像你这样真正富起来的在桃花坞还是少数吧？大多数人家恐怕还是永远富不起来的吧？
14：阿林：这倒也是，山里人靠种种蔬菜、养养鸡鸭之类的，只能解决温饱问题，怎么可能致富呢？不过生活还是过得去的，现在的许多农民比我们空闲，平时没事就打打老K、搓搓麻将，倒也无忧无虑的。
15、余影：可能这些山民也是致富无门吧，只好迫于现实，得过且过。当然，现在真正的穷老百姓毕竟很少了，否则的话穷则思变，这个世道也不会太平了。
16、阿林：有许多事情是说不清的，但我还是相信命运，为什么每个人或者说各方面条件相似的人，他们身处同一个时代或同样的机遇面前而结果会大不一样呢，这就是命运。
17、余影：有一定道理，但不完全正确。因为，人与人之间主观和客观方面遇到的情况是千差万别的，所以才会有不同的命运。
18、阿林：余老师，咱们不说这些了。这次您到桃花坞，也算是故地重游，让我也尽一点学生的报答之情吧，您尽管在我家多住些日子，学生我陪您。正好，家里有一坛三年的“闷青”米白酒刚开封，还有新辟开的咸火腿，再就是我家门前不远处有个水塘，养着许多鱼虾，可以随钓随吃，非常新鲜，这些都是现成的，这次学生一定陪您好好喝几杯。
二
19、宝马轿车转过最后一道山湾，进入桃花坞村中，阿林说：余老师，您看前面那幢别墅就是我家的。
20、余影的视线透过车窗玻璃，抬头望去，看到了阿林家的别墅。说：确实漂亮，在桃花坞村目前找不出第二幢吧，造价花了多少钱？
21：阿林的脸上有点得意的样子，他说：是吧，还好，农村里面造房要便宜得多，像我这幢别墅落地面积300多平方，总共花了不到200万。
22、余影：那倒是便宜的，这幢别墅如果放在城里的话，可能价值3000万。
23、阿林：同城里的房价是不好相比的，因为城里的房价是开发商乱定的，政府想管也管不了。仔细想想目前在城里购房是很不合算的，你想我们这样的小县城，如今的房价居然也涨到了每平米一万五千！有多少人能买得起！
24、说话间，阿林驾驶的宝马轿车在自家的别墅大门前停下，他右手握着一个蓝牙摇空器伸出车窗，按了一下开关，别墅的大门缓缓地自动打开了。宝马车在林隐的园中小道上转了一圈，然后在别墅正门的台阶旁边停下，阿林说：“余老师，您先下车，我把车停到车库里去”。
25、余影从宝马轿车上下来，抬头望了一眼整幢别墅，但他没有马上进去，而是在台阶下静静地站着，他把目光转向了桃花坞村，因为阿林的别墅坐北朝南，地势最高，整个桃花坞村尽收眼底。
26、不一会，阿林停车回来，对余影说：余老师，怎么样，我的别墅还可以吧？
27、当然可以，这还用说吗，阿林你真有福气呀，这样的地方真是神仙过的日子了。
28、阿林他带着笑容说：余老师，我陪你先到园子里看看吧？
29、行，参观参观，开开眼界，我看你的园子设计也很不错的。
30、阿林陪同余影沿着别墅四周边走边看，还不时向余影介绍园内的各种名贵树木和花卉。只见在别墅的后面不远处，是悬崖绝壁，上面零星长着一些荒草和古松，在岩石缝中有一股清泉汩汩而出，构成了一道长流不息的小瀑布，这瀑布流进了一个几十平方的小水池，池里有几条黄鲤鱼在来回游动。别墅的东面，是个小菜园，里面种着一些时令的各种蔬菜。而在别墅的西南面，主要是绿化区，空地上是碧绿的草坪，园墙内外种着一些杨柳、桔树、蜜柚和香榧等树木。
31、阿林：余老师，您看这围墙边的那排桔子树每年可以摘100多斤哩！那几棵蜜柚也很会生的，成熟的时候挂在树上很好看的；还有这两株香榧树是花一万块钱买来的，已经会结果了。
32、余影：不错，这简直是世外桃源了，住在这样的地方人的寿命都会长的。这样好的地方，我看最适应搞书画和文学创作了。
33、阿林：余老师，您不是喜欢文学写作的吗？您以后就常住这里吧，也可写写东西，没事的话可去山野里走走，吸吸新鲜空气，或者去钓钓鱼活动活动，一切由我负责，您不必客气。
34、余影：难得你的这片情呀，可我毕竟都这把年纪了，对文学写作不过是一种爱好，算不得什么的，再说现在也没有多少精力写东西了。不过，以后有机会到你这里住上几天，钓钓鱼、散散步、休闲一下是可以的。
35、阿林陪着余影边走边说，在别墅四周的园子里走了一圈，然后回到正门前，阿林他搀护着余影的胳膊，通过9级台阶，走进了别墅。
三
36、这时大约是下午三点多钟，太阳已经有点偏西，远处峰峦绵延，万顷翠竹。
37、余影跟随阿林走进别墅，只见阿林的妻子阿敏迎上前来，微笑着道：余老师来啦，真难得呀！快请进！说完她马上转身去泡茶了。
38、阿林：余老师，我再带您看看楼上楼下的装饰吧。
39、余影：好，这么漂亮的房子是该看看。
40、阿林走在前面，从一楼到三楼都作了介绍。
41、阿林：余老师，你看这一楼的左边靠南的，是60多平方的大客厅，墙上这台液晶彩电要一万多块钱，是60多寸的；还有这音箱和沙发都是高档货，这大厅可以当舞厅的；还有客厅旁边的一间是用作书画室的，准备了一些文房四宝，有爱好的客人来可以搞搞；北面从东至西分别是卫生间、餐厅和厨房。
42、余影跟着阿林看完一楼后，阿林说：咱们再到上面看看。
43、阿林先跨上楼梯，回头说：余老师，您可知道，这楼梯就花了三万多块钱呢，这木头是印度尼西亚进口的，很贵的，听说可以驱虫、驱蚊的。
44、余影用手护着楼梯跟在后面，说：这木头看起来是不错，颜色有点像紫檀木，不过能不能驱虫、驱蚊我看未必。
45、阿林：这楼梯的木头确实有股香气的，我这别墅造好已经有两年多了，室内的蚊虫确实很少发现。
46、阿林陪着余影边走边看边说。
47、阿林：这二楼和三楼的结构差不多，都是三室一厅二卫，还有储藏室。
48、看完楼上的全部房间和装饰，阿林和余影从楼梯走了下来。
49、阿林：余老师，夜饭的时间还早，这个时候正是钓鱼的好辰光，我陪您去钓一会吧，鱼钓回来可以当酒菜。
50、余影：好啊，钓鱼我是很喜欢的，只是这些年住在城里很少钓了。
51、阿林：那我们马上走，就在我自家的鱼塘里，各种各样的鱼都有，还养着50多只鳖哩！
52、阿林说着，很快从储藏室里找出了两套钓鱼工具，递一套给余影。说：你稍等一会，我去挖些蚯蚓来。
53、余影：那我跟你一起去。
54、阿林扛着一把锄头，余影拿着钓鱼工具，来到别墅东面的菜地里，阿林用锄头在空地里掘开了。
55、余影站在旁边，眼睛盯着阿林的锄头落下时，在掘开的土里一发现蚯蚓，他就弯下腰去把蚯蚓拣进一只铁罐里，不一会余影说：蚯蚓够了吧。
56、阿林：差不多了吧，钓鱼有时凭运气的，运气好的时候一根蚯蚓能钓好几条鱼呢！说完，两人一起走出别墅的大门。
57、阿林和余影很快到了鱼塘边，分别选好了钓位，首先往鱼塘里抛了一些饵料，然后取出钓鱼杆，系好钓鱼线，一切准备就绪，两人便静静地在小板凳上坐下来，视线都专注地落在鱼漂上。
58、大约过了10来分钟，两人的鱼漂还没有动静，于是阿林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包软壳中华香烟，走到余影的钓位前，递上一支烟并用打火机点着，自己也点燃了一支，说：别着急，等一会肯定钓得起来的。说完回到自己的钓位。
59、阿林抽了一口烟，只见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老婆通话：喂，小敏，夜饭菜你好准备起来了，把那只老雄鸡杀了，先炖起来，炖得霉一点；还有再准备一个火腿肉蒸蛋的菜；再炒一盘花生米。另外的菜等我鱼钓回来再说。
60、又过了10多分钟，突然间阿林钓线上的鱼漂上下抖动了几回，紧接着鱼漂往上浮起横在水面上。说是迟那时快，阿林右手握着鱼杆猛地往上一提，一条斤把重的鲫鱼被钓住，噼呖啪啦在水面上挣扎着，泛起了阵阵水花。阿林左手用网兜把鲫鱼捞到了岸上，脸上有点欣喜地朝余影喊了一声：余老师，我钓到一条大鲫鱼了。
61、余影：噢，还是你的技术好。
62、此后，不到15分钟，阿林钓上来的鲫鱼一条接着一条，都有一斤以上，已经钓起8条了。而余影却一条也没有钓起来，他连续抽了三根烟，显得有点心急。
63、突然，余影发现自己钓线上的鱼漂在缓缓地移动，他的心一下提了起来，马上拣起放在架子上的钓鱼杆，但这时鱼漂却不动了，这样来回好几次，最后余影有点不耐烦地猛力往上提了一下钓鱼杆，却感觉沉淀淀地没有动静，钓鱼杆已经弯成弓一样，可用一只手就是有点提不起来。
64、余影朝阿林喊道：阿林，你这鱼塘里是不是有木桩的？我的钓线被什么东西钩住了。
63、阿林：没有木桩的呀！您不要慌，很可能是钓上鳖了，慢慢来。阿林说完丢下自己的鱼杆，很快跑到余影的钓位前，拿起网兜，说：您站起来，两手使劲慢慢往上提。
65、余影听阿林一说，马上站起来，两手握着钓鱼杆用力往上提，果然钓到了一只鳖，露出水面后，这鳖的四只脚像游泳似地在水里挣扎着。
66、阿林：好！还是余老师运气好，真的钓到鳖了。说着，他用网兜把鳖捞了上来，用手掂了掂说：可能有毛两斤重哩！
67、此时，余影的脸上显得很开心的样子，说：阿林，时间不早了，咱们回去吧，有这鳖和鱼，夜饭的酒菜很不错了。
68、阿林：好，那咱们收杆回去吧，这鳖弄弄出来要好点工夫哩！
四
69、阿林和余影兴致勃勃地回到别墅门前，两人放下钓鱼工具，阿林说：余老师，你先去洗把脸、喝杯茶，我去杀鳖、破鱼。
70、余影：好，你去忙好了。
71、这时，阿林的妻子阿敏走出别墅，她身前系着围裙，手里握着一双筷子，抬头见到阿林他们，便朝余影称呼了一声：余老师回来啦，钓到鱼了吗？
72、余影：我钓了一只鳖，阿林钓了8条鲫鱼哩！
73、阿敏：真的吗？那夜饭的酒菜很丰盛了。余老师您看，鸡肉已经在炖了，花生米我已经炒好了。阿敏说着走到别墅门口的一只煤饼炉前，只见炉子上的高压锅吱吱冒着热气。阿敏把高压锅端下放在地上，准备冷却后看看鸡肉熟了没有。
74、余影：真的呀，阿林已经去杀鳖、破鱼了。我看这鸡肉也快熟了，已闻到香味了，这老雄鸡肉肯定很好吃的，实际上不管是公鸡还是母鸡，养得越老的鸡肉越好吃。
75、阿敏：是这样的，那些关棚鸡的肉软绵绵的，一点都不好吃的。这雄鸡已经有五年以上了，听说余老师要来，特意杀了。
76、余影：那真有点难为情的，你们太客气了。
77、阿敏：都是家里现成的东西，没什么的。再说，阿林经常念起您，说余老师是恩人，这辈子不能忘记的。
78、阿敏打开高压锅的盖子，用筷子伸进锅里戳了戳鸡肉，觉得还有点韧，说：还不太熟哩！还得再炖一会。说完从新将高压锅放在煤饼炉上，拧紧盖子。接着说：余老师，进屋洗把脸，喝杯茶，歇一会。
79、这时，阿林他正在别墅园子里的洗衣池边杀鳖、破鱼。只见两条鲫鱼已经去鳞、破肚，弄得干干净净，放在脸盆里。
80、余影走进别墅，在卫生间里洗了个脸，然后从客厅的茶几上捧起一杯茶，走出别墅，来到阿林跟前，说：鳖杀好没有？
81、阿林：还没呢，鲫鱼刚刚弄好，这鳖杀起来有点麻烦，它的头总是缩在里面不肯伸出来，您说有什么好办法？
82、余影：杀鳖是有点技巧的，我教你。你先准备一只筷子，最好是尖头老虎钳。为了让鳖头伸出来，你得将鳖的肚子仰天放在地上，它的头马上会伸出来拼命想翻身，这时你把尖头老虎钳一半送到鳖的嘴边，当它咬住不放时，你马上用力握紧老虎钳子将鳖嘴牢牢钳住，然后使劲将鳖头往外拉长，再用菜刀在它的脖子上一抹就行了。如果没有尖头老虎钳，用筷子让鳖咬住往外拉也行，因为鳖咬不放，鳖一般是这样杀的，像你这样要等到什么时候。
83、阿林按照余影说的办法，找来一把尖头老虎钳子，很快将鳖杀死了，然后把鳖放进脸盆，倒上一些开水，拨掉背上一层黑色的薄衣，破开肚子，去掉内脏，清洗干净。最后对站在旁边的余影说：弄好了，可以去蒸了。
84、这时，阿敏走出别墅，远远地喊道：阿林，这么长时间了，你这鳖还没杀好呀，鸡肉都炖熟了。
85、阿林：刚杀好，你以为杀鳖这么省力的呀。好了，鸡肉炖好就可以蒸鳖了。这清蒸鳖不要忘了放点生姜和火腿肉。
86、阿敏：这还用你教吗。阿敏说着将炖鸡的高压锅端进屋里，阿林将杀好的鳖和鲫鱼放入脸盆，端在手上跟着阿敏进了屋。
87、不一会，阿林端着高压锅走出别墅，将高压锅放在煤饼炉上，开始蒸鳖。他说：余老师，进屋坐吧，咱们喝茶去，没事了。
88、余影跟随阿林进了屋，来到大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阿林提着热水瓶给余影的杯里加了水，并敬上一支烟，然后在一旁坐下。阿林转过脸说：余老师，今朝咱师生相聚，好好喝几杯吧，我这家里XO、茅台、五粮液、梦之蓝这样的酒都有，您喜欢喝哪种随便挑。
89、余影：你不是说有刚开封的“闷青”米白酒吗，我还是喜欢喝这样的土酒，这才是真货好酒，那些五花八门的高档瓶装酒，性价比是很低的，而且有好多是假酒。比如，想当年才两块多钱一瓶的洋河大曲，现在一包装、加上广告一吹捧，变成了一千多块钱一瓶，你说值不值？有多少人会花这么多钱去买一瓶这样的酒喝。
90、阿林：我也是这样想的，现在即使像我这样的条件，虽然买得起这样的瓶装高档酒，但我平时除了接待客人需要外，是不会喝的，这些高档酒之所以放在别墅的酒柜里，因为大多数的酒瓶很漂亮，可以起到装饰作用，实际上是摆摆样子的。
91、余影：那好，作为师生关系，我就不客气了，就依我说的主随客便，今天咱们就喝“闷青”吧。
92、阿林：不知余老师现在的酒量怎样？能喝多少“闷青”？
93、余影：两斤差不多了吧，不过要看你做的“闷青”力头大小。
五
94、阿林陪余影在大客厅里正一边喝茶一边闲聊着。突然从厨房间传来阿敏的喊声：阿林，菜快烧好了，你去看看鳖炖熟没有，马上可以吃饭了。
95、阿林：余老师，您先去餐厅坐吧，这鳖可能炖得差不多了，我去端来，“闷青酒”炖热喝好吧？
96、好，今天真有口福呀，“闷青酒”加上这么好的下酒菜，真是人生几何呀！所谓“烫口白酒”，这“闷青酒”炖热喝可能力道会更足、更有味吧。
97、不一会，余影走进餐厅，只见餐桌上已经放着一大碗鸡肉，还有油炸花生米、火腿肉蒸鸡蛋、红烧鲫鱼、油闷辣椒、青菜炒皮卷这样几个菜。座位前的桌上，还整齐地放着酒杯和碗筷。
98、这时，阿林双手捧着一盘清蒸鳖走进餐厅，放在餐桌上，只见这清蒸鳖还冒着热气。阿敏手里提着一把不锈钢酒壶，跟在阿林后面来到餐厅。
99、阿敏：余老师，您请坐，就这几个菜，都是现成弄的，不必客气。来，我给您倒上酒，我和阿林先敬您一杯。
100、阿林：对，余老师是我的恩师，咱这辈子不能忘记的。说完，阿林和阿敏夫妻俩端起酒杯给余影敬酒。
101、余影：你们太客气了，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为你们今天的幸福生活而高兴，好！咱们干了这一杯。
102、阿林：余老师，您先吃点菜填填肚子，咱们慢慢喝，这鳖肉和鲫鱼都趁热吃，凉了就会腥气不好吃的。阿林说着，用筷子夹一大块鳖腿肉放到余影的碗里，同时也夹一块给妻子阿敏。接着说：这鳖肉我不太喜欢吃的，我还是喜欢吃鲫鱼的。
103、余影吃完碗里的鳖肉，望了一眼阿林手中的酒壶，说：这壶酒起码有三斤吧？
104、阿林：没有的，我称过的，大约是两斤半，今天咱们三个人起码三壶总要喝的吧？
105、余影：哪能喝这么多的呀，阿敏你能喝多少？
106、阿林瞥了一眼身旁的阿敏，说：她呀，酒量还可以的哩！
107、阿敏：那不能与你们比的，不过余老师是稀客，今天咱舍命陪君子，大不了喝醉。
108、余影：好，真爽快，难得酒中巾帼。来，我也敬你们夫妻俩一杯。说完站起来与阿林夫妇碰了碰杯，仰头一口气喝下了一大杯“闷青”酒，接着说：真是好酒，清厉、微甘、醇厚。
109、就这样，三个人你来我往地一杯又一杯地轮番干着杯，不一会已经喝下了两壶酒，三个人的脸庞都有点泛红。
110、阿敏又提着第三壶炖热的酒来到餐桌旁，递给阿林。
111、余影：阿林，这壶喝完就够了，平均每人一壶，阿敏少喝一点。
112、阿敏：我也不比你们少喝的呀，每人喝一壶没问题的。
113、这时，三人喝酒的速度有点放缓，每次喝一口酒就相互碰一下杯。在喝酒过程中，余影和阿林都避而不谈过去的事，而是闲谈一些现实的事情。
114、余影：阿林，你的厂现在效益还可以吧？
115、阿林：还可以的，现在我的服装厂有300多职工，主要是做出口服装的，订单不少，三班倒加班加点还来不及做。
116、这时，画面转到阿林的服装厂，从厂外的全景到每个制衣车间，只见在强烈的灯光下，机声隆隆，女职工们埋头不停地在缝纫服装，偶尔还可以听到有人咳嗽的声音。
117、画面转回到阿林别墅的餐桌上，阿林又给余影敬了一杯酒，然后用筷子夹了一片火腿肉送进嘴里。
118、余影：你这厂的职工中有本地人的吗？
119、阿林：很少有本地人的，大部分是贵州、江西一些穷地方找来的，因为本地人的工资要求高，不合算的。
120、余影沉默了一会，没有再问什么，他望了一眼阿林手里的酒壶，说：壶中的酒喝完再不要炖了，喝醉了不舒服的。
121、阿林：那好吧，听余老师的，主随客便，咱就不客气了。阿林又对阿敏说：来，咱把壶中的酒倒完，最后给余老师敬一杯。
122、余影端起酒杯站了起来，说：这最后一杯还是一起喝吧，也算互敬吧！说完三只酒杯一起碰撞了一下，各自喝完了杯中的酒。
123、阿林：阿敏，你去做个汤，我去盛饭。
124、不一会，阿敏把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汤端上了餐桌，阿林端来了三碗米饭。三人很快吃完了碗中的饭。
125、阿林：余老师，我们去客厅坐，喝茶去。
126、阿林陪余影到客厅里，又是倒茶，又是敬烟，两人坐在沙发上闲聊着。此时，只见阿敏在静静地收拾餐桌。
127、阿林从口袋取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快7点钟了，说：新闻联播快开始了，咱们看一回电视吧。
128、余影：好，新闻联播我基本上每天都看的。
129、阿林走到液晶电视前按了一下开关，屏幕上正好出现新闻联播开始的画面和音乐，他用摇空器将声音调小了一点。
130、这时，阿敏还在厨房里洗碗筷。
131、新闻联播已结束，电视上正在播气象预报。
132、余影坐在沙发上眯着眼睛低着头，有点瞌睡的样子。
133、阿林：余老师，新闻联播看完了，您是不是早点睡吧？先去冲个澡，醒醒酒。
134、余影有点醉意朦胧地抬起头来说：好的，我平时一般都是看完新联播就睡了，人上了年纪后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
135、阿林陪余影进入了浴室，这浴室面积比较大，大约有六七个平方，既有高级的按摸浴缸，也有装有影箱的淋浴房，里面迷漫着粉红色的光线，充满着淡淡的芳香。
136、阿林离开浴室时说：余老师，您慢慢洗，浴室的柜子里有干净的内衣、浴巾和睡衣，浴洗好后随便穿好了。
137、余影：好，知道了。
138、不一会，余影穿着毛巾睡衣从浴室走出来，回到客厅，见阿林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139、阿林：余老师浴洗好了？我带您去两楼睡觉吧。
140、余影：好，我是想睡了。
141、余影跟随阿林上了二楼，阿林打开东面的一个房间，这是单独的一室和一个卫生间，房间里面有书柜、写字台、电话机和液晶电视等设施，如同五星级宾馆的装潢。
142、阿林：余老师，您早点睡，晚上需要吃点什么的话，这房间里的吧台上有饮料、水果、矿泉水，随便吃好了。
143、余影：好的，我有数了，阿林想得真周到啊，住在这里比有的宾馆条件还要好。
144、阿林：余老师过奖了，您没事的话我下去了。阿林说完走下楼去。
145、余影穿着睡衣上了床，拉过一条太空被盖在身上，关掉床头上的台灯，躺下后不一会就呼呼地睡着了。
六
146、这时，正是清明过后阴历三月十五的夜晚，天上的月亮圆圆的挂在空中，桃花坞村的四周群山连绵，高低起伏，月光下显得朦朦胧胧。田野里到处是蛙鸣悠扬，此起彼伏。除此之外，桃花坞小山村沉浸在一片宁静之中，甚至听不到一声狗叫。
147、余影他进入了梦乡，在梦里他仿佛看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如同仙女般飘飘而来，忽然又听到姑娘的哭泣声，并边哭边在诉说：余老师，你好心狠呀！抛下我顾自跑到江西去了！怎么连一封信也不给我写呀！我可给你写了好多封信，可你为什么一封也不回；余老师你好狠心呀！你忘了那些年在我家的那么多美好的夜晚，忘了我陪你喝了那么多的闷青酒；余老师你好狠心呀！我对你那样的有情有意，我多么想有朝一日考上大学，和你一起教书、共同生活一辈子！你怎么能这样狠心抛下我呀！
147、余影被姑娘的哭诉声猛地从梦中惊醒，一摸自己的身上汗淋淋的，他回想着刚才的梦境，觉得梦中的那个姑娘分明就是当年桃花坞村的阿菲，也就是阿林的姐姐。他想，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到如今阿菲还来托梦责怪，到底是阿菲有冤情呢？还是她对自己有误会呢？于是，余影的睡意全消，他干脆坐起来，背靠床沿，从床头柜上的一包烟盒里取出一支烟点上，慢条斯理地抽着烟，不禁自己的思绪回到了几十年前的桃花坞村，回忆起一幕幕的往事。
148、在余影的老家，有一所北山中学的学校，远远望去，学校的四周都是连绵起伏的竹林，走近学校，校门旁“北山中学”的校名醒目可见。
149、二十多岁的余影带着粉笔和讲稿的夹子来到初二年级的一间教室，他走上讲台，面向学生说：同学们好！
150、全班的学生站立着齐声说：老师好！
151、余影：请坐下！说完他环视了一下全班的学生，发现少了一名学生，便问：阿林今天怎么没来上学？
152、一位与阿林同村的女学生阿敏站起来回答：余老师，阿林他昨天放学回家时不小心跌进溪江里，伤了两只脚，走不来了，他要我向您请个假。
153、余影：噢，原来这样啊！哪怎么会跌到溪江里去的呢？
154、阿敏：他呀，去溪江边上摘桑子时滑了一脚，滑进了溪江里，还是我背他回家的呢！
155、这时，按照阿敏说的，画面闪回，夕阳西下，北山中学的学生放学纷纷走出校门。
156、阿林和阿敏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经过一条溪江边，发现有好几棵桑树，树上挂满了成熟的桑卵子，阿林说：阿敏，你看那几株桑树上的桑卵子已经发黑了，一定很甜了，我去摘些来尝尝。阿林说完将书包交给阿敏，自己便跑向溪江边。
157、不一会，在溪江边的坎头下传来阿林的一声惨叫：啊唷！我跌进溪江里了，阿敏你快来！
158、阿敏听到喊声，马上把两只书包往肩上一挎，飞快地奔向溪江边。
159、阿敏背着阿林从溪江边走来，她的胸前挂着两只书包摇晃着，一步一步艰难地向桃花坞村的方向而去。
160、画面回到北山中学的教室，余影对全班学生说：同学们听到了吧，以后大家放学回家时，路上小心点，不要贪玩，像阿林这样为了摘桑卵子跌伤了双腿，就要影响上学了。好了，下面开始上课。今天要讲的是毛主席著作老三篇中其中一篇《愚公移山》，在讲这一课之前，同学们先复读一下上一课《纪念白求恩》，请阿敏同学为大家领读。
161、于是，全班同学把语文书翻到《纪念白求恩》这篇课文，阿敏读一句，大家跟着读一句：白求恩同志是加拿大共产党员，五十多岁了，为了帮助中国的抗日战争，受加拿大共产党和美国共产党的派遣，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去年春上到延安，后来到五台山工作，不幸以身殉职……。
162、余影在课堂里的课桌间走来走去，当朗读完《纪念白求恩》这篇文章后，余影在黑板上写了“愚公移山”四个字，然后转过身面对全班学生 ，说：下面开始讲愚公移山这篇课文。
七
163、下午放学后，余影在自己的宿舍里，把语文教课书装进一只军用挎包，然后把包挎在肩上，走出宿舍时顺手将门关上。
164、余影一个人迎着夕阳走在通往桃花坞村的山路上，只见漫山遍野桃花盛开，在斜阳的映照下，仿佛天地一片通红，山间不时传来画眉、布谷鸟的鸣叫声。
165、余影头上冒着汗水，走到一个山坡上立住脚，稍事休息，远远望去，桃花坞村已依稀可见，当时的全村基本上是木结构的青砖瓦房，还有一部分是草棚，其建筑虽然并不现代，但古色古香的房子，与周围山谷的自然环境相得益彰，非常协调，别有一番古朴的田园风光。
166、这时，出现了阿林家三间草棚的全景，草棚周围，既有成片的毛竹，又有满坡的桃林，到处红红绿绿。
167、草棚里传来阿林他母亲的责怪声：你这个勿得息的搞孽精，脚骨跌断才好，省得搞孽，省得读书！你这样沓课，还能跟得上吗！
168、同时，草棚里还传出阿林他姐姐阿菲的劝说声：妈，您就别骂弟弟了，他跌伤了脚，又不能上学，心里也难过、着急呀！
169、阿林的母亲说：你总是护着弟弟，他不知道珍惜，咱家这么穷，供不起你们姐弟俩读书，只好让你放弃，全力让你弟弟读书，他到好，游心十足，不用功读书，早知道让你读好。
170、正说着，桃花坞村中传来阵阵的狗叫声，不一会在阿林家的草棚门前，阿林家养的一条黄狗也上串下跳地狂叫起来。
171、阿菲走出草棚，一看不远处站着的是余影老师，她便称呼：余老师，原来是您呀！我以为是哪个陌生人来了呢！
172、余影：可你家的狗对我还很陌生哩！你看它的样子多凶，怒发冲冠、咬牙切齿的，我吓得不敢动弹了。
173、阿菲：那是余老师您平时光临咱们的寒舍太少了，所以这狗还不认识您。阿菲说着，顺手从门边抄起一根木棍，边训斥边把黄狗趋赶走，接着说：这狗看样子很凶，但从来没有咬过人，管家很好的。余老师，今朝您是什么风吹来的，真难得呀！
174、余影：我是专门给你弟弟来补课的，听说他不小心跌了一跤，两脚受了伤，已经有好几天没去学校了。
175、阿菲：是哦！刚才我妈还在骂他哩！这下您来补课就好了，您快请进！
176、余影跟随阿菲走进草棚，只见阿林两只小腿上都缠着纱布，仰躺在竹椅上，看到余影进屋，称呼：余老师。紧接着他在竹椅上吃力地坐了起来。
177、余影：阿林，你躺着，别坐起来。余影急忙走上前去，扶阿林躺下。
178、阿菲：妈，余老师给阿林补课来了。
179、阿林的母亲大约40来岁，名叫赵梅，也可叫她阿梅，典型的农村妇女打扮，听到女儿人叫唤，便从厨房间走出来，见到余影，说：噢，是余老师啊，真辛苦你了，这么翻山越岭的来为阿林补课，都是阿林这搞孽精勿得息，为摘几个桑卵子把双脚跌伤了，花了冤枉铜钱不说，顶要紧是耽误了读书啊！余老师来补课就好了，真不知该怎么谢谢你。余老师你快请坐，先喝杯茶歇一会再说。
180、余影：没关系的，这是老师应该做的事。再说，阿林他学习成绩不错，不能因为伤了脚就沓课啊！阿林妈，你去忙好了，我这就给阿林补课。
八
181、阿梅：那行，菲囡，你快去给余老师泡茶，我在做清明果，余老师等会补完课吃了夜饭再走。
182、阿梅说完走进厨房，阿菲从厨房出来，两手捧着一杯热茶放在吃饭间的餐桌上，对余影说：余老师，先喝杯茶吧。
183、余影：好，你放着，凉一会再喝。先补课吧，阿菲，你也一起听听吧？
184、阿菲：那敢情好呀！余老师您可知道，我在自学高中课程哩！我一定要下决心学好来，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去考大学！
185、余影：是吗？阿菲有这样的决心一定有希望的，有志者事竟成嘛！正好，这段时间我会天天来给阿林补课的，顺便也给你讲讲一些高中文科方面的知识。
186、阿菲：阿林，你听到没有，余老师这样辛苦来补课，咱们一定要用功啊！说完，阿菲端过一条小板凳，手捧一个笔记本，在弟弟阿林的竹椅旁边坐了下来。
187、余影坐在餐桌旁边，面对阿菲和阿林姐弟俩，开始补课。余影说：阿林，你把语文课本交给阿菲，今天这一课要讲的语文题目是《变色龙》，阿菲你先把这篇语文念一遍，这样在脑子里先有个印象，然后我再给你们讲解。
188、阿林从放在身边的书包里取出语文书递给他姐姐阿菲，阿菲把语文书翻到《变色龙》这一页，开始一字一句朗读起来。
189、阿林躺在竹椅上静静地听着。余影他端起桌上的茶杯慢慢地喝着茶。
190、阿菲读完最后一句，说：余老师，我读完了，请您讲课。
191、余影放下茶杯，说：好，就讲讲这篇语文吧。刚才阿菲朗读了《变色龙》这篇课文，实际上这是一个文学作品，即短篇小说。小说一般分为长篇、中篇和短篇包括微型小说这几种类型。我们学习这篇《变色龙》的课文，关键要掌握几点，这就是要了解作者的一些背景情况，还要理解这篇小说的主题思想以及主要特点。这篇小说作者的名字叫契诃夫 ，要注意这个“诃”字与“呵”同音，不能读成柯或可，他是俄国小说家、戏剧家、十九世纪末期俄国批判现实主义作家、短篇小说艺术大师，可以说与法国的莫泊桑，美国的欧.亨利 齐名为三大短篇小说巨匠。而《变色龙》这篇小说，是他的代表作之一，还有《套中人》、《凡卡》、《小公务员之死》都是他的代表作，有的编入了我们的初中课文，也有的编入了小学语文课。
192、余影讲到这里，又喝了一口茶。只见阿菲和阿林姐弟俩聚精会神地听着，不停地做着笔记。余影继续讲：至于《变色龙》这篇小说的主题思想，我想主要是通过对发生在商人彼楚京木场里一个故事的描写来揭示的，即在这个故事当中，有一个叫赫留金的首饰匠被一条狗咬伤了指头，巡警奥楚蔑洛夫在处理这件事时，以打狗看主人的态度，反来复去，变化无常，如同变色龙，从而深刻揭露了奥楚蔑洛夫这样的统治阶级代表人物趋炎附势、见风使舵的奴才本质。
193、阿菲听到这里，抬起头对余影说：余老师，这篇《变色龙》真写得不错的，这个故事也很生动，听您一讲，就更能理解，也更记得住了。
194、余影：这篇小说当然很不错的，毕竟是艺术大师契诃夫的作品，要不怎么可能编入我们的语文课哩！其实，这个故事情节很简单，但确实很生动、主题思想也非常深刻。好了，今天补课就到这里，明天我会再来的，我得回学校去了。说完他把讲稿放入挎包，起身就要告辞。
九
195、阿菲急切地站起来，朝厨房喊：妈！余老师要走哩！
196、阿林坐起来说：余老师别走嘛！吃了夜饭再回去。
197、阿菲从余影手里一把夺过挎包，说：就是嘛！吃了夜饭再走来得及，我妈做了清明果，家里还有“闷青酒”哩！
198、余影无意中看了一眼阿菲，只见她身材窈窕，五官秀美端庄，乌黑的眸子，长长的睫毛，真是18岁姑娘一朵花。他不禁心头一惊，如同触电一般，仿佛第一次被如此美丽的姑娘所吸引，他再也迈不开步子离开了，但嘴上却说：你们太客气了，我怎么好意思吃饭呢？我又不会喝酒的。
199、这时，阿菲的母亲在厨房间说：余老师，怎么好不吃饭就回去的呢，阿菲你拉住他。
200、阿菲将余影的挎包挂在屋柱的钉子上，然后用右手在余影的肩部轻轻地拉了一下，有点自谦地说：余老师是不是嫌咱们家穷，看不起咱们是不是？
201、余影：阿菲，你说我是这样的人吗？天地良心，绝无此意！
202、阿菲：既然这样，您就安心坐下来。酒菜烧好了就早点吃了再回去，咱家也没有好菜，很简单的，就算是吃夜点心吧，我知道的，您平时在办公室里也要喝酒的，怎么能不品尝一下咱家的“闷青酒”呢？
203、话说到这份上，余影觉得不好再推托了，他便在餐桌旁边的木椅上坐了下来。
204、阿菲美丽的脸上出现了红晕，她微笑着瞥了一眼余影，婆娑地走进厨房，余影也趁机刮了一眼阿菲整个背影的丰姿。
205、不一会，阿菲从厨房进出了几个来回，把一大盘春笋炒肉片、一碟子清明果和一壶“闷青酒”都端到了餐桌上。还用碗盛了几只清明果给弟弟阿林。接着，她把筷子递给余影，并斟满了两杯“闷青酒”，对余影说：余老师，来来来，一杯米酒，不成敬意，我陪您喝几杯。
206、余影显得有点兴奋，他看了看面前白色瓷杯中的“闷青酒”，色泽淡雅，香气扑鼻，十分诱人，心想真是美女加美酒，令人陶醉。于是，余影慷慨地端起瓷杯，说：好！我喝，阿菲这份情我领了！说完，两人碰了碰杯，各自喝下了第一杯。
207、阿菲放下酒杯，说：余老师，您吃菜，这春笋是今天刚从山上掘来的，挺新鲜，再尝尝这清明果，白色的是咸味的，青色的是用甜豆沙馅包的，我妈的手艺不错哩，她还在做清明果，这清明果虽好吃，但很费工夫的。俺乡下人有句谈头，叫做“吃过清明果，农忙就开头”。意思是吃了清明果后，农忙季节就要开始了。
208、余影：这个传统乡下人都晓得的，传统的东西总是改不掉的。这清明果我还是喜欢吃咸味的，可能是因为喝酒的缘故，一般喝酒的人不太喜欢甜食。你妈做的清明果味道确实不错，这盘春笋炒肉片也很好吃。
209、余影和阿菲边说边一杯一杯地喝着酒，一连喝了四五杯，阿菲也喝了两杯，在酒精的作用下，阿菲青春的脸庞更显得妩媚。
210、余影的脸色也有点泛红，他的话语明显地多了起来。阿菲：你不是喜欢文学吗？我建议你以后争取考大学文科。你只要下功夫自学，我相信你一定能考上大学的。这大学语文课实际上并不难，只要按照中国历史文学的顺序，掌握一些名著知识，反复通读，就可以考起的。
211、这时，阿林坐在竹椅上说：余老师，那你能不能讲讲大学语文的基本内容呢？也就是大致的范围呢？
212、余影：这个吗，要说复杂很复杂的，说得简单一点也可以。我们中华民族有着五千年的文明史，其中的文学浩如烟海，而大学语文实际上只是很少的文学简史和文学知识，包括古典文学、当代文学、近现代文学。大致的脉络是从最早屈原的诗经和楚辞、风雅颂开始，然后不断发展，到先秦诸子百家如老子、庄子、墨子、韩非子等的散文，再到汉赋、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以及近现在著名作家的文学作品。这当中，有许多名人以及名著必须有所了解。比如，唐宋的名诗名词人，“四大名著”的基本内容及其作者等。
213、阿菲和阿林听得目瞪口呆，肃然起敬，阿菲说：余老师，您的文学水平真高呀，以后您有空就多来我家，多给我和阿林讲讲吧。
214、余影：你放心，在阿林的脚没好之前，我会天天来给他补课的，你就跟着一起听好了。
十
215、余影两手衬住后脑，背靠在床头上，回想着一个星期来给阿林补课的情景，每当傍晚时分，阿菲总是脸庞红红地站在盛开的桃花树下，盼望余影的到来，一见到余影，便远远地称呼：余老师，您今天比昨天早。
216、接着，在草棚里，余影就给阿菲、阿林姐弟俩补课，然后照例一起喝酒，漫谈文学，最后阿菲依依不舍地送余影到村口，说一句：余老师，路上小心。
217、余影打着手电，兴冲冲地回学校。
218、有一天晚上，北山中学在群山环抱之中被夜幕笼罩着，只有学校的办公室亮着灯。余影正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办公室里，埋头批改学生的作业。
219、突然，听到有人敲办公室窗户的声音。
220、余影出门走到窗前，透过窗户的光线，一看原来是阿菲和阿林姐弟俩，有点惊讶地说：阿菲，你们怎么来了？这夜里翻山越岭的找我有什么事吗？
221、阿菲：余老师，咱给您送“闷青酒”来了，还有几个下酒菜，是妈特意让我和阿林送来的，主要是谢谢您这么多天给阿林补课辛苦了，也没什么，只是一点心意。
222、余影：你妈还这么记得呀！太客气了。阿菲、阿林快进办公室，等一会我送送你们。
223、阿菲和阿林姐弟俩跟随余影走进办公室，只见阿菲把手里提着的一大瓶“闷青酒”放在余影的办公桌上，阿林把一只组合饭盒装的几个下酒菜放在旁边。阿菲说：余老师，您拿几个碗来，把这几个酒菜盛一盛。
224、余影：那好，你们这么客气，不如咱们一起喝几杯？说完，他去自己的宿舍拿来了酒杯和碗筷，斟满了三杯酒，并将几个下酒菜盛在碗里。
225、阿菲正有此意，她说：余老师，恭敬不如从命，咱就陪您喝几杯吧，不过阿林最多只能喝一杯。
226、余影举起酒杯说：来，为感谢你们的一片盛情，我先敬你们姐弟俩一杯，说完一饮而尽。阿菲也跟着喝了一杯，阿林只喝了一口。余影接着说：想不到在这清静寂寞的夜晚，你们专门送酒给我喝，真是感激不尽！如同久旱逢甘霖，喝了这样的酒，我将终身难忘！
227、阿菲：余老师，您不必客气，我家里的“闷青酒”还有哩！本来这酒是做给我爸喝的，可他常年在外头打工，这酒就喝不掉了，而且这“闷青酒”开了坛后天热起来要变酸的。以后只要您想喝，我会随时送来的。
228、余影：那我就不客气了，这么好的酒，酸掉太可惜了。
229、阿菲：好，一言为定。不过，今天晚上我和阿林不能再喝了，咱得早点回去，我妈会记挂的。
230、余影：阿菲言之有理，这荒郊野岭的，你们回去的路上要小心。这样吧，我送你们一程。
231、余影和阿菲、阿林喝尽最后一杯酒，站起来说：阿菲，我这里有几本苏联著名作家的长篇小说，你先拿两本去看看，一本是奥斯特洛夫斯基写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另一本是托尔斯泰写的《复活》。余影说完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这两本书，递到阿菲手上。
232、阿菲接过这两本书，如获之宝，高兴得跳起来，说：余老师哪里弄来这些书的？买也买不到呀！我回去一定赶快看，看完了会马上还给您的。
233、余影：你不必知道从哪里来，反正你拿去慢慢看就是了，只是除了你和阿林外，再不要借给别人看。好了，你们早点回去吧，我送送你们。
234、余影带着手电筒走在前面，阿菲和阿林紧跟其后，穿行在林间小路上，弯弯的月亮透过树梢挂在天边，山涧的各种虫鸣声连续不断。从北山中学到桃花坞村有四五里路，余影一直送阿菲他们到村口不远处，才说了句：你们快到了，就送到这里吧。
235、阿菲：余老师，都送到了，干脆去咱家歇一会吧？
236、阿林也拉住余影的手，说：是啊，余老师去咱家坐一会，喝杯茶再回去也不晚呀！
237、余影：不去了，你们快回家吧，你妈在等哩！我还要回去备课。说完，余影向阿菲和阿林挥了挥手，转身打着手电匆匆返回学校。
十一
238、又一个傍晚，太阳已经落山，西边的天空尚有红红的晚霞。余影吃完晚饭，一个人来到办公室，在桌子跟前坐下来批改作业。
239、阿菲在自己家里的餐桌前草草地吃完晚饭，把碗筷收进厨房间，对母亲说了声：妈，我要去一趟北山中学，上次在余老师这里借的书还给他，顺便给他捎点米酒去，这酒再不喝要酸掉了。
240、阿菲的母亲正在厨房里洗碗，随口对阿菲说：你去好了，趁现在天还没黑，快去快回。
241、阿菲找来一只10斤装的塑料壶，用酒吊在已开封的“闷青”酒坛里一吊吊地往壶里灌，装了满满的一壶酒。然后 ，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本已看完的小说书塞进胸前的内衣里，她把内衣的下边塞进裤腰里，并用一根腰带扎住，以防丢失。临走时，阿菲又喊了一声：妈，我去了！并对正在做作业的弟弟阿林说：我去还书了，你赶紧看完《复活》这本书，也好早点还给余老师。说完，阿菲手里提着一壶米酒离开家门。
242、余影还坐在办公室里，他的办公桌上堆放着好几叠作业本，旁边还放着一只紫沙茶杯，他的左手指上夹着一支香烟，右手握着一支红色墨水钢笔，在不停地批改学生的作业，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243、阿菲直接来到办公室前，敲了一下门，听到“请进”后便推门走进办公室，称呼一声：余老师还在办公呀！我是来还书的，还给您带来了一壶“闷青酒”哩！
244、余影抬头一看是阿菲，有点激动地丢掉手中的钢笔，马上站起来迎上前去，说：阿菲是你呀，你一个人来的吗？怎么又送酒来了呀？你不是说来还书的吗？书呢？
245、阿菲将这壶酒放在办公桌上，说：两本小说我都看完了，阿林他只看了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那本《复活》他还在看，我只好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本先还给你。说完，阿菲背过身子，解开胸前的纽扣，从内衣里取出《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本书，马上转过身来，将书递给了余影。
246、余影从阿菲手里接过书时，一眼朝阿菲敝开的胸口望去，看到了她穿着的粉红色内衣和丰满的乳沟，便不好意思地转过脸去，说：看你急的，你把衣服扣门扣好再说。
247、这时，阿菲才意识到自己的冒失，连胸衣的纽扣还没扣好。她“阿呀！”叫了一声，有点羞赧地双手蒙住脸转过身去，马上扣好胸前的纽扣，红着脸转过身来，说：余老师，让您见笑了。
248、余影：没关系的，这里只有咱俩。可真有你的，怎么想起来把书放在内衣里的呢？你看这书现在还有点温热哩！
249、阿菲：我怕丢失呀，这样的书丢失了我可没办法还的。再说，我还提着一壶酒，再拿着书有点不方便，所以才塞在内衣里的。
250、余影：好了，真难为你了。我不是说过的吗，这几本书你慢慢看好了，不必急着还给我。至于这“闷青酒”嘛，以后你也不要专门晚上送来了，可以让阿林上学时顺便带点来就行了。再说，老是喝你们的酒，我也不好意思的。
251、阿菲：没关系的，我看您一个人住在学校也乖寂寞的，给您送点酒喝喝，我也好顺便向您请教一些文学知识，这样不好吗？
252、余影：这当然可以的，只是你这样一个女孩子，经常晚上独自出来，不害怕吗？你妈也会管的吧？再说，要是出了事，我也担当不起。
253、阿菲：反正我不管，为了给您送酒，为了听您讲文学，为了……，我什么都不怕！
254、阿菲红着脸，明亮的眼睛深情地朝余影瞟了一下，接着说：余老师，您既然这样关心，那等一会您送我回去吧？
255、余影：行，我这就送你回去，今天的作业也改得差不多了。
256、余影熄灭办公室的电灯，关上门窗，带上手电，与阿菲并肩走出学校。一路上，余影和阿菲的话题都集中在文学上。余影问：阿菲，你这样喜欢文学，不知你看了哪些书？喜欢什么文学？
257、阿菲：我特别喜欢俄罗斯文学，像契诃夫、安得列也夫、屠格涅夫、托尔斯泰、高尔基等的作品，我都看过一些。特别是柯切托夫的《州委书记》和《叶尔绍夫兄弟》，我都读过。不过，奥斯特洛夫斯基写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部小说，还是第一次看。
258、余影：你真不简单呀！对于爱好文学的人，多看名著是很有益的。我问你，看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部书，你觉得怎么样？有什么感受？
259、阿菲：很受鼓舞，特别是书中的主人翁保尔、柯察金坚定的信仰和钢铁般的意志，确实令人感动。他有一段名言，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属于人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回忆往事的时候，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愧；在临死时候，他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经献给了世界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
260、余影：阿菲，你的记性真好。这段名言我虽然早就知道了，但到现在还不能完整地背下来。
261、阿菲：那是您看的书太多了，而且还要教书花心思哩！不像我，除了看几本小说外，也没学什么。
262、余影和阿菲一路漫谈文学，不知不觉到了桃花坞村口，此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余影说：阿菲，就送到这里吧，我看着你走进村后再离开。
263、阿菲恋恋不舍地说：好，您回去的路上小心。
264、余影他望着阿菲的背影，打开手电远远地照在她前面的路上，直至阿菲走进村子。
265、阿菲推门走进自家的草棚，只见她母亲坐在桌子跟前一针一线地缝补衣服，便叫了一声：妈，我回来了。说完，她走到厨房间，用脸盆打水，准备洗脸。
266、阿梅：你这死丫头，我要你早去早回的，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呀？胆真大呀！这黑夜里走山路勿怕鬼怪、野兽把你叼走？你一个人回来的吗？
267、这时，阿菲美丽的脸庞映在镜子里，她一本正经地望着镜中，觉得自己的容貌越来越好看了，虽然从来没有用过什么化妆品，但眉清目秀，脸色白里透红，于是她不禁宛而一笑。
268、阿梅：菲囡！你在做什么？我的话你没听见吗？
269、阿菲：阿？妈你说什么了？我在洗脸哩，没听清呀。
270、阿梅：我说你胆真大，去北山中学是一个人回来的吗？
271、阿菲：噢，是余老师送我回来的。
272、阿梅：我说哩！你的胆子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大了，一个人敢走夜路了，原来是有人陪你回来的呀。不过，菲囡你已经是大姑娘了，以后夜里不要随便出去了，妈不放心的哩！余老师虽然给阿林补过课，咱是该感谢他，但也感谢得差不多了。再说他这样一个教书的小伙子，你经常去学校找他，对你们俩的影响都不好！以后不要同他来往了！
273、阿菲：妈，您说什么呀？我同余老师是很清白的。余老师可是一个有学问有情义有修养的人，我以后想考大学，就要多请教余老师的，您说不行吗？
274、阿梅：这我知道，余老师的知识、人品都不错的，你有什么需要请教他，妈也没意见，但妈有话在先，决不允许你们谈恋爱，更不允许你们乱来！
275、听了母亲的话，阿菲的表情显得很不愉快，但没有再争辩，她只是端着一盆用过的洗脸水使劲地泼撒在草棚外的屋檐下，正好泼在自家养的黄狗身上，这狗被突如其来一惊，夹着尾巴躲开了。
十二
276、清晨，桃花坞村在鸡鸣声中渐渐苏醒，开始了新的一天。昨天晚上，阿菲虽然听了母亲的数落心情有点不通快，但睡了一觉后，她似乎忘掉了母亲说过的一切。青春年华的她，对未来的一切都充满着美好的憧憬和向往，特别是一想到余影，她的心头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情愫在涌动。吃完早饭，阿菲提着一只竹篮，怀揣一本小说，同母亲说了声：妈，我去拔猪草了。说着离开草棚，迎着朝霞走向山野。
277、阿菲一个人坐在桃花树下，朝阳透过树枝，斑驳地洒在地上。她眺望眼前的这片桃林，只见桃花已经落尽，满枝都是茂盛的绿叶，一些枝头上已经结上了小小的桃子。她不禁有点感叹：时光过得真快呀，余老师您还好吗？想到这里，阿菲从怀里取出一本小说书，埋头看了起来。
278、突然，阿菲的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她被书中的一首诗所吸引了，便一字一句地念了起来：“崖上青松崖下花，青松冷淡不如花。一旦冬临寒霜降，只见青松不见花”。
279、阿菲念完这首诗，抬头望去，长在悬崖上的松树郁郁葱葱，悬崖下的山坡上开着一些野花。于是，她合上书本，将书塞进怀里。赶紧到山湾里、田坎上去寻找猪草，不一会满满地拔了一篮，只见她满头大汗地提着猪草回了家。
280、阿菲一到家，将这篮猪草往走廊上一放，连脸也顾不上洗，汗淋淋地跑到楼上，进了自己的卧室，在一张破旧的写字桌前坐了下来，她从怀里取出小说书，把那首诗用铅笔抄了下来。然后，反复念了几遍，最后灵机一动，对这首诗作了修改，在一张白纸上写道：“崖上青松长寂寞，崖下鲜花亦凄凉。为御霜雪盼新春，青松何不恋鲜花”？
281、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阿林背上书包准备去上学，在他刚离开家门不远，阿菲追了上去，说：阿林，我有一封信写给余老师的，你帮我带给他。
282、阿林回头从阿菲手里接过信件，只见信封上写着“北山中学余影老师收”这几个字。阿林说：姐，你放心，我一定带到。
283、在北山中学初二年级的教室，余影刚上完一堂语文课，在他离开教室到了走廊上时，阿林在后面喊道：余老师，您等一下。
284、余影转过身，见是阿林，说：阿林，有什么事吗？
285、阿林：余老师，我姐有一封信带给您。说完，阿林从口袋取出这封信递给余影。
286、余影一看信封上的字，似乎见到了阿菲，心头一阵激动，说：阿林，谢谢你给我带信，下午放学时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我也有一封信给你姐，麻烦你带去。
287、阿林：好，余老师我去了，阿林转身离去。
288、余影马上拆开阿菲的这封信，边走边看。画外传来阿菲的声音：余老师，我在一本小说上看到一首诗，把它改了一下，不知您认为这样改可好？希望您能多多指教。
289、余影看着前面未改过的这首诗，嘴里念出声来：“崖上青松崖下花，青松冷淡不如花。一旦冬临寒霜降，只见青松不见花”。
290、余影的脸上略带微笑，继续念阿菲改过的诗：“崖上青松长寂寞，崖下鲜花亦凄凉。为御霜雪盼新春，青松何不恋鲜花”？
291、中午，余影在学校的食堂里吃饭，有点心神不定，他还在想阿菲的这封信和修改后的诗，所以一盒饭他只吃了没几口就倒掉了，他回到自己的寝室，马上坐下来，把阿菲的这封信摊在写字台上，有点心潮起伏，他沉思了一会，一连抽了好几根香烟，最后他对阿菲改写的诗也作了修改，并用小楷写在一张白纸上：“崖上青松崖下花，青松有意恋鲜花。世间常有霜雪降，只怕青松难护花”。写毕，余影将其装进一只信封并用浆糊封好。
292、下午放学时，阿林来到余影的办公室，余影将这封信交给阿林，说：阿林，你可一定要带到呀，千万不能丢了呀！
293、阿林：余老师放心，我一定带到，不会让任何人晓得的，也不会让我妈知道的。
十三
294、夕阳西下，阿林背着书包走进自家的园子，只见他姐姐阿菲正在草棚外的猪圈前喂猪，便走上前去叫了一声：“姐，余老师也有一封信带给你”。说着他从书包里取出信交给阿菲，然后进屋。
295、阿菲从弟弟手里接过信后，马上塞进裤子的口袋，她将一桶猪食倒进猪槽里，丢下木桶转身跑进屋，直接跑到楼上进了自己的卧室，赶紧将房门关上，然后在写字桌前坐下，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信封，取出一张白色的信纸，阿菲目不转睛地看了起来。（画外余影的声音）：阿菲，你带给我的信已收到，使我心潮起伏激动万分，久久不能平静。特别是看了你修改后的这首诗，对你的一片真情我非常理解。在我的一生中，能够结识你这样一位红颜知己，真是莫大的荣幸。但是，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对于未来会怎样，我们难以预料。所以，我也对这首诗作了修改：“崖上青松崖下花，青松有意恋鲜花。世间常有霜雪降，只怕青松难护花”。
296、阿菲看完信，两眼已噙满泪水，这泪水说不清是可喜、可叹还是可哀。她用手帕擦干眼泪，又用铅笔给余影写了一封短信：余老师，您带给我的信也已收到，对于您的心情我也十分理解。正如您说的，我也知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但是，我相信，只要我们俩真心相爱，世间什么样的“风刀霜箭”都不怕！所以，我对这首诗又作了修改：“崖上青松莫自卑，崖下鲜花永相随。明知世间有霜箭，鲜花终身无后悔”。
297、阿菲想了想继续写道：余老师，对于咱俩的事，我妈还有些想不通，她对我管得很紧，不准我再去学校找你。所以，如果明天晚上您有空的话，就来找我，晚上7点钟，我在村后的那片桃林旁等候。阿菲写毕，将这封信用信封装好。
298、阿梅在楼下厨房已做好晚饭，将一钵头热气腾腾的粥端上餐桌，还端上三个菜，一个焦盐炒芝麻、一个咸白菜和两个咸鸭蛋。她对正在做作业的阿林说：吃夜饭了，作业等会再做，你姐呢？去哪儿了？
299、阿林：在楼上吧。
300、阿梅：阿林你去喊一声，好吃夜饭了，又不是大家闺秀，老是躲在楼上做什么？
301、阿林丢下作业本，跑上楼去，在阿菲的房门外喊道：姐，吃夜饭啦！
302、阿菲打开房门，说：阿林来，姐这里有一封信，明天你上学时带给余老师。另外，告诉妈，就说我今天人有点不舒服，夜饭不想吃，已经睡了。
303、阿林从阿菲手里接过信藏进上衣口袋，答应道：姐你放心，我听你的。说着走下楼去。
304、阿梅她端着一碗稀粥走上楼，推开阿菲的房门，见阿菲确实睡了，便走到床前，问：菲囡，真的人不舒服吗？起来喝点粥吧，饿坏了肚子怎么行呢！
305、阿菲面朝里床壁，侧身躺着背向母亲，没有吭声。
306、阿梅把这碗粥在床头柜上猛地一放，说：菲囡，你不用装！我看你是犯了相思病！你是不是在看想余老师？我说过，妈是决不同意的，你爸回来也不会同意的，你还是赶早死了这条心！说完，阿梅气呼呼地下了楼。
十四
307、早上，天空阴沉沉的，桃花坞村被一片晨雾笼罩着。阿林与阿敏等三四个同村的同学结伴走在上学的山路上。
308、阿敏：阿林，这次语文考试你得了几分？
309、阿林：我得了98分。
310、阿敏：我才得了90分哩！还是你好，你上次脚跌伤一点没有影响呀！
311、阿林：多亏余老师给我补课哩！要不就耽误课程了。还有，上次也多亏你背我回家，要不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呀！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哩！
312、阿敏：谢什么呀？谁叫咱们是同学同村的，这就是缘分吧，以后你不要忘了咱就是了。
313、北山中学的校门前，许多学生陆续来上学。
314、阿林走到本年级教室的走廊上，迎面看到余影走来，便立住脚，称呼：余老师早。
315、余影抬头一看是阿林，说：阿林也早呀，昨天我给你姐的信带到了吧？
316、阿林：带到了，我姐又有一封信带给您。阿林说着从上衣口袋取出信递给余影。
317、余影：阿林，谢谢你了，老师以后不会忘记你为我帮的忙。以后你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随时找我好了。
318、阿林：余老师太客气了，比起您为我补课，这点事算不了什么。要不是您的补课，我的语文成绩不可能考得这么好。再说，我知道您和我姐两人都有情有意的，只是我妈她对姐管得很紧，可能不会同意你们的。我姐很想见您，但她很难来学校，也怕给您带来不好影响。
319、余影：好，你姐的处境我知道了。阿林你进教室吧，早自修开始了。
320、余影进教室转了转，然后很快离开，回到自己的宿舍，马上打开阿菲的信，连续看了三四遍，对阿菲情真意切的语言和诗句，他完全心领神会。只见余影深沉地吟咏起阿菲改的诗来：崖上青松莫自卑，崖下鲜花永相随。明知世间有霜剑，鲜花终身无后悔！
321、余影起身，在桌上铺开宣纸，用毛笔写下了阿菲的这首诗，并找出一只铁夹子把一头纸边夹住挂在墙上，一幅行书的书法作品展现在眼前，余影的脸上洋溢着满意的表情。
十五
322、一轮明月从东方升起来了，连绵的群山轮廓清晰可见。
323、余影打着手电，急匆匆地穿行在通往桃花坞村的林间山路上，不时可以听到猫头鹰的叫声，但他一点也不害怕，他的心里一心想着马上见到阿菲。
324、不一会，余影来到了村口，他停住脚，抬头朝村后的那片桃林望去。为了不惊动村里，他熄灭手电，借着月光绕过村子，直接走近了桃林旁，轻轻地呼唤：阿菲，你来了吗？
325、阿菲听到余影的呼唤没有马上应答，她躲在一棵桃树后面，悄悄地迂回到余影身后，突然上前从后面一把抱住余影的腰部，将脸紧紧地贴在余影的背上，激动地说：余老师，您终于来了！我好想您呀！说完止不住泪水夺眶而出，洒在余影的背上。
326、余影握住阿菲的一只手，将她拉到面前，顺手抱住阿菲温柔的身体，说：阿菲，是我不好，瞻前顾后想得太多了。余影说着松开阿菲，用手抹了抹阿菲脸上晶莹的泪水，接着说：阿菲，今晚咱就在这桃林里好好谈谈，你闻到没有，这些桃子都已经成熟了，好香哩！
327、阿菲：是呀，这山坡上到处是桃子的香味哩！这丰硕的果实多么诱人呀！阿菲用手指了指前方不远处，接着说：余老师，你看那棵桃树多大，满枝都是桃子，咱就到那棵桃树下坐吧，那儿的地上也比较平坦，我专门带了一块塑料布来，就去那儿吧。
328、阿菲牵着余影的手，两人来到那棵大桃树下，阿菲从一只随带的挎包里取出一块绿色塑料布铺在地上，两人并肩在塑料布上坐下，阿菲的头紧贴余影的左肩膀，余影用左手搂住阿菲的腰部，可以闻到了阿菲身上的青春气息。
329、阿菲：余老师，您今天来没带手电吗？有没有碰到我们村里的人？
330、余影：带手电了，也没碰到你们村的人。
331、阿菲：那刚才为什么不见您用手电呢？要不是今晚的月色好，您能够摸到这里吗？
332、余影：对你们村堂的每条大路小道我早就熟门熟路了，特别是对这片桃林，只要稍有点亮光，我就找得到。我不照手电，主要是怕惊动村里，怕村民把我们当作偷桃子的贼来抓。
333、阿菲：您真细心呀，我还没想这么多。仔细想想，咱们在这里约会是很危险的，你看那山腰里亮着灯的草棚里，有个管桃子的老人住着，晚上他当然不会出来的。但如果我们俩在这里被村里人抓住了，那就跳进黄河也说不清了。
334、余影：那你不怕吗？是你约我到这里来的呀？真的被抓住了，你会怎么办呢？
335、阿菲：我害怕就不约您到这里来了，我说过为了同您在一起，什么都不怕。真的把咱们抓住了，倒也干脆给大家挑明了，真说不清的话咱们就一起跳进黄河也无所谓。
336、余影：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了。我听阿林说，你妈不同意咱们的事？
337、阿菲：是呀，本来我会这么长日子不去学校找您的吗，是妈她管住我哩！她说坚决不允许我们谈恋爱。
338、余影：这是为什么？那你的想法呢？
339、阿菲：我也不知道，但我反正铁了心，只要余老师您愿意，不嫌弃咱，咱就一辈子跟着您，最苦最累也心甘。我的态度就是那两句诗“明知世间有霜剑，鲜花终身无后悔”。
340、余影：阿菲，其实我也是多么喜欢你，既然你有这么大的决心，那咱们今后就患难与共，直面人世间的风刀霜剑，真心相爱一辈子吧。
341、阿菲：余老师！阿菲她深情地称呼一声，不禁一头扑进余影的怀里，眼里包含幸福的泪水，她的胸部有点起伏，闭着美丽的双眼，仰着头面向余影，似乎在期待什么。
342、对于阿菲的举动，余影是非常明白的。但他只是紧紧地搂着阿菲有点颤抖的身躯，用右手抚摸着阿菲的一头秀发，好像抚慰小孩子似的。
343、阿菲：余老师，您不想亲亲我吗？阿菲睁开双眼，用一只手解开了自己胸前的纽扣，她把余影的右手拉到自己的胸口，喃喃地说：余老师，俺多想您呀！
344、余影：阿菲，你别这样，我也不能这样。你这么年轻，这么美丽，我怎么能过早地对你这样。如果咱们有缘，到时咱们就纯洁地走向婚姻的殿堂，那样才是真正的幸福。余影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阿菲，你还是把衣服的扣门扣好吧，咱们俩虽然都愿意，但咱们的事能不能成还很难说，真的咱俩无缘走到一块的话，我是决不会对你有非份之想和过分举动的。
345、阿菲：余老师，您并不了解我的心意。我有一种预感，因为咱俩的事我爸妈是坚决不同意的，所以即使咱俩真的无缘，我也要把一切都给您，也许今天就是一次难得的机会。阿菲说完仰面在塑料布上躺了下来，闭着双眼流着泪。
346、余影还是木头似地坐着，他的心跳在加快，滞凝了好一会时间，他最终还是郑重地说：阿菲，我知道你的一片真情，也知道你的处境，但我余影的决意已定，如果咱们有缘，那就到时候光明正大地拜堂成亲入洞房；如果无缘，我们之间做什么都没有意思，只会增加痛苦。所以，阿菲你起来，咱们还是谈谈文学方面的话题吧？
十六
347、阿菲慢慢地坐了起来，她扣好胸前的纽扣，理了理有点散乱的头发，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庞，觉得有点发热。她说：“余老师，请您谅解，就当我不够自重吧。不过，您放心，我说过的话算数，这辈子一定守身如玉、非您不嫁”！说完她把头靠在余影的肩膀上。
348、余影仍用左手搂住阿菲的腰，说：咱们就这样仰望星星和月亮坐一会吧。你不是看过不少俄罗斯文学作品吗？有什么经典的东西能说说吗？
349、阿菲：好吧，余老师您看今晚的月亮很圆呀！还有那牛郎、织女星多么明亮，他们虽然被银河相隔很远，不能在一起，但他们年年岁岁相互守望在那里。余老师，对于文学我是爱好的，特别是对俄罗斯文学作品，这些年我想方设法借了一些书看过。比如，像柯切托夫写的《州委书记》和《叶尔绍夫兄弟》都看了。
350、余影：阿菲你不简单呀，哪你对《叶尔绍夫兄弟》这部小说有什么印象呢？
351、阿菲：这部小说主要是以叶绍尔夫一家为中心，以冶金厂和剧院内的斗争为线索，热情歌颂了工人阶级在社会主义建设中辛勤劳动和不屈不挠的革命精神。阿菲停等了片刻继续说：对了，我想起了小说中那个阿尔连采夫说的一段话，“我们的生活太辛苦了，所以我们不要拒绝它偶尔带来的小小欢乐”。
352、余影：可是，你也知道，阿尔连采夫这个人物，是一个挑拨离间、投机钻营的坏蛋呀！对他说的话怎么能推崇呢？他的这段话是不是有点颓废和玩世不恭呢？
353、阿菲：这我当然知道，但想想咱们现在的处境，我觉得他说的这段话还是很实际的。
354、余影：阿菲，我觉得咱们应该向作品中的季米特里和卡扎柯娃学习，比如卡扎柯娃，可以说是知识分子的优秀代表，她不恋大城市的舒适生活，主动到远离莫斯科的滨海某市工作。虽然她的个子只有一米五，可整天像男子汉一样奋战在灼热的炼钢炉旁。她信念坚定，认为“没有远大的理想是不能生活的”。再说，季米特里则是现代知识工人的典型，他不仅是轧钢能手，而且兴趣广泛，爱好文学，爱憎分明，充满斗争精神。他早在少年时代就立下誓言“要等到共产主义建成的时候，你们才能埋葬我”。而且，季米特里和卡扎柯娃的友情是很真诚的。
355、阿菲：余老师，没想到您对这部小说看得这么透彻呀，相比之下我真是班门弄斧，深感惭愧了。
356、余影：阿菲，我认为任何一部小说，用不同的眼光看会产生不同的想法，而且每部作品中都有正面和反面的东西，也就是既有精华又有糟粕，我们应该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357、阿菲：余老师，我知道了，听您一说，我想对《叶绍尔夫兄弟》这部小说再去看一遍。
358、余影：好的作品，是应多看几遍才有收获。
359、这时，余影首先站了起来，说：阿菲，时间不早了，咱们回去吧，再晚回去，恐怕又要遭你妈骂了。
360阿菲：是该回去了，您看这月亮都有点偏西了，现在回去已经免不了遭我妈骂了，不过我不怕。阿菲说完也站了起来，扑进余影的怀里，两人紧紧地拥抱着。
十七
361、阿菲回到自家草棚门前，推了一下门，感到里面已经锁上了，于是便喊：“妈！我是阿菲呀，您开开门吧！妈！妈！”阿菲连续喊了好几声。
362、阿菲的母亲睡在床上，睁开双眼，一脸怒气，她愤愤地翻了个身，对女儿的叫唤故意不与理睬。
363、不一会，见楼上的窗口透出灯光，从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364、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只见阿林身上披着一件衣服，揉着眼睛在门里说：姐，这么晚才回来呀。说完，阿林匆匆上楼。
365、阿菲洗了一把脸，照了照镜子，然后脚步轻轻地走上楼，进了自己的卧室，脱去外衣，只穿一件短袖的粉红色内衣，上床睡觉。
366、桃花坞村中传来鸡鸣声，东方出现了鱼肚白，从窗口的裂缝可以看到天有点亮了，阿菲睁开美丽的双眼，她母亲和弟弟还没有醒来。
367、阿菲轻手轻脚地起了床，她下楼以后连脸也不洗，提着一只竹篮出门，去山地里拔猪草了。
368、在桃花坞村的周围，下地干活的人陆续多了起来，有人在耕田、有人在插秧、有人在锄地、有人在种菜。在有的田间，还有一些白鹭飞来飞去。
369、太阳升起来了，桃花坞村中树木青翠，炊烟袅袅。
370、阿林背上书包，朝厨房间里喊了一声：妈，我上学去了。
371、阿梅：哦，林儿，你姐呢？这死丫头昨晚深更半夜才回来，是不是还在困懒觉，你去叫她起来！
372、阿林上楼叫唤：姐，你还不起来，昨夜你这么晚回来，等会妈肯定要骂你哩！阿林见阿菲的房里没有回音，便上前推开房门，走到床前一看，也不见他姐，立即下楼对母亲说：妈，姐不在。
373、阿梅：这死丫头！一早又做什么去了？
374、阿林：姐可能是拔猪草去了吧，这竹篮不见了哩！妈，姐昨夜晚了一点回来，您不要骂她了吧，我去上学了。
375、阿梅：你不要帮她说话，没你的事！上学路上小心便是。
376、阿菲提着满满的一篮猪草回到家里，把猪草放在走廊上，汗淋淋地走到脸盆架前，对着镜子洗完脸，然后从餐桌上的钵头里盛了一碗菜泡饭，站在走廊上很快吃了下去。当她把空碗端进厨房时，见母亲坐在镬灶口烧火煮猪食，她抬头刮了一眼阿菲，开口骂了起来：死丫头，昨天夜里做什么去了？一个姑娘家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去会余老师了？你说！
377、阿菲把碗筷往灶头上一丢，语气坚硬地说：是的，昨晚我是和余老师在一起！可咱们并没做什么！余老师是个老实人，咱们的事不用您操心！
378、阿梅：好啊！你这不要脸的东西！你还好意思说！还敢顶嘴！我打死你这死丫头！阿梅说着，怒气冲冲地顺手拿起火夹，猛地站起来，欲打阿菲。
379、阿菲转身就跑，眼里含着泪水，两手蒙着脸颊跑上楼，一头扑在床上，呜呜地哭泣起来。
380、楼下，阿梅坐在镬灶口的木凳上，还在不停地骂：你这死丫头！我讲过谈头算数！决勿会同意你嫁给余老师的！你们死了这条心！
381、阿梅一边骂一边不停地往镬窠洞里添木柴，火头越烧越旺。
十八
382、一天晚上，阿菲的父亲在外地的一间卧室里走来走去，他看完一封信丢在桌上，耳旁响起了他妻子的声音：孩子他爹，家中有急事，你赶紧回来一趟吧！
383、阿菲她爹名叫赵四儿，他收到妻子的信后，便向工地的队长请了假， 他敲开队长的办公室，走上前去说：队长，昨天我收到妻子的来信，说家里有急事，要我马上回去一趟，我得请几天假。
384、队长抬起头说：哦，四儿，家里有事要紧的，给你一个星期够吗？
385、赵四儿：够了、够了，谢谢老板！那我今天就走了？
386、队长：你去吧，尽可能准时回来，最近工地上人手比较紧。
387、赵四儿：我一定按时赶回来。
388、赵四儿回到卧室，收拾了一下行李，肩挎一只蛇皮袋出了门。
389、晚上，赵四儿坐在火车上，车箱里许多旅客在座位上东倒西歪，昏昏欲睡。赵四儿闭着双眼，两手交叉在胸前，也在打盹。
390、赵四儿挎着蛇皮袋来到自家的门前，喊道：孩子他娘，我回来啦！
391、阿梅迎出门：哦，你这么快回来啦！说着从丈夫的肩上取下蛇皮袋，提进屋里。
392、赵四儿跟在妻子的后面问：是什么急事呀？一定要我回来的？
393、阿梅：其实也不算什么急事，就是菲囡的事，她在跟北山中学的那个余影老师谈恋爱，我骂过好几次了，她就是听不进，只好要你回来想办法了。
394、赵四儿：菲囡和林儿呢？
395、阿梅：菲囡拔猪草去了，林儿上学还没回来。
396、赵四儿：哦！要我回来原来是这事啊！我看菲囡是神勿清！这当老师的有什么好的！再说菲囡今年才18岁呀，就想嫁人了，这不行！我也不同意！
397、阿梅：我也是这个意思呵！所以才叫你回来的，你说怎么办呢？
398、阿梅说着给丈夫泡了一杯茶放在桌上，赵四儿在桌子旁坐下，端起茶喝了一口，他“呸”地一声，把喝到嘴里的几片茶叶狠狠地吐在地上，说：这样吧，明天我到北山中学告去！叫余影他老师都当不成，也好使菲囡死心。
399、第二天上午，在北山中学的校长办公室里，赵四儿面对校长的办公桌站着，说：胡校长，我是校花坞村的，名叫赵四儿，今朝来，有件事向你反映一下，你们学校的语文老师余影作风不好，有段时间在给我儿子补课时，乘机勾引我的女儿，还经常晚上和我女儿约会，弄得我女儿茶饭不思，神魂颠倒，我女儿才18岁啊！他当老师的怎么能这样呢？胡校长，你得管管这件事呀！
400、这个胡校长大约30多岁年纪，名叫胡才德，这时他两手放在办公桌上，右手握着一支钢笔，一本正经地在笔记本上做着记录，最后他抬起头说：好！赵师傅，你反映的问题我已记下了，你回去好了，我会处理这件事的！
401、赵四儿临走时同胡校长握了一下手，说：那谢谢胡校长了，等这件事办好了，我再来谢你。
十九
402、几天后的一个晚上，赵四儿和阿梅躺在床上，两人亲热了一番后，赵四儿赤身裸体从阿梅身上滚下，阿梅马上拉上被头盖住赤裸的上身。
403、赵四儿从床上坐起来，顺手从床头柜上端起一杯冷开水喝了几口，说：怎么对余影的告状还没有动静呀？不知这个胡校长是什么意思？
404、阿梅：我听说这个胡才德现在既是北山中学的校长，也是学校的革委会主任，权力很大，他很贪财的，要不咱们是不是送点东西去？家里还有“闷青酒”，再送些鸡蛋去，你说行不行？
405、赵四儿：不行，事情还没办就去送东西，要是办不成岂不是白送了！
406、阿梅：那你说咋办？
407、赵四儿：这样吧，明天你去学校闹，最好影响闹大一点，让整个学校的老师都晓得这件事。到时，这个胡才德校长不得不办这件事！
408、阿梅：对！这办法行！明天我就去学校！
409、在北山中学，阿梅张头探脑悄悄地看了几间教室，她看到余影正在一间教室上课，便走进了教师办公室，里面有四五位老师，有的在备课，有的在批改作业。
410、阿梅一进办公室，就假惺惺地放声哭诉起来，并掏出手帕抹着没有眼泪的眼睛，说道：各位老师，我是桃花坞村的，告诉你们一件事，让大家评评看，你们学校有个叫余影的老师，作风有问题，他在给我儿子补课时勾引我女儿，她才18岁呀！以前一直很孝顺的，自从被余影老师勾引后，变坏了！甚至敢同大人顶嘴了！
411、办公室的所有老师放下手中的活，目光一齐转向阿梅，像听奇闻似的静静地听阿梅的诉说。
412、“余老师是很老实的人，不会这样的吧？会不会是你女儿勾引余老师的？你可不要冤枉好人呐！”有一位年轻的女教师说。
413、“是呀，余老师不可能是这样的人”。有几位男教师异口同声说。
414、“别这样，你坐下来慢慢说，有事好商量的”。一位男教师上前拉过一把椅子，让阿梅坐下。
415、阿梅：不是我捏造，确有其事的！他们偷偷摸摸谈恋爱，连我们爹娘这里也勿说一声，根本不把我们大人放在眼里！
416、“现在是新时代呀，恋爱自由嘛！”有教师说。
417、阿梅：也不能这么自由呀！小小年纪，肚皮弄大了怎么办？
418、“肚皮弄大了，你可以早点做外婆呀”！一男教师开玩笑说，引起教师们的一阵哄笑。
419、阿梅：当然，咱并没有说余影老师这个人不好，对他的人品咱也了解过，但我女儿嫁给他总要有饭吃的！听说余影老师这个人家庭观念欠缺，他不过是个民办教师，才30多块钱一个月，还要喝酒、还要抽烟，还经常死要面子，掏钱请别人吃饭，我女儿嫁给他非饿死不可！反正这样的穷囡婿、木囡婿我们是坚决不会要的！
420、“原来是你们嫌余老师穷呀！这就没话说了。这样吧，你勿要再在这里胡闹了，影响我们办公”。有位男教师说。
421、阿梅：好吧，你们都是一鼻孔出气，穿一条裤子的教书先生，总是帮衬他的，不跟你们说了！反正你们都晓得了，如果你们学校不处理，咱还要向上告的！我现在就去找你们的校长！阿梅说完气呼呼地离开教师办公室。
二十
422、阿梅来到校长办公室跟前，见门关着，她毫无顾忌地推门走了进去。
423、胡才德校长戴着眼镜坐在办公桌前看报纸，听到有人进门，放下报纸抬头望去，说：你是谁呀？门也不敲就进来了！
424、阿梅走上前去，在胡校长办公桌前的椅子上一屁股坐下，说：你是校长吧，我是桃花坞村的！
425、胡校长用右手握住眼镜边框，上下打量了一下阿梅，眼光在她丰满的胸部瞟来瞟去，他觉得这个女人虽已除娘半老，但风韵犹存，于是和颜悦色地说：嗯，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426、阿梅：就是你们学校那个余影老师的事，上次我老公不是专门向你反映过吗？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处理呢？你们在包庇是不是？
427、噢，原来是这件事呀！这你们放心，一定会处理的！不瞒你说，我同这个余影以前也有矛盾的，我一直怀恨在心，有机会一定要出气的，这次虽然是很好的机会，但作为校长，我直接出面处理他，太明显了，别人都会说我有意报复他。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借刀杀人”。
428、听胡校长这么一说，阿梅把椅子移到胡校长身边，坐下后用手掌拍了一下胡校长的大腿，有点娇滴滴地说：胡校长！您真是聪明人，是咱错怪您啦！那您有什么“借刀杀人”的好办法呢？
429、胡校长被阿梅的举动惊了一下，但马上由惊转喜，心想这女人有点轻浮，可以搞到手的，但他欲擒故纵，感到还不是时候。于是他说 ：这个办法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但你一定要保密，除了你老公外，对其他人不要说起。
430、阿梅用右手扶住胡校长的椅子背，凑上前说：那当然，让我老公知道也好，以免他误解。
431、胡校长往左边转过脸，对阿梅说：是这样的，现在的公社革委会主任和我家是亲戚，是我的亲阿叔，这件事我会向他报告的，可以说“一贴烂膏药”，马上可以处理余影！敲掉他的民办教师饭碗，叫他回家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432、阿梅有点欣喜地站了起来，说：好！还是胡校长您想得周到，哪什么时候才能有消息呀？
432、胡校长也离开座椅站起来，说：不会拖得太久的，你们等候消息就是了。噢，对了，说了这么多，我连你的姓名还不知道哩！
433、阿梅：哦，我名叫赵梅，平时一般叫阿梅，今年39岁。
434、胡校长：噢，真巧了，这么说咱们还是同岁的。其实，这件事情要是你跟我说，老就早办好了，我发现你老公这个人太死板，来了一趟就算了，好像无所谓的，所以我也就没有急着办。
435、阿梅：是的，我老公这人老实巴交地不会办事，您不要往心里去。他这次是专门为了女儿的事请假回来的，明天他就要回去了，这事还得请校长您多多费心，您有什么需要的，随时捎信来，我会来的。
436、胡校长：还是你会办事，这样吧，你先回去等候消息，到时我会叫你儿子阿林捎信来的。
437、阿梅：那就这样说定了，我回去了。
438、胡校长用右手拍了拍阿梅柔软的肩膀，送阿梅走出办公室。
二十一
439、阿菲她坐在镬灶口烧火，灶头上的里镬滚滚热气从镬盖缝隙直往外冒。
440、阿菲的父亲这时坐在屋外的走廊上，丢掉手中的烟蒂，朝屋里喊了一声：菲囡！你在做什么？你来一下，我有话要同你说。
441、阿菲：爹！我在焐猪食哩！好，我马上就来。说完，阿菲拣了几块木柴塞进镬窠洞，两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起身走向屋外。
442、阿菲在父亲身旁的板凳上坐下，有点惊愕地问：爹，有啥事吗？
443、赵四儿：还不是为你的事吗，爹问你，你同那个余老师的关系到底怎样了？
444、阿菲低下头默默地没有吭声，两手不停地扯着衣角。
445、赵四儿大着嗓门道：你倒是说呀！到底是怎么回事？
446、阿菲别过头去说：妈没有告诉你吗？
447、赵四儿：我问的是你俩的关系到什么程度了，懂吗？
448、阿菲：爹，我和余老师没做什么呀，但我认为余老师是个好人，所以我才同他来往的。
449、赵四儿：那就好！你听着，我和你妈都是不同意你们谈恋爱的，你们还是赶早息手，勿要再来往了！为了这事，爹专门丢下外头的生活赶回来的。
450、阿菲：爹，我和余老师的事你们就别管那么多了！说完，阿菲愤愤地站起来，转身欲走。
451、赵四儿：婚姻大事，爹娘勿管怎么行！天下哪有这种事的！452、阿菲：就勿要你们管！现在是恋爱自由、婚姻自主，你们难道不知道？
453、赵四儿一听女儿顶嘴，顿时火冒三丈，他霍地站起来，追上去就给了阿菲一把掌，气呼呼地骂道：你这死丫头，还敢嘴硬！
454、阿菲护着脸，哭泣着跑开。
455、阿梅回到家里，见丈夫赵四儿还坐在门口的走廊上吸闷烟，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她便问：怎么了？死板着脸。
456、赵四儿：刚才我骂了菲囡一顿，可她就是听不进，还同我顶嘴，我一气之下打了她一把掌，她跑走了。
457、阿梅在丈夫身旁的板凳上坐下，说：你呀，做事就是简单粗暴，菲囡都是大姑娘了，骂她几句就是了，怎么好真的动手打她呢。你明天都要回去了，她跟余影老师的事你就别管了。
458、赵四儿又点上一支烟，关切地问：怎么样？你去了学校有什么效果？
459、阿梅：我早就料到的，请人家办事没有这么容易，你这么小器人家会给你办事吗？你知道吗，胡校长到今天还没有去办过。
460、赵四儿：哪你去了又怎么样呢？
461、阿梅：我呀，先到教师办公室闹了一会，让大家都晓得这件事，然后还向胡校长作了向映。
462、赵四儿：哪胡校长是什么态度？有什么要求吗？
463、阿梅：我看胡校长还是挺热心、挺客气的，他说现在的公社革委会主任是他的亲阿叔，这件事他一定会去报告的，而且说是“一贴烂膏药”，马上叫余影的民办教师没得当！
464、赵四儿：原来胡校长有这层关系呀，那倒真是“一贴烂膏药”很容易的。不过，胡校长没有别的要求吗？
465、阿梅：也看不出有什么要求，但他给我们办事，咱总得有点道理的吧？我想到时还是送点东西去，这是应该的。
466、赵四儿：我反正明天要走了，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不管怎样，我的想法是不要太勉强，到最后实在没有办法的话，干脆成全他们算了，菲囡反正是要嫁人的，嫁出去后苦苦辣辣不是我们做爹娘的缘故，倒也省了我们的心。
467、阿梅：不行！我坚决不同意的！只要余影的民办教师当不成了，可能菲囡才会死心，这事无论如何要坚持到底！
468、赵四儿：那好吧，我反正不管了，一切由你作主。
二十二
469、第二天上午，天空晴朗，在某火车站，赵四儿肩挎一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随着旅客人流进了站，阿梅在站台外挥着手说：孩子他爹，到工地后马上来信，家里在记挂的！
470、赵四儿转身对妻子说：知道了，你回去吧！家里的活全靠你辛苦了！对菲囡管得紧一点，别让她再同那个余影来往了！
471、火车开动了，随着一声“呜——”的长鸣，离开车站。
472、阿梅坐在回家的客车上，她想起了去找胡校长的经过，越想越觉得这个胡校长话中有话，别有用心。这时胡校长的画外音在她耳旁响起：其实，这件事要是你跟我说，老早就办好了；你先回去等候消息，到时我会叫你儿子阿林捎信来的。
473、这天下午，赵家公社革委会主任胡来正在办公室抽烟、喝茶、看报纸。听到有人敲门，说了声“进来吧！”
474、胡才德推门进去，马上称呼：阿叔！在忙呀！说着走到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
475、胡来的年龄看上去不到50岁的样子，他抬头一看是胡才德，便说：噢，是才德内侄呀，找我有什么事吗？是公事还是私事？
476、应该算是公事吧，不过不管是公事还是私事，作为你当阿叔的都得帮忙的吧？
477、胡来：那当然，不过公事可以缓办甚至不办，私事应该急办而且必须想方设法办，你说来听听，看我这个做阿叔的能不能办？说完，胡来泡了一杯茶递到胡才德手上，也给自己的茶杯里添了一些水，然后坐回办公桌前的椅子上。
478、胡才德：叔，是这样的，我们学校有个名叫余影的民办教师，丧失教师立场，品德败坏，以上门为学生补课为名，勾引学生的阿姐，她爹娘多次到学校来吵闹，在社会上和我们学校的教师队伍中造成了极坏的影响，学生的家长也要求对余影进行严肃处理。叔，你说这是公事还是私事呢？
479、胡来：有这种事情的？教师应该为人师表，怎么能这样胡作非为的呢？这当然是公事，不过也怪，这个余影老师怎么会看上农村姑娘的呢？这个姑娘是哪里人？年纪多大了？长得漂亮吧？
480、胡才德：这个姑娘是桃花坞村的，今年大概十八九岁，相貌确实漂亮，我还记得她的名字叫阿菲，因为她在我们学校初中毕业后，家里比较困难就失学了。她有个弟弟叫阿林，还在我们学校上学。
481、胡来：这倒是个好机会，才德你看这样行不行，咱们公事私事一起办，公事很简单，就是对余影马上可以处理，你今天就可以把处理决定带回去，等会我叫文书起草一个“关于解除余影民办教师合同的处分决定”，你带回去在全校教师中宣布一下就行了，叫他马上回老家。
482、胡才德：哪，叔你说的私事指的是什么？
483、胡来：这个嘛，你也知道，你堂兄弟胡明亮今年25岁了，因为一只眼睛有点残疾，谈了好几个对象都没成。这次我们一方面办好处理余影这件事，另一方面，可以向阿菲的爹娘提出一个交换条件，这就是要他们把阿菲嫁给我儿子胡明亮，你说这样可以吧？
484、胡才德：这个嘛，按道理是可以的，但不知阿菲她爹娘和阿菲本人会不会同意。不过，我回去尽量做工作。
485、胡来：那就这样定了，你再坐一会，我去跟办公室文书说一下，马上起草对余影的处分决定。
486、不一会，胡来拿着一份打印好的处分决定走进办公室，从自己的抽屉里取出赵家公社革命委员会的公章盖在上面，然后交给胡才德。说：公事我帮你办好了，接下来我托的私事就靠内侄你了。
487、胡才德：阿叔你放心，我会尽力的。说完他离开办公室。
二十三
488、当天下午，北山中学的学生成群结队放学离开校门，在学校一间教室的走廊上，一位年轻女教师叫住余影说：余老师，胡校长要你马上去一下他的办公室，说有要事。说完，女教师匆匆走开。
489、校长办公室的门开着，余影径直走了进去，说：胡校长有事找我？
490、胡才德：噢，余老师来来来，请坐、请坐。胡才德迎上去，拉过一把椅子让余影坐下，又是泡茶、又是递烟，表面显得恭敬的样子。
491、余影从胡才德手中接过一支烟并没有点火，而是随便丢在了办公桌上。有点急切地说：胡校长有什么事说好了。
492、胡才德：好吧，余老师，这件事你可能也有数了吧？就是你同桃花坞村那个叫什么阿菲的事，她的爹娘都来学校告状、吵闹过了，本来我们学校不想理睬的，家丑不可外扬嘛！再说咱们毕竟都是同一条战线的，怎么好意思对你过不去呢？可是，不知是谁把这件事反映到了公社里，影响很大，弄得公社领导也没有办法。
493、余影拣起桌上的香烟用火柴点上，吸了几口，冷冷地问：哪公社领导的态度呢？
494、胡才德：公社革委会已对你作出了处分决定，解除了你的民办教师合同，所以从明天起，你就不用再来学校了。对了，今天晚上的全体教师会议你就不要参加了，免得难堪。你还有什么意见吗？
495、余影将未吸完的半支烟按灭在办公桌上的烟灰缸里，霍地站起来说：我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的，不用多说了，我今天就离开学校！说完余影转身就走开。
496、晚上，天空没有星星和月亮，北山中学内静悄悄的，只有两处房子亮着灯。
497、在学校的会议室里，正在召开全体教师会议，胡才德坐在主席台正中，在滔滔不及地讲话：同志们，今晚召开全体教师会议，有一件重要的事向大家宣布，最近我们学校出了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情，已经是满城风雨了，可能在座的各位有不少也知道了。这就是余影老师的作风问题，公社革委会已经研究决定，解除了他的民办教师合同。处分决定已经下来了，这里不传达了，大家明天可以传阅。余影作为一个人民教师，作风不正，品德败坏，出了这样的事，是我们学校的耻辱！希望大家引以为鉴，吸取教训。
498、在余影的宿舍里，他正在收拾被褥和一些简单的生活必需品。他把宿舍里的所有书籍，包括语文教课书和一些文学作品，统统丢在宿舍外的阴沟里，同时将挂在墙上的那幅专门为阿菲那首诗而作的书法也一把揭了下来，连同几封信都丢进阴沟，然后找出一只玻璃煤油灯，狠狠地摔破在书堆上，再用火柴点燃。
499、教师会议散了，有六七名男女教师跑到余影老师的宿舍前，见余影蹲在地上，手里握着一根木棍，在燃烧的书堆里拨来拨去，火光中可以看到余影老师的脸上流着泪水。几位教师异口同声地用同情的语气说：余老师，你别难过，咱们相处多年，都是了解你的，以后有机会尽管来学校找我们，一起喝杯淡酒也好。说着，有两个年轻女教师抹着眼泪扭头跑了，还有几位男教师也相继默默离去。
500、余影烧完书籍，进宿舍把背包挎在两肩上，左手提着里面装有脸盆等用品的网袋，右手提一只装有衣服的帆布旅行包，离开了宿舍，离开了北山中学。
二十四
501、星期六下午放学前，胡才德校长把阿林叫到办公室，说：阿林，明天是星期日了，你帮我带个口信给你妈，要她明天中午12点钟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就说她托我的事已经办好了。
502、阿林背着书包回到家里，将书包放在餐桌上，取出课本开始做作业。
503、阿菲在村口的井里用水桶打水，然后把两桶水挑回家，倒进厨房间的水缸里，又出门去挑水。
504、阿梅在园子里的猪圈旁喂猪，猪圈里有三头猪在抢着吃食。喂完猪，阿梅走进家里。
505、阿林见母亲进门，便头也不抬说：妈，胡校长要我带信给你，说你托他的事办好了，要你明天中午12点钟到他办公室去一下。
506、次日中午，阿梅对着镜子梳妆打扮了一番，并往身上喷了一些花露水。临走前，她还灌了一壶10斤“闷青酒”，用竹篮装了50个鸡蛋。
507、中午11点50分，阿梅来到胡校长的办公室前，她敲了一下门，站着。
508、办公室的门很快打开了，胡校长欣喜地面向阿梅，说：噢，阿梅你来啦，真准时呀！快请进！
509、阿梅走进办公室，胡校长探头朝门外张望了一下，很快关上门，并轻轻地上了门锁。
510、阿梅将“闷青酒”和一篮鸡蛋放在办公桌旁边，在椅子上坐下。
511、胡校长瞥了一眼放在地上的“闷青酒”和鸡蛋，说：你送东西来做什么？区区小事何必这样呢？只要你人来一趟就行了嘛！
512、阿梅：胡校长，咱阿林带信说，上次我托你的事办好了？是真的吗？
513、胡校长泡了一杯茶放在阿梅面前的办公桌上，说：当然是真的办好了，所以才叫你来的。
514、阿梅：哪对余影是怎样处理的？
515、胡校长坐回办公桌前，说：他的民办教师已经被开除了！公社革委会专门发了文件，余影他前天晚上就离开了学校。
516、阿梅：是吗？胡校长办事真快呀！
517、胡校长用色迷迷的眼光看着阿梅说：这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呀，否则不可能这么快的！对了，我给你看一下公社革委会的文件。胡校长说着从抽屉里取出文件递给阿梅。
518、阿梅将文件推给胡校长，说：我不太认识字的，还是你念给我听一下就行了。
519、胡校长：全文我就不用念了，最后一段是这样的，“余影身为人民教师，勾引良家女子，作风不正，品德败坏，影响恶劣。为严肃纪律，以警效尤，经公社革委会研究决定，给予余影解除民办教师合同的处分。此决定于1975年7月30日开始生效。
520、阿梅：胡校长，那真太谢谢你了，这点鸡蛋和“闷青酒”不算什么，就算是咱的一点小小心意吧。
521、胡校长：这没什么，其实我也有两件事情要同你商量，不知你能不能给我面子？
522、阿梅有点疑惑地说：胡校长有什么事吗？只要我能办到的，义不容辞，一定帮忙。
523、胡校长有点心花怒放，他情不自禁地说：那好，说话算数，你跟我来。说完他站起来，向办公桌右边走去。
524、只见办公室右边的整个墙面都是书柜，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一些马列主义全集、毛泽东选集和各种各样的教课书，书柜上面的墙正中贴着“为人师表，厚德载物”的书法横幅。
525、胡校长走上前去，推开中间约一米宽的落地书柜，朝里面走了进去。并招呼阿梅：进来呀！
526、阿梅愣了一下，说：原来胡校长的办公室还有暗室呀！这中间的书柜实际上是一扇门，设计得真巧妙！说着，阿梅有点身不由己地跟了进去。
527、这间暗室面积不到10平方，里面放着一张床，一张桌子，还有电风扇等设施。
528、当时真是6月下旬，天气有点热了。阿梅身上只穿着薄薄的白色短袖衬衣，里面的胸罩若隐若现。阿梅说：胡校长，到底有什么事呀？这么神秘兮兮的？
529、胡校长再也按捺不住自己，他一把抱住阿梅，激动地说：阿梅，我想死你了！没等阿梅解释，他就发疯似地与阿梅吻在了一起。
530、阿梅是有思想准备的，她不但没有反抗，而是干脆双手搂住胡校长的后脖子，曲意奉迎，发出“嗯、啊”的呻吟。
531、胡校长和阿梅吻着在床上躺下。
532、两人的衣裤包括短裤、胸罩一一丢在床前的桌子上。
533、胡校长和阿梅衣冠整齐地走出暗室，书柜恢复原样。他们并肩坐在长沙发上，胡校长搂住阿梅。阿梅有点撒娇地说：胡校长，咱的一切都给你了，也算对得起你了，你不是说有两件事要我帮忙的吗？是什么呀？
534、胡校长用手摸了一把阿梅的脸庞，说：这第一件事嘛，就是刚才我们在暗室已经做了。
535、阿梅：原来是这事呀，那我只能帮你这么一次，以后咱就不要来往了，你是校长，别人知道了影响不好！还有第二件事呢？
536、胡校长：那好，这第一件事就到此为止，能够得到你一次，我也心满意足了。还有一件事是这样的，我阿叔他有一个25岁的儿子名叫胡明亮，在公社当民政助理员，也是吃皇粮的，有一米七五的个子，人品不错的，家里条件也很好，所以有许多姑娘他都看不上眼，到现在还没有对象。
537、阿梅：哪你阿叔是什么意思？
538、胡校长：我阿叔就是在这次处理余影这件事时，知道了你女儿阿菲的情况，他对阿菲评价很高，意思想同你们结为亲家，要阿菲做他家的媳妇，特意托我同你们商量的。胡校长停顿了片刻继续说，你知道吗，这次处理余影的事其实全靠我阿叔的，如果不是为了与你们结亲家，我阿叔是不会对余影处理得这么重的。
539、阿梅：哦，原来是这么回事。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正常的。不过，咱家条件这么差，只怕配不上他们的，再说我女儿阿菲年纪还小，特别是她的脾气很刚烈，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同意。我们做父母的倒问题不大，你阿叔他们这样好的条件现在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呀！
540、胡校长：就是嘛，女人嫁老子还是实惠一点，经济条件是第一位的，你们不是嫌余影老师穷才千方百计拆散他们的吗？
541、阿梅听到这句话，似乎有点无言以对，想了想才说：对你阿叔和你的帮忙，咱是应该感谢的，但婚姻大事最终还是讲缘分的，不过我回去一定尽力做女儿的工作，只要她没意见，我们做父母的就不用说了。
542、胡校长：那好，我等你的消息。说完，胡校长在阿梅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543、阿梅起身说：那我回去了。
二十五
544、一天晚上，在余影的家里，他母亲在灶头间洗漱碗筷，父亲静静地坐在餐桌旁边的椅子上，手里握着一根竹制的长烟管在噗哧、噗哧地抽着潮烟，烟管头上的烟火闪闪发光。
545、余影沉着脸，低着头，两手托住脸庞，默默地坐在一条小板凳上。
546、余影的父亲抽完最后一口烟，将烟管头在椅子腿上敲了几下，有一些烟灰落在地上。然后，他把烟管和烟袋缠绕在一起放在桌上，面向余影开口道：我说影儿啊！你到底是啥事被学校开除的？现在外头对你的议论很多，有人说你是乱搞男女关系的缘故，有人说是你同校长吵架造成的，还有人说你是勾引良家女子才受到处理的。我都听得抬不起头来了。
547、余影：爹，就让他们随便说好了，嘴长在别人这里，他们爱怎么说谁也管不了，你别理他们就是。
548、这时，余影的母亲在厨房间传出话来：可是，影儿你这么年轻，书没得教不要紧，但外头对你的影响这么差，以后咋做人呀？可能以后找对象都成问题了。
549、余影他爹：是啊，你回来有10多天了吧，一个后生人总不能天天吃闲饭关在屋里不出门吧？再说咱家也养不起你，你爹娘总要老的。
550、余影：爹娘你们别为我多操心，我心中有数，内心无愧，天无绝人之路，爹娘你们多保重就是，我的事自己会想办法的。
551、余影他爹：但愿如此，可这年头咱穷老百姓连吃饭都成问题，还有什么出路呵！
552、余影想了想，忽然抬起头来说：爹，我想到了一条出路。
553、余影他爹：什么出路？你快说来听听。
554、余影：我想去江西找工作，记得几年前有几个我高中的同班同学，他们就去了江西，我知道他们现在做生活的地方。
555、余影他爹：这倒是一条出路。不过，听说去江西干活蛮苦、蛮着力的，咱村里已经有好几个人去了没几天就逃回来了，像你这样的文弱书生能吃得落？
556、余影：这我知道，但我毕竟还年轻，再说眼下除此以外，没有更好的出路了。
557、余影他爹再次扒开绕在烟管上的烟袋，从里面抓一小撮把烟管头装满，然后用火柴点着，猛地吸了几口，吐出一大口烟后说：你说的也有道理，天无绝人之路，看来也只好走这条路了！但一个人出门在外要与人为善，常言道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另外，宁可钞票少赚一点，勿要太着力累坏了身体。
558、余影：爹，那我去准备一下，明后天就出发。我记得家里还有一些全国粮票吧？
559、余影他爹：是的，可能还有100多斤，都是你以前省下来给家里的，我一直放着，你都带去吧。
560、余影：爹，我在学校时还节余了一些本地粮票，什么时候你可以去粮站买些米来，不要过期了。
561、余影他爹：你就放心去好了，家里的事不要多牵挂。到了江西落脚后，给家里写封信来就是了。
562、天空阴沉沉地，毛毛细雨下个不停，一些树枝在阵阵风雨中摇晃，村庄在阴雨中显得朦朦胧胧，坑洼不平的路上已经有了积水和泥泞。
563、余影左肩上挎着一只很大的蛇皮袋，右手撑着一把雨伞。他父亲头戴凉帽，身披蓑衣，右手提一只帆布旅行包。父子俩冒着蒙蒙细雨，走在泥泞的路上，两人的背影渐渐远去。
564、在某汽车站，余影从汽车的窗口探出头，向车外的父亲挥手说：爹，你回去吧！
565、余影他爹一脸雨水，站在车旁挥着手，说：影儿，到了江西马上写封信来，爹娘在记挂的。
566、余影：我知道了，爹你快回去吧，雨越来越大了。
567、汽车开远了，余影他爹咳嗽了几声，转身离开车站，他那蓑衣凉帽的背影在风雨中显得有点凄凉。
二十六
568、天气转晴，下午，阳光普照大地。阿梅和阿菲母女俩都头戴草帽，脖子上挂一条白毛巾，手中握着锄头，在山坡上掘地。她们的脸上汗淋淋的。
569、阿梅掘了一回后，两手握住锄头柄，撑在地上，说：菲囡，妈有件事要同你说，你想听吗？
570、阿菲愣了一下，马上停住掘地，用衣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答道：啥事？妈你说好了。
571、阿梅有点难以启齿，侧过脸说：妈本来不想告诉你的，可这事你迟早要知道的，现在外头好些人都晓得了。
572、阿梅急切地说：妈！到底是啥事嘛？快告诉我呀！
573、阿梅：那好吧，就是那个北山中学的余影老师，已经被开除出学校，民办教师没得当了！阿梅说完，马上轮起锄头使劲掘地。
574、阿菲惊讶地：啊？妈你是听谁说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575、阿梅：妈也是别人这里听来的。
576、阿菲：哪余老师是为什么被开除的呢？
577、阿梅：你这傻丫头，还不是因为他看想你缘故。
578、阿菲：咱跟余老师才见了几次面呀，也没做什么，凭什么开除他呢？
579、阿梅：可社会上的影响很不好呀，各种各样的议论都有。不过，都是说这个余老师作风不好，勾引良家女子，他是教师呀！
580、阿菲：可是，余老师和我的事，学校怎么会知道的呢？一定是有人去告状了吧？
581、阿梅：这事呀，学校和公社领导都知道了，是公社处理的。
582、阿菲疑惑地朝母亲望了一眼，说：妈，咱跟余老师的事，莫非是你去告状的吧？
583、阿梅：你不必知道是谁告的状，反正余老师已经被开除了，这是他自作自受！从此以后，你也好彻底死心了！
584、阿菲：不、不！我一定要去问个清爽！这样不明不白的，叫我以后咋做人呀！
585、阿菲说完，把锄头往地上一丢，头一扭就跑回了家，跑进自己的房里，一头扑在床上，呜呜哭了起来。
586、夕阳西下，干活的村民陆续回家。阿梅肩扛两把锄头，进了自己的家园，她将锄头放在走廊上，进屋洗脸，然后开始做晚饭。
587、阿梅：林儿，你姐在楼上吧？喊她下来，马上吃夜饭啦！
588、阿林应了一声“哦”！放下作业上楼去，不一会走下楼说：妈，姐睡了，她说夜饭不想吃。
589、阿梅：随她，林儿咱不管她，来，你先吃，等会还要做作业的。
590、阿梅端着一碗稀饭走进阿菲的房里，将这碗稀饭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在床边坐下，说：菲囡，你难道还不死心呀？这世界上比余老师好的人多的是，何必一定要看想他呢？他现在的饭碗都没有了，你真的嫁给他，以后的日子怎么过？饭都没得吃！
591、阿菲又哭泣起来，她猛地侧过身体，背朝母亲，说：反正我不管。
592、阿梅：菲囡啊，妈都是为你好，听妈的话不会错的。再说，这辈子你想嫁给余老师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对了，妈再告诉你一件事，前几天有人给我说了一门亲事，说现在公社革委会主任有个廿五岁的儿子，名叫胡明亮，也是公社干部吃皇粮的，家庭条件很好，一般的姑娘他都看不上，但听说你的情况后，他和爹娘都非常愿意这门亲事的。菲囡你看怎么样？我觉得条件这么好的对象，现在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
593、阿菲不假思索地霍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说：妈！你不用多说了！除了余老师，我这辈子谁也不嫁！说完又扑在床上，右手猛地拍打在枕头上。
594、阿梅：好、好、好！算你嘴硬，有本事你做尼姑去！说完，阿梅转身下楼。
二十七
595、早晨，太阳升起来了，桃花坞村的山湾里，层层梯田，一片金灿灿的水稻。
596、田坎上有人在牧牛，水沟边有人在放鸭，成群的麻雀在田野里飞来飞去。
597、一位30多岁的生产队长赵木生穿行在桃花坞村里，他一边吹着哨子，一边大声喊着，出工了！出工了！
598、阿梅吃完早饭，喂完猪，换上破旧衣服，见阿菲还没有起床，便朝楼上骂开了：你这死丫头！日头都晒到屁股上了，还不起床！你不去做生活了吗？想坐坐吃吃过日子呀？我看你没有这份福气！告诉你，田畈生活勿去做，点心饭你烧！
598、不一会，穿着各色各样破旧衣服的男女社员纷纷离开村子，走向田野，他们当中，有的肩挑箩筐，有的扛着稻桶，有的抬着打稻机，女人的手上都握着镰刀。
599、这时在层层梯田里，男女老少你追我赶，一派热火朝天收割早稻的场面，只见女社员们都弯着腰在不停地割稻，男社员们有的两人一组在稻桶旁边打稻，有的三人一组用脚踏打稻机脱粒，田野上不仅可以听到手工打稻的“砰澎”声，还可以听到打稻机的隆隆声。
600、在稻田里，还有一些男女孩子跟在大人后面拣稻穗，其中就有阿林和阿敏，他们拣了一会稻穗后，脸上流着汗水，并肩在田埂上坐了下来，用一些稻草挡住阳光。
601：阿敏：阿林，你暑假作业做好没有？
602、阿林：还没哩！你做好了吗？
603、阿敏：我做好了。
604、阿林：还是你快，回去你能把作业给我看看好吗？
605、阿敏：行呀，但你不能抄的，我的作业做得不一定对。
606、阿林：好，让我参考参考，我尽量不抄。
607、中午，烈日炎炎，社员们纷纷收工，每个人都满头大汗，脸色通红，全身上下都被汗水湿透。
608、在回村的路上，有许多男社员肩挑两箩筐稻谷，女社员们疲惫地跟在其中。
609、桃花坞村的整个操场上，摊满了竹簟，男社员们陆续不断地把一担担稻谷倒在竹簟上，一些白发苍苍的老太婆和老头子手握摊谷耙，在不停地晒谷。
610、下午，一声哨音过后，桃花坞村的社员们又纷纷出工了。
611、阿梅出门前对阿菲说：菲囡，后半日你干脆不要出工了，夜饭还是你烧！林儿也勿要去拣稻头了，天这么热，在家做作业算了。
612、桃花坞村中静悄悄的，在一些房屋旁的阴凉处，可以看到大大小小的狗儿趴在地上，闭着眼睛在睡觉；树上的知了此起彼伏地叫个不停；一些公鸡和母鸡张着嘴趴在树阴下的地上打滚。
613、阿菲在家里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她对阿林说：阿林，下午我要去一趟公社，你在家不要出去。
614、下午三点多钟点，阿菲回到了家里。阿林和阿敏正在一起做作业，他抬头说：姐，你这么快回来了，做什么去的呀？
615、阿菲：你们顾自做作业，姐的事别管。
616、阿敏：阿林，我把作业本放在这里，你慢慢看好了。阿菲姐，我回去了。
617、阿菲见阿敏走了，在餐桌边坐下，说：阿林，姐问你一件事，我听妈说余老师被学校开除了，你知道吗？
618、阿林低着头，放下铅笔，没有吭声。
619、阿菲：我在问你呀，知道吗？告诉姐，到底是咋回事？
620、阿林在阿菲的再三催促下，才吱吱唔唔地说：余老师是被开除了，有好长一段时间了。
621、阿菲：哪你为什么不早告诉姐的呀？我现在再问你，到底是谁去学校告状的？
622、阿林一时说不出话来，但过了一会，他说：姐，怎么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呀？实际上是咱爹妈去学校告的状！本来谁会知道你和余老师的事呀！
623、阿菲听了阿林说的话，如同晴天霹雳，惊愕地说：爹妈他们怎么能这样啊！
624、阿林：姐，你不要难过，我还听说余老师被开除后，已经去了江西。姐，这些你知道就行了，不要告诉妈是我说给你听的，要不然妈会打我的哩！
625、阿菲：阿林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妈的。说完，她含着泪水跑进楼上的房里。
二十八
626、太阳已经下山，暮色笼罩大地，社员们陆续收工。阿梅浑身上下汗淋淋地回家，一进院子，看到猪圈里的几头猪趴在栏杆上，探出头来嚎嚎叫，一群鸡也围到她身边咯咯地叫着。
627、阿梅走进屋去，只见里面静悄悄的，显得有点昏暗，她走到厨房间，揭开锅盖一看，里面空空的，于是她怒气冲冲地骂道：菲囡！死丫头去哪儿了？田畈生活勿去做，连夜饭也勿烧，真是变死了！
628、听到母亲的骂声，阿菲沉着脸慢吞吞地从楼梯走了下来，在餐桌旁的小板凳上坐下。
629、阿梅一看阿菲下楼，火气更大地骂道：你这死丫头躲在楼上做什么？妈这样辛辛苦苦为家里挣工分，你倒好，吃吃坐坐连夜饭都勿烧，你心里还有没有妈？阿梅一边骂，一边愤愤地往锅里倒水，准备做晚饭。
630、阿菲终于忍不住了，她猛地站起来，大声说：妈！你不要总以为自己有道理，你根本没有想过我们做儿女的心情，根本不关心我们！
631、阿梅：你说什么？妈对你怎么了？有什么对不住你？
632、阿菲：你和爹做的好事，你们以为我不知道，是你们去学校告的状，余老师被开除是你们告状的缘故，是你们害了余老师！你们还有良心吗？
633、阿梅：好吧，既然你已知道，那就挑明了，是我和你爹告的状又怎么样？这个余老师是自作自受，怪不得咱的。你也不为爹妈想想，我们都是为你好才这样做的！
634、阿菲：算了吧！你们不但害了余老师，还害了我！叫我以后怎么做人？你们还想把我许配给那个胡明亮，真是昏了头！
635、阿梅：怎么了？胡明亮有什么不好？还不知道人家能不能看上你呢！
636、阿菲：你晓得个屁，真是糊涂透顶！要是真的条件好，胡明亮会找不到对象？会来找咱这样的农村人家？
637、阿梅：菲囡，听你这么说对胡明亮很了解喽？
638、阿菲：是的，我专门去公社打听过了，胡明亮的左眼是残疾的，大家都叫他“白眼佬”！
639、阿梅：眼睛这样一点残疾有什么关系的，我看你嫁到这样的人家是不会吃苦头的！
640、阿菲：不同你争了，不要说是个“白眼佬”，即使他没有残疾，我也决不会嫁给他的！
641、阿梅走到阿菲跟前，说：菲囡，我最后问你一句，你到底想怎么样？
642、阿菲：我早已说过，这辈子非余老师不嫁！你们一定要强迫我嫁给别人的话，那我就死给你们看！
643、阿梅听到女儿的话，抡起右手狠狠地打了阿菲一把掌，气呼呼地说：你这婊子骨头，不要脸的东西，我打死你！
644、阿菲用手护住脸庞，愤怒地盯了阿梅一眼，扭头跑出了家门。
645、阿梅见女儿跑走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有点歇斯底里地叫喊着：我的小祖宗啊！前世作的孽呀！
646、晚上，桃花坞村的晒谷场一角，七零八落地坐满了社员群众，生产队里正在开会评公分，有的男社员之间互相争吵着：“我为什么只的18分？他为什么有20分？”生产队长赵木生说：“别争了！为了两个工分吵什么？做一日才五六角钞票！两个工分才几分钱？何必争得面红耳赤的，省点力气明朝还要种田割稻！”
647、在晒谷场北面，有一个水塘，岸边的两棵柳树枝繁叶茂，水塘里荷花飘香，明月倒映。
648、这时，在这个水塘旁边的石凳上坐着三四个姑娘，她们都身穿白色短袖衬衣，犹如出水芙蓉般纯洁妩媚，不知为何她们在一起轻轻地吟唱：天上布满星，月亮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冤伸，万恶的旧社会，穷人的血泪仇，千头万绪涌上了心头，可怜我的辛酸泪，向谁倾诉！
二十九
649、白天，江西南昌火车站，候车室里旅客拥挤，站台上不断有旅客上下车，火车南来北往。
650、江西偏僻的某山区，崇山峻岭，峰峦重重，在一些深山沟，远远望去，有一些伐木场、采石矿清晰可见。在这些伐木场和采石矿里，有许多劳工在干活，伐木场里木头成堆，采石矿里石头遍地。
651、天上烈日炎炎，阳光晒在一处采石矿，遍地热浪滚滚。只见在这个石矿里，有二三十名劳工在作业，有的手握铁榔头，一手拿着钢钎，在不停地凿石头；有的在用铁棍使劲撬动石块；还可以看到两个人一组，用很粗的木棍抬石头。石矿里不时传来丁丁当当的敲击声，还有劳工们抬石头的“吭、唷”声。
652、这些劳工被太阳晒得皮肤成了紫色，他们头上没戴草帽，多数人裸着上身，汗流浃背，少数人身上破烂的衣服全被汗水湿透。
653、在石矿旁边的山路上，停放着10多辆手拉车，一些劳工们吃力地抬着石头往车上装。
654、这时，只见又有两名劳工抬着一块石头，迈着吃力地步子，“哼吭、哼吭”地从石矿里出来，前头那个就是余影，后面的劳工名叫余旺，是余影高中的同班同学。他们来来往往地抬着石头，把一辆双轮车装得满满的。
655、余影的脸上汗水和灰尘混在一起，如同井下的煤矿工人似的污垢满面，他说：老同学，今朝总共已经拉了几车石头了？
656、余旺：这车在内，已有10车了，今朝还好，咱们每人可有3块钱收入哩！
657、余影：是啊，拉完这车今天就早点歇了。咱们到伐木场去打听一下看，不知阿强和阿才他们在那里一天的工资有多少。
658、余旺：我看不用去打听的，他们在伐木场干的活比我们这里要轻松，工资不可能比我们高的。
659、余影：这倒也是。
660、这时，余影在前面埋着头、弯着腰，两手紧紧握住车把，使劲地拉着一车石头往前走，余旺在后面推车。
661、车子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行进着，突然，余影他感觉鼻子里面一阵腥味，用手一摸，手上全是鲜血，还有几滴鲜血洒在了地上，于是他马上把车子刹住，说：余旺，咱歇一会，我在流鼻头红血。
662、余旺吃惊地说：是嘛？你快坐下来，头向上仰，不要动。
663、余影在路边的草地上坐下，顺手摘了几片草叶揉了揉，塞进流血的一个鼻孔中。
664、余旺急忙跑到山沟里，用水壶打来一壶冷水，回到余影身边，用手给余影脑门上抹冷水。
665、不一会，余影的鼻血止住了，他一把拉出塞在鼻子里的草叶，发现上面有许多凝固的血块，便将其丢在路边。
666、余旺对余影说：老同学，还是你去推车，我来拉吧。说完，余旺在前面拉车，余影在后面推车，在夕阳西下的山路上，车子渐渐消失在群山中。
667、晚上，在采石矿的工棚里，数十名劳工睡在简易的床铺上，这床铺是用一根根毛竹搭建的，从南面的门进去，左右两排。这时，月光透进工棚，野外各种虫儿长鸣不断，劳工们大多数已进入梦乡。
668、余影和余旺的床铺相邻，他们睡在工棚最里面。工棚里不时可以听到有人打呼噜的声音。余影转辗反侧睡不着，只见他在蚊帐里打开手电，身体趴在床上，又在给阿菲写信了。
669、余影的画外音：阿菲，我到江西已经两个月了，不知你现在一切可好？我在江西一个采石矿干活，虽然比较辛苦，但每天也有三四块钱的收入，我在这里一切顺利，请你放心。我到江西以后，心里对你甚感不安，当时临走时连招呼也没同你打，你可能在责怪我吧？然而，当时我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负气出走的，既气公社和学校领导的有意报复，也气你父母的无情无义！所以你应该原谅我。来到江西以后，我已给你写过10封信了，不知你收到没有？如果收到了，为什么不给我回信呢？我真是有点想不通，又对你深感惦念。当然，不管你回不回信，我照常要给你写信，至少每星期一封！
670、余旺在床上翻了一个身，见余影的床上还亮着手电光，便迷迷糊糊地说：又在给你的心上人写信呀？真痴情，说不定人家已经有对象了，把你忘了！
671、余影：不会的、不会的，我相信她不会的！余旺你睡吧，我马上写好了。
三十
672、阿菲在野外的山路上跌跌撞撞地奔跑着，她路过村后的一片桃树林，立住脚远远地朝桃林深处张望了一番，似乎在寻找曾经与余影约会过的地方以及那棵桃树，不禁她的泪水夺眶而出，她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放慢步子继续走在山路上，天上的月亮跟随着她。
673、阿菲她有一个大舅名叫赵松。这天晚上，各家各户的大人小孩都在晒谷场上乘凉，大人们多数摇着扇子坐在椅子上，小孩子有的躺在小方桌上，也有的睡在躺椅上。
674、阿菲的大舅赵松也坐在晒谷场上，正在给身边的五六个小孩讲故事，突然听到他家的狗叫了起来，他喊了一声：小虎，怎么了？
675、赵松的话音刚落，从他家传来叫喊声：孩子他爹，家里有客人，你来一下！
676、赵松：好，我马上就来。接着他对孩子们说，你们都听到了，我家里有客人，这个故事明天再给你们讲。说完，赵松起身回家。
677、赵松一进家门，见阿菲正把头埋在妻子阿芳的肩上哭泣着，说：阿菲你怎么了？不要哭，有事大舅给你作主！
678、阿芳：对，别哭，你还没吃晚饭吧，吃了饭再说，家里刚好还有一些冷粥，我去盛来。
679、阿菲抹净眼泪，在餐桌旁坐下。赵松说：别急，有什么事等会告诉大舅。
680、阿芳端来一碗冷粥和几个吃剩的菜肴，说：阿菲，快吃，也没有好菜，只是填填肚子。
681、阿菲狼吞虎咽地很快喝下了两碗冷粥，用手抹了一下嘴角，显得脸色红润了一些，脑门上还出现了汗水。
682、赵松看着阿菲喝完了粥，便微笑着问：阿菲，你晚上跑来找大舅到底有什么事吗？你妈知道吗？
683、阿菲把自己与余影老师的事情前后经过统统说了一遍，最后说，大舅，你说以后叫我咋做人呀！余老师可是个好人哩！是爹妈他们害了他，实际上也害了我呀！爹妈他们还要我嫁给一个“白眼佬”，你说我能同意吗？
684、赵松：想不到你爹妈会这么糊涂呀！余老师这个人不是挺好的吗？许多人都知道的。哪你说的那个“白眼佬”是谁呀？
685、阿菲：就是我们公社革委会主任的儿子，名叫胡明亮，我专门去打听过了，一只眼睛是残疾的，实际上是瞎眼的，是个“独眼龙”！你说我能嫁给这样的人吗？
686、赵松：哪余影老师现在怎样呢？
687、阿菲：他被学校开除后，可能是走投无路了才去了江西，临走时也没同我打招呼，已经有好几个月了连一封信也没给我写。
688、赵松：余老师可能是在恨你爹妈吧？
689、阿菲：不管怎么样，我是不会怪余老师的，余老师被开除终究是因为我的缘故，其实我也恨爹妈，今天吃夜饭前就和我妈吵了一场，所以才跑到大舅你这里来的。
690、赵松：原来这样呀！哪阿菲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691、阿菲：出了这么难堪的事，全公社都晓得了，我在家也呆不下去了，大舅你帮我想想办法，我想到外面去生活。
692、赵松：那好，你妈既然这样糊涂，今晚你就不要回去了，明天我送你回家，有些事我会同你妈说的。
三十一
693、第二天上午，天上乌云滚滚，突然下起了雷阵雨，社员们都呆在家里没有出工，有的聚在一起打扑克，有的三五个人围着抽烟、喝茶、吹牛皮。
694、阿菲和大舅赵松头戴大凉帽，迎面走来，转过几条村中小路，走进阿菲自家的院子。
695、赵松和阿菲跨上走廊，把头上的凉帽取下，放在一边的墙角，赵松朝屋里喊道：阿梅，客人来了！
696、阿梅坐在小板凳上，正在纳鞋底，听到喊声，迎出门来，一看是赵松，说：哟！是大哥呀！来来来，快进屋坐。她朝跟在后面的阿菲瞪了一眼，没有吭声。
697、赵松进屋后在餐桌边的椅子上坐下，阿菲马上跑上楼去。阿梅泡了一杯茶放在赵松面前的桌上，并在一旁坐了下来。
698、赵松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问：阿林呢？
699、阿梅：他找小伙伴玩去了，成天不在家里的。
700、赵松：阿梅，昨天晚上阿菲哭着跑到我家来，你打她骂她了？
701、阿梅：是啊！这死丫头越来越不听话了，气死我了！我骂了她几句，打了她一耳光，她就跑出去了，后来我和阿林整个村子都找遍，就是找不着，气得我一夜都没合眼。没想到她跑你家去了呀！
702、赵松：阿菲都这么大了，你为什么还打她呀？
703、阿梅：她没告诉你吗？就是她与那个余影老师的事引起的！她瞒着我们爹娘经常偷偷和这个老师在一起，还说非他不嫁，你说气不气？
704、赵松：这有什么不好的？说明咱阿菲还是有眼光的，余影这后生人虽然只是个民办教师，工资不算高，但人品很好的，我也了解他。
705、阿梅：我说大哥呀，阿梅嫁给他总要过日子的，余老师这样的人能养得起老婆吗？
706、赵松：阿梅，怎么跟你说呢？我看你是鼠目寸光，目光短浅，只顾眼前。你怎么能把余老师看得这么低下呢？况且现在是恋爱自由，婚姻自主，男女找对象重在感情，你不懂吗？
707、阿梅听到这里，低着头默默不语，她滞凝了片刻，说：这事也不是我一个人做得了主的，孩子她爹也不同意的，四儿他为了这事还专门请假回来和我商量过的。
708、赵松：阿梅，我看你们是糊涂啊！阿菲和余老师好端端的一对，你们硬的拆散他们，还说要阿菲嫁给那个叫什么胡明亮的“白眼佬”，是这样吗？
709、阿梅：大哥，现在想想我也有点后悔，但我确实不知道胡明亮是个“白眼佬”，所以阿菲不肯嫁给他我也没意见，只是余影老师这边也无法挽回了。
710、赵松：所以嘛，你们不但害了这个余影老师，还害了自己的女儿阿菲。你知道吗？这件事在群众中影响很大，乱七八糟的议论都有，甚至有人说北山中学一个民办教师，因为把一个18岁姑娘肚皮搞大了，被公社革委会开除了！你说以后叫阿菲怎么嫁人？恐怕连“白眼佬”听到这样的议论也不会要的。
711、阿菲：哪大哥你说咋办呢？不过，阿菲才18岁，而且她还是姑娘身，这点我是清楚的。只是外头有这样那样的影响，那就说不清了，阿菲确实有点难做人。
712、赵松：阿梅，大哥今天来就是为了同你商量阿菲的事，我听阿菲说，她想到外头去找工作。
713、阿梅：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只好让她出去了。只是不知大哥你有什么办法吗？
714、赵松：如果你没意见的话，我倒有个办法，可能你也知道的，我有个表兄弟赵胜军现在新疆建设兵团当团级干部，他的地址我知道，我马上写信联系一下看，可能的话就让阿菲去那里，你看怎么样？
715、阿梅：大哥，为了菲囡的事，我做娘的不知花了多少心血，气也淘饱了，只要能出去，就赶紧走，走得越远越好！说完，阿梅别过头去禁不住抽泣起来。
716、赵松：阿梅，你也别难过了，阿菲去新疆有亲人照顾不会有事的。在阿菲走之前，你对她好一点，不要再骂她了。
717、阿梅抹了一把眼泪，说：我还会骂她吗？说来说去还是我们做爹娘的不是。
718、赵松：那好，我这就回去了。说完，赵松起身欲走。
719、阿梅：大哥，吃了中饭再回去嘛！
720、赵松：不了，下午天气好的话，生产队还要出工哩！你等我消息好啦！赵松说着离开阿梅家。
三十二
721、时间到了三伏天,这是一年中最热的季节,各村各生产队的夏收夏种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大片的早稻已收割完毕,到了立秋前夕,田野上都种上了晚稻,到处又呈现出郁郁葱葱的景象。
723、一天晚上，赵松又来到阿梅家，见阿梅正在院子里的洗衣池边洗衣服，走到跟前说：阿梅，在洗衣服呀？阿菲和阿林他们呢？
724、阿梅回头一看是赵松，说：哦，是大哥啊，你怎么来了？夜饭吃了吗？菲囡和林儿他们不知去哪儿玩了。说完，阿梅丢下手中洗的衣物，在围裙上擦了擦双手，领着赵松进屋。
725、赵松进屋后在椅子上坐下，阿梅拿起一只茶杯准备泡茶。赵松说：阿梅，茶就不要泡了，我马上回去的。
726、阿梅：这么急着回去做什么？
727、赵松：今天我来，主要是为阿菲去新疆的事同你讲声起的。
728、阿梅：怎么？有消息了吗？这么长时间了，我都忘了哩！
729、赵松：是啊，有个把月了，今朝上午终于收到了我表兄弟的来信，说一切都安排好了。
730、阿梅有点急切地问：哪菲囡安排在什么地方呀？那里的天气怎么样？生活辛苦吗？
731、赵松：信上写得很简单，具体也没说什么，只说是安排在伊犁地区新疆建设兵团农四师下面的一个农场里，主要是种植棉花的。
732、阿梅带着疑惑的口气说：原来这新疆建设兵团不是军队是农场呀？这同咱们农民百姓有什么区别的？
733、赵松：我也感到挺奇怪的，不过我的表兄弟现在是团级干部，即使是农场的团长，总也有点花头的。
734、阿梅：那倒是的，他信里还说什么了？
735、赵松：他说已经定好了时间，要阿菲下星期六先乘火车到上海，然后转车直达乌鲁木齐，大概要七天七夜时间。到时，我表兄弟会去乌鲁木齐火车站接的，阿菲只要在出站口看到我表兄弟赵胜军名字的牌子就可接着的。
736、阿梅有点惊讶地说：啊？原来到新疆这么远呀？乘火车要七天七夜？
737、赵松：可能新疆到伊犁还有很远的路途哩！怎么？你不放心了？还是后悔了？
738、阿梅：是呀，阿菲才18岁啊，一个姑娘家去那么远的地方，为娘的怎么放心得下，唉！早知道这样，我真不该干涉他同余老师的事呀！
739、赵松：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思了，这样吧，还有三四天时间，你给阿菲准备一下，东西不要带得太多，上下车不方便的，主要带点吃的就行了。火车票我会去买的，到时我送阿菲至上海。
740、在一个县城的火车站，候车室里挤满了旅客。阿菲、阿梅、赵松三人也坐在候车室里。
741、赵松从椅子上站起来说：阿梅，我去上个厕所马上就来。不一会赵松返回，手里拿着一包东西，递给阿菲。
742、阿菲：大舅，这是什么呀？
743、赵松：是两斤饼干，车上肚子饿了可以吃的。
744、阿梅：对了，菲囡，这包里有50个茶叶蛋，也是专门为你路上准备的，新疆这么远，火车上吃饭不方便，肚子饿了就吃个茶叶蛋，吃点饼干吧。
745、候车室里响起了播音声：从广州开往上海的170次列车马上就要进站了，请旅客们带好行李，准备上车！
746、同一班次的旅客纷纷从座位上站起来，争先恐后地往前挤。
阿梅送赵松和阿菲到剪票口，说：菲囡，妈就送到这里了，你到新疆后马上写封信来，别忘了你爹妈！说完，阿梅止不住泪流满面。
747、赵松：阿梅，你回去吧，放心好了，到了上海后，我会一直把菲囡送上去乌鲁木齐这班火车的。
748、阿菲：妈，你回去吧，恕女儿不孝，不能服侍你和爹了，你们多多保重！我走了！
749、阿梅眼泪汪汪地透过候车室的玻璃窗，望着赵松和阿菲上了车，一直到火车开动渐渐远去，她还呆呆地站着。
三十三
750、早上，在太阳还没有升起的时候，阿菲乘坐的列车停靠在了乌鲁木齐火车站。经过七天七夜的乘车，阿菲虽然显得有点疲惫和蓬头垢面的样子，但她的眉宇间仍然散发出青春的风韵和一个年轻姑娘的特有气质。
751、阿菲肩挎一只人造革皮包，右手提一只帆布旅行袋，从9号车厢的门走下车，然后迈着急切的步子，跟随旅客出了站。只见出站口有许前来接客的人，他们的眼光在旅客中搜寻。
752、这时，阿菲终于在出站口的不远处看到了一块写有“赵胜军”名字的牌子，她马上迎上前去，欣喜地称呼：您是胜军表舅吗？
753、赵胜军：是呀，你是阿菲？
754、阿菲：我是阿菲，接到您的信我就来了，是大舅送我到上海再转车的。
755、赵胜军：你的事我表哥已经在信中说了。你这么大老远的来新疆，乘车这么长时间，一定很累了吧？来，我的车子停在外面，你把行李放到车上去，我陪你去吃点东西再说。
756、赵胜军从阿菲手里接过提包走在前面，不一会来到火车站外面的停车场，将阿菲随带的两个包放入一辆北京吉普车的后备箱里，赵胜军对坐在驾驶室里的司机说：小刘，你等一会，我们去吃点东西。
757、在火车站旁边的一家小餐馆里，阿菲在餐桌前坐下，赵胜军给阿菲买了一大碗牛肉拉面，说：阿菲，你吃吧，我已经吃过了。
758、阿菲很快吃完这碗牛肉拉面。赵胜军问：吃饱了吗？要不要再来一碗？
759、阿菲：吃饱了，在火车上七天七夜还没有吃过一餐饱饭哩！每餐都是茶叶蛋加饼干，都吃腻了，我那包里还有好几个茶叶蛋哩！可能都变馊气了。
760、赵胜军：阿菲你还真能吃苦，胆子也大，独自一人敢出远门，不错。说着，赵胜军和阿菲不知不觉回到吉普车跟前，两人在后排上了车，车子缓缓开动，驶离乌鲁木齐火车站。
761、在吉普车上，阿菲好奇地问：舅舅，你工作的地方还有多少路？坐车还要多长时间呀？
762、赵胜军：舅舅的工作单位是新疆建设兵团农四师18团农场，在伊犁地区，我们的师部在伊宁县城。乌鲁木齐到伊宁大概有700公里的路程，可能还要坐10个小时的车才能到达。
763、阿菲：啊？还有这么远呀！哪我去什么地方工作呢？
764、赵胜军：在新疆这不算远的，你可能不知道，有句话叫做“不到新疆不知中国之大，不到伊犁不知新疆之美”，到时你会亲身感受的。你要去的地方是在15团农场的一个下属单位，那里有我的老战友、老部下，我曾经在那里工作过，一切都给你安排好了。
765、吉普车在茫茫的戈壁滩上奔驰着，后面扬起滚滚的黄色尘土。在这戈壁滩上几乎没有一条完整的公路，也没有左右超车的交通规则，在吉普车的前后左右不时可以看到一些运货的大卡车摇摇晃晃地行驶而过。
766、阿菲：舅舅，这戈壁滩无边无际的真大呀，咱们都坐了三四个小时的车了，还看不到一个村庄呀！那远处是一辆火车吧？它行驶在这戈壁滩上显得那么渺小，我已经看了很长时间了，还没有消失。
767、赵胜军：是呀，这就是新疆之大嘛，你看这戈壁滩，天上不见飞鸟，地上不见寸草，连鸟儿也飞不出去的，你说有多荒凉。不过，到了伊犁就不一样了，那里被称为“塞外江南”，很美的。
768、吉普车终于进入了伊犁地区，行驶在伊犁河谷和山间盆地的公路上。赵胜军：阿菲，你看外面，这里的风景同戈壁滩比完全是两个世界了吧？
769、阿菲摇下吉普车窗门，探出半个头去向远方眺望。
770、赵胜军：阿菲，怎么样，风景很漂亮吧？
771、阿菲：舅舅，真没想到新疆还有这么美的地方呀！
772、这时，伊犁美丽风光的画面一一出现的眼前：远处西北天山连绵的山脉和郁郁葱葱的雪松，南天山上牛羊成群，白色的蒙古包错落有致，奔流不息的伊犁河以及喀什河、巩乃斯河、特克斯河，还有伊犁河谷间遍地盛开的各种野花。
773、阿菲：真是“塞外江南”呀！这里特有的风光好像比咱们真正的江南还要美哩！
774、吉普车开到了一个农场，只见在农场大门的两侧写着一幅红色的标语，右侧是“献了青春献终身”，左侧是“献了终身献子孙”，门上方写着“新疆建设兵团农四师第十五团农场”
775、很快，吉普车开进了一座营房，里面有几十幢平房，都是用砖砌而成，每幢房子坐北朝南，整齐地排列着，其中东面和西面各有几十幢房子，中间有一条宽阔的水泥路相隔，吉普车就沿着这条路往前。
776、不一会，吉普车在几间平房前停下，赵胜军说：阿菲，到了！说着他先打开车门下了车，阿菲有点莫名其妙地跟着下车。
777、这时，从平房里走出一个30多岁的男人，他迎上前来说：阿！是赵团长呀，一路辛苦了！说着他先同赵胜军握了握手，紧接着他握住阿菲的手问：赵团长，这位就是您的外孙女？
778、赵胜军：是的，她名叫阿菲，以后就交给你了，请王营长多多关照。
779、王营长：那当然。赵团长快进屋，这件事等会我慢慢向你汇报，老领导今天到了我这里，总得给点面子，吃了晚饭再走吧？
780、赵胜军和阿菲跟随王营长进了屋，这房子一室一厅，加上厨房间和卫生间，是一个小套间。赵胜军和阿菲在客厅里坐下，王营长马上端上一些水果，有哈密瓜、葡萄、蜜梨等。然后在一边坐下说：赵团长，来来来，先吃点水果。
781、赵胜军环视了一下屋里，问：王营长，你夫人和孩子呢？
782、王营长：他们都在一所学校，一个在教书，一个在上学，孩子已经上初一年级了。
783、赵胜军：王营长，晚饭我就不吃了，还有几个小时的路程，到时回去太晚了。这样吧，你把我外孙女安排的情况说说？
784、王营长：赵团长您就是这样的急性子，好吧，以后有机会常来看看你外孙女，到时我再请你吃饭！
785、赵胜军：我在问你我外孙女的事呢？吃饭是小事！
786、王营长：至于你外孙女的工作嘛，现在来的正是时候，你也知道，我们场的几千亩棉花已经成熟可以采摘了，我这里正缺人手哩！我想把她先安排到我们的女兵连去，这女兵连有许多知识青年已经回城了，还留下60多人。您外孙女去那里可以吧？
787、赵胜军：可以的，让她到第一线锻炼锻炼有好处，而且她还年轻，心灵手巧，采摘棉花的活儿在家乡也做过，马上可以发挥作用的。
788、王营长：如果赵团长没有意见的话，就这样定了。我看让她在我们招待所休息几天再说，到时我会送她去女兵连的。
789、赵胜军：行，就这样定了。阿菲，你也听到了吧，以后在王营长这里要好好工作，有什么问题及时向王营长请教，有机会我再来看你。
790、王营长：赵团长，你放心好了，只要我在，不会让您外孙女吃苦的。
791、赵胜军：好，王营长，那我们走了。说完，赵胜军起身离开王营长的住房，两人握手告别，赵胜军坐上吉普车，从车窗向王营长和阿菲挥手。吉普车很快驶离这座营房。
三十四
792、中秋时节，在伊犁河谷，由新疆建设兵团农四师开垦的成千上万亩土地上，许多农场大片的棉花都已盛开，真是棉田一片白茫茫，如同银装素裹，雪花铺满大地。
793、在这茫茫的棉田里，男女老少人头攒动，成千上万人在不停地采摘棉花，甚至有大批刚开学的高中学生也参与其中，这些红红绿绿、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混在一起，嘻嘻哈哈，显得活泼可爱。
794、这是一个非常壮观的场景，在这支采棉大军中，还可以看到一支特别的队伍，这就是女兵连的姑娘们，她们有60多人，身穿一色的绿军装，在棉田里形成一个横队，显得英姿飒爽。阿菲就在她们中间，她可以说是女兵连的新兵，而且是最年轻的一个，所以她只顾埋头采棉，不苟言笑，显得有点腼腆，但她的外貌在棉田里显得非常出众，引起了许多男女的注目和议论。
795、一些年轻小伙子不时朝阿菲张望，有的说：女兵连什么时候来了这么漂亮的一位姑娘？
796、有的高中女学生望着阿菲说：那个姑娘样子是长得好看，年纪同咱们差不多，怎么能够进女兵连的呢？
795、在这片棉田旁边的路上，停放着不少运输棉花的车辆，每当阿菲采满一筐棉花去装车时，总有一些年轻小伙子跟随着她，帮她将筐中的棉花倒入车上，阿菲既觉得好奇，又感到心里暖洋洋的。
796、这时，突然从女兵连传来了歌声：麦浪滚滚闪金光，棉田一片白茫茫，丰收的喜讯传四方，社员人人心欢畅，心欢畅！
797、听到女兵连的歌声，一批高中生也唱起了歌：毛主席的书我最爱读，千遍那个万遍哟下功夫，深刻的道理我细心领会，只觉得心眼里头热乎乎，嗳！好像那旱地里下了一场及时雨呀，小苗儿挂满了露水珠呀，毛主席的思想指引了我呀，我干起工作劲头足！
798、高中生人多势众，歌声嘹亮，一下子把女兵连的歌声压下去了。
799、广袤的棉田里恢复了平静，人们双手不停地采摘着棉花，脚步一直向前移动，每人穿行在棉花丛中，发出飒飒的声音。
800、夕阳西下，棉田旁的路两边，参天的白杨树叶已经泛黄，秋风中落叶纷纷。
801、一辆辆装满棉花的卡车驶离棉田，许多采棉工人坐在卡车上的棉堆里，远远望去非常壮观。
三十五
802、晚上，一轮明月透过白杨树挂在天边，月光下的棉田一望无际，大地一片洁白，伊犁河水静静地蜿蜒流淌。
803、女兵连的集体宿舍，每两个班一间，每间20个人，里面放着10张双层叠铺。在一个角落，还单独放着一张床铺和写字桌，这是排长睡的单人床，其她女兵都睡在叠铺上。
804、月光从窗户洒进这个集体宿舍，劳累了一天的女兵们大都进入了梦乡，她们身穿各式各样的内衣，有的仰天、有的侧身、有的趴着，每个人光着膀子，裸着大腿，姑娘的各种风韵暴露无遗。
805、农场的整个营区都已熄灯，一排排集体宿舍的房子在月光下朦朦胧胧。
806、这时，在一张双层床的上铺，阿菲背靠墙壁，腿上放着一本信纸，正打着手电在给余影写信。
807、阿菲的画外音：余老师，我到新疆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这里的地方很好，自然风光很美。我在一个农场工作，现在主要是采摘棉花，每天的工资有七八角，我已经给家里寄去20块钱了。我到新疆以后，虽然工作比较忙，一天到晚除了吃饭，连休息的时间也很少，但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你，此时只有给你写信来寄托我的思念。我记得已经给你寄去5封信了，可是犹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这是为什么呀？
808、阿菲一边写着信，一边流着泪，泪水滴到了信纸上。
809、此时，在江西采石矿的工棚里，余影也在挂着蚊帐的床上，打着手电给阿菲写信，蚊帐外面有许多蚊子飞来飞去，嗡嗡直叫。
809、画面回到阿菲她们的集体宿舍，不知什么时候，睡在角上的排长杨芳醒了，她睁开眼睛一看阿菲的床上亮着手电光，便起身走上前去，轻轻地说：阿菲，还在写信呀？写完没有？要不你下来，我陪你到餐厅去写，那里有桌椅、电灯和电风扇。在这床上坐着写信既吃力又会影响别人睡觉的。
810、阿菲带着信纸和钢笔，轻轻地从上铺下来，跟着杨芳去餐厅。
811、在宽敞的餐厅里，杨芳打开一盏日光灯，她和阿菲在餐桌边的位置上坐下，杨芳关切地问：阿菲，我看你经常晚上在写信的，能告诉我是写给谁的吗？
812、阿菲：排长，不瞒你说，我是在给家乡的一个老师写信。
813、杨芳：真的是老师吗？我看是男朋友吧？
814、阿菲的脸庞顿时泛起红晕，腼腆地答道：怎么说呢？应该说既是老师又是过去的男朋友吧！
815、杨芳：这么说你们是师生恋？你这么年轻，那位老师的年纪一定比你大多了吧？
816、阿菲：不能说是真正的师生恋，他是我弟弟的语文老师，比我才大五岁。
817、杨芳：哪你们是怎样认识的？
818、阿菲：那是一次偶然的机会，他来我家给弟弟补课时，我们相互产生了好感，就认识了。
819、杨芳：哪后来呢？你为什么只身跑到新疆来了？
820、阿菲：后来的事就一言难尽了，他先抛下我去了江西，我在无望的情况下来到了这里，也不知他现在的情况怎样？
821、杨芳：哪你为什么还要给他写信呀？而且我没有看到有回信给你哩！是吧？
822、阿菲：我忘不了呀！在过去相处的日子里，我曾经发过誓，这辈子非他不嫁！
823、杨芳：原来是这样呀，你真痴情，只是你的心上人会不会已经有了对象，把你忘了？
824、阿菲：即使他已经有了对象，我也不会怪他的，因为是我家害了他，欠他的情太多。
825、杨芳与阿菲说到这里，“唉！”地叹了一口气，说：好吧，阿菲，你的情况我知道了，你就在这里写信吧，不要太晚了，明天还要干活。说完，杨芳离开餐厅。
三十六
826、阿菲去了新疆以后，阿梅才觉得有点对不起女儿，特别是一想到女儿这样年纪轻轻就离开父母，去这么远的地方生活，便常常泪流满面。
827、白天，在厨房间阿梅一边做饭，一边抹着眼泪。晚上，草棚里一片凄凉，阿林已经睡着了，阿梅坐在床上默默流泪。
828、有一天，阿梅吃完早饭，看着阿林背上书包去上学以后，不一会她也起身，将房门锁上，匆匆离开桃花坞村。
829、阿梅很快来到赵家公社的邮电所，她走到里面的邮寄柜台前瞧了瞧，只见有一位年轻的女职工在忙碌着，便问：同志，今朝赵上京没上班吗？
830、女职工头也不抬一下，只见她娴熟地在每封信上“砰、砰”地盖着邮戳，转头朝里面喊了一声：上京！有人找你！
831、话音刚落，赵上京从里面的一扇门中走了出来，一看到阿梅便说：呵，叔母您来啦！正好，阿菲寄钱来了，还有好几封信，你顺便都拿回去。
832、阿梅：是嘛，我今朝主要是来取信的，没想到这丫头还会给家里寄钱呀！
833、这时，阿梅站在柜台外面，赵上京从自己的抽屉里取出一张汇款单叫给旁边的女职工，示意她办理一下取款手续。
834、阿梅：上京，阿菲给家里寄了多少钱呀？
835、赵上京：有20块哩！真不少呀，阿菲还是记得家里的。
836、阿梅：哪她有没有信写给家里呢？
837、赵上京：没有，这里阿菲有5封来信，都是写给那个余影的。另外还有余影写给阿菲的10封信也扣在这里了，你都拿回去吧。
838、阿梅：看来他俩是藕断丝连，还不死心呀！
839、这时，赵上京代阿梅办好了取款手续，将20元钱交到阿梅手上，同时把15封信装进一只牛皮纸袋里递给阿梅。说：叔母，以后你只要每个月来一次邮电所就行了，我会把他们的信都扣下来直接交给你的。
840、阿梅：行，就这么办！其实我不识字的，这些信我拿回去也不会拆拆看，主要是为了阻止他们的通信来往。咱阿菲还这么年轻，她以后总要嫁人的。
841、赵上京：叔母，我真觉得有点纳闷，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阿菲妹妹与那个余影还这么痴情呀！到底是为什么呢？
842、阿梅：天晓得他们以前到底做了些什么。反正现在一个在江西，一个在新疆，离开这么远，只要相互杳无音讯，切断他们的通信往来，时间长了就会慢慢死心的，实际上他们已经不可能走到一块了。
843、赵上京：我看阿菲去新疆很好的，一方面可以断了同余影的来往，一方面在那里有钱赚，而且我知道伊犁这个地方很好的。
844、阿梅：是呀，想不到新疆还有这么好的地方，像阿菲这样的囡仔头也能赚这么多钱，我倒希望她在新疆找个对象，早点落户算了，免得我们做爹娘的多操心。
845、赵上京：新疆这么远，你们做爹娘的已经管不着了，阿菲能够每月给家里寄钱，说明她还是孝敬爹娘的。
846、阿梅：这倒也是，有时候想想我的内心也很矛盾的，阿菲到底是去新疆好，还是不去好，阿菲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恨我们爹娘，为什么除了寄钱来，爹娘这里连一封信也不写。
847、赵上京：叔母，我还有事情要忙，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情我会及时同你联系的。我看他们两个人的这些信你拿回去把它藏好，最好不要烧掉。
848、阿梅：好，那我回去了，你忙吧，有空上咱家来做客。
三十七
849、冬天来了，天山上的积雪越来越明显，漫山的雪松在雪花中挺立着。
850、伊犁河谷冰封大地，弯弯的河流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851、茫茫的棉田里，采完棉花的枝干上也积满了雪花，好像盛开的棉花还挂在枝头。
852、一望无际的白杨树已经落尽叶子，经受着风雪的侵袭。
853、农四师的所有农场都显得静悄悄的，营房的屋顶上都被厚厚的积雪覆盖。
854、在一些职工住宅区的屋顶上，除了可以看到家家户户成排的烟囱在冒烟外，也被积雪封住。
855、很快回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伊犁河谷又呈现出美丽的景色。
856、天山脚下的雪松，枝头上的冰雪正在消融；茫茫的伊犁盆地上到处可以见到成片的薰衣草，犹如紫色的海洋；郁郁葱葱的草地上牛羊成群，牧歌悠扬。
857、一些农场的田野上，成片的棉花苗儿在风中摇曳。
858、当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的时候，棉田里的棉花已经长大成林，枝头上挂满了棉桃。
859、上午，阿菲她们的女兵连每人身背喷雾器，排成一个横队，在棉田里喷洒农药。
860、在农场的营房里，赵胜军的吉普车停放在一间会议室前，小刘司机坐在驾驶室等候。会议室里，赵胜军和王营长面对面坐着。
861、赵胜军：王营长，我今天是路过你这里的，顺便进来转一转，了解一下我外孙女的情况，她到你这里已经有一年多了吧？情况怎样？
862、王营长：阿菲她表现很好的，工作积极肯干，也能吃苦，大家对她的影响不错，我们还准备发展她入党哩！
863、赵胜军：是嘛，那我就放心了。我本来想，她如果在这里不适应的话，就调到我们团场去。
864、王营长：赵团长，阿菲能调到你身边不是很好吗？她不会给你丢脸的。
865、赵胜军：我是有这样的打算，如果你肯放人的话，什么时候我就把她调走。
866、王营长：赵团长什么话呀，她是您外孙女，你随时可以把她调走，这对她的前途也有好处。
867、赵团长：那好吧，我想过了秋天，等这季棉花采摘完，最好是在她加入党组织以后，再办理调动手续。
868、王营长：我有数了，赵团长您放心，阿菲的入党问题我们会尽快解决的。别的不多说了，今天的中饭总得在这里吃吧？还有你总得见见外孙女呀？
869、赵团长：我开头说了，今天是路过你这里的，时间很紧，我外孙女也不见了，马上我要赶到师部去开会，中饭师部已安排了。这样吧，等我外孙女的调动手续办好时，我一定前来陪你喝几杯。
870、王营长：一言为定，希望下次不要食言了。王营长说着同赵胜军握了握手，并送他上了吉普车。赵胜军在车窗向王营长挥手，说：就这样吧，再见！
871、吉普车很快驶离农场营区，奔驰在伊犁河谷的土路上，向伊宁方向前进。
三十八
872、转眼又到了棉花成熟的季节，成千上万的采棉大军又出现在茫茫的棉田里。
873、一天早饭以后，在出工之前，王营长把阿菲叫到办公室，问：阿菲，这段时间干活辛苦吧？每天起早摸黑地采摘棉花，我看你双手的指头都磨破了皮，不行的话请假休息几天？
874、阿菲：王营长，这不算苦的，咱在家乡时种田割稻比这苦多了，而且干活都是记工分的，算起来干一天活只有三四毛钱哩！
875、王营长：这么说你们江南的鱼米之乡并不富裕嘛！
876、阿菲：富裕什么呀！生产队里就是靠种水稻的，农民们辛辛苦苦干一年，有不少家庭还是连肚子都吃不饱。
877、王营长：那阿菲你在新疆还想回去吗？想不想在这儿找个对象成家落户？
878、阿菲：我来新疆倒并不是嫌家乡穷，有句俗话叫做“金窝银窝不如家乡的草窝”。至于对象嘛，我也不想在这里找。
879、王营长：哪是为什么？能同我说吗？
880、阿菲滞凝了片刻，说：这，一言难尽呀！反正家乡我是不想回去了。
881、王营长：好吧，这些你就不必说了。我想问一下，你的入党申请书写了没有？上次你舅舅路过这里来转了一下，他的意思是想把你调到他们团去工作，希望你在调走之前把入党问题解决了。
882、阿菲：王营长，我在你这里工作不是很好的吗？舅舅为什么要把我调走？至于入党嘛，我的条件还不够，所以我才迟迟不写入党申请书的。
883、王营长：阿菲，我知道你在这里的工作和表现都不错的，但能够调到你舅舅身边去，对你的前途有好处，再说凭你的表现，入党已经够条件了。况且，这件事我在你舅舅面上是打了包票的，我不给你解决，到时怎么向你舅舅交差呢？
884、阿菲：原来我舅舅这么关心呀，那好吧，这几天我马上把入党申请书写起来，免得让王营长您为难。
885、这天晚上，营房的餐厅里亮着一盏灯，灯光下阿菲正聚精会神地坐着给余影写信，当她写完信，用信封装好，又在一张信纸上写下“入党申请书”这几个字时，突然听到餐厅外的不远处有人在大声叫喊：不好了！棉花仓库着火了！快救火呀！
886、阿菲听到喊声，丢下信纸和钢笔，飞快地跑出餐厅，奔向棉花仓库，与前来救火的干部职工一起冲进了浓烟滚滚的仓库内，她来来回回把一捆捆棉花往外扛。
887、火势越来越大，有人站在仓库外面不敢再进去，只有五名女兵连的姑娘包括阿菲又一次冲进了棉花仓库，有人惊恐地大声喊道：阿菲！你们别进去了！危险！
888、不一会，听到一声巨响，在冲天的火光中，棉花仓库倒塌了，阿菲她们五名姑娘再也没有出来。
889、这时，站在仓库外的所有姑娘和妇女们都放声大哭，哭声震天，惊动了整个营区，有不少姑娘们的脸上泪水和烟灰混合在一起，她们瘫倒在地上，泣不成声，一片凄惨。
890、在农四师15团的大礼堂里，举行了追悼大会，有上千人参加。王营长主持追悼会，15团的张团长致悼词，赵胜军作为阿菲的亲属发言，阿菲的弟弟阿林也参加了追悼会。追悼会庄严肃穆，台上正中悬挂着阿菲她们牺牲的五位姑娘的照片，凝望她们秀美的容貌、青春的容颜，令无数参加追悼会的人们悲痛落泪。
891、阿菲的坟墓孤零零地出现在一条小河边，墓碑上的正中写着“阿菲女士之墓”这几个字，边上就是立碑的单位和年月日。这墓地的四周风景优美，草木茂盛，小河里波光粼粼，两岸的胡杨林一片金黄、色彩绚丽，如同一幅美丽的油画。
892、这时，赵胜军和阿林站在墓前，在给阿菲敬香、叩拜、烧纸钱，阿林的手里还握着阿菲被追认为新疆建设兵团农四师劳动模范和优秀共青团员的两本证书。阿林把两本证书放在阿菲的墓碑前，抽泣着说：姐，你就在这里安息吧，你的死是光荣的，以后弟弟有机会再来看你。
三十九
893、清晨，东方的朝霞绚丽多彩，桃花坞村的周围，林间小溪潺潺，山谷鸟语花香，梯田薄雾缭绕。
894、余影已经醒来，他穿好衣服起了床，一个人拄着拐杖轻轻走出别墅，在桃花坞村外的山路上散步，他来到山坡上，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居高临下抬头望去。余影的心声：唉！时光真快呀！四十余年过去了，村落山径已无旧时的面貌，只有那桃花漫山遍坡，无边无际，姹紫嫣红，腾腾灼灼，依旧还有昔日的风光，依然还能撩人情思，醉人心魄。然而，桃花依旧，人面远去，此时此刻，阿菲你可知道我对你的思念之情吗？
895、当太阳升起的时候，桃花坞村的房屋上也不见袅袅炊烟，许多梯田已经荒芜，男人们多数已外出打工，早晨的桃花坞村显得冷冷清清。余影回到别墅，阿林和阿敏夫妇已经起床，见余影进屋，阿林说：余老师，您这么早就起床了呀，昨晚睡得好吗？
896、余影：前半夜睡得好的，后来做了个梦，梦见你阿姐了，她在梦里哭诉着恨我哩！说我当年顾自跑到江西去，一封信也不给她写。
897、阿林：噢，说明我阿姐当年对您确实是一片真情呀，也说明您旧地重游，触景生情，在思念我阿姐吧？余老师，说起写信，我倒想起来了，其实您和我姐曾经写过不少信的，都被我们一个在邮电所工作的堂哥扣下了，这也是当年我妈出的主意。
898、余影惊愕地：啊？有这种事的！那么这些信呢？弄到哪儿去了？
899、阿林：余老师您别急，听我慢慢说。我妈在听到姐的死讯后一病不起，她在临死前交给我一包东西，说这是阿菲和余老师两个人的通信，是她要邮电所的堂哥扣下的。她说很懊悔，对不起余老师，要我以后有机会把这些信都交给您。
900、余影：哪你为什么不早交给我呢？
901、阿林：余老师您听我说，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外忙碌，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再说我知道您是有家室的人，这些信交给您也没有意思。今天要不是您说起，我还不会想到这件事哩！
902、余影急切地问：哪这些信呢？阿林你快去拿给我。
903、阿林：我这就去拿来。不一会，阿林拿出用布做的一只包，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余影上前打开这个包，发现里面还有两个包，一个装的是阿菲写给余影的信，另一个是余影写给阿菲的信，阿林和余影分别数了数。
904、余影：阿林，我写的信刚好是100封，你姐写的有几封？
905、阿林：我姐写给您的信一共是99封。阿林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接着说，余老师，我还想让您看两张照片。阿林又跑到别墅楼上，拿来了两张照片递到余影手上。
906、余影：这不是20年前你要我看的那张照片吗？还有一张是谁的坟墓？
907、这时，余影手里的一张照片画面出现在眼前，那是阿菲在新疆的坟墓，在这张照片反面，是余影抄录的苏东坡一首词，《江城子》的全文：“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908、阿林：还有这一张也是我姐的坟墓，是去年冬至专门给她修的。新疆太远了，我想还是让阿姐的灵魂回老家，每年我们给她祭扫也好方便一点。
909、余影：还是阿林你想得周到呀，这么多年来我很想去新疆看看你姐，就是因为太远了。哪你姐这里的坟墓在什么地方？墓里放了些什么东西呢？
910、阿林：我姐这里的坟墓就建在那片桃树山对面朝南的地方，可以看到整片桃花的。她的墓穴里放了这么几样东西：劳动模范和优秀共青团员的证书、写有“入党申请书”这几个字的一张信纸、在她牺牲前给您写的最后一封信。对了，还有一部长篇小说书《复活》，这是当年你借给她的，没有来得及还给您。
911、余影默默地看着两张照片和两包信件，不禁眼里噙满泪水。
912、阿林：余老师，您别难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姐如果在天有灵的话，从此以后不会再责怪您了。
913、余影：阿林，这样吧，早饭以后，你陪我去阿菲的坟墓看看，我想把这些信件都烧给她。
四十
914、余影和阿林、阿敏夫妇一起来到阿菲的坟墓前，这里四周非常幽静，坟墓旁边种有八棵柏树，向前眺望，不尽整个桃花坞村一览无余，而且漫山遍坡的桃花尽收眼底。
915、余影把两袋信件倒在阿菲的墓前，先用打火机点燃一些纸钱，然后将他和阿菲的信一封封地丢进火堆里，不禁老泪纵横。
916、余影：阿菲，你安息吧！今后只要我还活着，每年在桃花盛开的时候，我都会来看你的。
917、最后，余影和阿林、阿敏向阿菲的坟墓拜了三拜，然后转过身来眺望远方，阿林说：余老师，您看今年的桃花开得真鲜艳啊！
918、这时，在远处的桃花林中，有两只蝴蝶嬉戏追逐着，突然天上乌云滚滚，下起了雷阵雨，只见雄蝴蝶飞出桃林远离而去，雌蝴蝶却一头撞向桃树枝头掉在地上，挣扎了几下而死去。
919、拉出演职员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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