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

石椅岩       日

【石椅岩旁的桃树结出毛绒绒的小青桃，大多小青桃被桃油粘在一处，很是难看。

【黄玲香看着树上的青桃，苦苦地思想。

（闪回）：何敬民和沈幽兰在石椅岩处亲密交谈……

【黄玲香越想越生气，折来苦竹丝，猛力抽打着树上的小青桃……

【何敬民从孤峰镇走来。

【黄玲香看见，惊喜，钻出苦竹林。

黄玲香：何工作队，哦，何大组长！

何敬民（猝不及防）：你？

黄玲香：我怎么啦？不认识了？

何敬民：哪里，哪里。别人可能不认识，谁还能不认识你这个孤坑的辣子？

黄玲香：认识就好！唉，这次又给幽兰带什么好东西来啦？

何敬民：哦，对了，我给你们俩带些书来了。从黄背包里取书，拿出两本递给黄玲香：这是五年级的语文和算术，你好好学学，将来会有用的。

黄玲香（翻了翻，又递回）：不要！

何敬民：不要？上次你不是说要我带书给你？

黄玲香（热辣辣地看着对方）：现在不希罕了！

何敬民（不自在地）：那、那你要什么？

黄玲香：我、我就要你！

何敬民（大惊）：啊？你说疯话哟！

黄玲香（突然拉何的手）：我就要你！

何敬民（拂开黄的手）：你怎么乱来呢？

黄玲香：我怎么就不能乱来？

何敬民：这要是给幽兰看见，多不好！

黄玲香：哟，你还以为她多正经呀？她和于老师在一起的时候，那个亲热的样子，你知道吗？

何敬民：你瞎说什么？幽兰她会吗？

黄玲香：我瞎说？你没看见那天在石椅岩上她俩那个亲热的样子，要是给你看见了，保险就不会说我瞎说了！

何敬民：这怎么会呢？我不信！

黄玲香：不信？非要我说得一清二楚你才相信？那天，我到这岭头来散心，刚到岭头，就听见她俩在这说话，仔细一看，哟，她俩就像这样，这样……（强拉何敬民和自己并排坐下）

何敬民（挣扎着站起）：真有这事？我不信！我去问幽兰！我去问幽兰！（愤然离去）

黄玲香（看着离去的何敬民，咬牙切齿）：姓何的，你等着，我会叫你相信的！

沈幽兰家       中午

【沈幽兰爱不释手地反复翻看着何敬民为她带来的课本。

【何敬民坐在四季桌旁，一双充满青春激情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沈幽兰。

【沈幽兰发觉，深情地看了何敬民一眼。

沈幽兰（画外音）：我，一个姑娘家，为着自己的尊严，是不对他太冷淡了些……

（闪回）：

——何敬民要摸沈幽兰的长辫，沈幽兰拒绝，何敬民很沮丧……

——石椅岩处，何敬民要亲吻，沈幽兰拒绝，何敬民很失望……

沈幽兰（画外音）：说不定杏子的话是真的，小何人长得精敏，又是捧‘铁饭碗’的，难保说没有别的女孩追他！都是男大女大了，这次就得由着他点！好歹早晚都是他的人了，怎能总是让他失望呢！

【沈幽兰借将书放桌上的瞬间，将自己的长辫有意从何敬民的面前甩到身后。

【辫梢的发丝挠在何敬民的脸上，痒酥酥的。何敬民更是心旌摇动，两眼烈火一般盯着沈幽兰。

【沈幽兰也不回避，任何敬民看着。

【何敬民开始摩挲沈幽兰的辫梢。

沈幽兰：小何——

何敬民（第一次听到沈幽兰这样称呼他，更是激动不已，伸手拉住沈幽兰的手）：兰，兰……

【沈幽兰还是抽回了自己的手。

何敬民：我，我这次来，就是商量订婚的事。你看是不这样？日子选在‘七一’吧，那是党的生日！选在党的生日订婚，意义多重大呀。你要是同意，我们就同两位老人商量？

沈幽兰：你不是说请丁书记出面作媒吗？

何敬民：我想了想啊，我们都是革命青年，订婚的事还是我们自己作主好了，三媒六证，那是‘四旧’，丁书记、刘书记这些媒人都不用了！你说呢？

沈幽兰（点头）：随你。小何，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何敬民：怎么说‘请’呢？什么事，你说。

沈幽兰：听说公社又要推荐工农兵学员上大学了？

何敬民：是呀？你想上？

沈幽兰：瞧我这丑样子！

何敬民：那是谁？

沈幽兰：于老师。

何敬民（惊讶）：于老师？

【反复响着黄玲香的画外音：你还以为她多正经呀？她和于老师在一起的时候，那个亲热的样子，你知道吗？

沈幽兰：你怎么啦？是于福啊！

何敬民（不高兴）：他也想上大学？

沈幽兰：他是个很有志气的好青年。他常说：穷山窝里没有文化，永远是穷；我们这样的大国，没有大学生，没有科学家，就永远不能强大！他说他一定要成为一个大学生，为国家出力，为家乡出力！这次有了上大学的机会了，你又是分管教育的，一定得为他帮个忙啊！小何，你想什么呢？

何敬民：哦哦哦，没想什么，没想什么。

沈幽兰：那我说的事，你记住了？

何敬民：哦，哦，到时候再说吧。

沈幽兰（第一次撒娇）：谁要你马上就办啦？

何敬民（忽然想起）：唉，对了，要是于老师真的上大学了，你就来接替他当老师不是很好嘛！

沈幽兰：我不是说过，我不想当老师嘛！

何敬民：不想当老师？你刚才不是说，穷山窝里没有文化，永远是穷吗？

【沈幽兰翻着手中的书本。

秦兆阳家    日

秦兆阳（炫耀地按下电灯开关，电灯亮了）：这就是电灯！你连电灯都没见过？

金霞（惊奇地）：这就是电灯啊？它里面有什么？怎么这样亮呢？

秦兆阳：好，我把下下来给你看。你看，这里面有钨丝，电就是通过这乌丝发亮的

金霞（看了看）：这头发丝样的东西怎么会这样亮呢？

【秦兆阳准备将灯泡装上。

金霞：不急，让我来试试。将灯泡往接口上插，插不进，用手指捣插口，被电流打得啊哟惊叫！

秦兆阳（吃惊地）：那里面有电，怎么能这样去按呢！

金霞：我哪知道啊？你家只有电灯，楼房和电话都没有？

秦兆阳：楼房暂时没有，但很快就会有的，电话也会有的。

金霞（不高兴）：那到什么时候啊？

秦兆阳：只要我们公社企业发展了，经济上去了，就是那个日子到来的时候。

金霞：等那个日子到了，我怕就变成老太婆喽！扭身出门，正撞着归来的何敬民。

秦兆阳（追出去，拉住金霞）：小金，小金，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金霞（挣脱）：你没有电灯电话，不行，不行！跑走。

何敬民（看了看走远的金霞，笑着）：秦厂长，相亲啦？好啊，我们有喜酒喝喽！

秦兆阳：这人都跑走了，到哪去搞喜酒喝呀！

金霞家      日

八婶：金嫂子，霞姑娘昨天去了吗？怎么样？可看中了我那侄子？我那侄子可是百里挑一的好小伙子呀！

金母：我金霞回来说，你侄子她倒是看中了，就是家里只有电灯，没有电话和楼上楼下！

八婶：楼上楼下、电灯电话？那条件太高了吧！

金母：我也是这么说哩，可没有办法呀。我那霞子呀，她做梦想的就是要过上那样的日子！

八婶：金嫂子，听你这么一说，我侄子的这门亲事不是没指望了？

金母：哎，我这个霞子呀，心眼高着哩。

刘家坳大塘边       傍晚

【金母在塘边洗衣。

【金霞端着一盆插秧弄脏的衣服来到塘边。

金霞：妈，今天的衣裳最脏了！说着，将脏衣一件件扔到母亲面前。

金母（埋怨）：叫你插秧，哪是叫你包泥巴蛋呀？

金霞（撒娇地抓过两条毛巾蹲在石板铺上搓洗着）：妈——

【黄玲香穿着插秧弄脏的衣裤来到塘边，嗵地跳到金霞身后，当着众人面，脱下长裤，就在石板铺上与金霞面对面洗起来，泥水不断地溅到金霞的脸上。

金霞：你要死啦！不能轻点？

黄玲香（用力地搓洗着脏衣）：唉，对你说件事，小福子要上大学去嘞！

金霞（一惊）：什么？他要上大学？

黄玲香（搓衣）：谁骗你啦？不信，你去问他！

【金霞搓衣的手渐渐慢下来。

金霞房间       夜

【金霞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金霞（画外音）：当老师多好，不下田不下地，既轻松又快活，到年底的钱一定比在生产队劳动拿得多！要想过上‘电灯电话、楼上楼下’的日子，不就是要多挣钱吗！

金母（进来）：霞子，小福子要是上大学了，那学校不是缺老师吗？你去对他说一声，就叫他让你当老师多好啊！

金霞（没好气地）：找他？那不是把一句话甩到水里去了！

金母：怎么是把话甩到水里去了呢？村上人不都是说你和小福子好吗？他一上大学，这小学的老师总得要个人当啊？怎么就不能让你去当呢？

金霞：他早把这个位子让给丑婊子了！

金母：哪个丑婊子啊？见女儿不吭声，知是遇上烦心事，不敢多问，退出，嘴上还在念叨：当老师整天不下田不下地，干手干脚的，多好啊。怎么就不去和他说一声呢？

【金霞睁大双眼望着帐顶……

金霞（突然骨碌爬起）：不，还是得去问问他！我要住楼房，我要挣钱，这老师我一定要当！

于福房间        晚上

【于福坐在桌边看书，室外有人敲窗门。

于福：谁呀？

金霞：是我。

于福（拉开窗门0：这么晚了，找我有事？进来呀！

金霞：不进来，就一句话：你要是上大学了，那你得推荐我来当老师！

于福（憨笑）：你想当老师是好事，可我上大学那还是‘八字没见一撇’哩！唉，要是大家都想当老师就好了。你想，小驼子在队里为什么那样猖狂？不就是因为我们这里识字人太少，要是人人都识字了，还有他小驼子猖狂的市场吗？不过，金霞，我劝你还是要利用空余时间多看点书，好好学习。当老师可是要‘桶水教杯水’的，‘萝卜炒萝卜’怎么行呢！你看人家幽兰……

金霞（生气地）：又是幽兰幽兰的！在你的心目中，我真的就没有那个婊子好吗？你忘了我这……指于福亲吻过的脸。

于福：那是我们小时候不懂事，现在都长大了，哦，我是说这当老师的事，是事关教育孩子的大事……

金霞：我不听！我不听！你一定要答应我当老师！当老师！

于福：这怎么行呢？

金霞：真的不行？

于福：真的不行！

金霞几次在窗外挥动拳头要打于福，但隔着窗户，打不着：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哭着跑走。

金霞家      上午

【金母接捡桌上碗筷。

金霞（拿着锄头刚要出门，又折回头）：妈，你去对八婶说，就说我同意嫁给她侄儿！

金母：怎么，你不要‘电灯电话，楼上楼下’了？

金霞：暂时不要了！

金母：你上次把人家回了，这又同意了，叫我去怎么说啊？我不去，我不去！

金霞：妈，你一定得去，一定得去！算是女儿求你了！

金母：求我也不能去！

金霞：那为什么呀？

金母：我的女儿也不是个推不来搡不去的废物，怎么嫁出去什么也不要呢？

金霞：妈，我也不是傻瓜，要嫁给她侄儿，怎么会什么东西也不要呢？我是有条件的！

金母：你已不要‘楼上楼下、电灯电话’了，还有什么条件？

金霞：我要他想办法把我安排当老师！

金母（高兴地）：啊呀，那还真是差不多哩！我听八婶说啊，他那侄子同公社领导的关系可好啦！

沈家      日

沈天成：听说金家的霞子要订亲了。

沈幽兰：啊，和谁订亲？

沈母：是啊，和谁订亲啊？

沈天成：听说是和八嫂娘家的侄子。她那侄子还是公社服装厂的厂长哩！

沈幽兰：这个金霞，她不是一直爱着于老师吗？为什么说订亲就订亲呢？

沈母：就是啊。

沈天成：这谁能说得清楚哩。

金霞家        中午

【秦兆阳来金霞家订亲。

【下工的社员都到金霞家看热闹。沈幽兰、黄玲香、杏子、梅子都在场。于福最后进来。

【金霞陪伴着秦兆阳热情地招呼着乡亲，为乡亲散着香烟。当散到于福面前时，于福未接。金霞看了于福一眼，又领着秦兆阳向别人散烟。

【于福悄然离去。

【这一切，被沈幽兰几个姑娘看在眼里，同情、惆怅、嫉妒，心情各不相同。

金家     中午

【一桌人大多已醉。

【秦兆阳也做醉状。

金霞（心疼地）：不能喝了，不能再喝了！都上饭！都上饭！

【有人应着。

黄玲香（快速去厨房，很快端着满满一碗饭递给秦兆阳）：新姑爷，这碗是你的！

【秦兆阳刚划一口饭到嘴里，就被一粒大盐子硌了牙，又不好吐出，只得慢慢嚼碎咽下；再吃，越吃越咸，正想放下不吃，黄玲香又凑上来把放下的筷子插进碗里。

黄玲香：新姑爷，你怎么能吃了一半就放下呢？

秦兆阳（划开碗面上的饭，露出半碗食盐）：这，这太咸……

黄玲香：你和金霞订婚就是一家人嘞，一家人就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呃！怎么？你就光吃甜的香的，咸的辣的就不吃啦？咸，也得吃！因为你和金霞是一家人了！

沈幽兰（过来）：玲香，这太咸了叫人……

黄玲香：哟，你心疼个什么？是你的姑爷啦？人家刚粘了个边，你就想来夺人家的饭碗啦？金霞，来揍她！

【金霞开心地笑着。

沈幽兰：玩笑也得有个分寸。这尽是盐子，叫人家怎么吃呀！

黄玲香：你懂？你懂今天是什么日子？今天是订婚！订了婚就要一根竿子插究竟！怎么能吃了一半就放下呢？这是规矩！一定得吃完！一定得吃完！

村民（趁机起哄）：一定得吃完！一定得吃完！

秦兆阳（拿起筷子）：我吃！我吃！黄小姐，算我认识你了，总得有下一回哟！

路上      下工

【杏子同沈幽兰边走边谈。

【黄玲香远远跟着。

杏子：兰姐，你‘七一’真的要订亲了？

沈幽兰：鬼东西，你的消息还真灵通哩！

杏子：队里的人都知道，也不是我一个人说的。

【黄玲香听见，微微一怔，仍装着无事一般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杏子：兰姐，你的福气真好。何干部人生得多精明啦，又是捧‘铁饭碗’，嫁给他，那真是‘糠箩里跳进了米箩’啰！

沈幽兰（高兴）：嫁给他姓何的，就是‘糠箩里跳进米箩’了？

杏子：就是嘛。满村的人都是这么说哩！

沈幽兰（充满幸福）：真是吗？

【黄玲香听到这里，脚步更加缓慢起来，与前面俩人的距离逐渐拉大……

孤峰岭石椅岩       下午

【风和日丽。

【刘樟树一班孩子正在石椅岩上摘树上的桃子吃。

【黄玲香忧伤地从苦竹林中那条小径钻出来。

孩子们（亲切地）：玲香姐，这桃子真甜，你也吃几个！

小翠（摘下桃子送到黄玲香面前）：玲香姐，这几个熟得最好，你吃。

黄玲香（不耐烦地赶着孩子）：去去去！你们都走，我有事！

【孩子们一个个吓走了。

刘樟树（重重地将一个熟透的桃子砸在地上）：哼！给你吃你不吃，等到好桃子都叫人吃完了，你想吃半个好的怕也找不到喽！

孤峰岭上     同前

【杏子在山上打猪草。她一个劲地掐着，偶尔直起腰，扭了扭，向四周看了看，继续掐猪草……

石椅岩      接前

【黄玲香烦躁而孤独地坐在石椅上看着桃树：树上剩下不多的几个桃子，大多是萎缩的，要不就被桃油紧紧的粘住，变得干瘪而丑陋。桃叶已经开始脱落，黄中带红的桃叶一片片凋落下来，有的就落在黄玲香的面前，她无力地看了它们一眼，烦躁的心情更增添几分忧伤。

【她的眼神慢慢移向了孤峰镇……

【画外音】：

近处的苦竹林、远处的山峰遮住了黄玲香的视线。黄玲香不能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也不能看到她近些日子特别神往的孤峰镇。但她能够想象。想到金霞的丈夫是公社服装厂的厂长，想到金霞就要过上电灯电话，楼上楼下的好日子了，叫她怎能不嫉妒！

黄玲香又想到沈幽兰。想到沈幽兰就更加嫉妒，嫉妒她沈幽兰凭什么被何敬民看中，而她黄玲香却不能被何敬民看中？……现在，沈幽兰就要跟一个捧‘铁饭碗’的订婚了，就要住到孤峰镇上，也要成为站街头的人了，叫黄玲香这个自小就争强好胜的女孩怎么能不妒忌呢！

随着画外音渐渐淡入黄玲香想象并夸张的画面：

——沈幽兰与何敬民双双下班回来，在房间里卿卿我我……

——早晨，沈幽兰懒慵慵地起床，起床后，就坐在装有电灯电话的楼房里对镜梳妆打扮。这时，何敬民为沈幽兰送来早点……

——早饭后，沈幽兰打扮入时，扭着腰肢去逛街……

孤峰岭    接前

【黄玲香仍在苦想。

【杏子掐着猪草快接近石椅岩了，偶抬头，看见黄玲香孤独地坐在石椅上发愣，想了想，警惕地绕到黄玲香的身后去掐猪草。

刘樟树（画外音）：等好桃子都叫人家吃完了，你想吃半个好的怕也找不到喽！

【黄玲香被刘樟树的话语刺激得头脑几乎要爆炸，她不住地摇着头，树上那几个干瘪而丑陋的野桃不断地在她眼前闪晃……

（闪回）：石椅岩，黄玲香搂抱何敬民，遭拒绝……

【黄玲香咬咬牙，鼓足勇气，站起，走出苦竹林……

学校门口       傍晚

【于福站在教室门外，看着远远下工向这边走来的沈幽兰。

【沈幽兰快到小学校时，突然绕道从小路上向家走去。

于福（赶过去）：幽兰，你怎么又是绕道走啊？

沈幽兰：怎么叫绕道走？这是习惯。继续向前走。

于福：何组长‘七一’一准来吧？

沈幽兰：嗯。

于福：那、那……

沈幽兰（站住）：什么事？

于福：听说推荐上大学的指标真的下来了，何组长要是来了，还是想请你……

沈幽兰：上大学的事，小何已答应给你帮忙了。这次他来了，我再催问一下。

于福（感激地）：订亲那天多忙呀，还要为我……

沈幽兰：有什么忙的？不就是请几个亲戚，加上小何，在一块吃顿饭吗！看着消瘦的于福，又心疼地：你是应该上学去，免得……哎，金霞这人……

于福（淡然一笑）：幽兰，别人不了解，你还不了解？我要去上学，单是为金霞的事吗？我们要念书，要掌握文化！

沈幽兰：这我知道。

沈幽兰家      日

【沈父沈母在房前屋后里里外外地打扫卫生。

沈长庆过来：天成哥，兰子要订婆家了？听说是‘七一’，真的？

沈天成：是的。

沈母：长庆兄弟，到那天，你可一定要来喝一杯噢。

队长：侄女儿订亲，我怎能不来喝喜酒哩！来，肯定来！

刘家坳大塘边         清晨

【塘边满是洗衣、洗手洗脚的男女。

【沈天成挑着满满两篮鱼肉鹅鸭经过塘边。

年老的：天成哥，为女儿办大事啦？

沈天成（边走边高兴地）：是的。是的。

年青人：大伯，到时候，我们可要喝兰妹子的喜酒啊！

沈天成：请到！请到！

【沈天成走过后，洗衣的女人一阵议论。

女人甲：兰子的眼力真好，竟嫁了个捧‘铁饭碗’的！

女人乙：嗨，好人总有好报呀。兰子不仅是人生得漂亮，心地又善良，这样的姑娘，哪能不嫁个好婆家呢！

沈幽兰家        上午

【沈幽兰一家忙着办酒的事：沈天成在屋内收捡着杂物，将农具之类的东西统统搬到屋后；沈母在厨房做菜；沈幽兰在门外走廊洗着木盆里的碗碟。另一只刚烫鸡的木盆里漂着鸡毛，一只闻到腥味的梨花猫过来，馋叫着趴在盆沿上用爪在盆里乱挠。沈幽兰急忙过去，赶走猫，将盆里的湿鸡毛一把一把地捞起……

沈母（在厨房整理洗净的鸡）：兰子，这鸡该怎么烧啊？

沈幽兰（在门口捞着木盆里的鸡毛）：妈，你看着烧吧。

沈母：那就放蒜子红烧吧。

沈幽兰（急忙站起，跑进厨房）：不行！不行！蒜子冲气大，人家在外面工作，吃了大蒜在别人面前怎么说话呀？

沈母（将鸡放在砧板上）：那就斩成块，放沙罐里清炖？

沈幽兰：斩碎了，那多难看？不行！不行！

沈母（为难）：那……

沈幽兰：就整炖吧。现在外面作兴整炖鸡哩！

【沈母急忙找来沙罐，把一只整鸡放进沙罐里。

沈幽兰：妈，把鸡肚货都要放进去噢！一面去找来松节，帮着生炉子。

沈母（将鸡内脏一样样放进沙罐，高兴地）：知道。知道。没想到我的女儿真会挑剔哩！

于福（在门外稻场上喊）：幽兰，幽兰。

沈幽兰（出来）：于老师，有事？

于福：何干事来了？

沈幽兰：还没有啊。

于福：我那事？

沈幽兰：我记住了。

于福：那我走了。

沈幽兰（看着离去的于福，想了一下，追上去）：于老师，要是小何来了，你也过来。你们都是搞教育的，有话当面也好说嘛！

于福（回头）：好！我一定过来。

黄玲香房内      同前

黄玲香（来回走动，咬牙切齿地）：七月一日！七月一日！七月……（突然定定地站住）

（闪回）：

——沈幽兰送何敬民上孤峰岭，黄玲香被冷落……

——水利会战挑土时，沈幽兰与何敬民同上同下，黄玲香冷落地跟在后面……

【黄玲香咬咬牙，找来木梳，胡乱梳了几下短发，匆匆出门……

孤峰岭       接前

【何敬民匆匆走在山道上。他穿着一色藏青蓝的中山装，手中拿着一卷书，更显得潇洒、倜傥。

【何敬民刚走到古枫下，就听有人喊：小何！

【何敬民四周看了看，没有发现人，刚要走，又听见人喊。这次，他听出来了，声音是从苦竹林里传出的！他朝那密密的苦竹林里看了看。

【苦竹林里有莎莎声。

【黄玲香从竹林里出来。

何敬民（惊）：你？

黄玲香：幽兰一家还正忙哩，你这一大早就去，人家谁来陪你呀？瞧你热的，满头是汗！（掏手帕去为何敬民额上擦汗）

【何敬民接过手帕，在额上擦了擦……

孤峰岭另一处    同前

【杏子在打猪草，看见黄玲香拦住何敬民，警惕地边掐猪草边向黄玲香这边看着……

孤峰岭     接前

黄玲香（指着竹林处的石椅岩）：那上面有风，去那里坐一下！

何敬民：我有事哩！

黄玲香（看到何敬民手中的书）：这书又是给……

何敬民（想起）：哦，对了，我也给你带来了两本书。

黄玲香（惊喜地）：给我的？（夺过书本，一下紧紧地将何敬民抱在怀里）你真的还记得我？得得我？

何敬民（不知所措）：玲、玲香，你、你、你干什么？

【杏子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急忙向山下跑去。

沈幽兰家       同前

【厨房的碗厨里，灶台上，全摆满了做好的菜。

【沈母已开始洗涮锅灶。沈天成在堂前一次次擦拭着酒具。沈幽兰早已将房间布置得整整齐齐，见墙上那张《红灯记》中打不尽豺狼决不下战场的纸画翘了一只角，又喜滋滋地过去给抹了抹，直到将翘起的纸角抹平，才满意地欣赏着。

沈母（在厨房喊）：兰子，你出去看看，这都晌午了，小何怎么还不来？

沈幽兰：他会来的。他的工作忙，一定是有事耽误了。妈，急什么？还早哩！

沈天成（在堂前）：不是你妈急，订亲是件大喜事，办喜事，哪有下午来的！

沈幽兰（娇嗔地）：爸，你又是老封建了！小何是工作人，他哪懂得这些哩！

杏子（气喘嘘嘘地跑来）：兰姐，快来，我有个要紧的事对你说！

沈幽兰：什么事呀？瞧把你急的！

杏子（焦急）：你快到孤峰岭上去看看吧！快去呀！

沈幽兰：去哪干吗？家里有事哩！

杏子：你快去吧！真的！

沈幽兰：究竟是什么事，你说呀？我真的离不开！

杏子：离不开也得去！真的！快去吧！

【杏子拉着沈幽兰飞快地向孤峰岭跑去。

沈幽兰（边跑边问）：杏子，你说，究竟是什么事呀？

杏子：我不说，说了你又不信！

沈幽兰：你说。说了我会信的！

杏子：不，你去了就知道！走，我们快些走，去晚了就怕……

石椅椅岩     同前

【黄玲香搂着何敬民狂吻。

【何敬民几次避让都没成功。

孤峰岭上     接前

【寂静的岭头。

【沈幽兰与杏子大汗淋漓地跑到岭头上，看了看，没人。杏子又指了指苦竹林深处。

【沈幽兰紧跟杏子钻进了苦竹林……

石椅岩处     同前

【黄玲香紧抱不放，狂吻。

何敬民（渐被征服）：人、人家还在等着我哩。我、我该……

黄玲香：就几句话嘛。好小何，啊？就去那！（往竹林中拖拉）

【完全被欲火燃烧的何敬民顺从地跟着黄玲香向竹林深处走去……

苦竹林中     接前

【沈幽兰和杏子在密密的竹林中钻行……

石椅岩     同前

【石椅岩上空无一人。

【沈幽兰和杏子呆呆地站着向四处张望，什么也没发现。

沈幽兰：你呀，尽是大惊小怪的！人呢？

杏子（委屈地）：真的，我看得清清楚楚的！要不，我们再在这里等一下，他们一定没走远！

沈幽兰：算了，别疑神疑鬼了！我家里还有许多事哩！转身回走。

杏子（追上）：兰姐，真的有事哩！

沈幽兰：真的有事？你刚才不也是说得活灵活现的？算了，回去吧？说不定小何这时已到我家了哩！

石椅岩        稍后

【何敬民坐在石椅岩上，正在不住地揩抹着嘴唇。

【黄玲香正背着身在扣钮扣。扣完之后，就异常温柔地倚偎在何敬民身边，不时用手帕为何敬民揩着脸上的汗珠。

【何敬民却显得有些慌乱，甚至有些心不在焉。

黄玲香：你知道吗？金霞为什么要和那个姓秦的订亲？就是因为于老师！

何敬民：因为于老师？

黄玲香：对！这你是知道的，你在这里搞工作队的时候，金霞和于老师就很要好了，后来因为当老师的事，幽兰又和于老师好起来，金霞这才赌气和那姓秦的订了亲！

何敬民：真的？

黄玲香：还记得那次你要批斗于老师，幽兰在你面前是怎么求情的？水利大会战时，于老师生病，幽兰马上就回去给他代课……这些事难道你都忘了？

何敬民（烦躁地推开黄玲香）：别说了，别说了！

黄玲香（温存地）：小何，你别生气好不好？我是提醒你：聪明人的心都是很深的，你一时怎么能看得透呢？谁像我样，一根肠子通到底，可我从来就不骗人！小何，瞧你热的，满头都是汗了。又取出手帕为何敬民擦着额上的汗水……

沈幽兰家        中午

【沈母一次次到门口向孤峰岭那头张望。

【沈天成木然地坐在堂前的条凳上，已预感着一种不祥之兆要来临。

【沈幽兰依然坚信何敬民会到来，并开始将八仙桌往堂中央拖了拖，将条凳一条条摆在桌子的四方。

【小学校吹响了放中学的哨声，学生嗬嗬地叫嚷着回家了。

沈母（焦急地从门外进来）：这都散中学了，小何怎么还不来？莫不是……

沈幽兰（已有几分厌烦）：妈，我不是说了，小何他工作忙，准是被工作耽误了！

石椅岩        同前

何敬民（挣脱开）：不，今天是我和幽兰订亲的日子，我一定得去，一定得去！

黄玲香（急忙拉住）：去不得！去不得！

何敬民：一定得去！一定得去！

黄玲香（想了想，佯装生气）：你去！你去！我让你去！以往你都一次次被她骗过了，你马上就去，还不是稀里糊涂地就把亲给订了！

何敬民：不！我得去当着她沈幽兰的面，把话问清楚！问清楚！

黄玲香：我说了，她是多么精明的人，你这个时候能问得清楚吗？

何敬民：不！沈幽兰不是那样的人。我一定能问清楚的，一定能问清楚的！

【何敬民坚定地摆脱开，毅然向山下走去。

黄玲香（怔怔地看一会，想了想，突然爆发）：何敬民，你给我站住！好哇，姑奶奶是个什么人啦？是老草狗？还是婊子行的婊子？你占了我的便宜，就这么轻轻巧巧地算了？姓何的，你要去同那姓沈的订亲不要紧，先得把姑奶奶今天的事给了了！要不然，就我俩一道去沈家，当着满村人的面把今天的事给说清楚！

何敬民（被镇慑住）：你究竟想怎么办？

黄玲香：怎么办？两条路：一条是我俩马上就到沈家去，当着乡亲们的面，把你刚才讨我便利的事说一说，让大家看看你这个何大组长的真正面目！

何敬民：这这这……

黄玲香（强拉）：走走走，趁他们家今天亲戚多，当面说去！

何敬民（坐到石椅岩上不动）：这、这怎么行呢？

黄玲香：那就第二条……

何敬民：第二条？

黄玲香（一阵冷笑）：第二条，第二条，第二条就是……

沈幽兰家       接前

沈母（在厨房不止一次地看了看灶台上菜，唠叨着）：这菜都凉了，还不来……

【沈天成已烦躁地在堂前、房屋进进出出。

【沈吉利匆忙从外跑进来。

沈父：吉利，姐夫来了？

沈吉利：我都快跑到岭头了，还没看见姐夫的影子！

【沈幽兰在堂前揩抹着桌子，动作顿然慢下来。

【这时，门外有人说：来了？

【沈幽兰一家惊喜地跑出门。

【来人是于福！

沈幽兰：小何来了？

于福（瞪着双眼）：我也是问何组长来了没有？

沈父：啊，不是小何来了？

【沈幽兰气得扭头进房。

沈母（痛苦地）：我早就说，这小何……

于福（劝慰着）：大伯大妈，你们不要急。何组长工作忙，怕是有事耽误了。他会来的！

【画外音】

事隔不久，孤坑队轰轰烈烈、热热闹闹办起了大喜事。但这不是沈幽兰家，而是黄玲香和金霞两家。

沈家     日

【外面鞭炮齐鸣，震耳欲聋。

【沈幽兰一家人纷纷来到门口。

【沈吉利从外面跑回来。

沈父：是你姐夫来订亲吗？

沈吉利：不，是霞子姐和玲香姐出嫁！

【沈家如闻晴天霹雳。

金霞家     同前

【亲友满堂，热闹非凡。

【新娘金霞已打扮停当。

【接亲娘娘马二嫂和菊子忙前面后。

马二嫂：金妈，黄家的女儿也是今天出嫁，她的男人虽是公社干部，但我们秦厂长接亲可不能落在他家的后面噢！

金母：就是，就是。

菊子：嫁妆，嫁妆，快把嫁妆准备好！

四个男青年（应着）：嫁妆来了！嫁妆来了！男青年分两组抬着用红布扎着的《毛泽东选集》和《毛主席语录》走过来。

马二嫂（吃惊地）：这就是嫁妆呀？

男青年甲：怎么？你还想陪箱子柜子那老一套啊？那是‘四旧’的东西，早过时喽！

男青年乙：这就叫新事新办！

黄玲香家     同前

【亲友满堂，热闹非凡。

【新娘黄玲香早已打扮停当，见接亲娘娘叶青和幺兰花在磨蹭，很着急。

黄玲香（催促）：你们快一点呀！金霞也是今天出嫁，我家小何是公社干部，可不能落在他一个厂长的后面呀！

叶青：说的对，说的对！嫁妆，嫁妆，嫁妆走在前面！

四个男青年（抬着《毛泽东选集》和《毛主席语录》，边走边唱）：毛主席著作放光芒，放呀么放光芒，照得我们心里亮，亮呀么亮堂堂呃，嘿，亮呀么亮堂堂！

幺兰花：别唱了，快走吧，快走吧！

沈幽兰家        接前

【沈幽兰母女抱头痛哭。

沈母（哭着哭着，又去抓沈父）：你这个老不死的！我早就说过，那个姓何的是‘捧铁饭碗’的，不能把我兰子给他。是你这个老不死的，偏说什么‘亲不亲，阶级分’！你分啦！你分啦！硬是把我兰子分成孤雁了！你怎么对得起我兰子呀！你这个老不死的！哎呀！我的天啦……

【沈天成坐在堂前虽然不哭，但那哀叹声比哭还要痛苦！

村口大路上     稍后

【两家接亲的队伍在刘家坳村口走到了一处，互不相让。

马二嫂（走上前）：我们家新郎官是厂长，是个有脸面的人，新娘应该走大边！

秦方众：对，我们的新娘应该走大边！

叶青（走上前）：我们家新郎官是公社干部，比你厂长大，我们的新娘应该走大边！大家说对不对？

何方众：对！我们新娘应该走大边！

何方一抬嫁妆青年：那不叫大边，叫左边！何组长是公社干部，只能走‘左’，决不能走‘右’！

何方众：对！只能走左，不能走右！

【双方争执不休，两队抬嫁妆的男青年已开始对抗……

【四个长舌妇见状，又相互指责。

叶青（指着马二嫂）：就是你的鬼头！什么大边小边！

马二嫂：你更不是个好东西？你不说你家的新郎官比我家的新郎官大，我会叫他们争吗？

【双方争着，吵着，对撞着……一不小心，将金霞和黄玲香险些挤掉进塘里！

【众惊。

【队长沈长庆赶到，将金霞和黄玲香拉起。

沈长庆：这大喜的日子，你们闹什么呢？

众：队长，我们都要走左边！

沈长庆：就不走右啦？

一男青年：走右就是反对毛泽东思想！

众：对，走右就是反对毛泽东思想！

沈长庆（略一思忖）：那就这样，你们两队交叉着走不就行了！

众：这……（忽然想开）：对，交叉着走！

【两队如扭秧歌般并排交叉走着扭着，边走边唱，越发疯狂：毛泽东思想放光芒，放呀么放光芒，照得道路宽又广，宽呀么宽又广呃，嘿，宽呀么宽又广……

沈家      接前

【沈家沉浸在极度痛苦之中。

【乡亲们过来安慰。

【沈幽兰见乡亲们过来，立即止住哭，一边劝阻父母，一边就为乡亲端凳泡茶。

老者：天成兄弟，你是这个家的台柱子，要是讴出个三长两短，往后谁来挣工分？不挣工分，一家人的日子怎么过哇？

一老妪：妹子，你就像个澡盆箍，将一家人紧紧地箍在一块，你要是哭倒了，这个家就要散喽！别哭了，噢。

八婶：沈嫂子，你这个病歪歪的身体，就像个‘风车架子’，再要哭，准会哭倒的，你哭倒了，那就更苦了我兰子喽！

 沈母（哭得更厉害）：我兰子真是个苦命的人啊……

公社宿舍大院内     稍后

【大院内长长一排宿舍。

【何敬民和秦兆阳两家共一个内走廊，门对着门。两家的门窗上都贴着鲜红的对联和喜字。看热闹的更是人头攒动，拥挤不堪。

【接亲队伍快到门前，四个长舌妇大声嚷着把盖头盖上。有人拿出红盖头盖到新娘头上。

【在一片混乱中，将两个新娘分别送进了对方的洞房……

何家洞房      接前

【人群拥挤。

马二嫂（好不容易将新娘金霞安排到床上坐下，大声嚷着）：快叫新郎官来，快把新郎官找来，快把新郎官找来！

幺兰花（匆匆从门外把何敬民拉进来）：来了！来了！新郎官，快给新娘揭盖头！快呀！

何敬民（羞涩）：这、这……

围观者（起哄）：光揭盖头不行，还要他俩抱着亲嘴！抱着亲嘴！

众：对，要抱着亲嘴！抱着亲嘴！

秦家    同前

【人群拥挤。

叶青（好不容易将新娘黄玲香安排到床上坐下，嚷着）：快叫新郎官来，快叫新郎官来揭盖头！

菊子（从门外把秦兆阳拉进来）：来了！来了！新郎官，快给新娘揭盖头！快呀！

秦兆阳（笑着）：还来这一套啊？还来这一套啊？

围观者（起哄）：光揭盖头不行，还要他俩抱着亲嘴！抱着亲嘴！

众：对，要抱着亲嘴！抱着亲嘴！

何家     接前

【何敬民慢悠悠地揭着新娘头上的盖头……

观众（起哄）：新郎新娘要抱着亲嘴！对，抱着亲嘴！

【马二嫂和幺兰花紧紧将何敬民和金霞两人拉到了一起。

观众：抱紧点！抱紧点！快亲！快亲！

马二嫂：亲个嘴有什么大不了的？这都夫妻俩了，还怕丑不成？快亲呀！

秦家     同前

【秦兆阳慢悠悠地揭着新娘头上的盖头……

观众（起哄）：新郎新娘要抱着亲嘴！对，抱着亲嘴！

【叶青和菊子紧紧将何敬民和金霞两人拉到了一起。

观众：抱紧点！抱紧点！快亲！快亲！

叶青：亲个嘴有什么大不了的？这都夫妻俩了，还怕丑不成？快亲呀！

何家     接前

【金霞害羞地低垂着头。

观众（再次起哄）：快亲啦！快亲啦！

【何敬民用双手捧着金霞的脸颊，慢慢将嘴就上去，正要亲吻，突然发现不对。

何敬民（大惊）：金霞？！

金霞（大惊）：啊？！

秦家    同前

【观众起哄。

【秦兆阳慢慢将嘴伸去同新娘亲吻。

黄玲香（渐渐抬起头，突然发现）：你、你？！

秦兆阳：啊？！

何家洞房       夜

【黄玲香独自一人在洞房中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上的电灯。

何敬民（进来）：看什么呢？

黄玲香：我看这灯。

何敬民：灯有什么好看的？

黄玲香（微微地叹了口气）：我们小时候念书，老师就告诉我们，只有到了共产主义，家家才能过上‘电灯电话，楼上楼下’的日子，没想到，我现在就达到这个条件了。真幸福啊！

何敬民：这还不是我们最好的日子！玲香，只要我们好好生活，以后的日子比现在还会好得多哩！

黄玲香：还会比这好？

何敬民：当然。玲香，想想也可笑，你和金霞那天怎么进错了洞房都不知道呢？

黄玲香：我们头上都顶着盖头，屋里屋外那么多人，我知道往哪走哇，还不都是听接亲娘娘的！谁知就……

何敬民（突然抱起黄玲香）：要不是我们喝酒时发现，那那晚上就要闹天大的笑话了！

黄玲香：什么笑话呀？大不了就是同人家男人睡一夜呗！

何敬民（醋意地）：你呀！

秦家洞房      接前

【金霞幸福地依偎在秦兆阳的怀里。

秦兆阳（爱怜地）：那天真是个天大的笑话，我的娇妻险些被别的男人占了便宜！

金霞（娇嗔地）：我到现在还害怕呢！

秦兆阳：好，好，你不是在我身边吗？别怕，别怕！

【金霞愣愣地看着天花板上的日光灯。

秦兆阳：我把上次那个灯泡换成了日光灯，这灯光柔和，你喜欢吗？

金霞：当然喜欢。小时候，我们听老师说，到了共产主义就能过上‘电灯电话，楼上楼下’的日子。我们做梦都想啊！没想到现在就过上了！

秦兆阳：‘电灯电话，楼上楼下’，那都是过去的标准，现在的要求就更高啦！

金霞（吃惊）：还有比‘楼上楼下’更高的要求？

秦兆阳：现在讲究的是‘五子’啦！

金霞：‘五子’？

秦兆阳：这‘五子’是：票子、房子、妻子、车子，再添一个孩子

金霞：我的妈呀，那不是神仙过的日子啦！

沈幽兰家      傍晚

【饭菜摆在桌上。

【沈幽兰闷坐在房里，用篾针、纱线勾织着纱裤。

【沈天成仍双手捂着头，闷坐在堂前条凳上。

【沈母坐在门口，老泪纵横，看着桌上的饭菜，再看看房里的女儿，只得起身到桌旁，端起饭碗，夹满菜，送进房里。

沈母：兰子，饭凉了，吃点，啊？人是铁，饭是钢，几天不吃，怎么行呢？

沈幽兰（仍在痛苦地勾织着）：妈，你们吃，我不饿。

【沈幽兰见母亲不肯离去，只得接过饭碗，放在房里的桌上，一边又低头痛苦地勾织着纱裤。

【沈母见着日渐消瘦的女儿，又是老泪纵横。

【于福进来，见状，先喊声沈母，见沈幽兰在房里，进去。

于福：幽兰，你不能这样，要坚强起来！人不是靠别人而活着的，只要自己努力，相信总会能过上好日子的。

沈幽兰（眼泪挂下来）：于老师，真对不起！你托我办的事……

于福：那没关系。为我的事，你是尽了力的。幽兰，你可要保重自己。瞧，你母亲身体不好，你要是哭哭啼啼，老人家见了就会更加伤心。那样，她老人家怎么能受得了啊？

沈幽兰（点头，擦拭着眼圈）：那你上大学的事该怎么办呢？

于福：我的事，你就别管了，我会再想办法。幽兰，你真要坚强噢！

【沈幽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