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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本名:乌蒙酒歌(6—10集) |
【原创剧本网】作者:赖俊熙 |
专业代写小品、相声、快板、三句半、音乐剧、情景剧、哑剧、二人转剧本。电话:13979226936 联系QQ:65211703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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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蒙酒歌(6—10集)
第六集
1.公安分局.日 张占贵吃惊地望着手下的政警队长熊标:“啥?那阿翼凤走啦?” 熊标:“走了。” 张占贵:“几时走的?” 熊标:“就在周区长刚到这里的那天晚上。那天晚上,阿翼凤得知她老爹把女奴依奶送给了周区长便……” 张占贵不耐烦地打断:“你咋不早向我报告?” 熊标:“卑职也是昨天才听说。” 张占贵训斥:“‘昨天才听说’?这么要紧的重犯,走了若干天你才晓得,你这政警队长是干啥子吃的?” 熊标哭丧着脸分辩:“卑职有罪!可她、她是土司府千金小姐,我就是早知道,也不能……” 张占贵佯装体谅,摆摆手:“算了算了!哼,走得了和尚走不了庙……” 熊标赶忙接过去:“对对,走得了和尚走不了庙,那阿翼凤写的字还在天锅烧坊墙上,卑职这就带人去把阿轸石两爷子抓来,要他们交出阿翼凤!” 张占贵沉下脸:“我叫你去抓啦?” 熊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 张占贵:“那阿轸石脑壳上还有个七品土知县的顶戴,你就敢抓?” 熊标抓抓脑壳:“那,那咋个办?” 张占贵:“真是!你动动脑子好不好?” 熊标知局长有了主意,嘿嘿笑着:“卑职咋比得局座?” 张占贵这才露出笑容:“这样,你带着人马去阿家天锅……”
2.阿氏天锅烧坊.日 天锅热汽腾腾。 烧坊里正在上料,精赤条条、汗流浃背的酒工们由发酵窖池至天锅排成一行,从窖池里起出蒸粮,传递到大甑前,交给土木,由土木撒入甑内。 大家边劳作,边快活地唱着酒歌: (土木领) 一锅酒九十九座山哟, (大家和) 啊哩啦喏哎! (土木领) 一锅酒九十九条河哟, (大家和) 啊哩啦喏哎! (土木领) 一锅酒九十九寨醉哟, (大家和) 啊哩啦喏哎!
3.烧坊外.日 熊标带领政警们气势汹汹地闯来,到门前,吩咐两个政警:“你!你!守在这儿!” 两个政警:“是!”荷枪站立门的两侧。 熊标向其他政警:“走!”
4.烧坊内.日 酒歌声继续: (土木领) 九呀九十九寨醉罗, 夹呀夹江两岸春哟! (大家和) 啊哩啊哩啦喏哎! 啊哩啊哩啦喏哎! 熊标带着政警们气势汹汹地闯进酒坊。 一个酒工发现,惊呼:“土木!” 快活的酒歌骤然停止。 酒工们一时被震骇,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熊标冲进晾棚,指着酒工们命令政警:“把这些图谋造反的穷鬼都给我抓起来!” 政警们荷枪实弹,将酒工们驱赶到一处,如临大敌地看押着。 两个政警扭住土木,反剪他的双手,戴上手铐。 土木挣扎,反抗,怒吼:“搞哪样?搞哪样?为哪样抓我?” 熊标:“为哪样?奉蒋委员长、龙主席之命,搜捕私通共匪、图谋造反的罪犯!” 土木跳着脚质问:“何天冤枉!我们咋就‘私通共匪、图谋造反’了?” 熊标不由分说:“老实点!”发现阿奴塔不在,“你师傅呢?” 土木怒目圆瞪:“不晓得!”
5.天锅酒家.日 桌上的汽锅鸡冒着热汽,牛干巴一块未动,酒已喝到高潮 阿奴塔亮着空碗,指着桌下,唱着酒歌,逼着王大哥: 你的快快喝! 不喝也得行, 就钻桌子脚! 王大哥当然不会认输钻桌子脚,豪爽地一口喝干。 阿奴塔又提起酒坛,发现空了,招呼柜上:“再来一坛!” 老秀才抱起一坛走出柜台,欢欢地应道:“好哩,再……” 熊标带着政警闯进。 老秀才话噎在喉咙,手一松,酒坛坠落,歪倒,酒流了一地。 阿奴塔听见声响,回头—— 熊标的盒子枪口已抵着他。 阿奴塔恼火,拨开枪管:“搞哪样?搞哪样?” 两个政警死死地按住他。 另两个政警把手铐“咔嗒”一声给他扣上。 熊标挥手: “带走!” 四个政警如临大敌,推搡着不屈挣扎的阿奴塔走出。 王大哥趁机溜出酒家。
6.土司府小花厅.日 晚饭时候。 阿轸石端着酒杯,问阿翼龙:“发往水西的酒够了不?” 阿翼龙:“够了!今下午捆好驮子,明天早上马帮就上路。” 阿轸石:“拿点钱,写封信,叫王锅头给你妹妹捎去,给她说,要是在那边没找到事做就赶紧回来!她不是想教书吗,我派人把向天营整修出来,给她办所学校,你看如何?” 阿翼龙赞同:“好啊!那军营早已无用,空在那儿,而我们的万松山却还没有所学校,一举两得的好事!” 阿轸石纠正:“一举三得!” 阿翼龙明白父亲所指,笑:“对对,还满足了妹妹的愿望,留得住她!我今晚上就写,明天一早交给老王!” 总管阿有日神色张惶地匆匆走来:“老爷,出、出事了!马锅头老王来说,阿奴塔被公安分局的警察给抓走了!” 阿轸石、阿翼龙大吃一惊:“啊!”
7.天锅烧坊.日 一张封条赫赫然贴在门上,“武定公安局第六区分局封”的字样醒目扎眼。门边,两个警察荷枪实弹地警戒着。 阿有日领着阿翼龙、阿轸石急匆匆走来:“老爷、少爷,你们看!” 阿翼龙大步上前,怒冲冲地质问:“为哪样?这是为哪样?你们这是为哪样?” 警察甲:“不关我们的事,阿少爷!” 阿有日透过门缝看见里面的灶火,着急:“今天又一锅酒粮刚刚上甑,你们给封了……” 警察乙摊摊手:“这没办法,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阿轸石倒还冷静,训斥阿有日:“这时候还管了酒?”问,“我的人呢?” 警察甲:“都在局里!”
8.公安分局监牢.日 阴森的大监号里关着土木等酒工。 一阵“哗哗啦啦”的锁链响。 阿奴塔又被押了进来。 土木看见,呼喊:“师傅!” 狱警呵斥弹压:“叫啥叫!” 熊标指着与大监号相反风向的牢房,吩咐狱警:“把这老家伙关进里面的小号!” 狱警:“是!”押着阿奴塔走去。
9.土司府小客厅.夜 阿轸石沉稳地喝着茶。 夫人富氏在一边心神不安地望着阿轸石:“老爷!那张占贵给我们来这一手,究竟是为了啥子事?” 阿翼龙的妻子段氏:“是呀,他究竟想搞哪样?” 阿轸石:“别着急!等翼龙回来就明白了!” 阿翼龙匆匆走进。 阿轸石:“周区长咋个说?” 阿翼龙:“说是红匪进了贵州,公安上奉蒋委员长、龙主席的电令加强治安,清查共党,清查与红匪遥相呼应的危险份子。” 阿轸石恼怒地一墩茶杯:“清查共党,清查危险份子,啷个搞到我家来了?” 阿翼龙叹口气:“唉!都是妹妹惹的祸,她办夜校,宣传民主思想,被张占贵抓着做借口……”
10.监牢审讯室.夜 阿奴塔冷冷地望着熊标:“黑板上?” 熊标:“对,黑板上!铁证如山,你还敢抵赖?” 阿奴塔哈哈大笑,讥讽:“熊队长你抬举我了!我‘一’字横起认扁担,立起认灯杆,能写得来吗?” 熊标:“我晓得你写不来,是你家小姐写的。” 阿奴塔:“小姐写的,你抓我搞哪样?” 熊标:“你说呢?” 阿奴塔:“我不明白!” 熊标:“那我告诉你——你家小姐是共党,你,还有你那些徒弟是她的同伙!” 阿奴塔:“小姐是共党?我们是同伙?你编嘛!” 熊标威胁:“你晓得当共党,当共党的同伙,是啥子罪?砍脑壳的罪!” 阿奴塔争辩:“小姐不过教我们这些大老粗识字,我们不过跟着小姐学,咋个就都……?” 熊标打断:“这我也知道。” 阿奴塔:“知道你还要抓我们?” 熊标:“不是我,是张局长!” 阿奴塔:“张局长?他为哪样?” 熊标笑:“为哪样你应该知道!” 阿奴塔疑惑:“我知道?” 熊标启发:“对。阿奴塔,我告诉你,阿翼凤是共党,那是板凳上钉钉的了,阿轸石、阿翼龙两爷子知道自己的女儿、妹妹是共党知情不报,还纵容她搞赤化,发展你们这些同伙,犯了窝藏罪。想想吧,小姐、老爷、少爷三颗脑壳落地,他土司府还存在吗?你是聪明人,这时候还装啥子糊涂,莫非真要给他家陪葬?” 阿奴塔试探:“啊!你是说……?” 熊标以为阿奴被吓倒,动了心,进一步开导:“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阿家、张家都烤酒,都打花桐酒的招牌,有阿氏天锅就没有张家酒坊……你说张家会咋个办?” 阿奴塔:“啊,原来是为了花桐酒的事!” 熊标笑:“我说过,你阿奴塔不是笨蛋嘛!” 阿奴塔进一步试探:“那,只要我离开天锅去张家酒坊,小姐就不是共党,老爷、少爷就就没犯窝藏罪,我们师徒就更不是共党的同伙罗?” 熊标一拍大腿:“哈哈!对!” 阿奴塔冷冷地望着熊标:“熊队长,你说我阿奴塔会这样干吗?” 熊标给阿奴塔戴高帽:“会!你阿奴塔是啥子人?顶天立地的汉子,行侠仗义的英雄,何况不过是从这个酒坊跳到那个酒坊,一跳就能救好多人,当然会!” 阿奴塔鄙夷地朝地上吐泡口水“呸!这样干,我阿奴塔死了都见不到花桐酒一代代先师,灵牌都要被人踩在脚下吐口水!” 熊标没想到:“你?”
11.土司府小客厅.夜 阿轸石妻富氏听完儿子叙说,庆幸地:“幸亏凤儿早走了,不然……” 阿轸石冷静地摇头:“不是凤儿的事!那是姓张的借事出徐州!” 阿翼石和富氏、段氏婆媳俩:“啊!?” 阿轸石:“你们想,他张占贵要真是认定了翼凤是共党,啷个不直接来抓我们两爷子,要我们交人?啷个只抓走阿奴塔和酒工们,封了天锅?” 阿翼龙经父亲这一分析,猛然醒悟:“对对,他是要帮他三哥整垮我家!哎哎,我真是急糊涂了!我再找周区长去!”说罢转身。 阿轸石叫住:“等等!” 阿翼龙站住。 阿轸石:“再找他也没用!这么明显的事,他个官场老鬼难道看不出来?还要人提醒?” 阿翼龙存着一丝希望:“他周区长是一方军政长官,不能任由手下为所欲为,栽赃陷害人!” 富氏:“就是。何况我们还送给他依奶,便是看在这情分上,也该为我们主持主持公道。” 阿轸石懊丧地叹息:“唉,别说依奶了!官场上的色鬼哪个不是贪赃枉法的贪财鬼?这么明显的事,他故意佯装糊涂,显见得是收了张占富的好处了!” 阿翼龙:“那我们咋个办?”
12.张占贵官邸.夜 张占贵听过熊标汇报,笑:“哈哈!我就知道阿奴塔那老蛮子(旧时对夷人的蔑称)不会就范!” 张占富:“那我们啷个办?” 熊标:“局长!我叫人狠狠地收拾收拾那老东西!要不,把阿土司两爷子也抓来,看他还就不就范?” 张占贵摆手:“不用!你这就回局里,叫秘书写张布告,内容是三天后处决共匪同伙头目阿奴塔。” 张占富大吃一惊:“处决?那……” 张占贵冲他眨眨眼:“对,处决!”吩咐熊标,“写好后别忙盖章,立刻送给周区长。” 熊标:“那其他人呢?” 张占贵诡秘地:“你想过杀人瘾呀!去,照我说的办!” 熊标:“是!” 张占富见熊标走出,才问:“你真要杀阿奴塔?” 张占贵神秘地摇头:“哪能真杀?” 张占富这才放心:“啊!你只是吓唬吓唬他!” 张占贵大笑:“哈哈!不是吓他,是吓你那未来的女婿!” 张占富意会地点头,也开心地笑:“你说,这会儿阿家两爷子会不会象热锅上的蚂蚁?” 张占贵又摇头:“那老土司啥风风雨没经历过?你把他阿轸石看简单了!”
13.土司府小客厅.夜 阿轸石想想,说:“现在还是只有找上边!” 阿翼龙:“去请大舅帮忙?” 阿轸石:“对!事不宜迟,你多带些钱马上出发去县城,找你大舅帮忙疏通。他现在当上了县参议会副参议长,跟县长、县党部书记都搭得上话。” 阿翼龙:“是。” 阿轸石叫住:“等等!空口说白话不管用,多带上几根金条,交给你大舅上下打点!” 阿翼龙:“我明白!”转身匆匆走去。 阿轸石转向段氏:“你叫阿有日进来!” 段氏朝外:“阿有日,老爷叫你!” 阿有日匆匆走进:“老爷!” 阿轸石:“去水西的马帮走没有?” 阿有日:“没有。王锅头见府上出了这么大的事,不敢离开,还在门房候着,看有啥子忙帮得上?” 阿轸石向段氏:“去取一千元钱来,赶紧!” 段玉芳:“是!”匆匆走去。 阿轸石向阿有日:“这里的事他王锅头帮不上忙,等少奶奶把钱拿来,你就交给他,打发他快走,连夜上路,免得姓张的把这批酒也给截下。” 阿有日:“是,老爷!” 阿轸石:“还有,请他到了水西,把钱交给小姐,嘱咐小姐,在那边不管找没找到事做,没得到家里的信,千万不要回来!” 阿有日:“是,老爷,我这就去!”
14.张占贵官邸.夜 张占富有些担心:“那,万一阿轸石到县城走门路……?” 张占贵:“不要紧,我跟二哥通过电话,二哥说他那边已安排妥当。你就回家安安心心地等着,不出明天,那周义天就会登门找你去。到时候你该啷个说,不用兄弟我教你了吧?!” 张占富:“这我知道!”
15.万松镇街口.日 阿翼龙与府丁尔也、立色从县城归来,匆匆打马经过。
16.张占富家堂屋.日 张锦才走进,向张占富报告:“三叔!阿翼龙从县城回来了!” 张占富:“快去告诉你四叔!” 张锦才:“是!”
17.土司府小客厅.日 阿翼龙口渴之极,大口灌茶。 富氏心疼地:“别急别急,当心呛着!” 阿翼龙喝完,放下茶杯。 阿轸石急忙问:“你大舅啷个说?” 阿翼龙:“大舅一早就去找县长,县长说他不知情,只知龙主席确实下达了严令,但这事主要归县党部管,他作为行政长官,不方便过问。大舅又找了县党部书记,书记立刻打电话问公安局,公安局说并没收到分局的报告。” 阿轸石一块石头落地:“那,这事就有转寰的余地?” 阿翼龙:“是的。书记对大舅说,下边没报上去,说明事情就还在两可之间,并没定案。大舅便把我所反映的情况仔细地对书记讲了……” 阿轸石:“书记啷个说?” 阿翼龙:“书记说,关键在下边,莫等报上来,案子一旦报上来,就不是屎也是屎,不好做手脚了!” 阿轸石:“你大舅没申明这是张占贵挟私滋事猜疑推断栽赃诬陷?” 阿翼龙:“说了!书记讲这是非常时期,蒋委员长对付共产党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肯漏掉一人,即便真是栽赃诬陷你也奈何不得,还说防共清匪正是他的职责,这种时候他不便顶着雷给下边打招呼,只有我们自己在下面把事情搁平。” 阿轸石:“这么说,皮球又踢回来了!” 阿翼龙:“就是。现在的关键在张占贵那里,父亲,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你……” 阿轸石苦着脸:“这显见得是他两弟兄串通好的,我去找他……?” 富氏提醒:“去找周区长呀!他总不会不给面子!” 阿翼龙:“我在回来的路上也是这么想。” 阿轸石无奈:“好吧,我这就去!”
18.区公所内.日 周义天面对张占贵送来的《布告》,心里已明白,对熊标说:“你回去吧!” 熊标:“是!” 周义天待熊标走出,摇动桌上的电话……
19.区公所前.日 阿轸石匆匆走来,与从区公所走出的熊标迎面相遇,拱手招呼:“熊队长!” 熊标也拱手:“土司爷!” 阿轸石:“区长可在?” 熊标边走边回:“在!在!”
20.区公所内.日 周义天手握话筒,正与张占贵通话:“……啊,那就是铁证!” 话筒里张占贵的声音:“留在那墙上就是铁证,从那墙上消失就啥证也不证!” 周义天笑:“云贵兄这一手高明!” 话筒里张占贵的声音:“没有一天兄你这军政大员援之以手也不行啊!事成之后,我三哥那里……哈哈哈……” 周义天心领神会:“明白!明白!令兄家的喜酒,周某当然是要喝的!” 罗二虎走进。 周义天看见:“我这有公事,云贵兄,挂了!”放下话筒,转向罗二虎,“有啥事?” 罗二虎:“大人,阿轸石来了!” 周义天笑:“请!” 罗二虎向外:“阿老爷,大人有请!”
21.土司府小客厅.日 府丁尔也、日色面对阿翼龙唱着《赤潮曲》: …… 奋勇,奋勇, 解放我殖民世界之劳工, 无论黑,白,黄,无复奴隶种 ! 从今后,福音遍天下, 文明只待共产大同。 看! …… 阿翼龙叫停:“停!” 尔也住口。 阿翼龙问:“你们没记错?” 尔也:“没记错。” 日色证实:“小姐就是这样教的。” 阿翼龙:“那歌词还在墙上?” 尔也:“好象还在。” 阿翼龙:“就没擦掉?” 尔也:“那晚上教过以后,小姐说留着让大家学写上面的字,没让擦。” 阿翼龙气馁地一击手掌:“坏了!就是这些个字惹的祸!” 尔也、日色吃惊:啊!”
22.区公所内.日 周义天对阿轸石:“……对,就是这些个字!唉,恰在龙主席禀承蒋委员长的旨意电令各县严查赤色分子,防范赤祸,县里将这事交给公安局专办,其他人不准染指。轸石兄,义天我虽为一方军政长官,却也是爱莫能助,实在不方便出面。” 阿轸石:“可这是小女所为,跟我那些酒工有啥相干,他张占贵……” 周义天插断:“话不能这么说!你那些酒工都是穷鬼,是最容易被共党鼓动起来造反的!张局长将他们控制起来,也是对党国负责!” 阿轸石反驳:“小女顶齐天不过是传播民主思想,啷个就算赤色分子?” 周义天正色:“传播民主思想还能不是赤色分子?” 阿轸石语塞:“这……” 周义天语气和缓下来:“说到令爱,轸石兄,你难道还看不出张局长其实是对你、对你全家都心怀恻隐?” 阿轸石:“他对我心怀恻隐?” 周义天:“咋个不是?你想想,论起来,令爱才是此案的主犯,她虽说已远走贵州,但俗话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们老两口、她的哥哥、嫂嫂都还在,换了别人,还不把你们都给抓起来,向你们要人?而张局长却没这样做,只抓了你家那些受其蛊惑的酒工。这不是对你、对你们全家还怀着恻隐之心?” 阿轸石:“区长大人,你难道看不出,他这是借事出徐州,以清匪防共为名,帮着他堂兄,想整垮我家烧坊!” 周义天摇头:“不然!若真如此,把你两爷子抓了,办了,岂不更干脆?” 阿轸石被问住:“这……” 周义天相劝:“当然,你说的那层意思也并非就没有。是亲三分向嘛,何况张局长跟张副大队长还是一个老疙篼发岔的堂兄堂弟!这我就要劝你老兄一句了,冤家宜解不宜结,不过就为点酒,为点利益,何必要弄得冤家死对头似的?何况眼下,你这方面还有那要命的把柄攥在人家手里!” 阿轸石见有转寰余地:“那,我该啷个做?” 周义天:“解铃还须系铃人,老兄何不去找找张占富?” 阿轸石:“找他?” 周义天眨眨眼:“对,他出面,不仅比我方便,也管用得多!” 阿轸石觉得为难:“可我跟他……” 周义天见时机成熟,做出替朋友两肋插刀状:“也罢!你们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一时磨不开脸面,谁叫你我弟兄投缘,兄弟就当个中间人,替你走一趟,帮你疏通疏通。” 阿轸石感激涕零:“那就劳累大人了!” 周义天:“别客气!老兄请回,静候我的消息!”
23.土司府院落.日 阿翼龙在院里焦燥地踱来踱去。 尔也立在花坛边,不知所措地望着主人。 阿翼龙停步张望门外:“老爷咋还不见来,莫非周区长不肯相助?” 尔也自告奋勇:“少爷!干脆,我去把那字给擦了!” 阿翼龙:“擦了?警察荷枪实弹,把前门、后门都守得严严实实的,你啷个进得去?” 尔也晃晃手里的枪:“冲进去!他们有枪,我们也有枪!” 阿翼龙苦笑:“冒失!那才真成造反了!” 尔也:“可我们的人……” 阿翼龙看见父亲走来,迎上去:“老爹!啷个样?” 阿轸石:“周区长答应去找张占富,央他说情。” 阿翼龙怀疑:“找张占富说情?他自己啷个不直接去?” 阿轸石解释:“他说县里有指示,不方便出面。” 阿翼龙失望:“那张占富唯恐我家不背时倒灶,他肯出头?” 阿轸石抱着一线希望:“堂堂一区之长的情面,他总要看吧!”
24.区公所.日 周义天对张占贵、张占富兄弟:“就这么说定了?” 张占富点头:“说定了!只要事成,每月二成干股息,我按时送到你府上!” 张占贵叮嘱:“义天兄记住了——木嘎入赘我大哥家之日,才是阿奴塔等酒工出狱、他家天锅烧坊解禁之时!” 周义天:“那是自然!”向张占富:“到时,张副大队长可就双喜临门了!” 张占富:“他阿轸石也划得来,土司家还是土司家,天锅坊还是天锅坊!“ 张占贵补充:“一场‘赤祸’烟消云散,第六区平安无事,义天兄治理有方,政绩也不错!” 周义天笑:“哈哈哈!皆大欢喜!” 张占富、张占贵也笑:“皆大欢喜!皆大欢喜!” 周义天:“那,兄弟告辞!” 张占富、张占贵:“我兄弟静候佳音!”
25.土司府.日 阿轸石又在吞云吐雾过着烟瘾。 总管阿有日匆匆走来禀报:“老爷,周区长来了!” 阿轸石扔下烟枪,翻身而起。
26.客厅.日 阿翼龙陪着周义天走进客厅。 丫环给周义天献上茶,退出。 阿翼龙:“区长请!” 周义天:“你父亲呢?” 阿翼龙:“等候区长多时,瘾上来了,刚去后院。” 话刚落地,阿轸石匆匆而来:“区长大人为阿某奔波,辛苦!辛苦!” 周义天:“没啥没啥!义天先往张副大队长家,尔后又与他一同去公安分局,故而来迟。” 阿轸石急于知道结果:“事情……?” 周义天故意如释重负地舒一口气:“咳!俩兄弟总算都看周某薄面,同意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只是有个条件……” 阿轸石:“啥条件?” 周义天:“要请你父子玉成,让你家木嘎入赘张占富府上。” 阿轸石没想到:“啊!” 阿翼龙:“这不!啥‘共党’不‘共党’,是冲着我家花桐酒的秘方来的!” 周义天:“可你妹妹真留下证据摆在那儿!”向阿轸石施压,“张局长说了,一旦木嘎入赘,就放了阿奴塔和酒工,撤出看守天锅烧坊的警察,让你把墙上的字迹给擦掉,别留下铁证。轸石兄,我还是那句话——不过点酒,不过点利益嘛!不作出点牺牲,岂止是酒是利,恐怕连你两爷子、连你土司府几百年积攒的家当都保不住。你可要三思啊!” 阿轸石犹豫不决:“这……容我想想。” 周义天:“我容得,人家张局长可容不得!他只给三天时间,三天以内,木嘎不跟他侄女成亲,就叫人用照相机拍下墙壁上的字迹为证,将阿奴塔和所有酒工押送县城,至于对你女儿、对你父子和家人,请县局、县党部裁处。” 阿轸石被逼到到了墙角,无奈地问儿子:“木嘎现在哪里?” 阿翼龙:“这趟是往元谋送酒,可能已到了黄瓜园。” 阿轸石:“快!派人去催他转来!” 阿翼龙:“是!” 定格。
第七集
1.土司府院落.日 阿翼龙在院里焦燥地踱来踱去。 尔也立在花坛边,不知所措地望着主人。 阿翼龙停步张望门外:“老爷咋还不见来,莫非周区长不肯相助?” 尔也自告奋勇:“少爷!干脆,我去把那字给擦了!” 阿翼龙:“擦了?警察荷枪实弹,把前门、后门都守得严严实实的,你啷个进得去?” 尔也晃晃手里的枪:“冲进去!他们有枪,我们也有枪!” 阿翼龙苦笑:“冒失!那才真成造反了!” 尔也:“可我们的人……” 阿翼龙看见父亲走来,迎上去:“老爹!啷个样?” 阿轸石:“周区长答应去找张占富,央他说情。” 阿翼龙怀疑:“找张占富说情?他自己啷个不直接去?” 阿轸石解释:“他说县里有指示,不方便出面。” 阿翼龙失望:“那张占富唯恐我家不背时倒灶,他肯出头?” 阿轸石抱着一线希望:“堂堂一区之长的情面,他总要看吧!”
2.区公所.日 周义天对张占贵、张占富兄弟:“就这么说定了?” 张占富点头:“说定了!只要事成,每月二成干股息,我按时送到你府上!” 张占贵叮嘱:“义天兄记住了——木嘎入赘我大哥家之日,才是阿奴塔等酒工出狱、他家天锅烧坊解禁之时!” 周义天:“那是自然!”向张占富:“到时,张副大队长可就双喜临门了!” 张占富:“他阿轸石也划得来,土司家还是土司家,天锅坊还是天锅坊!“ 张占贵补充:“一场‘赤祸’烟消云散,第六区平安无事,义天兄治理有方,政绩也不错!” 周义天笑:“哈哈哈!皆大欢喜!” 张占富、张占贵也笑:“皆大欢喜!皆大欢喜!” 周义天:“那,兄弟告辞!” 张占富、张占贵:“我兄弟静候佳音!”
3.土司府.日 阿轸石又在吞云吐雾过着烟瘾。 总管阿有日匆匆走来禀报:“老爷,周区长来了!” 阿轸石扔下烟枪,翻身而起。
4.客厅.日 阿翼龙陪着周义天走进客厅。 丫环给周义天献上茶,退出。 阿翼龙:“区长请!” 周义天:“你父亲呢?” 阿翼龙:“等候区长多时,瘾上来了,刚去后院。” 话刚落地,阿轸石匆匆而来:“区长大人为阿某奔波,辛苦!辛苦!” 周义天:“没啥没啥!义天先往张副大队长家,尔后又与他一同去公安分局,故而来迟。” 阿轸石急于知道结果:“事情……?” 周义天故意如释重负地舒一口气:“咳!俩兄弟总算都看周某薄面,同意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只是有个条件……” 阿轸石:“啥条件?” 周义天:“要请你父子玉成,让你家木嘎入赘张占富府上。” 阿轸石没想到:“啊!” 阿翼龙:“这不!啥‘共党’不‘共党’,是冲着我家花桐酒的秘方来的!” 周义天:“可你妹妹真留下证据摆在那儿!”向阿轸石施压,“张局长说了,一旦木嘎入赘,就放了阿奴塔和酒工,撤出看守天锅烧坊的警察,让你把墙上的字迹给擦掉,别留下铁证。轸石兄,我还是那句话——不过点酒,不过点利益嘛!不作出点牺牲,岂止是酒是利,恐怕连你两爷子、连你土司府几百年积攒的家当都保不住。你可要三思啊!” 阿轸石犹豫不决:“这……容我想想。” 周义天:“我容得,人家张局长可容不得!他只给三天时间,三天以内,木嘎不跟他侄女成亲,就叫人用照相机拍下墙壁上的字迹为证,将阿奴塔和所有酒工押送县城,至于对你女儿、对你父子和家人,请县局、县党部裁处。” 阿轸石被逼到到了墙角,无奈地问儿子:“木嘎现在哪里?” 阿翼龙:“这趟是往元谋送酒,可能已到了黄瓜园。” 阿轸石:“快!派人去催他转来!” 阿翼龙:“是!”
5.元谋苴林中山寺.夜 朗月当空。 戏台前的坝子里观众坐得满满当当。 台上,花灯剧《闹渡》刚刚开演。 风趣幽默的音乐锣鼓中,花花公爷摇摇摆摆上场,边舞边唱: 嗨嗨! 摇摇摆,摆摆摇, 摇摇摆摆我到荒郊。 人人都会用脚走路, 不象我走路头还摇。 花大相公爱风流, 每日花街柳巷游。 今日过河访朋友, 要到河下叫小舟。 哎咳哎咳哟! 木嘎、俄里、日则、贾秀才坐在前排看得津津有味。
6.黄瓜园镇.夜 店铺栉比鳞次的街道上,一家客马店前灯笼高挑。 花灯音乐在空寂的街道上流淌。 马蹄声急促。 尔也鞭马驰来。 客马店伙计听见马蹄声,迎出门来,殷勤地拉住马:“哟!这不是万松山阿老爷家尔也么?啷个这么晚才到?给住店?” 尔也人不离鞍:“不住!打听个人!” 伙计:“给是木嘎?” 尔也:“正是!他们还在这儿不?” 伙计:“在哩!在哩!就住在小店!这阵子到苴林中山寺瞧花灯去了!” 尔也抖缰鞭马朝苴林奔去。
7.苴林中山寺.夜 《闹渡》演到精彩处。 船工大嫫看出花花公爷对搭船的姐妹不怀好意,唱道: 大河涨水小河淌哪哎嗨哟, 花花公爷坏心肠,坏心肠! 今朝有我大嫫在哪哎嗨哟, 叫他水底捞月亮,捞月亮! 姐妹二人也看出,相互提醒,并拜托大嫫,唱道: 大河涨水小河淌哪哎嗨哟, 行船走马要提防,要提防! 好人不要上坏人当哪哎嗨哟, 多谢大嫫来帮忙,来帮忙! 花花公爷心想调戏姑娘,嫌船工大嫫碍事,唱道: 大河涨水小河淌哪哎嗨哟, 公爷我心头闷得慌,闷得慌! 有心与姑娘耍一耍哪哎嗨哟, 中间隔着棵老树桩,老树桩! 船上四人各怀心事。 花花公爷忍不住,口发嘘声挑逗两个姑娘。 船工大嫫刻意打岔,惊叫: 姑娘们,打打打!快打! 姐妹俩不解,问: 打哪样? 船工大嫫: 水老鼠! 花花公爷和姐妹俩都信以真,问: 在哪里?在哪里? 船工大嫫指花花公爷: 跳到船上来了! 台下观众哄堂大笑。 台上,花花公爷试探着勾搭两位姑娘,向二人见礼: 二位姑娘,学生哎学生有礼! 台下,木嘎、俄里、日则、贾秀才对戏文都烂熟于胸,与台上的船工大嫫同声打岔: 有米就拿来煮起! 台上,花花公爷又问: 二位姑娘,家住哪里?姓甚名谁? 台下,木嘎、俄里、日则、贾秀才与台上的船工大嫫同答: 她们住在她们家里!跟她们爹爹一个姓! 尔也来到场边,听见木嘎等人声音,循声找来:“木嘎!” 木嘎侧过头,吃惊地:“尔也!你啷个……?” 尔也不由分说,拉着木嘎就走。 贾秀才、俄里、日则看见,大吃一惊。都连忙起身,尾追而去。
8.万松山张锦芝绣楼.夜 梳妆镜里的张锦芝顾影自怜。 巧玲急匆匆地走来:“小姐!” 张锦芝皱眉:“哪样事?瞧你急慌火爆的!” 巧玲:“喜事!小姐,阿土司已答应把木嘎赐婚给小姐!” 张锦芝欣喜难掩:“啊!真的?”
9.元谋苴林中山寺外.夜 骑马拴在树上,还在打着喷鼻。 尔也拉着木嘎,急匆匆走着,边走边告诉他家里发生的事。 木嘎听罢,陡然住足,大惊:“真的?” 尔也沉重地点头。 木嘎顿觉五雷轰顶,愤恨,恼怒,攥紧拳头:“狗杂种些!” 贾秀才、俄里、日则追来:“出、出了哪样事?” 木嘎很快镇静下来,不答,只吩咐三人:“你们别看戏了,都回店子,连夜把元马的酒送去!” 俄里不解:“为哪样?” 日则:“就是!为哪样?” 木嘎心急如火:“别问这么多!”向贾秀才,“秀才!元马的事就交给你了!办完交接,不要耽搁,领着他俩赶快返回万松山!” 贾秀才困惑地点头:“好!你放心!” 尔也骑马来,向木嘎伸出手。 木嘎飞身上马。 尔也抖缰,二人骑马飞驰而去。
10.万松山张锦芝绣楼.夜 张锦芝春心萌动,面色潮红,喜之不禁。 巧玲则心怀忐忑,欲言又止。 张锦芝发现,奇怪地:“你……这是啷个了?” 巧玲支支吾吾:“小、小姐!有句话,奴婢不、不知该不该说?” 张锦芝责怪:“你这个丫头!从小就跟着我,有啥子话不能说!” 巧玲鼓起勇气:“小姐!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你……” 张锦芝明白她的意思,苦笑着反问:“不强,小姐我能嫁得出去?能找上木嘎这样的好女婿?” 巧玲:“小姐!你就不怕他不愿意?” 张锦芝得意地笑:“愿不愿意,可由不得他!” 巧玲解释:“我不是那意思,是怕他心里不情愿,进了门对小姐你不好。” 张锦芝不以为意,鄙夷地:“本小姐若不是有这点残疾,能看得上他?哼!他一个阿家的娃子,摇身一变就成了人身自由的人,还是家财万贯的张大队长家乘龙快婿,简直一家伙从牛圈升上天堂!你说,他还能不情愿?还敢对本小姐不好?” 巧玲想想:“那倒也是!”
11.张占贵公馆.日 罗二虎与陈三也在议论木嘎和张云芝的事。 陈三艳羡无比:“狗日的,一个安家娃子,摇身一变就成了张副大队长家乘龙快婿,一家伙从牛圈里升上天堂,真他妈的天上落糍粑——活该猪福气!” 在楼上擦拭栏杆的依奶听见,浑身一颤。 罗二虎却有些为木嘎惋惜:“福气?标标致致的小伙儿、四乡八面有名酒歌王子,一辈子要守着个麻婆娘,晚上倒没啥子,反政一回事,可白天,面对一张筛子脸……啧啧!” 陈三不同意:“标标致致的小伙儿啷个?四乡八面有名酒歌王子又啷个?”朝楼上的依奶歪歪嘴,“还不跟这个一样,是土司老爷可以随便送人的娃子!” 依奶痛苦地别过头去。 泪水从她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成串滚出。 化出。
12.公馆楼上.日 化入。 斜阳西下。 依奶独倚栏干,眺望着高高围墙外面远处的山坡—— 凄楚悲哀的《妈妈的女儿》从她心底里象泪水一样淌出: 妈妈的女儿哟, 外边三条白泥路, 女儿能走的路没一条; 外边三条黑泥路, 女儿能走的路没一条; 外边三条黄泥路, 女儿能走的路没一条。 晴天想随行云走, 云飞四散无处找; 阴天想随青雾走, 雾又隐入九重霄。 …… 13.山坡.日 荞子收割了,漫坡只剩下桔杆,在斜阳照射下血红一片。 几株枯死的老树立在荞地边上,光秃秃的树干不甘心地指着苍天。 木嘎怀抱小三弦,忧伤地弹奏,叮叮咚咚的琴声揪人心弦,象在为依奶从心底里流出的《妈妈的女儿》伴奏。 《妈妈的女儿》歌声继续: 妈妈的女儿哟, 本想拿绳去上吊, 又恐死后背吊绳, 垂挂双肩永难消; 本想扯株毒草吃, 又恐死后背毒草, 毒叶摇曳无终了; 若往山前山后死, 路人认为葬虎口, 死在蕨下遗人笑。 ……
14.万松镇外.日 尔也手搭晾棚朝西边张望。 马铃叮当。 贾秀才、俄里、日则赶着卸载的马匹归来。 尔也迎上去:“你们总算回来了!” 俄里着急地问:“尔也,到底出了啥子事?” 尔也:“天大的事!……”
15.山坡.日 木嘎下意识地弹奏着,目光迷离地望着镇街……
16.镇街.日 镇街死寂沉沉,灰暗迷蒙。 暮霭岚烟在镇街后面的万松山上时聚时散,飘浮游动。 《妈妈的女儿》歌声继续: 山沟林木一片片, 哪株适合女儿吊? 悬崖峭壁一排排, 哪座适合女儿跳? 湛湛河水一条条, 女儿适合投哪条? 妈妈的女儿哟, 女儿真想生路断, 断了痛苦完; 女儿真想肉体死, 死了心无知; 女儿真想心子灭, 灭了愁绪绝。 女儿啊, 活无路, 死无处……
17.公馆楼上.日 依奶深深长长地叹口气,脚步蹒跚地下楼……
18.山坡.日 木嘎放下三弦,独自呢喃:“……活无路,死无处……活无路,死无处……” 尔也、俄里、日则、贾秀才爬上山坡。 日则望见木嘎,欲招呼,被贾秀才止住。 木嘎仰身躺下,呆望着夜色渐现的天陷入沉思。 化入——
19.土司府后花园亭子(木嘎的回忆).夜 一个酒坛、两个髹漆酒杯歪倒在石桌上。 木嘎痛苦地抱着头蹲在桌边。 阿翼龙口齿不利索清爽地代表父亲向木嘎表示歉意:“木、木嘎!我老爹说、说……上、上回就对不住你,这回还、还要……为了你师父,你兄弟土木他们……为了天锅烧、烧坊,你……” 木嘎忽地抬起头来,毅然决然地:“别说了!你告诉他们,我答应了!” 阿翼龙又惊又喜:“木嘎!……” 木嘎:“哪个喊我命不好,祖祖辈辈是你家的‘嘎西嘎罗’(锅庄娃子)?” 阿翼龙摇头:“不!我老爹说、说了,把你从、从‘阿加’(准予安家的娃子)升为‘曲诺’(百姓),以罗罗夷自由人的身、身份去他家上门!” 木嘎苦笑:“‘曲诺’?‘自由人’?哈哈哈……” 化出。
20.山坡.日 木嘎一挺身坐起,抓起三弦发泄似地边弹边唱: 山中虎豹争霸王, 獐子麂子跟着遭殃, 死的死来活的活, 不死不活更悲伤! 尔也、俄里、日则、贾秀才跑来:“木嘎!” 木嘎见尔也来了,问:“你都告诉他们啦?” 尔也点头。 贾秀才:“木嘎!你答应啦?” 木嘎已完全镇静下来:“我木嘎是啥子人?——阿老爷家的奴隶娃子!由得我不答应?” 俄里:“可那张锦芝脸麻得象筛子,看到都恶心,还是上门女婿……” 木嘎突然怪样地大笑:“哈哈……!那有啥子!民团副大队长、万松山汉人大地主的女婿,武定县公安局局长、六区分局局长的侄女婿,风光着哩,风光着哩!” 俄里吃惊:“你、你真情愿……?” 尔也抢白:“瞧你说的啥子!木嘎能情愿?他要不答应,阿奴塔师父、土木和烧坊里的弟兄就得被押往县城,是死是活不知道;阿小姐就会被认定为共产党,发海捕文书追捕;阿老爷一家就会家破人亡,天锅烧坊也会白白的落进张家两弟兄手中!” 木嘎真假莫辨地向贾秀才、俄里、日则:“就是!既能救师父,救那么多人,二能挽救天锅坊,三能脱掉奴隶娃子的皮皮,当自由人,还是有钱有势的自由人,一举多得的好事哩!从牛圈跳进天堂的好事哩!” 贾秀才苦笑,问尔也:“日子定了没有?” 尔也:“定了,就在明天!张局长已派人骑快马去苴林,要高家班今天必须赶到万松山来!” 木嘎怪异地大笑:“哈哈……!明天你们看,我木嘎咋个上她家的门!”
21.张占富家大院.日 大院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宅门边放着两张长条桌。 张占富站在靠宅门的收礼桌后,管家张锦才端坐在桌边责收礼登记。 贺喜的宾客陆续走来。
22.大院旁场坝.日 临时搭起的戏台上,花灯班奏着垫场锣鼓。灯头高裕生和几个画好脸子还没穿戏装的演员台前台后的忙来忙去,做着演出准备。 台下,正中一张八仙桌突前,是主宾席;往后,从各家各户借来的五花八门的桌子横三张、纵三列排开,是招待一般客人的流水席。 孩子们在席桌间追逐,嬉戏。
23.张占富家大院.日 宾客纷至沓来,一一交上礼金、礼物,向张占富拱手道喜:“恭喜!恭喜!” 张占富一一回礼:“同喜同喜!请!请!” 张锦才追着宾客报唱: “王中队长大洋十八块!” “李保长大洋二十块!” “张占福张五叔大洋三十、猪一头!” 张占福向张占富道喜后,指着家丁抬着的“嗷嗷” 叫的肥猪,高声解释:“三哥!时间来不及,没宰,就这样给你抬来了!” 张占富摇着手也高声作答:“不用,都备好了的!她五婶呢?” 张占福指后院:“看侄女去了!”
24.后院下厢房.日 衣着光鲜的中年妇女两手拉着丝线,正娴熟麻利地在给张锦芝净面——绞脸上的汗毛,张锦才家的在为张锦芝梳头。 张五婶走来,人未进门声音先到:“啊哟,都打扮起来了!五婶我起了个大早,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亲手给我大侄女梳头!” 锦才家的:“那么远的路,五婶,这有我们,你就歇着吧!” 张锦芝急忙招呼:“五婶来啦!巧玲,快给五奶奶上茶!” 巧玲早已斟好茶,邀请:“五奶奶请!” 张五婶:“不忙不忙,我先看看我侄女!”望着镜子里的张锦芝,“啊唷!我侄女今天好漂亮,脸蛋儿粉嘟嘟、嫩咚咚的,象朵刚开瓣的红山茶!” 中年女人:“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锦才家的打趣:“进了洞房更红!” 张锦芝娇羞:“六嫂!” 锦才家的:“唷!盼这天盼得来心子尖尖都发颤了,还不好意思呐?” 几人大笑。 传来花灯鼓乐。 张五婶趁机帮着侄女转换话题:“哟!还请来了花灯班?” 锦才家的得意地:“当然请了!是我家锦才骑着快马去苴林请来的——高家班!” 中年女人:“好象要开戏了!” 巧玲:“要开了!头一个是《三访亲》!” 张五婶听说,慌忙放下茶杯,跳起来:“哟哟!《三访亲》,笑人得很!大侄女,这里没我哪样事,我看戏去了!” 中年女人笑:“瞧这个花灯迷!”
25.大院旁场坝.日 台上,戏刚刚开演。 轻快活泼、风趣诙谐的音乐声中,高春花扮演的媒婆王妈妈崴步上场,念定场快板: 冬去春又来, 柳树发嫩尖, 元宵还未过, 乡间处处闲, 栽秧要等那过小满, 我做媒要在这正月间, 春水塘上好把鱼钓, 正月间做媒我好整钱那个好整钱。 哟! 这个人走路真是慢, 脚杆上象有一座山! (白)大相公,你走快点嘛! 刘相公应声上: 哎!来了来了! 二人对唱: (王妈妈) 你说亲就该要走快点! (刘相公) 哪仿你脚板象彩船! (王妈妈) 我吃饭全靠脚板快! (刘相公) 大相公从小就清闲! (王妈妈) 苏家村我去访苏二姐, (刘相公) 走得我汗水湿衣衫! …… 台下也开了席,传菜的、入席的川流不息,煞是闹热。 主宾席上坐着周义天、张占贵、阿轸石、柯所长、马所长,主家张占富亲自作陪。 张占富举着杯敬周义天:“多谢区长作筏玉成,我先敬大媒一杯!” 周义天意味深长地望着张占贵笑:“哈哈哈!我这也是坐的现成轿子,不用谢,不用谢 !倒是我该恭喜你们兄弟俩!” 张占贵冲他眨眨眼,又指着阿轸石:“若非你这区长居间撮合,我们两家这亲也结不成,这大媒应该谢的!老阿,对不对?” 阿轸石强颜欢笑,也举起杯来:“对对!我也同敬一杯!” 周义天这才举杯:“那,大家干!大家干!给他们两家贺喜!” 柯所长、马所长心领神会,也附和,圆场:“贺喜贺喜!你们两家同喜!” 台上,刘相公看见前面有棵大树,欣喜无限,唱: 依呵呀依荷,呀呵依呀嗬, 立路边。 台下,张锦才急匆匆走来,俯身向张占富悄声禀报。 张占富一听,急了:“咋、咋个会这样?” 张占贵闻声,把目光从台上收回,问:“哪样事?” 张锦才:“四叔,木嘎还没影子。” 周义天有些吃惊:“啊!那去人催呀!” 张锦才哭丧着脸:“已经连派两起人去了,有人说他早就出了天锅烧坊,可到现在……” 张占富气得脸白脸黑:“这……这……” 张占贵劝慰:“莫急莫急!”挥手招唤坐在旁边桌上的熊标,“熊标,你来!” 熊标匆忙站起,走来:“局长!” 张占贵吩咐:“多叫上几个人,四处找找新姑爷!” 熊标笑:“龟儿子木嘎,讨婆娘都不着急,钻哪儿去了?” 张占贵沉下脸:“废什么话!快去!” 熊标:“是”转身匆匆而去。
26.万松河.日 水花飞溅。 日则、俄里一个朝木嘎身上浇水,一个为木嘎擦背。 岸边,散乱地放着他们的衣衫。 俄里边替木嘎擦着背,边朝岸上张望:“这贾秀才,牵匹毛驴都耽搁半天!” 日则:“马儿、骡子棚子里就有,毛驴要现借。” 花灯音乐悠悠地自远处飘来。 俄里:“你没听见戏台上动静?《三访亲》都演一阵了!昨晚上,春花姐给我说,她今天扮媒婆王妈妈,以前只看过他演小姐,演媒婆还没见过,不晓得……” 贾秀才牵着光背毛驴悠悠然然地走来。 俄里发现:“秀才来了!” 木嘎手一挥:“走!”大步流星朝岸边走去。 日则、俄哩急忙相跟。
27.山坡.河流.山路.日 山坡上,熊标和一个手下政警手搭晾棚,朝远处张望。 远处,万松河静静蜿蜒,河畔,通往镇子的山路空空荡荡。 风趣诙谐的花灯音乐、唱腔在河流、山路上空婉转。
25.张锦芝新房.日 张锦芝脸上厚厚地糊着粉,填了麻坑,已化好妆,描好眉,穿戴一新。 锦才家的将红盖头为她蒙上:“好啦!”吩咐巧玲,“去告诉老爷,这里都收拾好了!” 巧玲:“是!”跑去。
28.张占富家头进天井.日 张占富在天井内焦急地徘徊。 巧玲从院内跑出:“老爷!小姐已穿戴打扮好了!” 张占富越发着急:“这、这,这鬼娃儿到哪里去了,咋个还不来?还不见来?” 熊标忍俊不禁,兴冲冲地走进:“来了!来了!嘻嘻!大队长,你家新姑爷快到场坝上了!” 张占富长吁口气,一颗心终于落下。 花灯音乐似乎也跟着欢快起来。
29.戏台上下.日 台上。 刘相公把麦子认成了韭菜,指给王妈妈看: 你顺着我的手指看过去, 王妈妈笑着纠正: 那哪点是麦子,是韭菜! 刘相公不好意思: 哦,认错了麦子真丢人! 王妈妈指责: 我说大相公啊,你真是吃米不见糠,烧柴不见山,连韭菜麦子都分 不清啊! 刘相公发现远处来了人: 王妈妈!你看那旁是何人来了? 王妈妈问: 在哪里? 刘相公遥指: 在那里! 台下观众向台上刘相公所指处看去。 突然,有人开心地一声惊呼:“啊哟伙!真有人来了!快瞧啊——!” 不少观众闻声,刷地回头—— 定格。
第八集
1.张锦芝新房.日 张锦芝脸上厚厚地糊着粉,填了麻坑,已化好妆,描好眉,穿戴一新。 锦才家的将红盖头为她蒙上:“好啦!”吩咐巧玲,“去告诉老爷,这里都收拾好了!” 巧玲:“是!”跑去。
2.张占富家头进天井.日 张占富在天井内焦急地徘徊。 巧玲从院内跑出:“老爷!小姐已穿戴打扮好了!” 张占富越发着急:“这、这,这鬼娃儿到哪里去了,咋个还不来?还不见来?” 熊标忍俊不禁,兴冲冲地走进:“来了!来了!嘻嘻!大队长,你家新姑爷快到场坝上了!” 张占富长吁口气,一颗心终于落下。 花灯音乐似乎也跟着欢快起来。
3.戏台上下.日 台上。 刘相公把麦子认成了韭菜,指给王妈妈看: 你顺着我的手指看过去, 王妈妈笑着纠正: 那哪点是麦子,是韭菜! 刘相公不好意思: 哦,认错了麦子真丢人! 王妈妈指责: 我说大相公啊,你真是吃米不见糠,烧柴不见山,连韭菜麦子都分 不清啊! 刘相公发现远处来了人: 王妈妈!你看那旁是何人来了? 王妈妈问: 在哪里? 刘相公遥指: 在那里! 台下观众向台上刘相公所指处看去。 突然,有人开心地一声惊呼:“啊哟伙!真有人来了!快瞧啊——!” 不少观众闻声,刷地回头—— 赤裸裸只穿着一条裤衩的木嘎洋洋得意地骑着光背毛驴,被伙伴们簇拥着走进场坝。 张占富瞠目结舌、惊愕不已…… 一张张瞠目结舌、惊愕不已的脸…… 戏台上的锣鼓丝弦也同时嘎然而止。 王妈妈(高春花饰)楞了楞,尔后焉然一笑。 有人高喊一嗓子,幸灾乐祸地嘲笑:“啊!快看张家好出众的新姑爷啊!” 满堂轰笑。 木嘎毫不在意,在轰笑声中,众目睽睽之下,得意洋洋地偏腿下驴,带领着他的贴心伙伴们大摇大摆穿行在席桌间,边走边高高拱手,向宾客们致意,还向台上高呼:“演啊!演啊!咋个停下罗?王妈妈,唱起来!” 台上,王妈妈(高春花饰)趁机插科打诨,兰花指高翘,即兴发挥,高声责怨刘相公: 啊哟哟哟,刘相公!你这访亲的还在这儿耽搁,人家娶亲的都忙得 打着光胴胴,骑着毛驴子来了! 震耳欲聋的轰笑再次爆发,声浪更高。 许多青年男女笑得弯腰捧腹,乐不可支。
4.周义天公馆楼上.日 张家场坝那边的欢声笑语阵阵传来。 手把楼栏的依奶遥望着,神情凄楚地独自呢喃:“木嘎,你也被主子送人了!我们两个都被主子送人了,送人……”
5.戏台上下.日 张占富气急败坏地跑来,张开双臂拦住木嘎:“你、你、你,你咋个这样子就、就来了?” 木嘎拱手一揖,学着花灯道白反问:“请教张大队长:木嘎还没进你家之前是哪样身份?” 张占富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问题,本能地:“是阿土司家的人呀!” 木嘎纠正:“不完全对!应该是阿土司家的奴隶娃子!——奴隶娃子连命都是主子的,自己啥子都没得,我不打个光胴胴来,啷个来?” 张占富被噎住:“这……” 台上,王妈妈(高春花饰)又赶紧接过去,问刘相公: 刘相公!你知书识礼,你给说说,那新郎倌儿讲得给是在理? 刘相公应和: 在理哩!在理哩! 轰笑声再次爆发。 张占富气得脸赤脸白:“你、你、你……” 张占贵更是火冒三丈,一拍桌子站起:“大胆狂徒!反了他了!” 旁边桌上,贾秀才的父亲老秀才急忙站起打圆场:“张大队长不用气恼,张局长不用动气!古人云:男子无形,方为贵人。晋之王羲之,于岳丈家东床袒腹,岳丈大喜,欣然允婚,成就‘东床快婿’佳话典故。噫乎戏!今木嘎裸身入赘,坦荡直言,犹如当年之书圣,焉知将来不是大有出息之人!” 周义天没想到木嘎会做出这般举动,还能说出这等话来,不由对他另眼相看,也站起圆寰:“对头对头,老秀才讲得不无道理,兴许这娃儿将来能出息成个人物啊!” 柯所长、马所长等宾客也顺着竹秆爬,七嘴八舌附和: “可不!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说不定木嘎将来真能成个人物!” “周区长讲得不错!” “那时,你张大队长家就不光是香火有人延续,没准人丁更旺,家业更兴!” 张占富这才就坡下驴,呵斥张锦才:“快领你妹夫回家穿衣服去呀!”
6.张锦芝新房.日 已梳妆停当的张锦芝顶着红盖头。 锦才家的和中年妇女在对着镜子收拾自己。 张五婶惊慌失措地跑进:“不好了!不好了!外面闹起来了!” 锦才家的、中年妇女一惊:“啊!” 张五婶:“木嘎他、他打着光胴胴就来了,……” 巧玲急忙摇头制止。 张锦芝突然掀开盖头,问:“真的?” 张五婶:“不骗你,所有人都看见,他……” 巧玲急了,制止:“五奶奶,你……” 张锦芝早有担心,得知不想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不由有些心酸,两眼泪光莹莹。 巧玲看见,为她担忧:“小姐!……” 张锦芝强忍眼泪,竟意外地镇静,反劝巧玲:“巧玲别担心,小姐我还不是纸糊的!” 锦才家的想不到张锦芝这么刚强:“妹妹,你……” 张锦芝平静地问张五婶:“五婶,他人呢?现在哪儿?” 张五婶:“被你家锦才领回家,换了衣服,又到外面给宾客敬酒去了!” 张锦芝平静地合上眼睛,示意巧玲把盖头给自己重新蒙上。
7.戏台上下.日 木嘎换了新衣,拽着贾老秀才来到主宾席,强按他在周义天的身边坐下,向所有宾客高声说:“谢谢老夫子刚才帮着我说话!我木嘎最敬重读书人,曾经发誓,将来有了儿子,一定要他象老夫子一样,当知书识礼的秀才,不当眼里只认得权势、银钱的东西,因此,我今天要先敬老夫子!” 老秀才不敢与万松山有头有脸的人同桌,更不敢跟一区党政大员并肩,惶恐惶怵地挣扎着:“这、这……万万不可!木嘎,万万不可!” 木嘎强摁住他不松手:“有何不可!论学问,你在我们万松山数第一,哪个比得上?是不是,周区长?老夫子跟你并排坐得吧?” 周义天今天算是见识了,对这夷人小伙打心里生出几分敬畏,勉强笑道:“坐得!坐得!天、地、君、亲、师,家家香火牌位上都有个‘师’字。万松山现在还没书院,若有,老秀才当然就不是天锅酒家的掌柜而是先生,啷个坐不得!” 同桌的柯所长、马所长又唯马首是瞻,一片声附和: “在理在理!” “坐得哩!坐得哩!” 老秀才这才安生,抱拳向大家致意:“那老朽恭敬不如从命,恭敬不如从命。” 木嘎亲自执壶斟酒捧给秀才:“老夫子请!” 老秀才接过,向在座各位:“请!请!大家请!” 木嘎喝干,又提壶自己斟上,举向他的贴心伙伴们:“弟兄们别客气啊!今天我进了张家大院,从此,这大院就是我木嘎的家,也是弟兄们的家,大伙得象在自己家屋里一样,放开了整,使劲地喝,使劲地吃,猜拳、行令,咋个高兴咋个来!” 木嘎、日则、俄里等欢呼雀跃响应:“大哥放心,我们不会客气!” 戏台上再次见机插科打诨: 王妈妈: 啊呀呀!刘相公、龚相公、丁勤耐,我们还去访哪样亲?干脆 吃喜酒去!给要得? 刘相公、龚相公、丁勤耐: 要得哩!吃了喜酒再访亲! 木嘎听了呵呵大笑,笑毕,冲台上一声吼:“好!”
8.周义天公馆楼上.日 依奶手扶栏杆遥望着河对岸的张家大院。 惨淡夕阳从云中透出,照着一张神情凄然的脸。 没了喧腾的锣鼓,只有唢呐声悠悠细细传来。 依奶失神地、木然地念叨:“锣鼓没响了,场坝里的花灯收场了,他们拜堂了!”
9.张占富家正房大厅.日 双喜字硕大,红烛高烧。 张占富神情木然,端坐太师椅上。 老秀才担任司仪,高唱:“一拜天地!” 簪花披红的木嘎神情漠然。 张锦芝率先在锦才家的和中年妇女的搀扶下跪倒,匍伏叩头。 木嘎微微一惊,不得已跪下。 老秀才:“二拜高堂!” 张锦芝在锦才家的和中年妇女的搀扶下转向张占富。 木嘎也转身。 张锦芝跪拜父亲。 木嘎凄然地闭上双眼。 化入(木嘎的幻觉)—— 端坐在太师椅上的张占富化为披枷带锁被囚在狱中的阿奴塔。 木嘎悲愤的心声:“师父……” 化出。 木嘎两眼泪光莹莹,“噗咚”跪下,朝心中的师父三叩头。 李秀才又唱:“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10.张占富家大院.日 三进院落、张灯结彩的张宅,房屋主脊两端的鸱吻、戗脊上的走兽狰狞阴森。 老秀才“夫妻对拜——送入洞房——”的声音在庭院上空回荡。
11.新房.夜 张锦芝顶着盖头端坐床边。 微带酒意的木嘎脚步沉稳地走来,站在张锦芝面前,眯着眼睛端详这将要与自己同床共枕的女人。 张锦芝的声音从盖头下飘出:“客人些都散啦?” 木嘎没作答,提起茶壶。 张锦芝命令:“把盖头给我揭了!” 木嘎“咕噜咕噜”喝水,不理。 张锦芝提高声音:“听见没有?把盖头给我揭了!” 木嘎放下茶壶,阴阳怪气地说:“还是等它蒙着吧!” 张锦芝听出他的话中话:“你嫌我丑?” 木嘎讥讽:“你以为你漂亮?” 张锦芝:“丑也是你婆娘!” 木嘎:“我没说不是!” 张锦芝:“那就给我揭了!” 木嘎:“你长着手,不会自己揭?” 张锦芝:“会。但不该我揭,——因为你跟我拜过堂了。”指指梳妆柜,命令,“喜棍在那儿!” 木嘎一想,点头:“成。是这个道理。我揭!”拿来喜棍,一下挑起盖头,连棍带盖头扔掉。 盖头飘落。 喜棍弹跳着,发出清脆刺耳的声音 张锦芝猛地抬起头来。 一张脂粉遮不住的麻脸。脸上一双平静、威严又略含忧郁和愤怒的眼睛。 木嘎一怔。 张锦芝望着他:“我猜得出你现在想的是啥。” 木嘎:“是啥?” 张锦芝:“强扭的瓜不甜。” 木嘎嘲笑:“你以为甜?” 张锦芝:“我没有强迫你!” 木嘎坦然承认:“没错,是我自己答应的。但为啥答应,你心中知道。” 张锦芝:“你完全可以不答应!” 木嘎:“那,我师父、我那些师兄弟就要遭殃!” 张锦芝不无得意地补充:“还有,土司家也不得好死,包括你的那位女先生!” 木嘎:“是啊!你张家现在的势力比土司家大!” 张锦芝叹息:“唉!我就不明白了,土司家把你的相好送给了那周义天,这又把你送给我,他家根本不把你们当人看,只当个物件,你啷个还还不恨?还处处护着他家?” 木嘎反诘:“张小姐!你们就把我们当人看?” 张锦芝:“那就要看你了!” 木嘎不想跟她废话,一挥手扇灭流泪的蜡烛……
12.戏台上下.晨 鸟鸣声中,男女角儿咿咿呀呀的练嗓声此起彼伏。 台口前拴着两匹驮着大衣箱的马匹。 台上,“刘相公”、“龚相公”、“花花公爷”、“苏二姐”、“干妹”等男女演员还在收拾捆扎刀枪剑戟和杂七杂八的各种道具,边收拾边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昨天台下发生的事情。 “刘相公”:“这家人的喜事办得真有意思!” “花花公爷”:“可不是,女婿骑着毛驴做新郎,光着身子倒插门,奇哉怪哉!” “苏二姐”:“哎,都说这张家在万松山势力大得很,有好大?” “刘相公”:“你才进我们灯班不晓得,昨天招女婿上门的是张家老三、万松山民团副大队长、当乡汉人财主中的首富。他堂弟当着这武定县第六区公安分局局长,堂兄更歪,当着县公安局长,你说势力大不大?” “苏二姐”疑惑:“那,他家那上门女婿啷个还敢那么张狂?” “干妹”附和:“就是!难道他就不怕?” “刘相公”:“因为张家姑娘有残疾,是大麻脸,还因为那上门女婿有名堂。” “花花公爷”接过去:“你该看到了,那娃儿一表人才,又是周围团转有名的酒歌王子,比我‘花花公爷’还有桃花运,迷倒这一带好多夷汉人家的姑娘!” “苏二姐”:“啊,原来如此!” 一直闷不出声的“龚相公”开了腔:“你们都不清楚,那小伙子叫木嘎,不光是有名的酒歌王子,还是阿土司家天锅烧坊掌灶师阿奴塔的大徒弟、正宗花桐酒的传人。”压低声音,“这张家为了得到《花桐酒经》才……”
13.万松河畔张氏酒坊.晨 张氏酒坊酒师高友拉背着装衣物的背篼,在徒弟大憨与小毛的陪同下,从酒坊内灰溜溜地走出。 三人来到门外。 高友拉止步,对两个徒弟:“你们别送了,回去吧!” 大憨依依不舍地:“师傅,你要去哪里?” 高友拉:“还能去哪里?——回红照壁老家!” 小毛:“师傅!主人家又没撵你,你真要走?” 高友拉苦笑,叹气:“还要等人家撵?唉,木嘎来了,我这没得到真传的师伯不走,还呆在这里搞哪样?”
14.戏台上下.晨 “龚相公”向大伙:“……这下,你们该明白那木嘎啷个敢那样张狂了吧?” “花花公爷”:“哇,手段真够歹毒!比我这‘花花公爷’还狠!” “苏二姐”替木嘎惋惜:“可惜那酒歌王子,标标致致的,配了个麻婆!” “干妹”敬仰地:“人家这是舍身救师傅、舍身救众人,侠义!” “刘相公”担心的是另外一回事:“麻子啷个,好歹是富家千金。我倒担心遇见这样心肠歹毒的主人家,我们的赏银怕是指望不上了!” “龚相公”:“赏银?怕是连包银也拿不完整!” “苏二姐”:“不会吧?” “干妹”:“等师傅回来就知道了!”
15.张占富家前天井垂花门过道.晨 灯头高裕生坐在廊边的美人靠上等候。
16.丁家密室.晨 张锦才打开钱柜,拿出一小筒红纸包裹的银元。 木嘎大步闯进:“你给人家多少?” 张占富:“十块,——包银八块,赏银两块。” 木嘎突然出现,麻利地又拿出两小筒银元,抓过张占富手里的那筒:“少罗!这不象万松山张副大队长的作派!” 张锦才惊愕:“你……?” 木嘎一笑,拿着银元大踏步走去。
17.戏台上下.晨 高裕生捧着红封喜滋滋地走来:“大家伙来啊,来啊,发赏银罗!一人一块现大洋——张家少东家赏的现大洋啊!” 台上几人起始惊讶,旋即一窝蜂朝高裕生扑去。陆续,又有练嗓的角儿们相继而来。 高裕生撕开红封,一一分发。 演员们拿着银元跳着、笑着、闹着离去。 领赏的人走完了,高裕生手心里还剩三块银元。 高裕生举目望去—— 场坝中间,一团剑花罩住矫健婀娜的身影,高春花还在练功。 高裕生登上戏台高呼:“春花!春花!” 高春花收势,扬头回应:“哎——哪样事?” 高裕生:“领赏!张家新姑爷为你那即兴的一声两段,特别多赏你三块大洋!” 高春花:“哈哈哈!木嘎拿他老丈人的不义之财操大方!老爹,你没替我说声谢字?” 高裕生:“他不让谢!看好了,我给你丢来,你好买零碎!”一扬手,三块银元一个紧接一个朝不同方向飞去。 高春花辗转腾挪,鱼跃鹰翻,眨眼间把银元一一接在手。 同行们看得眼花缭乱,大声喝彩:“好身手!” 高春花站定,颠着银元,向台上喊:“‘刘相公’!‘龚相公’!‘花花公爷’!” 三个演员齐应:“在!” 高春花:“春花跟我老爹两个脖子抬两个脑壳,要那银钱何用!三位拖家带口,可是需要?” 三个演员:“正是!” 高春花:“那就看——好——了——!” 话落,一扬手,三块银元同时风驰电掣飞出,“当!当!当!”三响,依次稳稳地钉在戏台右面柱子的一条线上。 众人齐声叫好。 “刘相公”、“ 龚相公”、“花花公爷”哼着锣鼓点,葳着花灯步,走到柱边,同时伸手,取那银元。 后面突然传来一声高呼:“三位老板且慢!” 众人回头望去—— 木嘎身着绸衣绸裤,手里转着三个铁核桃,立在十步之外:“让兄弟帮三位老板一个小忙,不知可行?” 三人要看这少东家还有啥能耐,齐楚楚地弯腰抬手:“请!” 木嘎扬手,凤点头似地连续扔出三个铁核桃。 三个铁核桃象三颗流星飞向右边柱子,“当!当!当!”接连三响,依次将三块银元击落。 众人的叫好声更高。 “苏二姐”惊叹:“哟!想不到少东家还有这手绝活!” 高春花提醒女演员乙:“你忘了龙街渡的事啦?” “苏二姐”记起来:“啊!那个干虾的鸡爪爪就是他打的?” 高春花:“可不!给称得上是百步穿杨?” 木嘎冲高春花眨眨眼,谦逊地:“一点小手段,从小放牛赶羊练成的,比起春花姑娘的剑术,差得远哩!” 高春花也冲他眨眨眼,逗趣:“谦虚了!木嘎,我还没谢过你的格外恩赏哩!” 木嘎笑:“说些哪样?银钱算个啥,义气重千斤!”转向大家,“兄弟特来为各位老板送行。昨天让各位老板见笑了!” 班主高裕生走来,拱手抱拳:“少东家仗义!卖艺人飘泊江湖,居无定所,倘若有缘,后会有期!” 木嘎还礼:“老爹,后会有期!” 高裕生转朝全班人吆喝:“走罗!”木嘎高高抱拳:“各位老板一路顺风!” 高春花跟随班里人走去,行出几步,又转身,问:“木嘎!你师父和土木他们放出来没有?” 木嘎:“今天才放。” 高春花:“见了他们,替我带个好!” 木嘎点头,目送灯班的人远去。
18.天锅烧坊大门口.日 一只手扯下贴在大门上的封条。 熊标扔掉封条,掏出大门钥匙,提在手上晃荡,皮笑肉不笑地望着奉命看守的两个政警:“这钥匙,你们说,是现在就给阿少爷呢,还是……?” 阿翼龙明白其意,忙吩咐身边的贾秀才:“秀才,熊队长和两位警官这些天辛苦了,你记着,待会儿给他们各送一坛‘十年老窖’去!” 贾秀才:“是,少爷!” 熊标这才把钥匙扔给贾秀才,对两个政警挥手:“走!” 贾秀才接着,急忙上前开锁……
19.关押阿奴塔的牢间.日 牢门“哗啦啦”打开。 狱警冲还蜷缩在乱草中酣睡的阿奴塔吼道:“阿奴塔!” 阿奴塔惊醒,睁开眼睛。 狱警:“快起来,滚!”
20.天锅烧坊.日 大门“吱嘎”打开。 阿翼龙率领贾秀才和府丁尔也等冲进烧坊,急匆匆地朝晾棚奔去。
21.监牢外.日 总管阿有日和俄里、日则焦急地等在监牢外。 监牢大门“吱嘎”打开。 土木扶着阿奴塔与其他酒工鱼贯走出。 俄里、日则呼喊着向阿奴塔、土木扑去:“师傅!土木!”
22.天锅烧坊.日 阿翼龙冲进晾棚,四处张望:“那些字在哪里?” 尔也指一端墙壁上的黑板:“那里!” 阿翼龙、贾秀才急步奔到黑板前,都愣了。 黑板花里胡哨,字迹经水雾浸蚀,已经模糊,看不出内容。 阿翼龙气得脸色发白,一拳砸在黑板上:“嗨!”
23.监牢外.日 俄里、日则望着备受折磨、面容憔悴的阿奴塔、土木,无比心痛:“师傅!土木!……” 阿奴塔没见木嘎,问:“木嘎呢?” 俄里、日则哽咽:“木嘎哥他……”
24.张氏酒坊.日 “清蒸灶”冷锅冷灶。 “清烧灶”热汽腾腾。 大憨、小毛等酒工懒懒散散地在两个灶之间站成一排。 张锦才指着木嘎向酒工们介绍:“从今天起,酒坊就由少东家总管,你们都要听他的指派,听到没有?” 酒工们漠然地望着木嘎,都不吱声。 张锦才恼火,提高嗓门:“听到没有?” 木嘎阴冷地盯他一眼,抢白:“都不是聋子,能没听到?”说完,撇下他径直朝晾棚走去。 张锦才愣怔在当场。
25.土司府.日 躺在烟榻上的阿轸石一下撑起身来,吃惊地:“黑板上啥也看不清?” 阿翼龙:“是的,都模糊了,啥也看不清。”气愤地,“我们上当了!” 阿轸石愣了一会,叹口气:“唉,算了!阿奴塔他们都回来没有?” 阿翼龙:“回来了。” 阿轸石:“你去看看阿奴塔,安慰安慰大家!” 阿翼龙:“是!” 阿轸石:“告诉阿有日,杀只大点的羊子,宰两条小乳猪,大家是为我们遭的罪,我们当主子的不能再亏了人家!” 阿翼龙:“我已经吩咐了!” 阿轸石:“那就好。饭就在后花厅开,弄好了来喊我,我们两爷子去陪他们好好喝台酒!” 阿翼龙:“是!”
26.张氏酒坊.日 木嘎把手插入摊晾在地的熟料中试了试温度,朝外叫:“大憨!小毛!” 大憨、小毛应声走来:“少东家!” 木嘎:“啥子‘少东家’?还喊我木嘎!” 小毛一愣,旋即一笑:“木嘎哥!哪样事?” 木嘎:“这料还烫,大憨,你叫几个人来再翻一翻!” 大憨:“是。” 木嘎向小毛:“小毛,你跟我来!”说罢朝锁着的酒曲房走去。 小毛紧跟。
27.土司府后花厅.日 三张小方桌连接成一张长条桌,桌上,一只身上插着几把匕首的烤全羊居中,一大盆凉拌乳猪、一大盆烤乳猪分列两边,周围摆着盛满酒的高脚髹漆酒杯。旁边的桌子上排着几坛酒。 长条桌的两端坐着阿轸石、阿翼龙。 长条桌两边坐着阿奴塔、土木、俄里、日则、贾秀才和其他酒工,大家破天荒第一次坐在土司府的待客花厅,享受贵客般的待遇,都有点惶惑、惶悚和拘谨。 俄外、子杂等侍酒女奴按主子的命令,双手捧杯,唱着敬酒歌: 山高水又长, 难把真情挡。 大伙一桌坐, 情意长又长。 美酒大伙烤, 美味大伙尝。 快把酒杯端, 都把烦恼忘! 阿轸石举杯向大家:“端起来!端起来!酒是忘忧草,今天都喝个够,把不愉快的事全都忘掉!” 众人都望着阿奴塔。 阿奴塔捧着竹烟筒只顾吸烟。 阿翼龙举杯向阿奴塔:“阿奴塔师傅,带个头!” 阿奴塔抬起头来。 一双深陷的老眼泪光莹莹。 阿翼龙困惑:“阿奴塔,你……?” 阿奴塔望着远处,心情复杂地呢喃:“木嘎!木嘎!……” 阿翼龙猛地放下酒杯,起身便走。 阿轸石吃惊:“龙儿,你……?” 阿翼龙不理,径直走去。 定格。
第九集
1.土司府.日 躺在烟榻上的阿轸石一下撑起身来,吃惊地:“黑板上啥也看不清?” 阿翼龙:“是的,都模糊了,啥也看不清。”气愤地,“我们上当了!” 阿轸石愣了一会,叹口气:“唉,算了!阿奴塔他们都回来没有?” 阿翼龙:“回来了。” 阿轸石:“你去看看阿奴塔,安慰安慰大家!” 阿翼龙:“是!” 阿轸石:“告诉阿有日,杀只大点的羊子,宰两条小乳猪,大家是为我们遭的罪,我们当主子的不能再亏了人家!” 阿翼龙:“我已经吩咐了!” 阿轸石:“那就好。饭就在后花厅开,弄好了来喊我,我们两爷子去陪他们好好喝台酒!” 阿翼龙:“是!”
2.张氏酒坊.日 木嘎把手插入摊晾在地的熟料中试了试温度,朝外叫:“大憨!小毛!” 大憨、小毛应声走来:“少东家!” 木嘎:“啥子‘少东家’?还喊我木嘎!” 小毛一愣,旋即一笑:“木嘎哥!哪样事?” 木嘎:“这料还烫,大憨,你叫几个人来再翻一翻!” 大憨:“是。” 木嘎向小毛:“小毛,你跟我来!”说罢朝锁着的酒曲房走去。 小毛紧跟。
3.土司府后花厅.日 三张小方桌连接成一张长条桌,桌上,一只身上插着几把匕首的烤全羊居中,一大盆凉拌乳猪、一大盆烤乳猪分列两边,周围摆着盛满酒的高脚髹漆酒杯。旁边的桌子上排着几坛酒。 长条桌的两端坐着阿轸石、阿翼龙。 长条桌两边坐着阿奴塔、土木、俄里、日则、贾秀才和其他酒工,大家破天荒第一次坐在土司府的待客花厅,享受贵客般的待遇,都有点惶惑、惶悚和拘谨。 俄外、子杂等侍酒女奴按主子的命令,双手捧杯,唱着敬酒歌: 山高水又长, 难把真情挡。 大伙一桌坐, 情意长又长。 美酒大伙烤, 美味大伙尝。 快把酒杯端, 都把烦恼忘! 阿轸石举杯向大家:“端起来!端起来!酒是忘忧草,今天都喝个够,把不愉快的事全都忘掉!” 众人都望着阿奴塔。 阿奴塔捧着竹烟筒只顾吸烟。 阿翼龙举杯向阿奴塔:“阿奴塔师傅,带个头!” 阿奴塔抬起头来。 一双深陷的老眼泪光莹莹。 阿翼龙困惑:“阿奴塔,你……?” 阿奴塔望着远处,心情复杂地呢喃:“木嘎!木嘎!……” 阿翼龙猛地放下酒杯,起身便走。 阿轸石吃惊:“龙儿,你……?” 阿翼龙头也不回:“我找木嘎去!”
4.张氏酒坊贮酒房.日 宽大的贮酒房内,若干硕大的酒缸整齐排列,半截埋入土内。 小毛敲下一砣封缸泥,碾细。 木嘎拈起一撮凑在鼻尖嗅一会,对小毛说:“你叫上几个人,都带上背篼,跟我走!”
5.张占富家堂屋.日 留声机里播着滇戏《空城计》里孔明的唱段: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 耳听得城外乱纷纷。 旌旗招展空翻影, 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 张占富手捧茶壶,闭着双眼,兴致颇好地跟着哼哼: 我也曾差人去打听, 打听得司马领兵往西行。 一来是马谡无能少才能, 二来是将帅不和才失街亭。 你连得三城多侥幸, 贪而无厌又夺我的西城。 诸葛亮在敌楼把驾等, …… 阿翼龙走进:“哟,张大队长好兴致啊!” 张占富睁开眼睛,见是阿翼龙,一惊:“啊!是阿少爷!难得阿少爷光临,请坐!请坐!” 阿翼龙:“不坐了!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我府上设宴为阿奴塔师傅压惊,想请你家新姑爷过去,敬他师父一杯酒。” 张占富狐疑:“这……?” 阿翼龙诘问:“啷个?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若父’,何况木嘎从小就跟着阿奴塔,二人情同父子,按理,木嘎大喜之日,阿奴塔应与你这亲家共居高堂之位,却因还身陷牢狱,未能受他小夫妻一拜。今天,所幸人出狱了,难道张大队长连这略尽孝道的机会都不肯给他吗?” 张占富理亏,找话搪塞:“哪里哪里!应该的!应该的!我也正思谋,打算改日叫木嘎去请他师父过来,补上这个礼哩!” 阿翼龙:“改日是改日,今天是今天!” 张占富不便拒绝,硬着头皮应允,向东厢房呼喊:“巧玲!请你家姑老爷过来!” 巧玲应声而至,禀报:“老爷!姑老爷不在!” 张占富暗自吃惊:“不在?去哪点了?” 巧玲:“一早就到酒坊去了!” 张占富这才放心:“啊!”又高声朝外呼叫,“张锦才!张锦才!”
6.山中.日 木嘎带领小毛等几个酒工来到一个山坳,指着片淡竹:“采叶子!” 小毛等放下背篼,与木嘎一同采摘。
7.土司府后院.夜 阿轸石吃惊:“啊!上山去了?” 阿翼龙点头:“是的。酒席上,我怕阿奴塔听了伤心,才借口说张家不放人。” 阿轸石怀疑与花桐酒秘方有关:“木嘎他上山搞哪样?会不会是采药?” 阿翼龙:“八成是!那张家苦心孤诣地设计把木嘎招上门,不就是为了酒的事?” 阿轸石叹息:“唉——!都怪你妹妹,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要不是她办夜校,宣传啥子民主,啷个会授人以柄,被人家要挟?” 阿翼龙不这样认为:“这也怪不得妹妹。纵使没有这事,他张家也会想别的办法。我更担心他们阳奉阴违,明面上答应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暗底下还不放手。” 阿轸石也忧心忡忡:“可不!唉——,不知你妹妹是否真的加入了共产党?若真加入了,那就不光是酒的事,我们全家都得跟着遭殃。” 阿翼龙劝慰:“爹爹放心,纵使真的加入了,只要她收到我们托王锅头带去的信,有所防备,不被抓到,就没事!” 阿轸石:“马帮走几天了?” 阿翼龙:“四天。应该是到了。”
8.贵州毕节.日 俯瞰贵州毕节,文笔山、岳家山、阳山、东山、裴家山、虎踞山、龙蟠山、螺峰山、照壁山、灵峰山等孤山峰峦兀立,倒天河在孤山峰峦间曲折蜿蜒,青瓦、粉墙、坡面屋的民居、官衙傍山邻水,黔北高原山城毕节犹如硕大无朋的山水盆景。
9.毕节惠泉寺.日 座落东山半腰的惠泉寺碧瓦红墙掩映林间。 山门前,“草原艺术研究社”的牌匾醒目耀眼。 电影《新女性》主题歌声从庙内传出: 新的女性是生产的女性大众, …… 阿翼凤的侍从约日坐在大树下,沉醉在清越响亮的歌声中。 外套着麂皮马褂的马锅头王大哥骑着马,踏着歌声走来,发现约日,欣喜地招呼:“约日!总算是把你们给找到了!” 约日惊醒:“啊!王大叔!你几时到的?” 王大哥翻身下马:“来两天了!还以为你们住在安土司庄园的亲戚家,害我到大屯跑了趟冤枉路!” 约日接过马缰,笑:“又不要你走!” 王大哥:“小姐呢?” 约日指庙内:“在里边!”
10.寺内.日 阿翼凤站在正殿前台阶上,激情飞扬地指挥着数十名排列有序的女学生歌唱。 周围的凌空回廊上,有不少尼姑被歌声吸引,忘了洒扫,呆望着女学生们,在心里跟着默唱。 歌声继续,昂扬亢奋,激荡人心: 暴风,我们要将它唤醒民族的迷梦! 暴风,我们要将它造成女性的光荣! 不做奴隶,天下为公, 无分男女,世界大同。 新的女性勇敢向前冲! 新的女性勇敢向前冲! 歌声结束。 阿翼凤宣布:“好,今天就学到这儿,下课!” 学生们:“先生再见!” 阿翼凤:“同学们再见!” 约日领着王大哥走来:“小姐!你看哪个来了!” 阿翼凤看见王大哥,迎上:“王大叔!” 王大哥从马褂篼里掏出纸包:“小姐!你的信和钱!” 阿翼凤接过,邀请:“屋里坐!”向一间禅房,“里外,来客了,泡茶!” 里外从屋里走出:“哟,王大叔来了!” 王大哥没见子日,问:“子日呢,啷个没见?” 阿翼凤:“我派他出去办事了!”
11.云南镇雄嘎么山安尔古驿站.日 幽深的莽林,林中,被荒弃了的古驿站残破的斗拱飞檐时隐时现。 这里成了脱离黔军的韩敬昌营长的营部。 阿翼凤的侍从子日与韩营的哨兵在驿站不远处的古树下闲聊。 韩敬昌送着毕节地下党员卿玉真从驿站内走出,边走边说:“表妹!请转告凌书记,从今天起,我韩敬昌和我这一营人都再不当杀富济贫的绿林好汉,全交给党,随时听从党的召唤和指挥!” 卿玉真:“好!我一定转告!”招呼子日,“子日,你过来!” 子日跑来:“卿先生!韩营长!” 卿玉真向韩敬昌介绍:“这是子日,阿翼凤同志原来的私人侍卫,神枪手,现在也是我们的同志了。” 韩敬昌热情地握住子日的手:“子日同志!” 卿玉真:“子日同志是支部的交通员,往后,有啥指示都通过他与你联系。” 韩敬昌:“太好了!” 卿玉真:“明天,支部还将派阿翼凤同志过来,协助你做战士们的思想政治工作。” 韩敬昌:“好!”
12.惠泉寺禅房.日 阿翼凤挥笔疾书回信。 王大哥在一旁嘱咐:“临走前,少爷和老爷再三叮嘱我告诉小姐,千万不能回去,便是在这边,也要多加小心!” 阿翼凤将信封好,递给王大哥:“谢谢大叔!我会的!请转告我哥哥和老爹,钱财是身外物,别舍不得,一定要救出阿奴塔师傅他们!” 王大哥接过揣好:“老爷和少爷会的,说不定人已经救出来了!” 阿翼凤:“那最好!无论如何,都让他们给我回封信!” 王大哥站起:“那得等我下次来了!邮寄不行,邮政所在人家手中。” 阿翼凤:“那就辛苦大叔!” 王大哥:“不客气!我走了!” 阿翼凤起身相送。
13.寺外.日 阿翼凤、约日、里外送王大哥出寺,与迎面而来的卿玉真、子日相遇。 子日招呼:“王大叔!” 阿翼凤:“子日,约日,你们替我送送王大叔!” 子日、约日:“是!大叔,我们走!” 三人离去。 卿玉真望望王大哥,问阿翼凤:“老家来人啦?” 阿翼凤点头:“家里出事了!” 卿玉真:“啊!”
14.虎踞山麓.日 子日吃惊地望着王大哥:“啊!师傅他们被抓啦!” 约日:“可不是!不知现在救没救出来哩?” 子日愤怒:“狗日的这些国民党反动派!” 王大哥:“要紧的是保护好小姐!你们两个可得上心点!” 子日、约日点头。
15.惠泉寺禅房.日 卿玉真担忧地望着阿翼凤:“你打算回去?” 阿翼凤犹豫不决:“是的,可家里人嘱咐我千万别回去,怕反而……” 卿玉真替她分析:“你哥哥信里的分析不无道理,对方并没抓你父亲、兄长,仅抓了你家的掌灶师和酒工、封了你家作坊,这便看出,那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不,这件事恰恰就在酒,目的是要搞垮你家的酒坊,让他家独霸市场。” 阿翼凤:“可我……阿奴塔师傅他们毕竟是因我才……” 卿玉真宽慰:“你父亲见多识广,一定会想办法解救他们。你回去,事情会更复杂,更加难办。还是留下来,在这儿坚持斗争吧,告诉你,韩营长已申请加入我们的党,并明确表态,愿意把队伍交给党指挥。” 阿翼凤欣喜:“啊!太好啦!这下,我们终于有自己的武装了!” 卿玉真:“是的,毛泽东同志在七年前的‘八七会议’上就指出全党‘要非常注意军事,须知政权是由枪杆子中取得的’。当前,虽然我们的各个根据地都遭到蒋介石的军事围剿,但革命的火种是扑不灭的,中央红军已突破敌人的第四道封锁线,渡过湘江,其它革命根据地也在浴血奋战反围剿。越是艰难的时刻,我们越要坚持武装斗争不动摇。” 阿翼凤坚定地:“对,压迫越深反抗越烈!玉真姐,我有个请求!” 卿玉真:“你说!” 阿翼凤:“我请求组织批准,让我回武定老家组织工农武装。” 卿玉真:“啊!是吗?” 阿翼凤慎重地点头:“是的!除了我带来的子日、约日,我家里还有十来条枪,十来个枪兵,他们听过我的宣传,都听我的话。我以他们为基础,再动员其他人参加,从监狱里救出阿奴塔师傅和酒工,拉起支队伍!” 卿玉真想想,摇头反对:“不行!” 阿翼凤:“为啥?玉真姐,你认为我办不到?” 卿玉真:“不!我相信你在他们当中的影响,然而现在条件还不成熟,你纵使拉起来也会很快被反动派包围,消灭,做无谓的牺牲。还是等一段时间再说吧。” 阿翼凤:“那要等到啥时候?” 卿玉真:“不会太久!有消息传来,说贺龙领导的湘鄂西红军已突破敌人的围堵,进入我们贵州的松桃、印江。” 阿翼凤:“啊!是么?” 卿玉真:“是的。不然韩营长也不会主动与我们联系,毅然决然地把他200多人枪交给党指挥。” 阿翼凤:“真希望红军快点突破乌江,挺进黔西、滇中!” 卿玉真:“一定会的!我党早在‘九一八’事变的第三天就发出反对日本帝国主义侵略的宣言,次年4月15日,又以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名义宣布对日作战。现在,红军主力突破敌人的围剿,作战略转移,必然挥师北上,开赴抗日前线。那时,就是你回乡组织革命武装的好时机了!” 阿翼凤点头。 卿玉真:“我听子日说,你家酒工中有个人,比他武艺高强,还是他们中间威信很高的人物?” 阿翼凤:“是的,他叫木嘎!”
16.武定万松山间.日 木嘎与小毛等张氏酒坊的酒工背着满筐竹叶从箐沟里爬上大路。 一行人来到马樱坡下。 木嘎站住,吩咐小毛:“小毛,你领着大伙先回去,用脚碓把竹叶都给舂绒。” 小毛:“舂绒?” 木嘎点头:“对,舂绒,然后挤出汁水,等我回去用。” 小毛:“好!”招呼其他酒工,“走!” 木嘎目送小毛等离开,朝坡上爬去。
17.马樱坡.日 漫山遍野的马樱花娇羞艳丽,开得如火如荼。 林间空地衰草焦黄,空空荡荡。 木嘎来到坡上,望着衰草焦黄,空空荡荡的花间空地,目光迷离。 化入(木嘎的幻觉): 短笛清脆,龙头大三弦铮铮作响。 彝家男女老少突然冒出,在空地上手牵着手,肩搭着肩,跳着欢快的“跌脚舞”,男子步伐狂放热烈,女人步伐优雅温柔。 《采花情歌》激荡人心: (男) 对门望见花一林, 花多叶少爱死人, 小郎想从花中过, 没有穿针引线人。 阿苏遮唛哟啰…… (女) 小路弯弯顺山来, 马樱花开陡石岩, 鲜花等着蜂来采, 蜜蜂飞来花自开。 阿苏遮唛哟啰…… 歌声渐远渐细。 快舞欢歌的人们陡然消逝。 化出。 马樱花依然静静地开着。 林间草地依然焦黄空寂。 木嘎无限惆怅,步伐沉重,踽踽独行,穿过空地,来到与依奶定情的那株高大的马樱花树旁,遥望着山下的集镇。
18.万松镇(俯瞰).日 集镇上空雾岚迷漫,栉比鳞次的房屋朦朦胧胧。
19.马樱坡.日 木嘎手扶马樱花树,痴痴地眺望。 依奶的情歌缠缠绵绵,似在他耳边萦绕: 马樱花开红遍山, 蜜蜂见花翅膀扇, 蜜蜂要采真花粉, 小妹要找实心郎。 阿苏遮唛哟啰……
20.万松镇周义天公馆.日 依奶手把栏杆,仰望着远处的马樱坡山岗。 木嘎的情歌似在她心中回旋: 今日相会花树脚, 心中有话跟妹说: 花心枕头郎不要, 实心妹妹找一个。 阿苏遮唛哟啰……
21.马樱坡.日 木嘎一声叹息,挪步朝山下走去。
22.万松镇周义天公馆.日 依奶一声叹息,继续擦拭门窗。
23.万松河畔.日 张氏酒坊外的两个脚碓一起一落。 碓窝里,嫩竹叶变成了绿色的糊糊。 碓窝边,两个大木盆,一个里面盛着一团团的叶渣,一个里面装着碧绿的汁液。 木嘎走来,见碓窝里的竹叶舂得差不多了,叫道:“好了!” 两个碓嘴抬起。 小毛和另一个酒工从碓窝里捧出糊糊,往盆里挤着汁液。
24.土司府天锅酒家.日 阿翼龙置酒款待从贵州返回的马锅头王大哥,老秀才作陪。 王大哥喝干杯中酒。 老秀才又殷勤地为他斟上。 王大哥端起杯子,向还在看信的阿翼龙:“少爷,你也请!” 阿翼龙折好信,端杯:“请!请!” 老秀才关切地问:“少爷!小姐那边不会有事吧?” 阿翼龙:“现在没啥事,可也叫人担心。” 老秀才不解:“啊?” 王大哥接过去:“毕节那边的人纷纷传说,共产党的队伍进了贵州。” 老秀才吃惊:“是吗?” 王大哥:“毕节城里也不清静,听说有共产党活动,还有支脱离黔军的队伍在县城周围打家劫舍,杀富济贫,闹得来人心惶惶。我问小姐,小姐她……” 尔也匆匆走来,打断王大哥,向阿翼龙汇报:“少爷!木嘎带着人上山采回几大背嫩竹叶子!” 阿翼龙疑惑:“嫩竹叶子?” 尔也:“是的。正在脚碓上舂。” 阿翼龙站起,向老秀才:“夫子大叔,你陪王大叔好好喝!”转向王大哥,“王大叔,对不起,我有事失陪!” 王大哥:“你忙!你忙!” 阿翼龙向尔也,“走!” 二人匆匆走去。 王大哥不解地望着老秀才:“木嘎?竹叶?他们这是……?” 老秀才:“是酒的事。来,喝着!我慢慢摆给你听!” 二人举杯。
25.张氏酒坊贮酒房.日 木嘎手指盛着竹叶渣的大木盆,吩咐大憨:“你去挖些窖泥来,把它倒进去,和匀。” 大憨:“要重新封缸?” 木嘎:“对,重新封缸。不要叫别人,你自己挖,自己挑进来!” 大憨:“是!”转身走出。 木嘎转向小毛:“张锦才把蜂糖买来了吗?” 小毛:“买来了。” 木嘎:“那好!你先把这些坛子的封缸泥统统敲掉,把盖子打开,每坛加进一斤蜂糖、一勺竹叶水,再盖上盖子,等新的泥巴和好,重新封缸。” 小毛:“是!” 木嘎叮嘱:“这事就你和大憨做,不准让别人知道!” 小毛点头:“我晓得!”
26.阿氏天锅烧坊.日 阿奴塔听尔也说完,对阿翼龙道:“他那是要重新封缸!” 阿翼龙担心地:“那他们的酒就不同以往,跟我们的一样了!” 日则不在意地笑:“是跟以往的有点不同,但跟我们的比……嘿嘿,还差得远。” 阿翼龙疑惑:“是吗?” 阿奴塔点头:“木嘎那是糊弄张家!” 阿翼龙这才放心:“啊!”
27.张占贵公馆.夜 白酒汩汩流下,倾进碗里。 张占富放下酒坛,端酒递给张占贵:“你尝尝,看跟以往的有哪样区别?” 张占贵端着碗先嗅后品,咂摸着:“唔,不错不错,比先前的多了股淡淡的清香,回口也柔和了许多!到底是得了真传的,一下手,果然就大不同!” 张占富端起碗清水递给张占贵:“你漱漱口!” 张占贵放下酒碗,接过水碗,喝一口漱罢吐掉。 张占富又端起个酒杯递给他:“你再品阿家天锅的!” 张占贵接过,浅饮一口,品尝,咂摸。 张占富期盼地望着堂弟:“如何?” 张占贵回味着:“清香差不多,但他家的这酒更醇厚,味道更纯净。” 张占富苦笑:“龟儿子娃儿,还是给老子留了一手啊!” 张占贵皱着眉:“你问过他没有?咋还有差距?” 张占富:“问过了。” 张占贵:“他啷个说?” 张占富:“他说全按师傅所教做的。” 张占贵怀疑:“这未必是真话!” 张占富:“锦芝私下也问过,他还是这话,说真没保留一点。” 张占贵:“那就是阿奴塔那老夷教藏了一手!” 张占富:“我也这样认为。”懊悔不及地,“唉!我、我这不是鸡飞蛋打了!” 张占贵转转眼珠:“别急!我问你,手艺人是不是有个规矩,不到闭眼睛的时候不把过筋过脉的东西传给后人?” 张占富被提醒:“是呀!我、我啷个把这事给忘记了?这下好,木嘎进了我家,成了我的上门女婿,阿奴塔怕是又象他师傅,临死都不会把真经传给木嘎这个大徒弟,改传别人!” 张占贵反驳:“他不当上你的上门女婿,纵使得到了真经,又会为你所用?” 张占富:“那倒也是!可现在啷个办?啷个办?” 张占贵冷静地分析:“当了你的上门女婿,他木嘎还是阿奴塔的大徒弟,还是他亲如儿子的徒弟!” 张占富:“你是说,他还是会传?” 张占贵答非所问:“那依奶姑娘也跟木嘎一样,同阿奴塔亲如父女。” 张占富:“这跟依奶有哪样关系?” 张占贵:“你想想,阿土司阿奴塔亲如女儿的依奶送给了周义天,断送了木嘎、依奶的好事,阿奴塔、木嘎师徒俩对阿土司能不恨?” 张占富:“应该恨!” 张占贵:“我再问你,那阿奴塔以前跟你有没有过结?有没有仇怨?” 张占富:“就是酒上的纠结……” 张占贵:“酒不算!那是你跟阿土司的事,他阿奴塔只是各为其主!” 张占富:“那就没有!” 张占贵笑:“这便对了!而今木嘎已成了你的女婿,两相比较,到时候,阿奴塔还会把过筋过脉的秘方留给他心中仇恨的阿土司?还会不传给与他亲如父子的木嘎?” 张占富豁然开窍:“当然……”迫不急待地,“可那老倮倮精神得很,一时半会不会闭眼,这要等到哪一天?” 张占贵阴险地:“天有不测风云,精神就能活得长久?” 张占富:“你是说……?” 张占贵冷笑:“不要多久!过几天就是他们的年节了,夷人年的第二天象我们的正月初一,上午祭神树……” 张占富:“他们叫‘社日’。” 张占贵:‘社日’仪式一结束,阿奴塔那些酿酒的徒弟、唱酒歌的徒弟都要去给他拜年……” 张占富心领神会:“你想……?” 张占贵目露凶光:“到时候……” 定格。
第十集
1.阿氏天锅烧坊.日 阿奴塔听尔也说完,对阿翼龙道:“他那是要重新封缸!” 阿翼龙担心地:“那他们的酒就不同以往,跟我们的一样了!” 日则不在意地笑:“是跟以往的有点不同,但跟我们的比……嘿嘿,还差得远。” 阿翼龙疑惑:“是吗?” 阿奴塔点头:“木嘎那是糊弄张家!” 阿翼龙这才放心:“啊!”
2.张占贵公馆.夜 白酒汩汩流下,倾进碗里。 张占富放下酒坛,端酒递给张占贵:“你尝尝,看跟以往的有哪样区别?” 张占贵端着碗先嗅后品,咂摸着:“唔,不错不错,比先前的多了股淡淡的清香,回口也柔和了许多!到底是得了真传的,一下手,果然就大不同!” 张占富端起碗清水递给张占贵:“你漱漱口!” 张占贵放下酒碗,接过水碗,喝一口漱罢吐掉。 张占富又端起个酒杯递给他:“你再品阿家天锅的!” 张占贵接过,浅饮一口,品尝,咂摸。 张占富期盼地望着堂弟:“如何?” 张占贵回味着:“清香差不多,但他家的这酒更醇厚,味道更纯净。” 张占富苦笑:“龟儿子娃儿,还是给老子留了一手啊!” 张占贵皱着眉:“你问过他没有?咋还有差距?” 张占富:“问过了。” 张占贵:“他啷个说?” 张占富:“他说全按师傅所教做的。” 张占贵怀疑:“这未必是真话!” 张占富:“锦芝私下也问过,他还是这话,说真没保留一点。” 张占贵:“那就是阿奴塔那老夷教藏了一手!” 张占富:“我也这样认为。”懊悔不及地,“唉!我、我这不是鸡飞蛋打了!” 张占贵转转眼珠:“别急!我问你,手艺人是不是有个规矩,不到闭眼睛的时候不把过筋过脉的东西传给后人?” 张占富被提醒:“是呀!我、我啷个把这事给忘记了?这下好,木嘎进了我家,成了我的上门女婿,阿奴塔怕是又象他师傅,临死都不会把真经传给木嘎这个大徒弟,改传别人!” 张占贵反驳:“他不当上你的上门女婿,纵使得到了真经,又会为你所用?” 张占富:“那倒也是!可现在啷个办?啷个办?” 张占贵冷静地分析:“当了你的上门女婿,他木嘎还是阿奴塔的大徒弟,还是他亲如儿子的徒弟!” 张占富:“你是说,他还是会传?” 张占贵答非所问:“那依奶姑娘也跟木嘎一样,同阿奴塔亲如父女。” 张占富:“这跟依奶有哪样关系?” 张占贵:“你想想,阿土司阿奴塔亲如女儿的依奶送给了周义天,断送了木嘎、依奶的好事,阿奴塔、木嘎师徒俩对阿土司能不恨?” 张占富:“应该恨!” 张占贵:“我再问你,那阿奴塔以前跟你有没有过结?有没有仇怨?” 张占富:“就是酒上的纠结……” 张占贵:“酒不算!那是你跟阿土司的事,他阿奴塔只是各为其主!” 张占富:“那就没有!” 张占贵笑:“这便对了!而今木嘎已成了你的女婿,两相比较,到时候,阿奴塔还会把过筋过脉的秘方留给他心中仇恨的阿土司?还会不传给与他亲如父子的木嘎?” 张占富豁然开窍:“当然……”迫不急待地,“可那老倮倮精神得很,一时半会不会闭眼,这要等到哪一天?” 张占贵阴险地:“天有不测风云,精神就能活得长久?” 张占富:“你是说……?” 张占贵冷笑:“不要多久!过几天就是他们的年节了,夷人年的第二天象我们的正月初一,上午祭神树……” 张占富:“他们叫‘社日’。” 张占贵:‘社日’仪式一结束,阿奴塔那些酿酒的徒弟、唱酒歌的徒弟都要去给他拜年……” 张占富心领神会:“你想……?” 张占贵目露凶光:“到时候……”
3.神树.日 粗大的百年栗树枝干虬曲,华冠如盖。 一个夷人男童头戴树冠身披树叶结成的长袍扮作树神端坐在树杈上,接受祭拜。 树的周围,夷人妇女带着自己手捧猪前蹄、细玉米粑等祭品的孩子绕树而跪,齐声祈祷:“树神啊树神,这里是你的在处,你是这一方的神灵!春天来了,草要发芽,树要开花,娃儿些又添一岁,我们带了猪肉、带了意节粑(即细玉米粑)来献给你,请你今年结多多的果子给他们吃,让他们吃了神赐的果子一年四季没病没痛,活蹦乱跳长大!” “树神”接受祭拜:“唔!神晓得了!神会保佑他们!” 妇女们带着孩子们跪拜,将肉食切成片,或放于树杈上,或用刀于树皮上砍条口,把肉片嵌入。 仪式结束。 传来花灯《贺新春》音乐。 孩子们欢呼雀跃着跑去: “啊!拜年了!” “贺新春了!” “开财门了!”
4.周义天公馆楼上房间.日 《贺新春》花灯音乐传来,换上节日盛装的依奶不得脱身,心急如焚地踱来踱去。
6.公馆小院.日 管家周祥提着一盒雀嘴茶、一只烧烤壮鸡走进。 把守在门边的陈三看见,馋涎欲滴地:“啊!雀嘴茶,还有烧烤壮鸡!哪儿来的?” 周祥朝楼上歪歪嘴:“张局长……”发觉失口,“不不,是老爷托张局长从县城捎来送给她的!” 陈三吃惊:“她?” 周祥不再理会陈三,向楼上呼喊:“依奶!依奶!” 依奶从屋里奔出。 周祥喜笑颜开地:“依奶!今天是你们的年初一,老爷开恩,特许你去给你师傅阿奴塔拜年!” 依奶不敢相信:“啊!真、真的?” 周祥举起雀嘴茶、烧烤壮鸡:“未必还假?瞧,雀嘴茶!还有烧烤壮鸡!这都是老爷给你备办的拜年礼信!还不快下来!” 依奶喜出望外,匆匆下楼:“来了!来了!”
6.古桥.日 石拱桥横跨小溪。 木嘎、土木、俄里、日则、尔也、俄外、子杂等阿奴塔的男女徒弟数十人结队,拎着礼品,唱着《贺新春》花灯调,载歌载舞走过石桥,朝位于万松山山麓的阿氏天锅烧坊走去。 歌声: 新年到来正月正, 亲朋邻里贺新春。 花开满山迎朝霞, 邀邀约约望亲人! …… 木嘎向大家:“五哥六弟,七姐八妹!” 众人脆生生答应:“哎!” 木嘎:“今天是新年头一天,拜年访亲的日子,我们学烤酒的、学酒歌的都邀邀约约做一路,给师傅拜年去,给好?” 众人:“好的!好的!” 木嘎:“那就唱起来!走起来!” 传来呼喊声:“等着我!等着我!” 众人回头望去—— 依奶提着礼物飞奔而来。 俄里:“啊!是依奶!是依奶!”
7.阿氏天锅烧坊旁阿奴塔居所.日 距离天锅烧坊不远处,一座木垒垒小屋孤零零地座落在松树林间。 屋前,一株新栽的松树树干上贴着红纸条,上面“松柏常青春不老”的字迹清晰可见。 接待来拜年者的矮桌、条凳已经摆好。 桌上放着红、黄、黑三色图案的髹漆大盘,盘里摆着髹漆酒具。 阿奴塔抱着一坛天锅烧坊十年老窖花桐酒从屋内走出。
8.古桥头.日 众人欢呼着迎接依奶:“依奶!依奶!” 木嘎没想到,痴痴地望着。 依奶气喘吁吁地跑来,望着木嘎…… 木嘎百感交集:“依奶……” 依奶也百感交集:“木嘎……” 众人沉默…… 木嘎回过神来,强颜欢笑:“依奶已到,人全都齐了!大家唱起来!葳起来!” 众人破啼为笑:“好哩!唱起来!葳起来!” 大家歌舞行进。 木嘎领唱: 新年到,又一春, 依奶接唱: 新春拜年登师门。 众人续唱: 吃水不忘挖井人, 师傅恩情记在心。 ……
9.阿奴塔居所.日 花灯音乐传来。 阿奴塔喜笑颜开,提起酒壶朝酒杯里注酒…… 木嘎等人歌舞而来,至屋前,齐齐跪下,高举礼品,齐声高呼:“徒儿们给师傅拜年!祝师傅松柏常青春不老,岁岁年年如今年!” 阿奴塔嗬嗬大笑:“起来起来!都快起来喝酒!”发现依奶,“依奶!你也来了?” 依奶高捧着礼物,跪步向前,百感交集,泪花盈眶:“师傅!……”
10.万松河畔.日 垂柳依依,枝条新绿。 万松河流水潺潺,伴着隐隐约约的酒歌流淌。 张锦芝身子斜倚树干,听着隐隐约约传来的酒歌,心绪烦乱,神情忧郁惆怅。 化入(张锦芝的幻想、幻觉)—— 10-1 琴声缠绵清脆。 木嘎弹着三弦,绕着一脸光鲜、不乏美丽的张锦芝歌唱: 小小三弦脆生生,阿乖佬! 小哥弹弦妹来听,小妹啰! 一脸光鲜、不乏美丽的张锦芝舞着绢帕,跟着木嘎旋转,接唱: 隔山隔水在一堆,阿乖佬! 夫唱妇和多高兴,小哥啰! 10-2 一脸光鲜、不乏美丽的张锦芝端着酒杯,脉脉含情地举向木嘎,唱: 小小酒杯团罗罗,阿乖佬! 小妹端酒小哥喝,小哥啰! 木嘎端着酒杯,脉脉含情地举向一脸光鲜、不乏美丽的张锦芝,唱: 小小酒杯情义深,阿乖佬! 话在酒中不多说,小妹啰! 端着酒杯的两臂缓缓交挽。 两双眼睛流淌着甜蜜幸福…… 化出。
11.阿奴塔居所.日 松树下。 木嘎、依奶端着酒杯四目对视。 两双眼睛流露出痛苦、愤恨、无奈交织一起的复杂感情。 两双手都在颤抖。 居所一侧。 阿奴塔和他的其他男女徒弟们却都陶醉在节日的欢乐中,都举着杯高唱着夷语酒歌《沙洛》: [汉语大意] 天空晴朗, 大地心情舒畅! 亲人团聚, 大家心情舒畅! 酒要喝够, 喝个天宽地广! 松树下。 木嘎一仰脖颈,喝干杯中酒,摇摇晃晃扑向桌边,捧起酒坛,猛喝猛灌。 依奴扑过去,抱住酒坛,痛苦万分地哀求:“木嘎!你不能喝了,不能喝了!……”
10.万松河畔.日 沉醉在虚幻的幸福甜蜜中的张锦芝似乎是被依奶的那一声呼叫惊醒,回到现实,无比颓丧、空虚,泪水缓缓地从眼里流出。 丫环巧玲心急火燎地跑来,发现张锦芝,舒了口气:“哎呀小姐!你才是在这里,我还以为你跟姑爷一道回门去了哩!” 张锦芝一惊,飞快地擦去泪水,气不打一处来地回头,恶狠狠地望着巧玲质问:“回门?回哪样门?” 巧玲:“回阿奴塔家,给姑爷的师父、干爹拜年呀!” 张锦芝咬紧牙关,鄙夷地呲鼻:“哼!” 巧玲诧异:“小姐……” 张锦芝:“走!回家!”话落,自顾自走去。 巧玲急忙紧跟。
12.街口.夜 醉薰薰的土木扶着一样醉薰薰的木嘎,跌跌撞撞、趔趔趄趄地来到街口。 木嘎挣脱土木,含混不清地:“你回、回去!帮、帮师父收、收拾!” 土木摇晃着,一样口齿不清:“你、你自己走、走?” 木嘎:“自、自己走!” 土木:“你、你行不……行?” 木嘎:“……行!” 土木:“那……好!我走……了!” 木嘎:“你……走吧!” 二人分手,深一脚浅一脚地各自东西。
13.张府东厢房.夜 梳妆镜里,张锦芝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心中已有了主意。 巧玲困倦地打个哈欠,问:“小姐,还等呀?” 张锦芝:“你说,他会不会喝醉了?” 巧玲:“那是肯定的!”突然嫣然一笑,“醉了不正好!嘻……” 张锦芝佯装恼怒,扬起巴掌:“皮子痒了,想讨打?” 巧玲机灵地闪过。
14.张府大门前.夜 醉薰薰的木嘎趔趔趄趄地走来,拍门:“开、开门!” 门内的狗狂吠。 传来张锦才的喝斥声:“黑宝!” 黑宝噤声。 大门“吱呀”打开。 张锦才提着马灯,伸出头来:“啊哟,木嘎!啷个醉成这样?”
15.东厢房.夜 张锦芝笑着收回手:“去!看姑爷回来没有?” 巧玲:“是。”应声出门。
16.院里.夜 张锦才扶着木嘎跨进后院,扬声高呼:“巧玲!巧玲!” 巧玲迎上:“哟!还真醉了!” 木嘎不承认:“没、没醉!我没……” 巧玲接着:“对,姑爷没醉!没醉成糊涂大仙!” 张锦才撒手,仍不放心地望着。
16.东厢房.夜 巧玲扶着摇摇晃晃的木嘎走进,问:“小姐!扶到哪儿?” 张锦芝指着床,嗔怪地:“还哪儿?” 巧玲笑,扶木嘎到床边,松手。 已酣然入睡的木嘎倒树桩似地歪在床上。 张锦芝命令巧玲:“没你的事了,出去!” 巧玲意会,一笑,转身走出。 张锦芝拴上房门,回到床边,伸手给木嘎脱鞋……
17.院里.夜 张锦才放心地转身朝前院走去。
18.东厢房.夜 赤条条的木嘎鼾声如雷。 张锦芝春心荡漾,目光饥渴地望着肌肉发达的木嘎,激动地扔掉外衣,扑向木嘎……
19.阿奴塔居所.夜 从墙缝间漏进的晚风吹得三锅桩火塘里的火焰飘飘摇摇。 火塘边的篾折上,俄里、土木、日则东倒西歪,烂醉如泥,鼾声如雷。 阿奴塔捧着水烟筒盘腿而坐,“呼噜噜”抽烟,目光落在依奶送来的雀嘴茶、烧烤壮鸡礼品上。 化入(阿奴塔的回忆)—— 19-1.土司府后花园.夜 罗二虎与家丁陈三一人一只胳膊,象抓小鸡似地提拎着孤苦无助的依奶走出花厅。 阿轸石送周义天到花厅外。 周义天半醉半醒,喜不自禁地冲阿轸石拱手致谢:“轸石兄,多谢了!” 化出。 阿奴塔喷吐满腔忧愤似地长长吐出一口浓烟。 烟雾在他皱纹如沟壑纵横的脸上弥漫。 又化入(白天的情景)—— 19-2.阿奴塔居所.日 依奶高捧着礼物,跪步向前,百感交集,泪花盈眶:“师傅!……” 化出。 阿奴塔放下竹烟筒,无比酸楚地:“依奶!……”
20.张府东厢房.夜 月光如水,漫上窗棂。 雕花床摇晃。 罗帐剧烈颤抖。 帐内传出张锦芝热烈浪情的呼唤:“木嘎!啊,木嘎!啊,我的木嘎!” 醉沉梦乡的木嘎呼应:“啊,依、依奶!依奶……”
21.阿奴塔居所.夜 阿奴塔伸手抓起依奶送来的烧烤壮鸡,提过酒壶,一口酒一口鸡,和着老泪吞咽…… 一支深沉忧伤的《苦命的姑娘》象从他的心里流出: 苦命的姑娘啊, 你的头上, 白天没有太阳, 夜晚没有月亮。 白天夜晚都黑暗无光! 苦命的姑娘啊, 你是蝴蝶, 不能自由飞翔, 你是鲜花, 不能捧在爱人手上。 苦命的姑娘啊, 你是土司家娃子, 身子是主子的, 命在主子手里, 只有一颗心才归自己。 苦命的姑娘啊, 虽然有颗自己的心, 还是由不得自己, 心被苦水浸透, 心被泪水泡着。 苦命的姑娘,可怜啊可怜! 可怜啊可怜,苦命的姑娘!
22.张府东厢房.日 晨光透过窗棂,投进罗帐。 张锦芝偎依在木嘎怀里,睡意沉沉,脸上浮着满足得意的微笑。 木嘎紧搂着张锦芝,宿酒未醒,仍在梦中呢喃:“依奶!依奶!……” 传来张锦才的喝斥的声:“你搞哪样?大清早的,你搞哪样?” 张锦芝被惊醒,呢喃一句:“讨厌!”又合上眼皮。 传来土木声音:“搞哪样?我找木嘎!” 木嘎惊醒,发现怀里搂着的是张锦芝,象吞了苍蝇似地松开手,粗暴地一把将她推开。
23.东厢房外.日 张锦才拦阻:“人家小两口还在睡觉,你高声大嗓地叫唤个啥?” 土木不管不顾,冲屋内高呼:“木嘎!木嘎!快起来!师傅出事了!” 房门“咣啷”一声打开。 木嘎披着衣服冲出:“师父啷个了?” 土木:“不知啷个了,一早就又吐又屙,还手脚抽筋,快不行了!” 木嘎拉着土木就跑……”
24.阿奴塔居所.日 阿奴塔倚在俄里怀中,停止抽搐,四肢颤抖,呼吸急促,眼睛紧盯着门外,口里艰难地呼唤:“木嘎!木嘎·木……” 日则手忙脚乱地边为师傅抹胸,揉手,安慰:“师傅,土木去喊了,木嘎就要来了!”
25.张府东厢房外.日 张锦芝在巧玲的搀扶下坐起:“出哪样事了?” 巧玲边为张锦芝穿衣边说:“土木来找姑爷,说阿奴塔快要死了!” 张锦芝吃惊:“啊!”
26.阿奴塔木垒垒房内.日 木嘎急匆匆地冲进屋内,扶着阿奴塔:“师父!师父!这是啷个了?啷个了?” 阿奴塔指着火塘边。 火塘边篾折上,酒壶歪倒,旁边,烧烤壮鸡还剩下一大半。
27.张府堂屋.日 张占富问张锦才:“阿奴塔那老倮倮倒啦?” 张锦才点头:“倒了!土木来报信,说快不行了!”
28.阿奴塔居所.日 木嘎指着酒壶和剩下的烧烤壮鸡问:“师父,你是吃了这病的?” 阿奴塔点头。 木嘎命土木:“找个东西,把它们装好!” 阿奴塔急迫地召唤:“木、木嘎……” 木嘎转过身,欲抱起阿奴塔:“师父!我们这就去找郎中!” 阿奴塔绝望地摇头,指着阁楼:“不、不用了!你……上、上去!上面有、有个小、小盒子……”
29.张府堂屋.日 张占富又问张锦才:“木嘎呢,去啦?” 张锦才:“去了!” 张占富喜之不禁:“好!”
30.阿奴塔木垒垒房内.日 木嘎捧着个镶金嵌玉的精致小木盒从阁楼上下来,递给阿奴塔。 阿奴塔摇头:“你收、收好!这里面是、是酒、酒经……不、不用打、打开,手艺都、都传给你……了,它只、只是身份……” 木嘎哭泣着点头。 阿奴塔憋足最后一口气说:“……老、老祖宗的规、规矩,你要不、不能做……了,才往下传、传。”话完,两手颓然下垂,头一歪,咽了气。 木嘎、土木、俄里、日则一声悲痛欲绝的呐喊:“师傅——!”
31.万松山.万松镇.日 悲痛欲绝的呐喊化作震撼天地的火铳声。 几支火铳枪口朝天,喷吐火焰。
32.土司府前.日 阿轸石望着天锅烧坊方向,心情沉重地吩咐阿翼龙:“龙儿,叫阿有日拉条肥实点的牛,带着阿奴塔的做酒徒弟、酒歌徒弟抬几坛十年老窖过去,就在那边帮木嘎料理!阿奴塔有功于我家,他的丧事不能寒酸,要办得风光!” 阿翼龙:“好!我这就去!”
33.万松山.日 巴乌管吹奏的哀乐深沉凄婉,在山岭沟壑上空回荡。 晨曦中的万松山云起云飞,山麓的镇子雾岚迷蒙。
34.阿奴塔居所.夜 房前,蔑笆、松枝搭成的灵棚里,头包挽着英雄结头帕、身披崭新察尔瓦的阿奴塔双手各握烧肉一块,面向左侧卧在尸架上,灵前供奉着烧熟的羊肝、羊肾。 灵棚外篝火熊熊,烈焰燎天。 呗耄穿法衣,带法帽,摇法扇、法铃,手舞足蹈,唱着《指路经》,引领死者的灵魂回归祖先发源地: 去兮去兮, 欲行路边站。 堂狼山之旁, 除秽摇神扇, 倘若不摇扇, 难把秽来除; 人逝名犹在, 倘若名不在, 难把路来指。 逝者尔一人, 逝时如日耀, 生时如月美, 在世百事顺, 寿长如松柏。 而今粮备足, 用物俱齐全, 彩云腾腾寨边降, 微风徐徐传言来。 现在把路指, 人逝名来教。 制灵魄离体, 魂魄临斯地, 牺牲来祭祀。 青棚叫朗朗, 净灵缀闪闪, 祭酒黄澄澄。 ……
35.张占贵公馆.夜 两滴水屋檐间的敞楼,麻将桌子已经摆好,栏杆边,张占贵、张占富与周义天手把栏杆,眺望远处火光冲天的灵棚,等候牌友。 周义天第一次亲眼得见夷人办丧事,颇觉新奇:“这夷人真叫个怪,呵嗬连天的闹腾好些天了,也不见发丧!” 张占富:“快了快了,呗耄已经来唱《指路经》,就在明天了!” 税务所柯所长匆匆走来:“来迟了!来迟了!劳诸位久等了!” 张占贵返身扭头责怪:“三缺一就等你老柯,你却姗姗来迟,该啷个罚?” 柯所长狡黠地:“罚我多赢点,你多输点!” 张占贵:“到底哪个赢哪个输,难说!” 周义天迫不及待:“别斗嘴了!来,坐起!坐起!” 四人走向牌桌。 周义天当仁不让,抓起骰子掷下定庄。 张占富提醒柯所长:“整通宵啊,老柯!你别半路找借口,拆场合!” 柯所长冲周义天眨眨眼:“我拆哪样场合?”指外边,“今晚,那边又要闹个通天亮,反正睡不着,区座耍好久,我柯某就奉陪好久!” 周义天笑:“闲话少说,各就各位!” 四人坐下,开始“哗啦哗啦”洗牌。
36.木垒垒房前.夜 法铃叮当。 呗耄吟唱的《指路经》继续: …… 人类岩之子, 灵柩放岩中。 尔逝欲归祖, 呗来教导你, 欲归祖界去, 尔来细听教。 人生蘸三水, 生时蘸一水, 子孙更兴旺, 子孙世间衍。 逝时蘸三水, 呗耄来指路, 引魂院中站, 子孙寿禄长。 ……
37.张占贵公馆.夜 壁上的自鸣钟“当当”敲响。随之一声鸡鸣。 面前码着几大墩银元的周义天抬头看钟:“五点!天快亮了!” 柯所长望着对面的周义天:“输家不开口,赢家不准走!” 张占富无所谓地:“没事没事!都是朋友兄弟,没那些讲究!” 张占贵情知周义天想离场,及时地给搭台阶:“区座!今天红照壁的纳庆和是不是代表他们四家土司要前来拜望你?” 周义天故做猛然想起,拍拍脑壳:“瞧我,还真把这事给忘了!龟儿子纳庆家四爷子借县政府清丈土地,来了个重宣所有权,把早些年就属于夷汉百姓的土地又划到他四家土司的名下,还要增收官租,激起百姓的公愤,上书县政府把他们给告了,亏得云富兄、云贵兄为他疏通,云华局长网开一面,才免了他龟儿子些一场官司。” 张占贵谦让:“哪里哪里,主要是区座向县长为他几爷子进言!” 柯所长:“三位对他四家这可是有大恩,他龟儿子些该好好感谢!” 周义天:“他几爷子虽是早就有名无实的土官,但到底并非草民,与我等共为一区同僚,今日来访,周某自是不应怠慢。如何,大家就散了,让兄弟回去小补一觉,以便有精神接待纳大土司?” 张占富站起:“应该的!应该的!” 突然,火铳声大作,震撼天地。 周义天不防,大吃一惊。 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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