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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本名:满炕的算盘第 8 集 |
【原创剧本网】作者:王学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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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集 1、下午,内景,更房,裴友仁、张玉、家民、松发明、芮志国、羿桂卿、一个队员、邢乐娘。 松发明给裴友仁擦脖子,小声道:焦双领老陆二十多保队长去了。 (画外音)裴友仁:该保,小兵给你们出那老多力,不保就丧了天良。老陆你行!这事儿没用我操心。不对,我不操心你能保回来?不是,我操不操心你都保不回来。 松发明:就是胡队长,不道干啥去了。 (画外音)裴友仁:你没听说那就是谁都不道,那佳刚就是快——不行,不能快!一快就毁了,千万不能快。小明子你说点儿旁的,别老揪我心,给我扳回去,别受不了露馅儿了。扳,扳那。你不扳?我自个儿试试。哦,真转过去了。是喝水攒的劲儿?是,待会儿多喝药。这炕,凉(bá)死我了。凉(bá)吧,一堆儿料秆子! 张玉看了圈众人,出去抱来捆玉米秆。 松发明搬开挡炕灶门的坯,说:我烧,你去看看那俩嫂子。 张玉擦了泪痕,出去。 邢乐娘拎筐鸡蛋,悄悄进来,轻声问家民:咋样儿了? 家民小声道:没事儿,刚睡着。你上那屋儿。 邢乐娘拎筐出去。 (画外音)外面传来段保祥的吼叫声:还我小兵!不干他偏让,就得找他!就得他去救! (画外音)裴友仁:刚招进门儿就逮了,回来还好说,万一回不来,那闺女才结婚就守寡,下辈子咋过? (画外音)芮志国低吼:把他整出去,快! (画外音)裴友仁:老芮?你来干啥?看我死没死? (画外音)羿桂卿劝解声:你回去等着,早就去人了。别在这吵吵,去去回去。 (画外音)裴友仁:羿老鬼你也来了?你俩咋不保去?法高那回小兵少出力了?中义折胳膊不小兵张罗的?他俩丢了不小兵给找的?小兵出那老多力你俩都忘了?就算忘了,那这前儿来看我也该看我面儿去保哇。你俩不去,老靳不去,就老陆他好使?你们都——不对,你仨不能保,小兵夺了保安队打了胡子,还死了法高中义,你仨咋能保?不对,不该小兵事儿,是我整的——不对,我都把那俩害了,你俩能看我?肯定...... (画外音)芮志国喝令声:你俩守门外,不准他进来! (画外音)裴友仁:完了要进来,我起不起来?说不说话?能不能露馅儿?得,我不动,我睡得死死的,你俩不能扒拉拽,这保掯。别慌,闭眼睛,紧点儿! 芮志国、羿桂卿和一队员进来。 芮志国问家民:咋样儿了? (画外音)裴友仁:没咋样儿!睡了,行了吧?对,家民你说睡了他能信,可你别说多了。 芮志国俯身查看了裴友仁脸色,轻轻地握了握右手,低声道:没事儿就好。小明子,这几天你专门儿在这,有事儿赶紧告诉我。桂卿,叫你媳妇来吧,俩月窠儿的友仁媳妇忙不过来。 (画外音)裴友仁:不对呀,你咋朝我发善心了?咋像我老娘?啥意思? 羿桂卿:一会儿就来了。 (画外音)裴友仁:干啥一会儿?赶紧的,坐我头旁儿,给我喂药,她咋喂我都喝。 芮志国命令队员:告诉镇长。 (画外音)裴友仁:别别别,我就寻思寻思二嫂,是睡了寻...... 芮志国安排队员:送五十斤小米儿、五十斤白面、五斤红糖,再派俩把毛嗑儿整利索了。 (画外音)裴友仁:哦,不是告我,是给我,不少!老芮你行,不记恨小前儿——不能吧?肯定不能!你不能拉倒,肯定不能。那这——咋?上达子家,去吧去吧快去吧,别在这吓我了。
2、下午,内景,更房,裴友仁、家民、翁佳。 家民端碗小米粥,搅着红糖,喂裴友仁。 (画外音)松发明:拴马棚,先挤碗熬上。 (画外音)裴友仁:忙乎啥?马棚——窖...... 裴友仁吃力地告诉家民:窖门儿——盖上。 家民奇怪地看着裴友仁:盖,这就盖。 家民忙出去。 裴友仁舔了嘴唇,微闭了眼睛。 (画外音)家民问:挤奶那? (画外音)松发明:羊奶养人,比糖水强。你干啥? (画外音)家民:出趟外头。 (画外音)裴友仁:哦,是拴羊,拴羊就看不见窖,就不要紧。 裴友仁闭了眼睛。 翁佳悄悄地进来,默默地坐在地桌旁,忧伤地看着裴友仁。 家民回来,低声招呼:大爷,啥前儿来的? 翁佳悄声道:刚进来。吃点儿没? 家民:喝了几口。街上来信儿没? 翁佳:下晚儿能有信儿。 家民:小兵没事儿吧? 翁佳:把达子都打了,他能没事儿? 家民:能咋的? 翁佳顿了顿:怕是回不来了。瞒着他吧。
3、夜,内景,更房,裴友仁、家民、裴文、陆华。 裴友仁深睡着,脸上一抽一抽的。 家民守在一旁。 裴文蹲在炕上。 陆华俯身看着裴友仁,叮嘱裴文:你别露面儿,瞒到他起炕。
4、上午,内景,更房,裴友仁、家民、裴文、张玉、松发明、段保祥、糜大夫、陆华、焦双。 裴友仁虚弱地要坐起来。 家民和松发明伺候他披了衣服,半盖着被,喝了羊奶。 裴友仁问家民:你哥回来没? (画外音)段保祥哀嚎声:姓裴的——你还小兵命!你还...... 裴友仁惊叫一声:小兵..... 裴友仁头一耷拉,歪向炕边。 家民和松发明慌忙扶住,呼叫起来。 张玉和裴文跑进来,帮着把裴友仁放好了。 松发明气冲冲道:我找大夫! 松发明跑出去。 (画外音)松发明喊:段老抠儿!再不滚就削你。滚! 裴文抚着裴友仁的胸。 家民抚着裴友仁的手和臂。 张玉拍被子抽泣:你醒醒——醒醒。 松发明领进糜大夫、陆华。 糜大夫诊脉,安慰:没大事儿,就是太伤心了,多养两天,用不着担心。 陆华沉重道:他都知道小兵没了就赶不上告诉他,省得他惦记。 松发明问陆华:谁说? 陆华:谁知道什么说什么,多劝劝。 松发明担忧道:他听了不能再——再那啥了? 糜大夫:再瞒更上火。早晚都得过这关,告诉他吧,没事儿,下晚儿就醒了。 陆华劝张玉:没事儿,过会儿就醒了。我和糜大哥去看看达子,下晚儿再来。 张玉、裴文送出糜大夫、陆华。 松发明奇怪地小声问家民:我婶儿咋不吵吵了? 家民难过道:吓着了。你看着点儿,我去抱点儿柴火。 焦双夹报纸进来,望了眼裴友仁,低声问松发明:咋样了。 松发明怨道:早上刚醒过来,段老抠儿一喊又过去了。 焦双:没事儿吧? 松发明:糜大夫说没事儿。 焦双神秘道:我在街里听...... 裴文进来,招呼焦双:你啥前儿来的? 焦双:刚来。叔不要紧吧?
5、夜,内景,更房,裴友仁、家民、裴文。 昏暗的灯光里,裴友仁半闭着眼躺着,说坐在身旁的裴文:你说,我没事儿。 (裴文回忆)
6、下午,外景,院里,裴文、裴武、胡佳刚、裴友仁、四个队员。 裴文和裴武敲打着葵花头。 胡佳刚飞快地跑进院子,边向屋后跑边喊裴文:套车送邴叔上街,快! 裴文惊异地起身奔马棚,没看到胡佳刚,疑惑地套起车。 胡佳刚从菜窖里出来,拎着长筒黑布袋,从粪堆上跳出墙去,不见了。 裴文诧异地看着院墙。见裴友仁被人背进了院子,他惊呆了。 甲队员喊:文儿哥快送邴队长,快! 乙队员跑过来:咱俩一起去。 裴文惊问道:咋了? 乙队员慌道:滑队长让县里抓走、邴队长腿上挨枪、裴叔吐血。你上车我牵快!(开了院门,跑回来推裴文)快上车。 裴文不知所措地被抱上了车。 乙队员牵马跑出了院子。
7、下午,外景,路上,裴文、陆华等四车人。 (远景)裴文、陆华等人,坐在四辆马车上,向南飞奔。
8、下午,外景,县城街道,裴文、陆华、邴侠达、焦双等四车人、一群县城人。 一男子从看布告的一群人中出来,扫了眼马车,招呼道:裴老板,布告,你镇的滑兵,抗租抗税,审了毙了。 裴文一下歪在别人身上,被人扶住。 四车人都惊呆了。 陆华慌忙下车,跑到布告前。 男子莫名其妙地嘟囔着走了。 陆华耷拉着脑袋回到车前。 众人慌乱着问道:咋了? 陆华绝望地含着眼泪,低沉道:晚了,完了。 众人惊叫:真毙了? 裴文抽泣起来。 众人哽咽起来。 陆华镇定了会儿,沉重地吩咐道:小文儿领你邴叔看大夫,双子咱们拉小兵。都别哭别说话。走吧。 (裴文回忆完)
9、夜,外景,更房,裴友仁、家民、裴文。 裴文难过道:县里是杀一儆百呀。 裴友仁擦着眼泪。 (画外音)裴友仁:小兵没了,保安队没了,跟前儿没人保护了,老芮就得拿我搓泥球儿。他嘴一歪,说我支使小兵减租子,我就跑不掉,我——不能吧?小兵死了就死无对证,他就赖不上。赖不上就得踅摸旁的,旁的——我再没啥了,除了佳志——好悬!要不是赵队长他们快,佳志就毁了,还有佳刚——佳刚那? 裴友仁虚弱地问:佳刚那? 裴文:没信儿。 裴友仁:双子那? 家民:昨天来了,好像要说啥。 裴友仁:你去叫来。 裴文忙劝阻:都半夜了,明天吧。 (画外音)裴友仁:明天?我能有明天?
10、早,内景,更房,裴友仁、裴文、家民、焦双、松发明。 裴友仁黯然地擦着泪。 焦双坐在地桌旁,难过道:弓关东说他去开了公审大会。会上说滑队长抗租抗捐抗税啥的,严重违犯政府法令,讲完就拉出去了,连上贴布告了。今早儿咱镇也贴了。这事儿整得太严了,一点儿风都没有,连滑队长自个儿都蒙里了。 裴文看了看裴友仁,问焦双:有佳刚信儿没? 焦双压低了声音:巴亮在街上看见了。他领几个人,离得挺远,着急忙慌的不道儿干啥。 裴友仁忙问:还领了人? 焦双:巴亮说是一晃儿,佳刚他们四五个就过去了。可后面还有俩,好像跟踪的。 裴友仁一惊,忙问:亮子不认识? 焦双:不认识。 裴友仁忙道:你快上街找,领回来快去。 焦双忙起身:这就去。你好好养着。 裴文送焦双出去。 裴友仁吩咐家民:下晚儿,把砂枪拿来。 家民:行。我取饭去。 家民出去。 裴友仁悲叹:咋败得这么邪乎? (画外音)裴友仁:小兵白死了?他咋抗租了?是政府定的法,他遵法就抗法?就顶个抗法帽子死了?就不能拿报纸去问问,去申申冤,去给他正正名儿?谁去?我?我领去?咋说?说他照政府的法,说他没错,说你们得还他名儿,给他——能行?肯定不保掯!报纸哪来的?我说——那不把副校长——不是,是文儿!完了,我、文儿、副校长都完了,肯定毁了!毁了还去说?死一个了还要再去死老多?不行!不能再死,不能去找,不能声张,不能露报纸。那小兵——算了,死一个保一家吧。他的仇——找机会! 裴文回来,问:吃点儿吧? 裴友仁擦了把脸:家民取去了。唉,咱咋垮得这么惨? 裴文安慰道:咱人多还能抱团儿。 裴友仁:一准儿是芮志国让芮老二找县上,小兵还非要减,正好撞枪口儿。唉,可惜小兵了。往后,哪找他那样儿的了?谁能领头儿抱团儿了?唉,没寻思他们借县上把咱毁了。 裴文怜惜地看着裴友仁,欲言又止。 裴友仁:亮子看着佳刚他们,备不住就有佳志。他们没准儿再闹出啥事儿,整不好再让人逮去,再安个勾搭土匪,佳刚也毁了。 裴文:双子能找回来。 家民端饭进来,帮裴友仁吃。 松发明进来,跟大家打了招呼。 裴友仁边吃边问松发明:小兵出了? 松发明:刚出完。龙源当铺又开了。 裴友仁手里的瓷勺子“当啷”一声掉进碗。 (画外音)裴友仁:又开——老铺子了。以前挣多挣少的还赖乎,到死老芮手儿就旺了。一直到不让砍木头、不让开小矿才差了,几个好年景下来就关了,也备不住是我不要利的帮旁人的事儿。今年打胡子,家家都出钱出粮,还让江防军抢了,这就家家都空了,还大旱没粮,吃穿儿跟下年种地都是愁儿,这就得都去当,就得有人怨我。一怨就不能帮我,就得去跟老芮他们,那我就完了。 裴友仁扭曲着脸,喘了喘,把碗递给家民。 松发明忙劝道:剩一口了,吃了。 裴友仁:吃饱了。扶我下地,活动活动。 裴文搀扶着裴友仁下了炕。 裴友仁颤抖着双腿,弓着腰,双手抓住炕沿,吃力地站起来:行了,松手吧。 (画外音)裴友仁:不管死老芮咋整,都不能躺着等他收拾,得起来,得防他干他!
11、晚上,内景,更房,裴友仁、陆华、翁佳。 裴友仁、陆华、翁佳脸色凝重地坐着。 裴友仁虚弱地断断续续道:今年大旱,粮不够地租,县上不让减,他们不让缓,这样儿,肯定有当地当牲口的。一当就缓不过来,可不当又过不下去,咋整? 陆华、翁佳为难地互相看了看,低下了头。 (画外音)裴友仁:耷拉——给我耷拉的?白扯,你们不带给我耷拉的,你们——白耷拉,我帮不了你们。这大旱——一千多家,就是十个我也帮不起——不是,是帮不了你们就怨我就不帮我。那我帮不帮你——你们这些死脑袋,没一个能帮我出个招儿的,不是,这招儿不能——对,不能说,跟你们——跟谁也不能说,借钱拢人千万不能说,梦话也不能说。
12、上午,外景,院里,裴友仁、家民、裴文、裴武。 裴友仁拄着木棍,无精打采地看家民几人收拾葵花籽。 家民、裴文把葵花籽灌进麻袋。 裴武用笤帚往堆上清扫。 家民去套了一匹马,牵过来,和裴文把葵花籽袋子和木锨、扫帚、簸箕装上了马车。 裴武爬上了车。 裴文开了院门。 家民牵着马车出了院门。 裴文关院门。 裴友仁虚弱道:别关,我走走。
13、上午,外景,院外,裴友仁、镇里人、荀景、荀兴业。 裴友仁拄着木棍,窥望南面、西南。 有人拎着镰刀、吃着葵花籽,来来往往地路过,都亲切地和裴友仁打着招呼。 一辆两匹马的马车,拉着一车葵花秆,从东面走到裴友仁跟前,赶车人向裴 友仁打了招呼。 荀景领着荀兴业,忧伤着脸过来,招呼道:好些了?别凉着。 裴友仁:没事儿。毛嗑儿收了? 荀景:收了,小豆也收了,就要割谷子了。 裴友仁看着荀兴业,逗道:嗑毛嗑儿那?头发长得真快,还剌挠不? 荀兴业把半块葵花头递给裴友仁。 裴友仁接过来,蹲下给荀兴业剥籽。 荀景蹲下,小声问:靳科举又当令了,税捐啥的指定不能少收了,天还旱得 这小样儿,咋整啊? 裴友仁:咋整也得留够吃的。 荀景:往外藏点儿行不? 裴友仁:可得准成儿的。 荀景:不藏不够吃呀。 裴友仁:加整几个地方。 荀景:这就找地方,下晚儿就整。 荀景抱荀兴业走了。 裴友仁望望西面,望望南面。 (画外音)裴友仁:佳刚,咋还不回来?
14、早上,外景,滑兵坟前,裴友仁、家民。 裴友仁坐在滑兵坟前,擦着眼泪。 家民蹲在坟前烧纸。 (画外音)东方几声枪响。 家民慌忙操扁担,扯裴友仁就跑。
15、夜晚,内景,更房,裴友仁、裴文、陆华。 陆华坐在炕上,忧虑道:说是他们打跑了胡子,还八成儿就他们整的鬼。 裴友仁:就是,胡子哪能大天白地来? 陆华:他们整的啥事儿呀?人心惶惶的。要让他们看着割地,他们不能少要了,到时候都拿不起可坏了。 裴友仁:合一堆儿干,今个儿都收东地、明个儿都收南地,行不? 陆华:有门儿。这几天咋没看见佳刚? 裴友仁:就是。 (画外音)裴友仁:你问他干啥?我不比你还着急?
16、清晨,外景,院外,裴友仁、隗强夫妇和隗花、两个队员。 裴友仁在门前清扫街道。 (画外音)裴友仁:佳刚,你到底儿是活还是活着哇?快回来呀,可千万别让人逮去,千万别说我别说文儿,别说——不行,你跟你哥一堆儿,你就完——不行,不能完,不——不能完你倒快回来呀,你...... 隗强衣着破烂,背个破旧包袱,神色狼狈地领着妻子和隗花从西边拐过来。向裴友仁一鞠躬:您老是裴大叔吧? 裴友仁一愣一抬头:你谁你咋知道我姓裴? 隗强恭敬道:镇里乡亲说的。让俺求您老收留,说就得您老才能救俺三口子。 (画外音)裴友仁:这大忙前儿不找活儿咋还逃荒儿那? 隗强向身后一摆手,妻女上前,一起给裴友仁跪下了。 裴友仁慌乱地去扶隗强:起来快起来起来说。 隗强央求道:您老收留俺吧。关里天天打仗,俺家二十多口子,就剩俺三口来。 (画外音)裴友仁:三口来?不是,是三口儿了。他口音太重,把了说成了来。得细听。 隗强指妻子,哀求裴友仁:她是俺弟媳。俺弟没来,撇下她和孩子。俺屋里的——唉,没法子。大叔,俺两个田里院里啥都能干,不要您老工钱,能活命就中。大叔您老活菩萨,救救俺们吧。 隗强领着磕头。 (画外音)裴友仁:收你就两家长工,那不太显眼?不都得踅摸我? 两个队员背枪过来,沉默在一旁看着。 裴友仁忙叫队员:你俩叫起来! 两队员硬拽起三人。 隗强祈望着裴友仁。 裴友仁叹了口气:我这小家儿咋养得起你们? 隗强忙扯住裴友仁袖子:用不着您养活,俺两个啥都能干,您留俺干活就中。您——您忍心俺三口子饿死? 甲队员劝裴友仁:叔,河泉不行吗? 乙队员呵斥甲队员:啥河泉河泉的?来一家留一家谁能帮得起?(喊隗强)你们赶紧走,走走! 甲队员看着裴友仁:真挺可怜的。 裴友仁拨不开隗强的手,无奈道:那你们上河泉,看看他们能留不。从这一直往南走。 隗强疑虑道:去找谁? 裴友仁:李大全,外号半拉架儿。 隗强:能留? 裴友仁:能。快去吧挺远的,到那就黑了,快走吧。 隗强鞠躬:可谢谢您老来。那俺走来。 隗强向两个队员致了谢,领妻女向南走去。 两队员跟去。 裴友仁缓步走到树下,坐上扫帚,呆望隗强背景。 (画外音)裴友仁:他那身子骨,庄稼活儿不能差了。他那难劲儿,留他肯定听话。教他会枪肯定比家民强。可就是不道细底儿。要是行,他住更房,帮他 租点儿地,他就能帮我守家护院。两家守我,该能保掯。
17、夜晚,内景,更房,裴友仁、裴文、胡佳刚。 灯光里,胡佳刚给裴友仁讲道:照你说的找着我哥...... (胡佳刚回忆)
18、下午,外景,森林,胡佳刚、胡佳志。 胡佳刚抽泣道:快点儿要不截不着了。 胡佳志吹响了口哨。
19、下午,外景,胡佳志营地,胡佳刚、胡佳志、八个土匪。 胡佳志站在八个背枪的土匪前,大声令道:这是我弟胡佳刚。县里把滑兵逮走了,我们上西连山那截他。两人一个马,走! 众人蒙了面。 胡佳志、胡佳刚和三个土匪骑马跑走。 另五人飞跑跟随。 两个留守的土匪向众人合掌祈祷。
20、下午,外景,路旁,胡佳刚、胡佳志和八个土匪。 五个土匪下马,四人到路边埋伏,一人牵马进了玉米地。 胡佳刚、胡佳志和三个土匪大喘着跑上前。 胡佳志指甲匪,喘道:北边,侦察。(令众人)拉滑兵的车搁枪打,别的车搁炸籽儿,要快要准。 众人埋伏好,准备了武器,焦急地望着北方。 胡佳志耳贴地倾听。 乙匪小声请示胡佳志:我骑马去看看? 胡佳志:地里走。 胡佳刚忙道:叫那个回来。 乙匪起身跑走。 甲匪跑来报告:没影没声,能不能过去了? 胡佳志皱了皱眉头,看了看胡佳刚。 胡佳刚看了看胡佳志,小声问:再等会儿? 胡佳志犹豫着:等会儿。 众人扑打着蚊子,急躁地等待。 丙匪从南边跑来,小声报告:南边,来一马车。 胡佳志忙起身:我去看看。 胡佳刚一把拽住:我去! 胡佳志喝令道:你不能露面! 胡佳志放下枪,跑到路上,向南快步走去。 胡佳刚众人焦躁地向南张望。 一辆两匹马的马车,拉口棺材,向北走来。 胡佳刚众人盯着马车过去。 (画外音)一声哨响。 丙匪回应了两声。 众人立即收拾武器。 胡佳志从地里跑回来,喘着低叫道:过去了。快上街!
21、下午,外景,县城老李家院里,胡佳刚、胡佳志和八个土匪、老李。 胡佳刚一众汗流夹背、气喘嘘嘘地进了县城最东边的老李家院子。 老李慌张着问胡佳志:咋这么急? 胡佳志指派了岗哨、遛马的,应道:来看看中兴的滑兵。 老李:抗租的那个? 胡佳刚忙问:你咋知道? 老李:毙了。 胡佳刚身子一晃,被人扶住。 老李:把我都喊去了。在大兴学校等了半天,保安大队和警察队才押来,审他抗租抗税,几句就毙了。随后来帮人,四五车吧,还有个受伤的,把他拉回去了。别待外边了,这些天巡街的又多又严,快进屋进屋。 胡佳刚凄惨着脸,含着泪,被扶进了屋。
23、下午,内景,县城老李家屋里,胡佳刚、胡佳志、六个土匪。 胡佳志劝胡佳刚:小兵死了你不能再出事儿。仇要报那得弄清事儿、找准时候,不能乱整,别报不了仇再把你搭进去。 胡佳刚悲愤道:这就去看看。 胡佳志看了眼胡佳刚,无奈地吩咐众人:那这样,你俩留守,你俩跟我一伙儿,老孙你四个一伙儿。两伙儿前后走,照应好了。个人揣个人的国民身份证,就说买镰刀绳子簸箕啥的。(掏出几张哈大洋,分给众人,叮嘱)别都哭丧着脸。我先走,老孙你们远点儿跟。
24、下午,外景,县城街道,胡佳刚、胡佳志、六个土匪、行人、六个警察、两个便衣。 胡佳刚跟在胡佳志后面,边走边观察。 县政府门前,两个警察持枪守卫。 胡佳刚斜视观察。 警察局门前,两个警察持枪站岗。 胡佳刚斜视观察。 胡佳刚四人拐了街道,来到警察局后面,放慢脚步,仔细观察。 (画外音)男子喊:前面四个,站下! 胡佳刚一拘挛,站住,回头望去。 两个巡警过来。 甲巡警用长枪比划道:哪的?干啥? 乙巡警的长枪对着人群。 胡佳志不慌不忙地掏出身份证,递给甲巡警:河泉的。来买点儿收地的家巴事儿。 甲巡警边用枪防范,边认真地看胡佳志手里的身份证,边严厉地审问:买家巴事儿不到正大街,跑这转悠啥? 胡佳志不紧不慢地揣好身份证,解释道:上姨家借钱。 甲巡警:你姨是哪家? 胡佳志朝前一指:那,蒸馒头的,老周家。 甲巡警向前瞭望:挂牌儿那家? 胡佳志:对,周家馒头铺。 甲巡警警告道:快点儿办事儿,早点儿回去。 两巡警背好枪,转身走开。 胡佳刚长舒一口气,边走边观察。 到了周家馒头铺门前。 胡佳志吩咐道:你仨歇会儿,我去借钱买饽饽。 胡佳志推门进去。 胡佳刚三人或坐或蹲地在门前一边歇着,一边观察。 街上行人陆续地来往着。 老孙急忙忙地过来,望了眼胡佳刚,进了馒头铺。 两个便衣慢慢地边走边聊着过来。 甲问胡佳刚:兄弟,他家还有馒头吗? 胡佳刚朝后一指:刚去买,还不道。 甲嘱咐乙:你等会儿,我去看看。 甲进去。 胡佳志捧着黄纸包的四个馒头出来,一人分了一个。 胡佳志边吃边随意道:买东西去。 胡佳志很自然地带头往回走。 胡佳刚不解地边吃边跟着。 四人拐过了街道。 胡佳志放慢脚步,低声道:那俩跟踪一道儿了,老孙接着侦察,咱们买点儿家巴事儿先回去。
25、下午,内景,县城杂货铺,胡佳刚四人、老板。 胡佳刚四人分别挑选了两把镰刀、一块磨石、一张簸箕、一条十多米长的粗绳子,付了钱,拿着东西出了铺子。
26、黄昏,内景,县城老李家屋里,胡佳刚、胡佳志、老李、六个土匪。 胡佳志说众人:防得太严,先回去,过几天再来。 胡佳刚忙道:我上弓关东那,明个儿回去。 胡佳志:不行,一起走! 胡佳刚:你放心,我啥也不干,明个儿指定回去。 胡佳志:咋放心?先回去! 胡佳刚:我就去打听打听,指定啥也不干。 老孙问胡佳刚:我陪你? 胡佳刚恳求胡佳志:我空手儿能干啥?我——我发誓行不? 胡佳志无奈道:小兵没了,邴叔伤了,镇里可就靠你了。你要有点儿啥事儿镇里就完了,你寻思着办吧。给你留点儿钱。 胡佳志掏钱给胡佳刚:不给你留马了。咱们走。 众人留下买的东西,出了门。
27、黄昏,外景,县城弓关东家院里,胡佳刚、弓关东。 胡佳刚在水盆里刷洗着一大堆一种款式的胶鞋。 弓关东缝补着干净的胶鞋。 窗台上、墙根下戳着一排排干的、半干的、湿的胶鞋,杖子上挂满了。弓关东身旁堆了堆没补的。每双都用鞋带连在一起。 弓关东边补边小声道:这茬儿官儿都是省里的,贼拉(lā)严,背长枪的站岗巡查,藏短枪的暗地查访。 胡佳刚洗刷着,低声问:保安队警察局招人吗? 弓关东:问过,不招,嫌乎不顶用,像防老毛子,枪一响都蹽了。这些都是正经东北军的,你看鞋,都是正经军队的。 胡佳刚:他们抓过人吗? 弓关东端详着补完的鞋:抓过几个,说是土匪通匪啥的都毙了。 胡佳刚:他们有多少人? 弓关东:明面上一个连。暗地里那些也有五十多,那些不出操。 胡佳刚:保安警察天天出操? 弓关东:天天的。起大早,在大兴学校。 胡佳刚:大队长和局长也出? 弓关东:出。街上、学校都有站岗巡逻的,贼拉严。 胡佳刚:都出操,大队部跟警察局不空了吗? 弓关东:那不道,没去过,都是他们来送来取。起蚊子了,不整了,揍饭。 胡佳刚倒了盆里的泥水,扣了盆,进了屋。
28、清晨,外景,县城大兴学校,胡佳刚、保安大队、警察、行人。 胡佳刚端盆用毛巾盖着的干粮,在大兴学校门前一边慢慢地走着,一边侦察校内。 校内,保安大队和警察们正在例行早操。 校门外的两个持枪岗哨盯着胡佳刚。 胡佳刚不慌不忙地走回来。
29、上午,外景,县城街上,胡佳刚、行人、两个便衣。 胡佳刚拎把镰刀,先后在县政府门前、保安大队门前、警察局门前一边走一边侦察。 两个便衣在前面盘问搜查两个牵马的男人。 胡佳刚稳稳地走过去,在周家馒头铺前慢慢地边走边观察。
30、夜晚,内景,县城弓关东家,胡佳刚、弓关东。 胡佳刚和弓关东躺在炕上说话。 弓关东:再出去就太显眼了。 胡佳刚:不甘心那。 弓关东:这事儿不在一时,往后肯定有机会。 胡佳刚:往后,他们的势力更大了。 弓关东:咋说也不能现在整,要不安你个土匪通匪啥的,你都来不及喊冤还整啥?明个儿回去吧。 胡佳刚打起哈欠:困了,睡吧。
31、早,外景,县城弓关东院子,胡佳刚、弓关东、焦双。 胡佳刚帮弓关东补鞋。 弓关东边干边劝:晌午饭早点儿吃,吃完你早点儿回去。 胡佳刚:再待一天。 焦双牵匹驮着两个半麻袋东西的马进来,招呼胡佳刚:这么巧不用找你了。裴叔让我领你回去,是现在走还是吃完走? 胡佳刚:裴叔咋样儿了? 焦双:好了。你到底啥前儿走? 胡佳刚:这就走。揣俩馒头。 焦双边卸东西边嘱咐弓关东:我领他回去,东西搁你这。 胡佳刚拦道:你在这卖,我自个儿回去。 焦双:还是一起吧。(说弓关东)弓叔,大马哈得赶紧卖了,别搁坏了。 胡佳刚说焦双:他哪有功夫?你卖吧,我自个儿回去。 焦双:真的? 胡佳刚:我——你咋不信呢?这就走。拿这把带把儿的镰刀,都磨好了。绳 子簸箕你捎回去。 焦双:行行,你赶紧的吧。 胡佳刚被送出了院子。
32、近中午,外景,路上,胡佳刚、两个便衣。 胡佳刚看前面没人,后面两个中年男子空手走着,就走进路旁的玉米地小解。 胡佳刚解完手,转身往回走,吃了一惊。 两便衣跑了过来,看见胡佳刚出来,都愣了下。 甲便衣气喘吁吁地劝乙便衣:太累了,慢点儿吧。 乙便衣瞪了眼胡佳刚,放慢了脚步。 胡佳刚警觉地和他们一同走着。 胡佳刚快步地落下两人一程,来到一个小村屯,到一户人家要了碗水喝。接着赶路时,发现两便衣不急不慢地跟在后面,他皱紧了眉头,加快了脚步。 走了一阵子。 胡佳刚掏出馒头,边走边吃起来。走进玉米地,割了一尺来长的两根青玉米秆。回到路上时,发现两便衣跑了过来。 胡佳刚边走边啃掉皮,嚼着瓤。嚼完一节,用镰刀削节骨时,刀片映照出后面的两便衣在吃东西。调整刀片角度,映出两便衣在吃饼干。他紧锁眉头,脚步更快了。
33、黄昏,外景,森林里,胡佳刚、两个便衣、胡佳志、老孙、四个土匪。 胡佳刚在森林小道上走着,不时地用镰刀敲打树干。走了很远一程,敲打了很多次。他急躁地锁起眉头,边走边用力地敲打。 (画外音)远处传来敲打树干声。 胡佳刚边敲边朝声音走去。 (画外音)胡佳志喊:别动!枪放下,放! 胡佳刚跳去一旁,回身观察。 胡佳志几人蒙着面,用长枪逼住了举着小手枪的两便衣。 胡佳志喝道:枪放下,放下! 两便衣松手,小手枪掉在地上。 胡佳志低吼:后退,趴下! 两便衣犹豫着,慢慢后退。 胡佳志喝道:趴下,快! 两便衣迟疑着。 胡佳志朝甲左腿开了一枪。 甲一下歪倒在地。 胡佳志向乙喝道:趴下! 乙便衣趴下。 两个土匪上前,反绑了两人,搜完身捡起手枪,拎起两人。 胡佳刚要过一把,扳开枪栓,指甲喝问:干啥的? 甲低头不语。 胡佳刚照甲右腿开了一枪。 甲倒下。 胡佳刚用枪指着乙,厉声道:干啥的? 乙沉静地看着胡佳刚,没回应。 胡佳刚对着乙左胳膊,威胁道:说不? 乙没回应。 胡佳刚开了枪。 乙身子一晃,痛苦地站稳了。 胡佳刚对着乙右胳膊,威胁道:说不? 乙没回应。 老孙拦住胡佳刚,掏出匕首,剌向乙右胳膊。 乙咬着牙,挺着。 胡佳志朝土匪挥手道:洗了(沉江去)!(令老孙)上毛里拉线(进树林侦查)。
34、黄昏,外景,黑龙江中船上,胡佳刚、胡佳志、三个土匪、两便衣。 甲便衣站在麻袋里,被牢牢地把着。 胡佳刚看着土匪往麻袋里装河卵石。 土匪装了大半袋子,把袋口紧紧地拴在甲的腰上,用绳子狠狠地缠了两圈,系紧了。一抬麻袋底,把甲掀进江,沉没了。 胡佳刚拽着乙便衣,问道:说不? 乙没回应。 土匪依样把乙沉了。 胡佳刚看着漩窝,赞叹道:真硬气。 胡佳志:枪击都不打开,胆儿真大,你也算捡着了。后面指定没了? 胡佳刚:没了。他俩是便衣,侦查的。这俩枪给我吧。 胡佳志:俩都要? 胡佳刚:你不有盒子枪?这俩我拿着,给裴叔一把。 (胡佳刚回忆完)
35、夜里,内景,更房,裴友仁、裴文、胡佳刚。 胡佳刚掏出手枪,教裴友仁退弹夹、卸子弹、瞄准、射击。 裴友仁熟练地演习了几遍,把手枪塞去行李下。 裴文劝胡佳刚:你说多悬。往后可别出去了,说不定镇里也盯上你了。 (画外音)裴友仁:听他说的还不要紧,顶多就是吓跑了,跑街上躲到这前儿才回来。就是——要是给老芮也灌石籽儿,再往江一推——谁推?你推佳志推?还是你俩——都够呛。 裴友仁:你不能再见佳志了,别让他们说你通匪害了你。 胡佳刚:嗯。 裴友仁:暗地儿多联络不太明显的,加到保安队,保咱收地。 胡佳刚:行。 (画外音)裴友仁:不行也得行,再没招儿。就是这小兵一死,军政大权又落回死老芮,他啥前儿都能收拾我。可谁能保护我?达子遭枪伤,你让人撤了,小明子交枪了,没谁了,就家民了。家民——在家倒行。文儿,不会用枪指不上,还得看着他——别让他出门儿,谁都不兴出门儿。唉,没人保护我了,就得靠自个儿了。娘的,防!
36、上午,外景,庄稼地,裴友仁、家民、张玉、镇里人。 裴友仁、家民、张玉在镇东收割谷子。 镇里人在四周收割谷子、高粱、玉米、大豆。
37、1929年11月,上午,外景,场院,裴友仁、家民、张玉、镇里人。 谷子穗对穗地铺了一大圈。 张玉一手持鞭,一手拽着前面马的长缰绳,站在圈中央,随马转圈。 两匹马分别拉着两个石磙子,后面的马拴在前面的磙框上,一前一后地一圈圈地碾压。 裴友仁和家民边用柞树杈子揻制的两齿叉子翻动谷子,边躲避马。 四周的人们忙碌着压高粱、大豆、谷子,或者扬场,或者往家拉粮食和秸秆。 (画外音)裴友仁:赶紧干,别等死老芮倒出空儿踅摸我,别等旁人都整利索了没人揍伴儿。赶紧!
38、上午,外景,裴家道东,裴友仁、家民、一老汉。 裴友仁从谷草垛上下来,穿好棉衣,戴好帽子和狗皮套袖,坐上马车。 家民赶车走了七八步。 一老汉匆匆地从西边拐过来,拦停马车,哭丧着脸叫道:友仁别走,求个事儿。 裴友仁下车:咋了? 老汉诉求道:老冷嫌乎粮太瘪,多要半袋儿。你去说说,给我留点儿口粮。 (画外音)裴友仁:瘪粮不压秤,不够斤数,人家能不要?你能不给——给够他的你就没了。可这咋说? 裴友仁为难地看了会儿老汉,劝:他们都这么收,谁也不能免,劝不了。你把吃的留够再还他们,少的来年还。 老汉伸出颤抖的双手,哭腔道:那不还是欠他的?利多高,咋还得起? 裴友仁无奈道:租子不能老这样儿。咱熬一年是一年,你别上火了,别跟他们来硬的,别吃小兵的亏儿,那亏儿咱吃不起。 老汉叹着气,擦了把眼睛。 裴友仁安慰道:别老犯愁,政府不能老不改。你再暗地儿劝劝旁人,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儿。 老汉一跺脚,低吼:老天爷在哪了? 裴友仁愣了。 老汉一跺脚,转身走了 裴友仁沉默地看着老汉的背影,被家民喊上了车。 (画外音)裴友仁:你这老实劲儿真够呛。咋不朝我借?朝我借我不就你的老天爷?你不张嘴儿我能上赶着你?是,都来我借不起,可咋的也得有个先来后到儿吧?没多还没少?光问个招儿有啥用?你听了能谢我帮我?你——老实人就不行,就赖乎度命儿吧。可有一样儿,真借你了,你可别说出去,让人知道该踅摸我了。再说了,有事儿你可得帮我,我没朝你要利息你还不帮我?
39、上午,外景,院里,裴友仁、家民、裴文、裴武。 裴友仁和家民把马车上的一袋袋粮食背进仓库。 裴文和裴武把堆放的玉米棒子捡进端筐,装入玉米楼子。
40、早晨,外景,院外,裴友仁、家民、裴武、两个猎人、三个老汉、四个男孩。 裴友仁清扫薄雪。 两个汉子背着猎枪向东走去,跟裴友仁打了招呼。 裴友仁劝告:别走太远了。往后多找几个,别耍单崩儿。 两个汉子不解地互相望了眼,应着走了。 四个大男孩,拎着三个高粱秆鸟笼向东走去。 笼子里的两三只苏雀在跳跃鸣叫。 裴友仁喊:再出来让大人领着! 四人没理他就过去了。 家民拎两个鸟笼,领裴武出来。 裴武欢喜地招呼裴友仁:爹,我跟民哥滚苏雀儿去了。 裴友仁忙拦住:带砂枪!别走远了。 家民迟疑了下,放下笼子,回院子。 裴武哈腰吹哨逗鸟。 裴友仁警告:挂好了就赶紧回来,别在那看着,听见没? 裴武边逗鸟边答应。 家民背着猎枪出来,拎起笼子,领裴武往东去了。 三个老汉,耷拉着脑袋,从西边拐过来。 甲老汉叫裴友仁:友仁,粮交了吃的没了,咋整? 裴友仁望起三人。 (画外音)裴友仁:谁没交?谁饿的?我交得最早,粮钱一点儿没少交,还借出去那老多,我少吃一口了?旱得我少收三成儿,我苞米楼子下屋儿那样儿少了?我...... 乙老汉急道:粮没了钱没了,咋整吧——啊? (画外音)裴友仁:没了不朝我借?你们怕我没有还不会问声儿?死心眼儿!不吭声儿拉倒,上赶子借倒显得我不值钱,你们就不能谢我帮我。可问到我我就得帮,帮个招儿也是帮,总比不道咋整得罪了你们强。 裴友仁:进屋儿,怪冷的。
41、上午,内景,更房,裴友仁、三老汉。 裴友仁往炉子里添了木柈子。 三老汉坐上炕,摘帽子抖雪霜。 乙抱怨:这瞎年头儿一点儿都不减,还...... 甲粗暴地高声道:别说没用的!一句话,友仁你能不能领大伙儿去说说,把租子缓下一半儿来年交,就这事儿! 裴友仁站在炉子旁,锁着眉,直视炉子。 (画外音)裴友仁:我领你们说?我谁?第二个小兵?死一个还不够还逼?你们咋不自个儿去?一个不行不会一大堆儿?一大堆儿咋缓不下来,也不是不给利?你们这堆儿料秆子——也不一定,要拢过来站我身后也闯堆儿,喊几声儿也有声势。 裴友仁瞟了眼炕上。 三人低着头等待。 (画外音)裴友仁:你们不找县上减,非熊人个人家,那能减?就算缓了, 不也得给利?哪多哪少不道?人家往外租地不就图租子?往外抬钱不就图利息?不图这些谁干?谁钱多烧的白往外借?也就我——你们不借?不借——那就挣,干啥活儿不挣俩?对,这招儿行。 乙自语:不缓就——唉,年都过不去。 甲拦道:别说没用的,让友仁想招儿。 (画外音)裴友仁:招儿我有,可我直说了你们就觉得容易,就不能看重我,我——抻一抻,让你们知道我是真寻思了。 裴友仁为难地低声道:没招儿。 三人一愣。 甲拍腿道:你别没招儿哇,指你那! (画外音)裴友仁:我能没招儿?诸葛亮没招儿我也不带没招儿的。诸葛亮要没招儿,那刘备得急啥样儿?我要没招儿——得,老卖关子惹你们不乐意不上算。 裴友仁无奈道:就俩道儿,这前儿让他们减、让他们缓就小兵那道儿。 三人脸一阴。 甲火暴地追问:二那? 裴友仁沉缓道:留够吃的再交,就算借他们的,不管多高利。 甲恼道:就这? 裴友仁沉稳道:干活儿挣。 三人一愣:干活儿? (画外音)裴友仁:人家打猎打鱼,你们就猫冬儿? 裴友仁:打围的合一堆儿专门儿打,会熟皮子的专门儿熟儿,会卖的上佳木斯卖,这能整三十多家。合一堆儿倒套子倒腾木头,拉街上卖,再存些夏天破板儿卖,木匠都上街找活儿,这能整一百四十多家。托托人,上街上的佳木斯的油坊酒坊厂子啥的,二十家是能去。割苕条柳条子,编筐编篓儿卖,能整六十多家。割苇子编炕席啥的都能卖。 甲不解的责问道:就这?那滚笼子都能卖钱! (画外音)裴友仁:帮你招儿你还急(jī)歪了。 裴友仁诘问甲:能卖干啥不卖? 几人一下僵住了,都垂头沉默着。 乙叹口气:咋干?谁张罗? (画外音)裴友仁:死脑袋!现成儿的人不用? 裴友仁坚决道:我不能,佳刚不行,你们找老陆! 甲问:他能? 裴友仁:看你咋说了。 乙起身催促:赶紧去看看。 (画外音)裴友仁:跟老陆说是我的招儿,都说——家家都说到!
42、上午,外景,森林,裴友仁、胡佳志。 裴友仁扛着大斧头,跟胡佳志在森林里低声商议。 裴友仁:我跟他们倒套子一堆儿来的。你能不能上大户家,把借条子欠条子、文书地契啥的整出来烧了? 胡佳志责问道:那就不用还了? 裴友仁:还不起呀。矿上封沟了,没几人看着,能不能把他们藏的粮整出来? 胡佳志不满:净出难题,看看吧。不过我可告诉你,你让打围的都出去了,进了胡子可防不了。 裴友仁愣了下,自责道:没寻思这事儿,晚上跟佳刚合计合计。我得回去了,你赶紧整。
43、清晨,外景,街道,裴友仁、裴文、巴亮及妻儿。 裴友仁站在马车旁。 几辆马车分别装了板材、苇席、筐篓、鸟笼、粮食、行李,都用绳子捆绑好了。 裴文拎着满满的一麻袋东西,和巴亮、巴亮妻子、儿子走到车旁。 裴文把麻袋扔上行李车,边捆边告别裴友仁:挺冷的你快回去。我给他整好就跟车回来。 裴友仁提醒道:这麻袋皮子别掉了,别忘了多买芒硝。 裴文把巴亮儿子抱上车:掉不了。走了。 裴友仁指巴亮儿子:被乎包上! 巴亮和裴友仁告别,赶车走了。
44、上午,外景,街道,裴友仁、五个男孩、一个中年男子、富宝玉、储洪生、巫志远。 裴友仁向西溜达。 前面传来男孩子的吵嚷声。 裴友仁走去跟前,饶有兴致地立足观看五个男孩玩穿老头。 (画外音)裴友仁感慨道:这一堆儿老是成帮结伙儿,上山下水哪都玩儿。小武儿就跟乐子自个儿,喜静不乐动,就待屋儿。这一伙儿一个挨熊,那几个横眉竖眼一哄声儿地都上。小武儿要是挨了熊,乐子也能上,可力量小多了,肯定干不过。哄多少回了就是不听,就是耍单蹦儿,就跟我跟他哥两样儿,长大肯定挨熊。看看他们玩儿得有意思不,有意思就学给小武儿,哄他一堆儿玩。好生看看。 雪路中央画了一道粗线,线中间立了半根粗大的玉米核子。 (画外音)裴友仁:这苞米核子就是老头儿了。 路边放着五堆一节骨一节骨的高粱短秆。 (画外音)裴友仁:这是下注儿的。 五个孩子手拿根数不等的短秆,互相检查着根数。 (画外音)裴友仁:这是看谁下得多。 高个子男孩嚷道:我七个,最多!我先扔(lēng)。 戴绿狗皮帽子的男孩叫道:我六个,我老二! 绿帽子男孩的手背、脸蛋都是黑乎乎的皴,袖口、衣襟满是鼻涕。他时不时地舔舔要流入进嘴的鼻涕, (画外音)裴友仁厌恶道:你也太埋汰了。小武儿那干净劲儿能跟你一堆儿?别说玩儿,就是路过都不能瞅你第二眼。 高个子催促:下,快下! 五人把短秆顺着粗线,匀成两份,摆在玉米核子两侧,另外拿出一根,放在玉米核子西侧。三份短秆三面围了玉米核子。 绿帽子男孩指点着两堆,纠正道:这堆儿多。(从多的一堆中拿出两根,放入另一堆,喊高个子)你大家,你先扔(lēng)。 高个子神气地抖了抖手中的高粱长秆。 长秆有五六节长,根部插进一根细木棍,木棍另一头插着半截玉米核子。 高个子站去线西,玉米核子那端朝东地高举长杆,奋力投去。 另四人先后投掷。 五人蹦跳着跑到长秆前,比较距玉米核子的远近。 高个子比划着,叫道:瞅准了,我最远,我大家我先穿。 高个子站在长秆东头,右手扯来长秆,举过头顶,左手指向西方,移向裴友仁。 裴友仁忙退了两步。 高个子左手移向玉米核子,瞄着自语:你们都给我瞅准了。老头儿—— 高个子奋力一掷,长秆一条直线地射向玉米核子一旁,尾部刮散了一堆短秆。他边往西走边遗憾道:风太大,刮歪了。 绿帽子男孩讥讽道:不准就风?你疯了吧。 裴友仁情不自禁地咧咧嘴。 (画外音)裴友仁:听这话,小武儿也能有意思,备不住能来。不玩儿也行,跟着就比耍单蹦儿保掯点儿。 绿帽子男孩见高个子去拿散了堆的短秆,忙喊:别动别动,没穿着别动。 高个子驳道:碰着就算,你别赖,讲的,赖啥赖? (画外音)裴友仁疑问道:到底儿讲没讲? 绿帽子男孩疑惑地问身边的小伙伴:讲了吗? 小伙伴搓着红通通的手,催道:讲了讲了该你了! 绿帽子男孩解嘲道:算你一回。你躲了,看我的! (画外音)裴友仁:该算。 高个子拿走了短秆,看绿帽子男孩投掷。 绿帽子男孩投掷的长秆离玉米核子一尺远。 (画外音)裴友仁嘲讽道:你这,真是叫唤家雀儿不长毛儿。 高个子嘲笑道:哈——这小劲儿,没吃奶? 绿帽子男孩不服地顺着长秆比划道:咋的?不信你看,一条线儿,你能这么直? (画外音)裴友仁批评道:瞎吹,手上没章程嘴不倒。 小伙伴喊绿帽子男孩:躲了! 绿帽子男孩悻悻地捡起长秆,站去一旁观看,不时地用袖子擦拭鼻涕,抹上前襟。 另三人或左或右地投偏了。 (画外音)裴友仁:可惜了。 高个子兴奋地站去线前:你们真够意思,还给我留着呢。看这回的。 高个子投出去。 另四人先后投出去。 五人到长秆处看远近。 绿帽子男孩夸口:这回的,我一杆儿包了。 绿帽子男孩举起长秆,瞄了瞄,奋力投回去。 长秆斜着碰倒了玉米核子。 绿帽子男孩兴奋地蹦跳着跑回来,把另一堆和单根的短秆抱入自己的堆里。 (画外音)裴友仁赞叹道:你这小埋汰鬼儿还有点儿章程。 小伙伴喊绿帽子男孩:拿回来,不算,风刮的不算! 绿帽子男孩回应道:你也疯了? 高个子四人失望地回到路边取短秆。 (画外音)裴友仁:这人——不分老小,都是赢的笑输的恼。玩得不难,回去学给小武儿,让乐子哄他...... 一个中年男子,手捂耳朵,气冲冲地从西边赶来,招呼裴友仁:叔不冷? 裴友仁:挺有意思的。 男子指绿帽子男孩呵斥:戴我帽子嘚瑟啥?给我! 绿帽子男孩卑怯地摘下,送给男子。 男子一把夺下,扣上头,匆忙回去。 (画外音)裴友仁同情道:你戴走了,死冷寒天的这小埋汰鬼儿还不冻掉耳头儿? 绿帽子男孩羞涩地招呼伙伴们:不行了起风了,不玩儿了回家。 绿帽子男孩搂抱短秆,夹着长秆,捂着耳朵往西跑去。 小伙伴嘲笑道:完了又没帽子戴了,又不能玩了。 高个子喊绿帽子:在家迷着吧,屋里有奶,外面有风! 四人接着摆短秆,投长秆,论远近。 (画外音)裴友仁:太埋汰,小武儿肯定不能来。 裴友仁往西走去。 富宝玉、巫志远、储洪生穿戴齐整,吃着炒玉米,从西边溜达来。 裴友仁停步看三人。 (画外音)裴友仁:这堆儿行,不埋汰不撒野,小武儿该能处得来。看看他们。 储洪生指着立的玉米核子,夸口道:我一弹弓打飞它。 高个子喊三人:躲了,穿着你们! 三人没理睬。 富宝玉问储洪生:多远? 储洪生朝高个子一抬下巴:那。 储洪生领头朝高个子他们走去,边走边掏弹弓和榛子。 (画外音)裴友仁:这堆儿太霸道,个儿个儿都是头儿,小武儿没那么多心眼儿,肯定是个跑腿儿的,肯定处不了。这孩子就是特,就不像我跟他哥穷富都处,老芮老詹我都处,连老芮也谁都处。这小武儿可咋整?慢慢哄吧。看看这两堆儿能干啥。 高个子责问储洪生:干啥?打啥搅乱? 储洪生不屑地斜了眼高个子:你管我们干啥干啥? 高个子的伙伴们卑怯又羡慕地盯着黑皮子弹弓。 (画外音)裴友仁:好生看看,给小武儿整一个,最好俩,乐子一个,他能 保护小武儿。不行,小武儿不乐动这东西,乐子肯定乐意。不行,乐子不保掯,要是打坏了谁就都得怨我没正事儿,不上算——呀,咋瞄我? 裴友仁忙退到路边。 储洪生稳稳地移向玉米核子,单眼瞄着。 富宝玉嘀咕道:搁榛子可射不上。 储洪生自信道:赌(gà)东儿的? (画外音)裴友仁:熟榛子里有气儿发飘,肯定不保掯。 富宝玉自负道:赌(gà)就赌(gà),五个榛子。 储洪生:五个,看准了。 储洪生右手一松。 榛子斜飞一旁。 (画外音)裴友仁:完了吧?你就没他有章程。 富宝玉嘲笑道:斜歪老鼻子了。看我的吧。 富宝玉用泥球射倒了玉米核子。 储洪生向得意的富宝玉一伸手:五个! 裴友仁一愣。 富宝玉一愣:咋我给?你赌输了你给,你五个! 储洪生理直气壮地指责富宝玉:你射倒的你就输,赖啥赖?给五个! (画外音)裴友仁:你歪心眼子真多。看看还咋整。 富宝玉恼道:你没射着你输,该你给! 储洪生呵斥道:你射着就你输,你输你给,别赖,五个! 富宝玉愤然道:没射着的输,射着的赢,你没射着就你输,就该你给!给! 储洪生狡辩道:不是那么赌的。赌的是谁射着谁输,没射着的赢。你打着你输,给! 富宝玉冤屈道:哪有你那么赌的...... 巫志远圆场道:没意思。走吧。 储洪生和富宝玉互相抬了下下巴,揣弹弓往东去了。 (画外音)裴友仁:这堆儿小混蛋一个赛一个的歪,小武儿可不是个儿,没法儿处。 高个子突然喊:抢榛子。 几人急乱地跑去找榛子。 裴友仁跺了跺脚,向西溜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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