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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本名:满炕的算盘第 15 集 |
【原创剧本网】作者:王学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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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集 1、下午,外景,菜地,裴友仁、井章。 裴友仁和井章边抓虫子边嘀咕。 裴友仁:你跟团里的人说,于卿惠要当县长,把这话儿传到宗县长候团长,他们就得防他,就得让他回连生防着凡县长。 井章:这就能分开他们? 裴友仁:再也没招儿了,你先这么传。 井章勉强道:传吧,下晌儿就回去。来个卖麻花儿的,你知道吧? 裴友仁:汤原的,姓柳,都叫柳麻花儿柳麻花儿的。 井章:来奔谁? (画外音)裴友仁:我自个儿的事儿都愁不过来,还有心思寻思他个卖麻花儿的? 裴友仁:说是从曲窝棚来的,没投奔谁,就是炸麻花儿卖。 井章:咱这兵荒马乱的,他就为了卖麻花儿? 裴友仁:还能干啥? 井章:反正不能那么简单,你用点儿心吧。 (画外音)裴友仁:我用心?我——得用心。他要是胡子的眼线,那就够我呛;要是于卿惠的人,那跟胡子一样儿;要是宗县长的,那自卫军就悬,自卫军一完我还是够呛;再就是日本的建设规划、会儿社儿啥的,那两回都炸了,这回就不能明着整了,就装咱国人假儿装儿卖麻花儿,暗地儿查自卫军,查帮自卫军的。别看我跟自卫军没啥来往,那也不保掯,还备不住比大蒙更悬。咋整?吊死——不行,自从大蒙没了,自卫军就严了,明岗暗哨儿巡街的太多了,肯定能看着我。再说,日本子给他报复,可屯子杀更不上算。不行——就——先问问,看他到底儿干啥的,看完再说。
2、晚上,内景,更房,裴友仁、松发明。 松发明坐在地桌旁,说:他老家是山东,逃荒儿到汤原,水灾没吃的就搬到曲窝棚,没啥活儿干就自个儿来炸麻花儿,也揍豆腐。 裴友仁:他老上老全家,你碰着没? (画外音)裴友仁:年子老跟你,你不能不上年子家,去了不能一回也碰不着,碰着不能不说话,一说话就能知道点儿。 松发明:我没上过年子家,都是听年子说的。他不到四十,啥活儿都干过,老讲岳飞杨家将。 裴友仁:没说旁的? 松发明:年子没说。 裴友仁:他还上谁家? 松发明:那不道了,我没注意。 裴友仁:麻花儿好卖吗? 松发明:年子没说。 裴友仁:没跟人? 松发明:不用吧,好像没跟。 裴友仁:他没跟老全家打听屯儿里事儿? 松发明:年子没说。明个儿问问。 裴友仁:你不去听听? 松发明:没功夫儿。 裴友仁:谁上过他家? 松发明:那也就是买麻花儿买豆腐的去。你明个儿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裴友仁:去了不买不好,买了吃上瘾更不好。 松发明:对了,他让年子雇车掰枝子。等两天,道儿干了你给他出趟车,还能换点儿麻花儿。 裴友仁:那活儿,有点儿怵性了。 松发明:还能老有事儿?你要打怵,我陪你去。 (画外音)裴友仁:不掰干枝儿就寻思旁的招儿,肯定能打听出来。 裴友仁含糊道:再说吧。
3、早晨,外景,老杨肉铺前,裴友仁、十来个镇里人、老柳。 裴友仁蹲在老杨肉铺门旁,听人闭聊。 甲老汉比划道:今个儿老杨得卖俩。 乙老汉:俩不搂收儿,光自卫军还不得俩? 丙男子:不一定。看着人挺多,可都不宽超儿,又是水灾又是兵乱谁敢吃口肉? 甲老汉:明个儿都得吃顿饺子,咋的也得半斤八两的。五家杀猪的,一家得俩。 乙老汉:这个八月节没月饼,多少都得割点儿肉。 (画外音)裴友仁:就知道吃,日本子一来就得吃你,地都没了你还吃个屁!一堆儿料秆子! 丙男子:今年这熊样儿,来年还不到啥样儿还有心思割肉? 丁男子:别犟了,柳麻花儿来了。 裴友仁忙望去。 (画外音)裴友仁:可算等来了。 老柳把一担麻花放门旁,掀起一角布盖,露出鲜红的大麻花。 裴友仁咽了咽口水。 老柳招呼甲老汉:你们歇着那? 甲老汉:等猪肉那。你也称(yāo)点儿,一个人也得吃饺子。 老柳笑道:我这,烟熏火燎的啥也吃不香。 丙男子责问老柳:柳麻花儿,你非得上这卖?又是麻花儿香又是猪肉香,不买还馋买还没钱,赊你还不干,你这不是难为人吗? 老柳边回应边拿出一根,一人分一口:不馋出你哈喇子是我手艺不精。 裴友仁观察着老柳,接过一小块,品起来。 丁男子:老柳你行,不像老杨,你给包俩。 (画外音)老杨喊:完事儿了! 裴友仁随众进了肉铺。 老柳用烧纸给丁男子包了两根麻花。 裴友仁拎条肉出来,说老柳:给我包五个。整天卖? 老柳边包边道:下晌儿没人买就不卖了。 裴友仁观察老柳的扁担。 (画外音)裴友仁:两头儿没拴麻绳儿布条儿,也没钉子啥的,俩钩子还都是柞树杈子,不像谁都防备的人。 裴友仁递去一枚五分钱,打听道:听说你要掰干枝儿,我车有空儿,你下晌儿能去不? 老柳揣了钱:行。一个车工多少钱? 裴友仁:二十个麻花。 老柳:行。吃完晌午饭我找你。你住哪? 裴友仁:东北角儿大柳树。你带筐,采点儿山丁子。 老柳:行。吃完饭就去。 裴友仁暗中观察两只箩筐。 (画外音)裴友仁:看不出藏了炸雷匕首啥的。下晌儿好生问问。
4、下午,外景,路上,裴友仁、隗强、老柳。 水车辙、水洼子不时地出现。 裴友仁三人坐在车上,边扇草帽边闲聊。 老柳:买不起也租不起就没种地,就打短工,啥活儿都干。 (画外音)裴友仁:你走南闯北肯定老江湖,说谁都不道的还没法儿查实的有啥用?咋也得套你点儿有用的,哪怕贴贴边儿我也能猜你个八九不离十。可咋套你个老江湖? 老柳:我割大烟最拿手。 (画外音)裴友仁:你种过大烟?你——佳志也种过,同江、振兴亮子都种——老窝儿——胡子老窝儿也——你干过胡子,再不就帮过胡子——不是,哪个胡子能说自个儿整大烟?谁敢说帮过胡子?你个老江湖再糊涂也不能露了这大事儿,再嘚瑟也不能。可不能还干啥说? 老柳从从容容地比量烟刀:他们竹刀韭菜叶那么宽,手稍微一抖就割(gǎ)露了,浆子往里淌。 (画外音)裴友仁:咋还说——说得有模有样儿?那你肯定——胡子的不能,那就自个儿种——不对,你说过租不起,也不对,租不起就搁自个儿地——不能,你要种过就能有钱,就不能打工跑盲流儿,对对是这,这样儿的话,那你就是给旁人割,应该——咋整的,你都说打短工了我咋就忘了?就往胡子大户上寻思了?就——就听你说还不行吗?你说多了肯定能听出你是干啥的。 裴友仁关注起老柳。 隗强好奇地盯住了老柳的手势。 裴友仁瞪了眼隗强。 (画外音)裴友仁:别插言,别耽误我事儿,好生赶你车。 老柳比量道:我的竹刀宽,比他们俩都宽,有这大拇指宽。刀刃儿不是削(xuě)的,是磨的,咋割都不露,皮破得还宽,淌得就多。 (画外音)裴友仁:你烟刀那么好使,那你肯定丁巴儿割了,那得挣多老多?咋还租不起地跑盲流儿? 老柳左手五指一捏,向下一勾,往里侧一转,同时讲解道:抓住烟桃往里一拧......(右手食指杵着左手小指指甲上,右手食指往左手拇指方向滑,左手稳稳地向外转,右手食指慢慢地滑了一圈,滑到了左手小指指甲上)这么一拧,刀片儿一拉,烟桃再这么一转,慢慢儿转,正好转一圈儿割一圈儿。 (画外音)裴友仁:这么会割,干啥不专门儿割?干啥撇家舍业跑这来?这没烟,你能舍下手艺?就为麻花儿?麻花儿能比烟? 老柳把左手向里侧转,右手食指杵着左手小指的中间指骨上,转了一圈,同时说:第二刀,又割一圈儿。 (画外音)裴友仁:这一圈儿又一圈儿的倒是多淌浆子,可你——你咋跟我爷俩说?就不怕传出去逮你?你胆儿——不能,你不能凭白无故跟我爷俩说。可你明情儿犯法咋还一个劲儿说?你——是不是试探我爷俩,看我爷俩怕不怕你说,要怕就不让说,不怕就不能告你——我告你你回头赖我?赖我要种,赖我问你咋种咋割你才说的?我——你个——我要不告那?你就上我后园子割,完了就赖我种?赖我逼你割?你个狗东西!你还给我支上夹子了。 老柳比量左手小指根部指骨:这样割了第三刀。一个烟桃头遍最少割四刀。第四刀割完,头一刀的浆子就能刮了。我的刀刃儿宽,就搁刀刃儿抹,一刮就是一圈儿,这样刮......(右手指的四根指尖并齐当作刀刃,小指头杵着已经勾起的左手,左手慢慢地往外转,右手慢慢地斜下移。左手转完一圈,右手食指正好杵上左手小指)刀片儿赶斜刮,一手儿转烟桃,一手儿往下挪刀片,转一圈儿正好刮一刀。 (画外音)裴友仁:刮完这刀就刮你!往你脖儿上刮,深刮,哧光你血,看你还搁烟踅摸我不——不对吧?你个才来的盲流子干啥踅摸我?我哪得罪你了?一点儿没来往咋就得罪——老芮,肯定老芮支使的。娘的老芮——不对吧?凡县长在这还有松子,他老芮咋还干?干啥这前儿干?干啥雇个谁都知道的卖麻花儿的干?不能不能,他老芮不虎,不能。老芮不能还有谁?羿老鬼?不像。那还能是——胡子?佳志都查了,松子也查——这咋还谁都不是了?你到底儿谁让的?你自个儿说!快点儿告诉我,快...... 裴友仁接应道:快,干净,不糟蹋(jìn)。 (画外音)裴友仁:接着说,我都接话儿了你得说,夸你了你还不说? 老柳讲道:横着割的刀口不能平,要上下斜歪点儿。 裴友仁:那是。 (画外音)裴友仁:你这烟到底儿是不是下我夹子?你光这么说我咋听出来?听不出来咋知道你啥人?哦对,你是老江湖,不能一说就露,不是,是不说贴边儿的事儿,肯定了,稍微贴点儿边儿你都不能说,那这烟也肯定没胡子没大户了,你就是打工的了。娘的,我白寻思你半天了,你这老油条!等你说完烟的。 老柳右手食指比量左手指缝:最好是竖着往筋上割,头遍得七刀。 裴友仁:割筋就淌得多,就是割得慢。 (画外音)裴友仁:你那烟刀连皮儿带沫儿能卖上价儿?不是,是你割得这么好,一天最多割多多?那老多是多些地?总共多些烟?那老多都谁家的?他家总共多些地?那老多地得多些牛马能种过来?雇了多些长工短工?那老多地那老多雇工那得打多些粮?那老多粮得地方堆了,他家粮仓不能少了吧?那老多粮仓得多些人看管?没有枪手可不保掯,那他家养了多些枪手多些枪?打过坏人没,像胡子啥的?你要都知道,那你就在他家干过。不对吧?打工能不在人家待过?不对,这样儿问不保掯。不保掯——那就这么问,你走南闯北道儿上还消停?没胡子啥的?碰着没?你要说没碰着就不对,那你肯定扒瞎,你肯定是胡子——这么说好像也不保掯。得,问你会不会打枪,要会就是胡子,这保掯。 车子突然一歪。 三人一晃。 老柳担心地问裴友仁:这道儿能拉一车? 裴友仁:硬底儿,还借了一个马,一车保掯。 老柳:你就俩? 裴友仁指了下外套马:借的,我就俩。 老柳:你俩马种多少地? 裴友仁:就自个儿家九垧。 隗强不解地瞟了眼裴友仁。 裴友仁瞪了眼隗强。 (画外音)裴友仁:别掺和!没你事儿。 老柳:九垧不少。忙前儿也雇工? 裴友仁:你嫂子也下地,实在忙不过来就换工。 老柳:去年剩了多少粮? 裴友仁:去年不行。前年可是少有的好年头儿,除去税捐啥的,一垧苞米剩了六袋儿。就是不值钱,还不到一分,人吃马喂的也没了。 老柳:忙乎一年就是混个嘴儿。 裴友仁:要是租地更完。可真的,你大烟割得这么好,最多一天能割多些? 老柳:割不了多少,再说谁也种不了多少,都是苞米黄豆、高粱谷子。就是租子税捐太多了。 (画外音)裴友仁:租子?啥意思?你——也减?你不租地干啥减?有你啥好处?没好处你减——你是共产党? 裴友仁眼睛一眨,试探道:不道儿能减不。 老柳:凡县长不说减了吗? (画外音)裴友仁:不是他,是你,你减不减?说你,你说...... 裴友仁:说是说了,就是不道能啥样儿。 (画外音)裴友仁:你那,你赞成不?赞成就是共产党! 老柳:他给你们麦籽儿口粮还都不要钱,就冲这还能不减? (画外音)裴友仁:他减他的,你减不?不对吧?凡大陈说减,可他不是共产党,你减你就共产党?这样儿说你——好像不硬实。 裴友仁搪塞道:备不住能减。 隗强回头瞟了眼裴友仁。 裴友仁回瞪了眼。 (画外音)裴友仁:老瞅啥?赶你车! 老柳:咋的,有点儿信不着? (画外音)裴友仁:信——信着不信着那是他的事儿,你到底儿减——是不是共产党?不是共产党你说这干啥?他凡大陈为拢人你为啥?就为卖麻花儿?搁减的租子买你麻花儿?那你到那前儿...... 裴友仁 :到那前儿再看吧。 老柳:到年底收租子那前儿? (画外音)裴友仁:到——到你说减要减那前儿!你个老油条,还抠住我不松了,就不减,就戗你,看你说减不! 裴友仁:你种人家地还能不给租子? 老柳一指前面:淹得溜干净儿搁啥给? (画外音)裴友仁:搁啥——不给——不给不就是减?你这老油条,不拐弯儿不说话呀。你——你这是下我夹子,我要说不减,你一传,穷哥们儿肯定得恨我,你也肯定记恨我;我要说减,你再传,大户就得踅摸我;我说——说啥都没好儿!那我——我顺着你说,看你还咋的。 裴友仁假作忧愁道:就是,搁啥给? 老柳:凡县长没说咋整? (画外音)裴友仁:他说——你老往他身上拐啥?哦,他说减,你就说听县长的也说减,就谁都怨不着你了?你是真鬼——鬼油条,还拿县长说你的事儿,搁县长下我夹子,我——我...... 裴友仁:没听说。 (画外音)裴友仁:这行不? 老柳:大伙儿那? (画外音)裴友仁:大伙儿咋的?哦,我说大伙儿都减,我就是大伙儿的头儿,大户就都收拾我,是不?我说不减,我又是大户的头儿,大伙儿都来反我,是不?我咋说都挨收拾,是不?我不说,你就赖我反对凡县长,是不?我——我要挺不住说了就得踩你夹子上。你个鬼油条! 裴友仁:都挺着那。 (画外音)裴友仁:大伙儿挺,大户挺,凡县长也挺,我更挺,都挺都没动。这么说行不? 老柳:能挺过去? (画外音)裴友仁:谁?大伙儿大户还是凡县长还是——你?你急啥?你不挺你能咋的?你——你...... (画外音)裴友仁:有啥招儿? 老柳:那地主那? (画外音)裴友仁:你不说招儿又往大户身上拐!我要知道那不一堆儿了?你是减大户还是减——下我夹子?我要不道...... 裴友仁:不道他们咋寻思的。 老柳:明知道都没有还能硬要? (画外音)裴友仁:硬要?你——你多大章程?凡大陈他个县长都没硬要你就硬要?你——共产党!打土豪那打就是硬,不硬就打不了,你——肯定了。不是,不光你,连我都肯定,肯定让你——你的党硬要去。你个——娘来的,你咋不...... 裴友仁愤恨地扫了眼车上。 (画外音)裴友仁:你要不坐当间儿,我就一脚踹你车轱辘儿底下,轧你个稀扁稀碎,看你硬不硬! 裴友仁淡然道:硬要也没有,还能要房子? 老柳:能有多少地主? (画外音)裴友仁:我算不?你算我不?你是硬要硬打还是硬减硬分?我就该告老芮收拾你——不对,你得跟他来硬的——应该硬,他是大大的土豪头儿,先硬他,硬完他再——不是不是,我不是土豪,我跟你一样儿——我还赶不上你那,你都雇我掰干枝儿——雇人的不是土豪就是地主,你是——你还跟我硬?你敢硬我地我就硬你麻花儿硬你油条,不够就掰你手指头撅你胳膊,让你跟我硬!到那前儿,你就是我水筲里的蛤蟆,七上上不来,八下下不去,对...... 裴友仁:七八十户吧。 老柳:租地的那? (画外音)裴友仁:租地的——几家能干过一家大户?一家大户的家里家外都算得十六七口儿,小户一家五口儿,得三家才能打平手儿,不行,大户有枪,小户得多上人,咋也得五口儿挡子弹,那小户就四家。四七二十八,四八三十二,小户得...... 裴友仁:三百多。 (画外音)裴友仁:三百多打平手儿,不减不分还谁都没败,行。 老柳:三百多都不给能咋的? (画外音)裴友仁:能咋——不是他们咋的,是我,是你考住我了。我寻思蛤蟆的七上八下才编的七八十大户,寻思大户小户打平手儿才编的小户三百多,这都编的你咋还当真了?我都编成平手儿了我还咋说谁输赢?要不你说,你说得清?你还考我——我...... 裴友仁:说不清。 车到林子边。 隗强吆喝停了车。 裴友仁扫了眼老柳。 (画外音)裴友仁:你等回去的!
5、下午,外景,森林,裴友仁、隗强、老柳、三个猎人。 马车两旁,堆放了许多干枝子。 隗强:够来。 裴友仁:那就先采山丁子,回来装车。 三人拎着筐和镰刀,进了林子。 裴友仁和隗强在一棵大稠李子树上采摘。 老柳在附近采摘山丁子。 (画外音)野猪的喘息声。 裴友仁警觉地问隗强:好像有啥动静,听着没? 隗强:有。 两人低头找寻。 老柳突然一愣,迅速地悄悄退到裴友仁的树下,慌忙爬上了树,喘息着小声道:野猪!看,来了。 三人屏息,透过荒草树空望去。 一头大野猪,嘴泛白沫,走走嗅嗅,望望停停地来到树下,拱翻老柳的筐,吞食山丁子。 裴友仁稳住了身子,注视着。 老柳惊魂未定地低声道:这么老大,稍微慢点儿就完了。 裴友仁小声安慰道:路过,吃两口儿就走了。 野猪吃光了山丁子,就地拱了拱,躺下睡了。 隗强担心地小声问裴友仁:知不道睡到啥时候,咋治? 裴友仁低声安慰:等会儿看看。 (画外音)狗的狂吠声。 野猪猛地惊起。 (画外音)三声枪响。 野猪狂叫一声,向东窜去。 两条狗追过去。 三个猎人追过去。 裴友仁忙催:快回去。 三人慌忙下了树,跑回车旁。 裴友仁喘息着跳上车,叫道:赶紧装。 老柳和隗强在车两侧装枝子。 裴友仁在车上摆。 装了一阵子,速度慢下来。 隗强问裴友仁:还采不? 裴友仁忙阻止:别采了,赶紧回家。 隗强:怕啥,它都挨枪来? 老柳说隗强:打不着正地方,伤不着它。 (画外音)裴友仁:你说打工没说打猎,咋知道打野猪?那你肯定打过猎。不能,打猎的舍不得打工,你打工就不能打猎,不打猎还知道,那你肯定会枪——胡子?肯定!要不你才刚咋跑得快爬得快?不好!我给胡子——不是,是帮,是来往。我跟你这胡子来往我能好儿?政府——俩政府都不能让我,大户也不能让,那老多不让我不毁了?不行!不能让你——等你毁了我。我——你等回去的,一车干枝儿轧不面乎你! 隗强坚持道:三枪那。 老柳:皮太厚,打身上弹脑瓜蹦儿一样,啥事儿不当。 (画外音)裴友仁:不当?你试试。就该一脚把你踹下树,让你去挡枪!娘的我咋就没揣枪? 隗强可惜道:那树还甜还没干,再找不着来。 老柳附和道:我那又大又面,都采半筐了,给它忙活儿了。 (画外音)裴友仁:不给它忙活儿你咋不跟它抢?一抢一獠牙豁了你。对对,遇猪拱死,对,小兵没遇你遇了,就该拱死你。没拱你你也好不了,那老多遇你肯定躲不了,遇火——你炸麻花儿的油一崩,灶坑火一蹿,完事儿。再不你就和面水掉水缸——不行,没那么大的缸——江,你掉江去,对...... 裴友仁说老柳:回江边儿采,啥样儿都有。
6、下午,外景,路上,裴友仁、老柳、隗强、一男人。 三人边走边唠。 裴友仁引诱老柳走车的右前边:那边儿有风,凉快儿,走那边儿。 老柳走在赶车的隗强左边,还时不时地躲水洼子再向左几步。没回头地回应裴友仁:这边水洼子少,走这边。 (画外音)裴友仁:不走那边儿我就轧不着你了,你——我一脚踢碎你老二,不行,踢不死就别踢。那你就一步一个坎儿,一坎儿死九回! 老柳打听隗强:你老家那地卖了? 隗强:没卖几个钱。 老柳:山东最乱。那税捐咋整了? (画外音)裴友仁:你这又打山东的算盘了,你天南地北地整,不是共产党是啥? 隗强:买地的出。 老柳:税捐啥的占几成? (画外音)裴友仁:瞅你问得这细劲儿,是要整完东北整山东了。可你章程那老大,咋不先整山东?那兵多还有日本子,你去,看是你整他们还是他们整你。 你去,看你还能回来不? 隗强:六成。 老柳:也挺多。减没? (画外音)裴友仁:等你去减!给你嘚瑟的——可真的,你一个人咋就可哪减?不能,肯定不能一个人。那你那老多人那?捋一捋,屯儿里——没有,外头——不能有,矿上——不能。 隗强绕开水洼子,回应老柳:不加就不错来还减,哪有减的? 老柳:听说江西减了,总共才一成。 (画外音)裴友仁:又要减江西了,咋不减湖南?你去——不去湖南去绥滨,上街减,看宗县长减不减你脑袋?你——你一去就是第二个小兵。那你赶紧去, 小兵等你,去! 隗强吆喝了马,应道:没听说。 老柳:减好几年了。 (画外音)裴友仁:湖南不也好几年?小兵——小兵等你好几年你还不赶紧去?你——你也快,你这么嘚瑟肯定快,都用不着我忙活儿,你等着,有人收拾你。可你得狠劲儿嘚瑟,别跟旁人缩头缩脑。咋不说了?不说不行! 裴友仁问老柳:江西咋就能减? 老柳:听说是共产党整的。 (画外音)裴友仁:招了!一招你就快。 裴友仁:啥共产党? 隗强不解地瞟了眼裴友仁。 (画外音)裴友仁:好生赶你车,别那眼神儿瞅我,别插言! 老柳:国民党,知道不? (画外音)裴友仁:不道!连老百姓党种地党都不道。你——你个鬼油条,还跟我耍上烧火棍了。 裴友仁:国民党不就政府党吗? 老柳:听说共产党也整了自己的政府,叫苏维埃政府。 (画外音)裴友仁:你就直说得了,还拐——还越拐越远了。 裴友仁:苏维埃干啥的? (画外音)裴友仁:光减租?你说,说他还打日本子打国民党,说! 老柳:听说好像是打土豪分田地、减租减税啥的。 (画外音)裴友仁:减你娘!就该踹你喂野猪、踹你挡子弹、踹你车轱辘儿底下轧稀面!让你分你减你——你上老芮家减去,上宗县长那减去,去! 裴友仁平静地请教道:国民党不减? 老柳:减还说啥了。 (画外音)裴友仁:哦——你个匿心眼儿的东西!还跟我拐上直弯儿了。湖南没减还是浙江没减?报上白纸黑字儿——不一定,你不一定能看着报纸。看不着——不能,你走南闯北的老江湖咋也能听着,对,肯定是你埋汰国民党,也是为了拢人,是这,肯定是。娘的,你拿我当泥像儿,我就充个人给你看看。 裴友仁好奇道:一个减一个不减,咋还不一样儿那? 老柳:咱笨寻思,减,谁得利?不明摆的吗? 裴友仁:谁摆?摆谁?你——你个有奶(zhā)儿不叫唤的东西!你咋不卡车轱辘儿底下?咋不让马蹄子——你自个儿不能,还得小兵。小兵你快来,拽他去,赶紧! 裴友仁:要是咱这也减,滑兵可就不白死了。 老柳:听说了,是条汉子。 (画外音)裴友仁:小兵,你是汉子就快来,拽不动叔帮你!真来——还扛——咋扛锄头?刨他?行!刨——完了,娘的你——你铲菜装啥小兵啊? 铲菜的男子等车近了,和隗强、老柳说笑着一齐往回走。 裴友仁仰面朝天,直翻眼珠。
7、下午,内景,更房,裴友仁、山信。 裴友仁低头坐在地桌旁。 (画外音)裴友仁:你个卖麻花儿的咋知道那老多?不炸你麻花儿不喊你麻花儿干啥减减的? 山信匆忙进来,耳语:副县长叫我问你个事儿。 裴友仁一愣:啥? 山信:来个特务...... 裴友仁一惊:特务? 山信:你用不用? 裴友仁:用——咋回事儿? 山信:晌午前儿来个小青年儿。 (画外音)裴友仁:小——不是柳麻花儿。 裴友仁:你好生说。 (山信回忆)
8、下午,内景,镇公所西屋,山信、秋天、蓬松、陆华、一个卫士。 南、北炕的中间西头地桌上放了几只碗。 山信站在南炕边的地上,和坐在北炕上的秋天说话。 卫士站在门旁。 山信告诉秋天:自卫军有纪律,外来的都得镇里的来认,登完记再领走。你要参加自卫军就得找个保人。这镇里你认识谁? 秋天淡定道:有个叫陆华的是我姑夫,他不行吗? 山信:行,他做保,自卫军就能收你。你等着,我去报告。 秋天见山信出去了,就说卫士:我在凤翔听说了你们,就连上来投奔,不知道你们还要保。 卫士警戒着没应声。 秋天擦了把脸,十分随意地打量起屋子。 山信回来,告诉秋天:去人找了。你歇会儿,给你取点儿水。 山信出去。 秋天问卫士:你认识陆华吗? 卫士没吱声。 秋天上上下下地打量卫士。 山信拎壶回来,倒了两碗,递给秋天一碗,自己喝一碗。 秋天喝了半碗,问山信:你知道陆华吗? 山信坐在地桌旁,答道:知道。一会儿就来。 (画外音)蓬松:轮你家了,没人就自个儿找。 (画外音)陆华:找人得还人工。你就出俩吧。 山信三人向外望去。 蓬松和陆华争争讲讲地站在南窗外,随意地看着屋里。 蓬松说陆华:我出不了人。一车枝子,半天早儿早儿的还啥工? 陆华看着秋天,央求蓬松:就半天不耽误你啥事儿。 蓬松烦道:没闲人,你自个儿找。进屋,怪热的。 蓬松领陆华进了屋。 蓬松坐上南炕,打量起秋天。 陆华坐上北炕,看了看秋天,问山信:你没事儿帮我半天? 山信:值班那。这不他来了,要参军,等他亲戚来那。 陆华随和地问秋天:你哪的? 秋天:傲来密的,叫秋天。来找我姑夫陆华,他们让我等。大叔你贵姓? 陆华:姓华。听老陆叨咕过,要给他妻侄儿保媒,你是为这事儿来的? 秋天:我在凤翔四五年了,一直没回家,不道是给我还是给我弟弟。 陆华:老陆老上街,他老上你家? 秋天平静道:几步远还能不去?就是我老长时间没见过了,见了还兴认不出来。 陆华:那你定亲没? 秋天不好意思地应道:打短工攒不下钱,没定。 陆华:那你多大了? 秋天笑了笑:二十四。我弟弟二十二,俩姐都出门子了,还有一个妹妹十九。 陆华恍然道:对了,你二叔家还四个。大的比你大比你小? 秋天喝了口水:二十三。你咋知道? 陆华:去年七月前儿,跟老陆去过他家,他托老陆保媒。 秋天:四个。我奶在他家,今年都六十七了,我姑夫老去看她。 陆华:你婶儿挺孝道,老太太指定长寿。四个闺女出门儿几个了? 秋天笑了笑:四五年没信儿了,真不知道。我姑夫在家没? 陆华犹豫了下:还真没看见他。我还寻思求他掰枝子呢。(问蓬松)真不给出? 蓬松烦道:没闲人! 陆华:那你帮我找找,以后我还工。 陆华起身往外走。 蓬松跟着呵斥:轮你个车工真费劲! 陆华、蓬松出去。 山信给秋天倒水,礼让了。 秋天望着窗外,问山信:我姑夫不在家,我姑不行吗? 山信:咋不行?是亲戚就行。 秋天:这前儿找不来,还能都不在家? 山信:没准儿,还备不注采山丁子山里红去了呢。没事儿,饿不着你。 蓬松回到窗前,指卫士:你陪客人。(指山信)你跟我去看看饭。 山信出去。
9、下午,外景,镇公所院外,山信、蓬松。 蓬松耳语山信:老陆说啥都对,就人不对。我看指定特务。 山信身子一抖。 蓬松:你快去问问裴叔用不用,不用你就整江去。快去! (山信回忆完)
10、下午,内景,更房,裴友仁、山信、赵太、胡佳刚、荀景、松发明、老柳。 山信看着裴友仁,等待着。 裴友仁低头不语。 (裴友仁回忆) 赵太汇报:赵队长藏在李油坊东林子,吃喝还行。 胡佳刚汇报;我哥照你说的,等信儿那。 荀景汇报:矿上和往常一样儿,吃的老稀了。 郗卫诚恳道:以前的就过去吧,别记恨了。 井章汇报:五团和红枪会打了绥东,胜武领义勇军打了街上,于卿惠当警备营长,驻守连生。 松发明汇报:年子说柳麻花儿就是闲唠嗑儿,打听地多地少啥的,还讲故事。 老柳:打土豪分田地、减租减税啥的。 (裴友仁回忆完) 裴友仁搓着脸。 山信焦急等待。 裴友仁猛抬头,果断道:整江去。全优出工。
11、黄昏,外景,江中船上,裴友仁、山信、全优、秋天。 裴友仁掌着后桨,把渔船斜着划进正流,掌着方向让船随流自行。 全优轻轻划着前桨。 山信坐在中舱靠后,暗中警戒着秋天。 秋天坐在中舱靠前,淡然地看着两岸。 渔船远离了码头。 山信突然掏出手枪,逼讯秋天:你到底谁?要干啥?把真秋天咋的了? 全优紧张地扭头看着。 裴友仁虚瞟全优。 (画外音)裴友仁:瞅吧,待会儿就你了。 秋天镇定道:我就是秋天啊,你们不查问了吗?你们大队长不答应我当兵了吗?咱这不取枪吗?你咋——你是不跟我闹着玩儿的? 山信厉声道:不说实话就打死你。说! 秋天委屈道:你看,我是秋天,是陆华亲戚,我姑...... 裴友仁冷冷地说山信:腿。 山信朝秋天左腿开了一枪。 秋天猛地扑向山信。 山信边阻拦边开了三枪,推倒秋天。 全优惊道:咋给打死了? 山信枪指全优,喝道:坐下! 全优双手握着桨,惊恐地坐下:干啥? 山信威吓道:你聚众谋乱,危害治安,反叛政府,现在宣判你! 全优瞪圆了眼睛,极力辩解:你别瞎说!我哥儿几个没入你们自卫军,你也用不着赖我害我。 山信:不用抵赖,不招就是一死! 全优冤屈道:信子咱可是光腚儿长大的,天地良心,你别冤枉我。 山信呵斥道:别费话!招不招? 全优申辩道:我啥事儿没干我招啥? 山信用枪指点着威逼:还赖?柳麻花儿你们一伙儿都要宣判!谁也救不了你,副县长也不行!你痛快招了! 全优祈望裴友仁:叔你看着我长大,我家啥样你最清楚,你快跟他说。 裴友仁沉稳道:信子也是为屯子,怕你暗地儿跟了谁坏了屯子。 全优申冤道:我没跟谁谁也没跟。 山信手枪一点:还赖?柳麻花儿咋回事儿? 全优辩解道:他就是讲岳飞,没啥呀。 山信咬牙切齿地低吼:你还护他?中兴镇,给咱撑腰掌舵的是谁?你不道? 是裴叔!你啥事儿不跟裴叔说,暗地瞎捅咕,现在还抵赖? 全优争辩道:我最信我叔。可我没啥事儿真没事儿。叔我真的真没背你干啥。 山信逼道:真没有?敢发誓? 全优疑惑道:发啥誓? 山信:就是——往后有啥事儿,都得报告裴叔,裴叔让干啥就干啥。 全优:就这? 山信:咋的?不行? 全优恼道:就这还用枪?你把我看成啥人了?你让我叔说,你犯的上? 山信斥责道:别费话!发不? 全优:这——还用发? 山信一抖枪:不发是不? 全优无可奈何道:信不过我就发。 全优左手把着双桨,跪向裴友仁,举起右手:我全优,有事儿就给你报告,听你的。要不就——不得好死。行了吧? 山信缓了口气:行了。往回划。 (画外音)裴友仁:看你这样儿,柳麻花儿不是胡子不是眼线儿了。 山信把秋天掀下船,擦舱里血水。 全优边划边骂山信:信子你个犊子,你信不过我,用枪逼我。你划! (画外音)裴友仁:你才犊子!你个犊子往后得给我干!
12、上午,外景,江岸,裴友仁、隗强。 裴友仁和隗强割着青草。 (画外音)裴友仁:死松子,你到底儿帮不帮我?你要不帮,日本子一来,凡大陈领你一退我可就白忙活儿了。可你——你咋整能听我的?
13、上午,外景,场院,裴友仁、隗强。 场院里,铺晾了许多青草。 裴友仁和隗强卸青草,解捆晾晒。 裴友仁边干边嘱咐隗强:厚点儿铺,薄了就晒硬了,马不乐吃。 隗强问:再割一车够不? 裴友仁:割,保掯点儿。 隗强:那就割两车,留着冬天卖。 (画外音)裴友仁:卖给自卫军——不行,给行,多给,好留住他。那就多割!
14、晚上,内景,更房,裴友仁、隗强。 裴友仁就着灯光看报纸。 隗强边磨镰刀边问:有啥新鲜事? 裴友仁边看边道:日本子占了上海,整了个东宝株式会儿社儿。西安学生游行,捣毁国民党党部,让警察收拾了。共产党对日宣战。满洲国成立中央银行,成立协和会。占山马当了满洲国军政部总长。 隗强:占山马?打日本的那个? 裴友仁边翻边答道:就他。 隗强:他叫凡县长反满抗日,他咋降来? 裴友仁不以为然:谁道他真降假降。 隗强:人就是怪,一会儿打一会儿好。 裴友仁失声一叫:假的假的,这张反了。 隗强:人就是不定性。 裴友仁边看边道:啥不定性?这是计。打不过就投降,养好精神再打。是诈降。 隗强:搞不懂。自卫军来一个月来,还挺消停。 裴友仁:日本子没倒出空儿,再说都没闲着,凡县长招兵训练,日本子老派特务,都在暗地儿使劲儿。 隗强试着刀锋,问:东宝会社咋回事? 裴友仁翻回原来的报纸,边看边解释:整剧场演戏。 隗强:该打仗啥事? 裴友仁:也是计。打败你霸占你,完了演戏给你看,让你知道——日满是朋友,还有——还有共建王道——乐土,就这。 隗强不解:你好好说,俺没闹懂。 裴友仁不好意思地点击报纸,勉强道:就是——就是打你一巴掌,给你一个枣儿,这枣儿——还得他先吃。 隗强:那不骗人? 裴友仁:对,他就是连打带哄。 (画外音)裴友仁:真来咱这了,也得连打——能哄?哄——我咋能哄下松子?
15、上午,外景,江岸,裴友仁、隗强。 两人卷着裤腿,在水里割三棱草。
16、上午,外景,林子,裴友仁、隗强。 两人割着苕条。
17、上午,外景,江汊子,裴友仁、隗强。 两人在水里割苇子。
18、晚上,内景,更房,裴友仁、陆华。 裴友仁:行,我跟强子帮你几天。 陆华:也就两天。就是,你说老靳真还干? 裴友仁:老芮让他干他就得干,这不用寻思,到前儿就知道了。 陆华:到那前儿不干可抓瞎了。现在都阴历九月了,大伙儿割完草、备完料也不能干等着收萝卜呀。 裴友仁:趁凡县长在这啥都免税,赶紧拉木头,分各家预备着。 陆华:倒是好时候。 裴友仁:再求凡县长跟兴山说一声儿,咱去给他拉柞木支顶子。 陆华:那得到冬天。 裴友仁:他凡县长能待到冬天? 陆华恍然道:可也是,说不上哪天日本子就来了。那你先说妥了,我张罗人。谁领着? 裴友仁:你问问老芮。 陆华迟疑道:问吧。听老翁叨咕,矿上从同江拉来了粮食,整点儿不? 裴友仁:多少?光粮? 陆华:三船,四十来袋吧,还有枪和警察。叫松子领人去,指定能整来。 裴友仁低了头,泄气道:他肯定不能干。再说,他抢了矿工没吃的,好像不太地道。 陆华:再不整,他自卫军可要断顿儿了。 裴友仁:萝卜能吃了。 陆华边出去边责问:光吃萝卜? (画外音)裴友仁:吃——你没粮吃你还能不吃?没粮了你松子就得张罗,张罗不着就得求我。我把佳志的卖给你,你就得听我的,就得把矿工整来,就能顶住日本子候团长,就能保我不挨抢。也不太保掯,你买了粮,不打矿上不拢矿工,顶不住日本子,移民肯定来,老芮也肯定硬梆起来,那我搭了粮还让人抢了地,赔个两眼朝天那可傻透气了。可要不帮,你们没吃的都散,那我也是完。得,帮吧。可佳志能卖粮?咋说能卖?
19、上午,外景,裴家道东,裴友仁、隗强、井章。 裴友仁垛着碾压了的干青草。 隗强在马车上往垛上扔。 井章站在垛下,小声说裴友仁:五团的荀徐营长和红枪会的华张领四百多人,又打了街里,缴了不少武器,宗县长和候团长正好上富锦,又躲过去了。他们还在街里住着那。 裴友仁边干边问:于卿惠没去? 井章拽了根草,用手撸着:他敢干五团?五团就该收拾他。 裴友仁:收拾他超拥,早晚的事儿。咱的人没事儿吧? 井章嚼着青草:打死四个,没咱的。就是,那么好打凡县长咋不去?白瞎那些武器了。 裴友仁:备不住他让的。 井章吐出草沫子:老这么豁垄儿日本子还不快? 裴友仁直了直腰:下晌儿你帮我掰干枝儿,明早儿送街去。 井章犹豫道:我寻思搁你马车拉两袋儿苞米磨那。 裴友仁想了想:卸完这车,连你的带我的先拉去。下晌儿还掰,明早儿你自个儿赶车去,我跟强子磨,一天咋也磨完了。 (画外音)裴友仁:日本子快来了,咋整?五团是军队,赵队长跟红枪会是凡大陈的,我都整不了,还得整松子,可他不听话咋整。
20、上午,外景,菜地,裴友仁、张玉、隗强。 三人拔萝卜,扔上车。 拔的白菜放在垄上晾着。
21、上午,外景,院里,裴友仁、张玉、隗强。 三人把萝卜叶子扔上房顶。把萝卜下到屋后窖里。
22、夜里,外景,坟地,裴友仁、隗强、十多个自卫军战士。 裴友仁指挥着把萝卜下到窖里。
23、上午,外景,裴家道东,裴友仁、隗强、井章。 三人垛枝子。
24、上午,外景,林子里,裴友仁、隗强。 两人割榛树。
25、上午,外景,裴家道东,裴友仁、隗强。 很长很高的枝子垛上面垛了榛树。 裴友仁和隗强往榛树上垛毛草。
26、下午,外景,陆华家前园子,裴友仁、陆华、隗强。 三人往枝子垛上垛毛草。
27、下午,外景,井章家园子,裴友仁、井章、隗强。 三人往榛树垛上垛毛草。
28、晚上,内景,更房,裴友仁、郗卫。 两人喝水说话。 郗卫忧虑道:眼看煞冷了,凡县长不打街里,万一两江跑冰排那时候,关东军来打咋整? 裴友仁:五团不在街上住的吗? 郗卫不以为然:是住着,还送来棉衣粮食。可日本从富锦一打,于卿惠从北 边再围上,五团不悬了吗? 裴友仁:凡县长肯定有打算。 郗卫:他是不要过太平日子? 裴友仁:不能,肯定有打算。 (画外音)裴友仁:他跟松子能有啥打算?我咋指他们?指不上——对,有优子,拴他!拴一个是一个。
29、晚上,内景,更房,裴友仁、陆华。 裴友仁商量陆华:傲来密老秋家的闺女,能不能给老全家说说? 陆华:他家,除了一窝儿小蛋子有啥? 裴友仁:老秋家一屋子大姑娘,你就放心?街上多乱,又是兵又是匪的,说不定哪天日本子去了你不担心?有个闪失咋整? 陆华低头不吱声。 (画外音)裴友仁:闪失谁也说不准,可嫁过来受穷那是肯定的。你是不这么寻思的? 裴友仁劝道:老全穷是穷,可他真格儿过日子。小优子、小新子还有小年子都懂事儿能干,都挺好。 陆华嘟囔道:孩子是挺好,就是结了婚咋过? 裴友仁:把老蓬那五垧租给老全,他给粮就行。再给他张罗一趟船打鱼,行不? 陆华:房子那? 裴友仁:老蓬的房子接一间,老全搬过来,原先的三间给俩结婚用,行不? 陆华怪道:这前儿接房子? 裴友仁:备料,开春儿接,不接也住得开。你帮他张罗张罗。 陆华:给他张罗?他没主意不说还不听劝。你跟他说吧,他要同意我就去问问。 裴友仁:行。咱俩分开整,保证俩。后天你领老大老二去看看。 陆华忙道:老大不如老三。 裴友仁:把老大撂下往后就不好说了,你就啥人儿配啥人儿吧。 陆华无奈道:那你就先说妥。有几家要租子了,没粮没钱咋整?凡县长不答应都免了吗,咋不出公告那? (画外音)裴友仁:租子没我拢人保命保家要紧,我寻思它干啥?凡大陈非 要免就免,我随着。不是,是我不吭声儿,你就得寻思我不乐意,就得罪了你们。没你们帮着可不是小事儿。 裴友仁含含糊糊道:他说免,是都免还是免几成儿? 陆华不满:免就是不要了,免几成那是减。这免和减可不一样儿,别调理咱老百姓。 (画外音)裴友仁:又掉小脸子了。 裴友仁:你的意思? 陆华:我可没意思,是凡县长说免的,咱不得听县长的? 裴友仁:老芮的意思那? 陆华怨怨地小声道:他能明说?他种得多,往外租得没多点儿。老储往外租得多,他挑头儿不让免,你看咋整? (画外音)裴友仁:他们租不租、种不种、卖不卖的不该我事儿。 裴友仁吞吞吐吐道:免——免不免——真没寻思过,要是老芮领头儿旁人也能免。 陆华生气地白了眼裴友仁,起身告辞:你等他免吧。 (画外音)裴友仁:免税我得济,免租我就亏。我上打租,一免就得退,今年退了来年那?可要不说免,灾年里的穷哥们儿出不起不说,我得罪的太多了。咋整?
30、晚上,内景,更房,裴友仁。 裴友仁坐在地桌旁,闭起眼睛。 (裴友仁想像) 焚烧文书的大火熊熊燃烧。 镇里人兴奋地往火堆里扔文书契约。 (男旁白) 工农穷人,欠豪绅地主富农之债,一律不还。债券契约,限期缴交苏维埃农会焚毁。 工农贫民在暴动前,欠商家交易之老帐,无论是否商业高利贷的,或是否本身之帐,一概不还。 工农穷人典当物件及房屋予豪绅地主及典业商人的,无条件收回抵押品。 苏维埃政权之下,禁止高利借贷。 (裴友仁想像完) 裴友仁紧锁眉头,盯住灯火。 (裴友仁回忆) 滑兵惊叫:减租了减租了。 焦双小声:副校长让等一等、看一看。 赵队长高声宣布:滑兵,抗租抗税,逮捕法办。 钱局长击倒邴侠达。 凡大陈:租子那些,今年全免了。 老柳问:三百多户都不给能咋的? 陆华问:凡县长不答应都免了吗? (裴友仁回忆完) 裴友仁双肘支桌,两手搓脸。 灯火跳动。 裴友仁低头走动了阵子,凝视烟袋。舔了会儿嘴唇,取下烟袋,装了碎烟,坐回地桌,点燃吸了口,大咳了几声,左手压胸,慢慢地吸起来。
31、上午,外景,院里,裴友仁、隗强。 裴友仁续草。 隗强铡。 隗强:租子到底咋治来? 裴友仁:你没听说? 隗强擦了把汗:老储他们说不能免,一免就没法过来。老周他们说得免,不免也没东西给,嚷嚷好几回。县里班大队长劝他们都退一步。谁也不退僵上来。 裴友仁换了隗强:凡县长咋说的? 隗强:光听说他都免,可班大队长没说都免,是不是县长又变来? 裴友仁:备不住是让他们自个儿合计办,他先看看再说。 隗强:可现在都僵来还看啥? 裴友仁:他也不好办。 隗强:他是县长还有自卫军,他说咋治不中来? 裴友仁:大户不是少数,又有粮有枪,县长这前儿的章程还得靠他们,不能一下子得罪了。 隗强:是他说都免的,现在还能不算数? 裴友仁:那前儿他不道细情,也是为了拢人征兵啥的。 隗强:那现在还能不免? 裴友仁:不免就惹人不乐意,咋也能免点儿,哪怕缓到来年也行。 (画外音)裴友仁:免点儿缓点儿行不?你——白扯,我寻思一宿才寻思出来,你一下子就能寻思——柳麻花儿,他说过——问问优子。
32、中午,内景,更房,裴友仁、全优。 裴友仁坐在炕上吸烟。 全优坐在地桌旁汇报:老柳说最好是成立农会。农会出面,租子全免,来年减半儿。 (画外音)裴友仁:柳麻花儿你不是胡子那样儿人,可凡大陈在这你还整农会儿干啥?要夺凡大陈的权?你——你肯定不能出头儿,那...... 裴友仁:谁挑头儿? 全优:他没说。 裴友仁:你哥几个别出头儿,暗地儿跟着行。都谁跟他来往? 全优:主要是老周。他叫老周找县里,让都免。老周说县里没说法那。 (画外音)裴友仁:是,凡大陈不能让夺权。 裴友仁:你寻思个招儿,别让他老上你家,你哥几个也别明着跟他来往。 全优:咋的了? 裴友仁:明着来往,老芮他们不能乐意。要是凡县长走了,怕老芮他们捅咕你们,就像小兵那样儿。 全优:能吗,咱也没干啥? (画外音)裴友仁:你早就一堆儿了还没干啥?你要出事儿不刮连我? 裴友仁:还是防着点儿好。你跟你大哥订日子没? 全优:想订了,钱不凑手。 裴友仁:差多少? 全优:三十多。 (画外音)裴友仁:三十也叫差?差——得差,可也别差太多了,要不我就得多出,搁三百拴你跟三十拴你都一样儿,你可别再差了。 裴友仁:下晚儿你来,我张罗张罗。别等你爹了,你里外张罗张罗赶紧办,简单点儿。一会儿你找老陆,四五天就结了。 全优:行。利那? (画外音)裴友仁:要利你乐意? 裴友仁:利啥?你赶紧张罗! 裴友仁送走全优,垂头踱步。 (画外音)裴友仁:你们减租子整农会儿——农会儿啥样儿的?忘问了,报上也没说,井章备不住知道。
33、晚上,内景,更房,裴友仁、井章。 井章:农会就是大伙儿抱成的团儿,一块儿跟大户争租子啥的。 (画外音)裴友仁:你们一成团儿我就少老多人了,可我没法儿不让,也别不过,除了随大流儿没招儿。 裴友仁:副校长咋说? 井章:他说几股兵应该合一块儿,先占街里,造成声势,给农民撑腰,区区都成立农民武装协会,叫地主害怕,那样才能减成。他说现在就咱中兴减,等日本子一来,自卫军一股儿挡不住,地主大户就得反把儿,减掉的还得——还得恢复,就是再还回去。 裴友仁低下了头。 (画外音)裴友仁:农会儿也好,协会儿也罢,他们人多势众还有枪,就有 章程减有章程分,也有章程反日本子干移民。这谁都挡不住,我就得随着。就是这前儿还不行。凡大陈他得靠大户整粮整钱,他就不能让建会儿。等他硬实了,不靠大户了——那也不能让建,他怕会儿夺了他的权就肯定不能让。这样儿,凡大陈在这,老柳就建不了,就没人没枪——凡大陈也是人少枪少,也是打不过日本子。不建就谁都没啥章程了。那要是凡大陈让建,建完再拢住拴住,那他的人马可就铺天盖地了。那样儿的话,他就该让建。建完一分老芮一减老芮一干老芮——不对,不对不对,不是那回事儿,是老芮他们大户倒了,凡大陈就没粮没钱养不住兵、就拴不住会儿——咋整的?咋又寻思回去了?才刚——开头儿不就这么寻思的吗?这咋——得了,不寻思了,反正农会儿协会儿一时半会儿还建不了,还得说这前儿。 裴友仁缓声道:那几股兵分散,要是不太远也不耽误打仗,还能自个儿整粮,凡县长备不住这么寻思的。全县都减跟咱这减一样儿,要是给地主大户留一半儿,让他们也能过得去,他们也不至于反把儿。要是有反把儿的,自卫军回头就能收拾他们,他们不敢反把儿。 井章担忧道:不在全县一块儿减、一块儿成立那些会,地主大户还是当权当令,还越来越大发,就像连生那样,以后就更难了,副校长是这个意思。 (画外音)裴友仁:你咋啥都听他的?中兴咋比连生?凡大陈咋比于卿惠?县长咋比地主? 裴友仁:凡县长派人上旁的区说去了,他是先搞清楚再一堆儿整。 井章:那到底咋整? (画外音)裴友仁:咋——都没整过,他咋知道咋整?他不得...... 裴友仁:他得寻思寻思。 井章怨道:再寻思日本子就来了,还寻思。 (画外音)裴友仁:来了——他不减,该来——要是不抢不杀——就来。别介,别说,要不,他传出去就完了。 裴友仁:人家当县长的,要寻思的肯定多了。 井章:芮老二暗地招人那。他要不让,四区就没人敢减,还寻思寻思的。他是不没寻思这事儿?你赶紧问问松子吧。 (画外音)裴友仁:四区庙要减不成,中兴就够呛。那二哥你可挺住——够呛,你干不过凡大陈。问松子——他作不了主——还不听话,咋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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