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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本名:满炕的算盘第 21 集 |
【原创剧本网】作者:王学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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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集 1、清晨,外景,路上,裴友仁、荀景、芮法政和三个警备队队员、宁班长和三个警备团队员。 荀景赶着两匹马的大车,坐着裴友仁、芮法政和三个队员,装了大马哈鱼批子、几筐鲜蘑菇和半干蘑菇、几筐稠李子。 芮法政问裴友仁:还买马? 裴友仁边嚼稠李子边应道:马贵还费料,寻思买俩牛。 甲背对荀景,边掰脚趾甲边回应裴友仁:牛是省,就是太慢。你们这么大岁数的能行,隗强那脾气可整不了。 (画外音)裴友仁:就是他整不了才没说买牛。 芮法政半真半假地问:你买牛是不是躲出工? (画外音)裴友仁一惊:你咋看露了? 裴友仁忙释疑:老牛是不能出远门儿干急活儿,可拉个干枝儿啥的不耽误。 乙忙道:不行! 裴友仁一愣。 (画外音)裴友仁:咋不行?啥活也不...... 乙跳车,窜去路旁蹲下。 (画外音)裴友仁怪道:咋了?喊我不行咋就...... 荀景停车怨乙:没出息的直肠子,上车就吃,一吃就拉。 (画外音)裴友仁:哦,你是吃坏了肚子,不是说我买牛。 裴友仁望着涨脸粗气直哼哼的乙,又扫了眼芮法政。 甲扭头瞪着荀景,冷言道:眼气!给你点儿姜片儿,嚼姜片儿别嚼舌头。 (画外音)裴友仁:你向着你一堆儿的也不能不拿老景当大人看吧?干啥损他是嚼舌头的老娘们儿?不对,你哪整的姜片儿,你买得起? 裴友仁疑惑地眯眼看甲。 甲把捡到手掌里的脚趾甲倒给了荀景。 荀景接来就吃:咋这么硬,一点儿也嚼不碎? (画外音)裴友仁:恶心死人了你们,一个故动一个嘴馋,你俩——别吱声儿,别扫了旁人兴,别让他们得空了说我,别大意了法政。 裴友仁撇了眼芮法政,咧了咧嘴角,看着不苟言笑的甲。 (画外音)裴友仁:这东西的冷脸子快心眼子倒像我,要不太故动倒是挺好个人。 甲板着脸色,边搓小腿边回应荀景:揣老长时间了。 (画外音)裴友仁:你是身上埋汰心眼子也埋汰,里里外外都埋汰。 荀景埋怨甲:这叫你揣的,还碎还没味儿。 (画外音)裴友仁:没捻儿的蜡!还姜片儿没味儿,你活得有味儿?顶风尿尿的东西,跟你来往都丢不起人。 芮法政板着面孔,说荀景:有嚼头还不辣。 荀景点头道:一点儿姜味儿都没有,白瞎了。 (画外音)裴友仁:你才瞎!我一脚踹你车轱辘儿底下。 乙摁着肚子上了车,枕上扯顺的甲的大腿,闭眼呻吟。 (画外音)裴友仁:稠李子补肚子,吃多了干燥,你不补不说,还拉得水泼连天,真是人肚儿装粮狗肚儿装屎,你...... 裴友仁意外看到甲搓起火柴头大小的一粒汗泥,摇晃着诱唆乙。 乙一把夺下,掷口吞下,抱怨甲:咋不早给? 一车人忍俊不禁地偷着乐。 裴友仁咧了咧嘴角。 丙拳击了下乙的腿,笑劝乙:最好别吃。 芮法政问乙:好点儿没?不见强他还有,再吃点儿? (画外音)裴友仁:法政你这队长咋不压压事儿?咋还哄他吃?干啥老调理...... 乙回应芮法政:不那么疼了。 (画外音)裴友仁:你是寻思吃了烟膏儿才不疼的,要是我说了是汗泥,你不恶心吐死?不恨——不光你自个儿,一车人都得恨我,那我图个啥?嫌埋汰就别看别听,忍不住要看、挡不住能听着就嚼稠李子,使劲儿嚼,把籽儿嚼得“嘎嘣嘎嘣”响就听不着了,他们一馋一吃就不作了。 裴友仁嚼起稠李子。 芮法政说乙:再吃点儿,好快点儿好利索。 (画外音)裴友仁:吃!反正也吃不坏,又不是我吃,大老远儿的道儿不找点儿乐子那得憋啥样儿?憋不住还不寻思旁的?才刚就说我不乐出车工,要不是他拉肚子,这会儿就说不上又说我啥了,我能招架过来?娘的亏了他拉,对,拉,一个劲儿拉,他汗泥不够我也有,供不饱儿也能顶上小半天儿,去!去拉使劲拉,拉死你这不知香臭的东西,让你跟他们一堆儿,让你帮狗...... 丙劝乙:偏方儿治大病,要吃他还有。 荀景回头,正色地朝甲道:给我一疙瘩。 一车人装腔作势地忍着笑。 裴友仁忍无可忍地瞪了眼荀景。 荀景的目光完全聚焦在伸出的手上。 丙暗中拧了下裴友仁的腿。 (画外音)裴友仁:膘子货!啥便宜都占,谁的都占,要不差你给我闯人堆儿我跟你来往?我丢得起人? 荀景把汗泥擎到鼻下,极轻极细地鼻吸起来。 (画外音)裴友仁:还闻?你——恶心死人了你。咋——劝就都得怨我,不劝我就恶心,我...... 裴友仁一低头,目光落上稠李子叶,就一片片地连起来,卷起长筒子。 丙拍了下荀景背:趁软乎吃,要不就风干没劲儿了。 荀景头一扬,咽了。 一车人嘻笑不已。 裴友仁不得不咧咧嘴。 (画外音)裴友仁:一车人,除了赶车的膘子,没一个好东西!你们杀了佳 刚佳志就乐得不行,你们都给我等着。文儿一找人就一个一个地收拾,一个不落,让你们乐,你们跟阎王乐去吧。杂种馅儿的,都等着! 迎面来辆两马的大车。 裴友仁随众关注起车上的四个武装军人。 对面车上的宁班长喝停了两车,警戒着喊:哪的?干啥去? 芮法政忙大声道:中兴的,上县上报功。你们是—— 宁班长叫车前行,大声道:警备团的。你贵姓? (画外音)裴友仁:警备团?来打来逮?打——不是,不能就四个,四个不能打不能逮那能干啥?对,查,查——佳志死无对证咋查?佳刚也是,老吴家也——都死了查谁?咋查?不对,羿中坤,查他,从他查,让他查,他啥都知道,我跟佳刚老来往——还用查?完了完了,这回...... 宁班长叫车停在右面。 芮法政报道:我姓芮,副队长。昨天打死十一个胡子,谁也不认识,扔(lēng)江了。老兄你贵姓? 宁班长羡慕道:十一个?功老大了。我姓宁,九班班长,上四区送委任书。 (画外音)裴友仁一愣:四区?还委任书? 宁班长:委任芮副区长为县商会的副会长。 (画外音)裴友仁:没错,是四区。 裴友仁忙抓稠李子递了过去。 (画外音)裴友仁:老芮家跟县上的奶(zhā)儿越吃越紧,章程越来越大,连委任状都给送上门儿了。那章程要收拾谁都不用张嘴,眼睛一瞟就有人干——那不完了?我不头一个? 宁班长把委任状掏给芮法政:看看是不是你本家?你镇仇铁写的。 (画外音)裴友仁:行,铁子你有名了,我没白哄你去,没白托人给你当了文书。你也给我探了信儿,老吴家没刮连谁就亏了你,往后——对,老芮动我得县上让,县上一说我你就能知道,就能先传来话儿让我防——不对,不对不对,老芮动我不用县上知道,要动就动了。这老多年,哪回用县上知道?我啥人物还得县上让动他才动?是,是这,这就完了,铁子不行了,旁人还指不上,就得赶紧找人——找人也收拾不过来呀,老芮一大家、老羿一大家、老靳——这——这咋遍地都仇人?这——娘的,先防着,这边儿防着那边儿收拾。先收拾芮老二,省得他老联联县上,他——副会儿长干啥的官儿?他商会儿不能光揍买卖,他有钱有章程肯定能拢人,肯定能整商团儿商会儿啥的,平常保护买卖,有事儿了一堆儿干。保自个儿的买卖肯定豁命干,肯定比候团长他们敢豁命,比法政——法政也不行。可惜我整不来,老柳——也白扯,芮副会长能尿他个卖麻花儿的?人得听县长会儿长,连老芮也——不能,老二得向着老大,得帮老大——那就完了,芮老二的会儿一帮他,他手眼通天,我可毁——不对吧?文儿也是商,该在会儿。他在会儿了就不能让——不是,他要在会儿了就能告诉我,没说就是没在会儿,没在会儿就啥都不道,就没法防,他们就能朝我要咋的就咋的。也不一定,他们不一定自个儿动手,整不好还得支使羿中坤,他出头——对,老柳说得对,高低得干他!咋干?花钱找人肯定了,可是杀是砍还是毒?这——这就得那个人自个儿寻思整了。对,是这。干了羿中坤就干你! 裴友仁神不由已地瞄了眼芮法政。 (画外音)裴友仁:你排你二叔、你爹后面,肯定轮上。 裴友仁佯装随意地看起委任书。 芮法政还在专注委任书。看了会儿,他猛地一抖委任书,目光一扫裴友仁。 裴友仁一愣。 芮法政扫过裴友仁,朝宁班长夸道:仇铁这字是带劲。 裴友仁忙掩饰地朝芮法政点点头。 芮法政没理裴友仁,客气地递回委任书,真诚地邀请宁班长:上中兴玩儿两天。 宁班长装了委任书,婉谢道:以后一定去。 宁班长催车道别。 一车人纷纷敬贺芮法政。 裴友仁:这大喜,得喝酒。 荀景:到街就喝。 甲告诫道:公干不得喝酒。 (画外音)裴友仁:一句儿笑话儿你们就一哄声儿都帮他,都拿我老脸儿当鞋底儿。娘的,你们都给我等着! 裴友仁:芮二哥的喜事儿得到四区喝。老景,你歇会儿,我赶。 裴友仁换下荀景,摇起鞭子,同时,暗暗地用执鞭的右手在左手心划着刚才的委任书。 (画外音)裴友仁:给羿中坤写一状,委个凡大陈副县长啥的,让人寻思他暗通自卫军,让政府警察谁的查实毙了。戳儿——土豆儿萝卜都能刻,没谁寻思大小方圆的。保掯!
2、下午,外景,县城裴文店后院,裴友仁、裴文、荀景。 裴友仁一边和裴文撅枝子,一边瞄着在马棚里饮马的荀景,一边急促地耳语裴文:赶紧寻思个招儿,干掉羿中坤。(见裴文边干边沉思,低声催促)千万赶紧。 裴文低声问:他还上老糜家? 裴友仁:去。 (画外音)裴友仁:他在老糜家不能太防备,正好干他。老糜家,好! 裴文:花钱吧。 裴友仁:花。 (画外音)裴友仁:买自个儿命咋不花?多些都得花! 裴文:雇人吧。 裴友仁:雇!写个委任状。
3、傍晚,外景,院里,裴友仁、隗强。 裴友仁牵牛进了院。 隗强恼羞成怒地一摔扫帚:牛?你买的?你说买马咋买牛?你哄俺!俺不要牛,你牵走,走不?叫你不走! 隗强一顿拳脚把牛打出了院。
4、傍晚,外景,院外,裴友仁、隗强、惠彩杰、张玉、四邻众人。 裴友仁跑出院,没见牛的踪影,大喊:快找,你——杰儿——快找牛,喊人找牛! 惠彩杰跑出来,慌道:牛咋了咋了? 裴友仁:买的俩,让强子打没了。快喊人找! 惠彩杰朝西跑走。 裴友仁向东跑去。 隗强出来,指东吼叫:你找,找回来就打——杀了它。你们找! 惠彩杰叫四邻向四面找去。 张玉出来,往院里拽隗强。 隗强边撕扯边叫喊:你屋去!俺等他牛,找来就打死! 惠彩杰从东南与一男邻居回来,痛斥隗强:作!回屋儿去! 张玉松了手,回去了。 男邻居往院里推隗强,被盛怒的隗强甩个踉跄。 (画外音)一男人喊:找着了,都回来吧——找着了—— 隗强怒吼:牵来!看俺打死它! 惠彩杰耳语了男邻居。 男邻居往西跑去。 裴友仁和牵牛的几人从东方回来。 陆续有邻居回来。 隗强冲向牛。 众人硬拽隗强进了院,又合力扯住要打隗强的裴友仁。
5、傍晚,外景,院里,裴友仁、隗强、惠彩杰、四邻众人、芮志国。 隗强挣脱众人,跑去踹碎了饮马桶,拆了铡刀,把刀和销子扔上了房,抱着铡刀座撞料槽。 芮志国奔来,冲隗强疾言道:姓隗的!再动一下夹你行李滚!老裴家不容你欺负!中兴镇不容你霸道! 隗强一摔铡刀座,捶胸顿足,放声嚎啕。 芮志国看了眼手足无措的裴友仁,一指隗强,喝令两人:拽屋儿去! 惠彩杰送出了芮志国,谢了众人,用脸盆饮饱添了料,看裴友仁还在怔怔愣愣的,就劝道:消消气儿,回屋儿歇歇。 裴友仁万分沮丧地去了更房。
6、晚,内景,更房,裴友仁。 裴友仁趴在炕上,头伏双臂,一动不动。 (画外音)裴友仁:你恨家不起比我邪乎,稀罕马比我邪乎,怕老芮也比我邪乎,不给面子比我更——你个盲流儿长工敢作我,那杰儿咋看我?小武儿咋看我?她又咋看我?她朝我喊东喊西了半辈子,这四年才不言不语了,可哪回都不是好眼神儿地看我,这往后不更看不起?特别是你,老别别棱棱的,才刚要不是老芮你还不拆了这家?这回作反了天,往后不丁巴儿作?还能回回老芮来?那这家我还咋待?咋管?管不了——分?不行!你两口子一走我咋防老芮?羿中坤的手不伸得快伸得长?不分——往后再作咋整?老芮不撵?一撵——不能吧?又不是打仗干啥撵?对,这回就吓你一跳你还敢?肯定不敢。再说哪能老有事儿,哪能像这回不能明说?不能了。 裴友仁慢腾腾地坐起,擦了眼睛,弯腰垂头。 (画外音)裴友仁:干啥非买牛?你就不寻思寻思?不用老不出工你不道?法政他个外人都看出来了,你咋就不道?再说,马一出门儿备不住让胡子抢了,拴家里备不住让军队征了,抢了征了都一样儿捞不着一分钱,那样儿就没有买牛保掯,它干得慢挣得少可不遭人惦记。这话儿我能说?跟法政他们外人不能说,跟你一说就得吵吵,一吵吵非传出去,传出去还了得?这就跟你也不能说。还有,这青黄不接前儿,一下子买回俩马就明情儿露富。一露了富,屯子外的惦记抢没法儿防,屯子里的惦记借,不借就得罪他。这能说?作翻天了也不能说,这前儿不说往后也不说。谁咋看我咋作我都没这要紧,忍一忍熬一熬,你哥找着人就好了,你——两天还缓不过来?
7、早,外景,院里,裴友仁、隗强、惠彩杰。 裴友仁往车辕里套牛。 牛左扭右转。 裴友仁喊房上的隗强:下来!帮我套上! 隗强拎着铡刀和销子下来。扔了销子,举刀过来,恶狠狠道:你躲开俺来,俺一刀...... 裴友仁慌忙拦住,连声大喊:杰儿快来! 隗强一手推裴友仁,一手举刀奔牛。 惠彩杰跑来,猛一踹隗强屁股:作!再作? 隗强一个趔趄没站住,趴在地,拍刀嚎啕,连声呼喊:马,马,俺的马,娘——俺的马那? 裴友仁手足无措地愣着。 惠彩杰牵了牛,边拍屁股边吆喝,套进了辕里。说裴友仁:别嘞他,套那个。 (看裴友仁没听着,就自去牵来另一头,套在辕外侧,链了缰绳。喊裴友仁)好了!(喊隗强)起来!遛一遛,去! 裴友仁低头去开了院门。 惠彩杰踢了脚隗强腿:起来!遛去! 隗强仍旧拍刀呼叫。 惠彩杰又踢了脚:有能耐你就别起来。(说裴友仁)我跟你去。 裴友仁低沉道:没事儿,我自个儿行。 裴友仁牵了出去。 惠彩杰踢了脚隗强:不兴起来! 惠彩杰去关了院门。
8、上午,外景,街道,裴友仁、隗强、全优。 隗强吆喝鞭打的两头牛拉了车土坯,慢慢腾腾地从南向北往家走。 裴友仁跟在车后,不停地说隗强:别老打!打死它它也是这腿脚儿。 隗强气呼呼道:这是唱戏还是拉车?不打能快? 裴友仁训道:牛就是牛,咋跟马比? 隗强把鞭子往裴友仁怀里一扔:这艮劲没法伺候,你赶! 裴友仁看隗强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就抽打隗强的背影。 全优撵上来:倒坯那?好赶不?我试试。 全优接过鞭子,摇晃,吆喝,突然耳语:听说没,羿中坤,死老糜家了? 裴友仁一惊:啥前儿咋整的? 全优:昨晚儿下半夜,俩外地人也在老糜家,不道咋回事儿就给攮了,还搜出凡大陈的任命书,是副县长。一个说日本话的,把任命书摔老糜怀里,打了一顿嘴巴子,那个让报官就走了。老糜鼻子喇喇淌血都顾不上擦,报老靳,老靳帮老羿整家去了。 裴友仁:哪的人? 全优:不道,反正一个说日本话的。要收秋了,租子税咋整? 裴友仁:老柳没说? 全优:他说日本人指定逼粮,叫少交点儿,逼紧了再交。 裴友仁:他能联络上自卫军不? 全优:够呛。 裴友仁:他到底儿是不是共产党? 全优:谁道了。 裴友仁:那俩咋来的? 全优甩着鞭响,耳语道:老糜说来好几天了,一直住他家,好像专门儿等羿中坤。趁他手枪离身儿就搁筷子给攮了,一个眼睛扎老深了,那一个还有石头籽儿。 裴友仁想了会儿,算道:今儿明儿,后个儿才三天,可后个儿初十还赶集,不能后个儿出,一准明个儿出,那就下晌儿去看看。 全优:死得不明不白,不道是不是凡大陈的副县长,也不道谁杀的,还不道县里查不查,他咋搁三天?整不好明个儿就得出。 裴友仁:老柳咋说? 全优:没看着他。 (画外音)裴友仁:旁人咋说?有没有说该杀——说冤的?赶集前儿看看。
9、上午,外景,集市,裴友仁、镇里人、一老汉,芮法政。 裴友仁早早地蹲在龙源当铺斜对面,摆好五捆大葱、一串高粱穗刷束、一摞玉米叶子编的马套包。 一老汉从南边挤到跟前,指葱惋惜:这才啥前儿就起了?白瞎了。 裴友仁:卖缺儿。 老汉:可也是。走半趟街儿了还真没看着。咋卖? (画外音)当铺男伙计叫喊:杀人了!掌柜的,让人,杀了。 裴友仁慌忙起身望去,只能看见挤上前去的人群背颈。 (画外音)伙计喘息道:俩,说,私通,自卫军,就杀了。快点儿,告诉东家,快点儿。 (画外音)一男人大声问:那俩人那? (画外音)伙计惊慌道:走了。 (画外音)一男人:认识不? (画外音)伙计:不认识。快点儿,法政咋整? (画外音)芮法政大声号令:快!围住镇子搜! 当铺前一片混乱。 裴友仁急忙奔去,拽住芮法政:有救不? 芮法政气急败坏地边奔当铺边喊:快去搜!快看看! 裴友仁随芮法政挤进当铺。
10、上午,内景,当铺,裴友仁、芮法政、栾一天、二个伙计、几个镇里人、芮志国、靳科举、糜大夫。 裴友仁一进来就愣了。 栾一天仰面躺在柜前,右眼隐没半个石子,左眼插入半根筷子。 (画外音)裴友仁:咋跟中坤一样儿?一堆儿的?文儿雇的啥人?杀他干啥? 甲伙计跪在栾一天头旁,哭咧道:掌柜?掌柜? 乙伙计颤栗着抹泪:咋整法政? 裴友仁急忙蹲下,摸了栾一天的手腕,摸了颈脉,告诉芮法政:不行了。 芮法政一把薅过乙伙计,喝问:咋回事儿? 乙伙计惊恐道:掌柜他,看账,他俩就来了。要赎地,小拃子的。他就找账,就算账。小个儿的,吵吵不对。他要当票。小个儿就掏,好几张,还有告示。他出来看。小个儿,往回揣,就掏筷子,就攮了。我俩就上,大个儿搁枪逼住,说掌柜是自卫军,我俩再动,就开枪。小个儿贴了俩布告,用账本儿擦的手,就走了。咋整啊? (画外音)裴友仁:小拃子?快看看。 裴友仁奔门旁,低声念布告:查栾逆一天暗资凡匪款币购置枪械粮食,任匪之供养副县长,反叛大满洲国,破坏满日共建,罪在不赦,诛其就法,以儆效尤。 乙伙计指着布告旁的委任状,胆怯地告诉芮法政:这张,从掌柜怀里掏的。 芮法政抽搐着脸,盯着委任状。 裴友仁几人看着委任状。 乙伙计哭咧着问芮法政:咋整啊? 芮法政铁青着脸,令道:揭了! 芮志国匆忙进来。 甲伙计慌叫:大爷,掌柜他...... 芮志国抽搐着脸看着栾一天,喝问甲伙计:咋回事儿? 甲伙计哭哭啼啼学了遍。 乙伙计张开告示和委任状给芮志国看。 芮志国咬着牙,锁着眉,看完了布告和委任状,又看了看栾一天,低沉道:叫镇长。 甲伙计擦了泪,急忙出去。 (画外音)裴友仁:是小拃子杀的,不是文儿。小拃子咋不杀老芮? 乙伙计把柜上的几本账簿拿给芮志国:他们给擦手了。 账簿页边上都是黏乎乎的糨子。 芮志国阴沉着脸,随手接过一本,避开糨子,把手指伸进去,没能翻起来。 芮法政忙提醒:搁干抹布擦。干了就粘一起了。 (画外音)裴友仁:杀人贴布告行,可干啥搁帐本儿擦糨子?要不拿走,要不烧了,帐不就没了?干啥光擦手?真他娘的笨。 乙伙计就着柜台,蘸口水逐页地翻帐簿,用手指擦糨子,用湿抹布擦手。 芮志国把账簿放上柜,吩咐乙伙计:搁干抹布! 乙伙计边去里屋边嘀咕:这糨子,麻嗖儿的。 裴友仁低声问芮志国:这咋整,外面那老多人? 芮志国低沉地叹了声:镇长整。 裴友仁耳语道:他不还得问你。 芮志国:出了吧。镇长再上县问问。 乙伙计黑着手脸,惊慌着从里屋过来,用拎干抹布的手抚胸口,呼吸短促地求救芮志国:大爷,我,憋得慌。 裴友仁一惊:咋了咋黑了? 乙伙计无力无息地倚着柜台,身子往下瘫软。 裴友仁和芮法政慌忙去扶住。 乙伙计缓缓地长出了口气,瘫在裴友仁怀里,闭了眼睛,手脚无力地一抽一抽着。 裴友仁慌叫:大夫快! 一男人往外跑:我去! 芮法政惊惶失措地看看乙伙计,瞅瞅芮志国,望着裴友仁。 裴友仁茫然地看着芮志国,问:喂点儿水? 芮志国愤怒地蹲着,盯着乙伙计,没回应。 乙伙计平静了。 裴友仁轻缓地放下乙伙计。 (画外音)裴友仁:糨子有毒。 甲伙计领靳科举跑进来,都愣住了。 靳科举哆嗦着指乙伙计问:他?(又指栾一天)他? 芮法政心悸道:杀一个,药一个。 甲伙计哭着俯身察看乙伙计:咋药了?咋都黑了? (画外音)裴友仁:就是,药他啥用?是老芮逼你娘,你咋不药他?笨! 靳科举定了阵子神,谨慎地请示芮志国:咋整? 芮志国低沉道:你看看咋整赶紧整。 靳科举:要不——出了吧,别叫皇军知道了。 芮志国低声喝问:这不就皇军干的? 靳科举:皇军哪能? 芮志国逼问道:皇军不让,县上能? (画外音)裴友仁:不小拃子吗?咋非说皇军县上?你这是咋说的? 芮法政诘问靳科举:说中坤暗通凡大陈,说老栾也暗通,都暗通——不奇怪? 靳科举红了脸,不知所措地望着芮志国。 一男子轻声问芮志国:告诉他们家不? 芮志国冷峻地瞪着靳科举。 靳科举手足无措,直眨眼睛。 (画外音)裴友仁:老靳你真可怜,老芮你真霸道。 芮法政恼道:哪能不告诉? 裴友仁催促芮志国:大哥,你看...... 芮志国逼道:镇长你腾(tèng)啥那? 靳科举吞吞吐吐道:要不,这边预备出,那边叫人送信儿? 芮法政催道:整吧。 (画外音)裴友仁:爹没使唤完儿子就使唤,真把镇长当劳金(jìn)了。你等小拃子再来的。 靳科举忙叫两男子:你上四区庙,你上大林子,骑马,快去。 两男子跑出去。 靳科举吩咐裴友仁:大哥去拉两口棺材。 裴友仁:等集散了就拉来。就是糜大夫...... 靳科举一愣:他咋了? 裴友仁忙指乙伙计:他来看看。 靳科举扫了眼乙伙计,看看芮志国,瞅瞅芮法政。 芮志国逼视靳科举:你说,老栾,还有中坤,真通了凡大陈? 靳科举躲避芮志国的目光,看看芮法政,嗫嚅着:他俩...... 芮法政催道:你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靳科举乞望着芮志国。 芮志国冷冷道:总得整清吧? 靳科举忙道:明天去。糜大夫来了。 糜大夫擦着汗,朝芮志国点了头,急忙查诊乙伙计。 裴友仁屏气静心地关注。 糜大夫掰开乙伙计黑嘴,摆弄黑舌头,用手指抹出黑口水,放鼻下闻了,吩咐道:端碗水。 糜大夫把黑口水放舌尖品了,就着甲伙计端的水漱了口,解开乙伙计衣服,查看全黑的身躯。 裴友仁惊悚地看着漆黑的身躯。 糜大夫查看着黑手指,低头沉思起来。 裴友仁盯着糜大夫。 糜大夫缓缓地摇了摇头,盖好衣服,慢慢起身,一边在水碗里洗手,一边难为情地轻声告诉芮志国:看不出啥药。 芮法政恐惧道:又快又毒,真霸道。 糜大夫叹口气,告诫道:那账别碰了,我回去了。 芮志国忙礼让:歇会儿。 糜大夫婉拒道:看着难受,炼了吧。 芮志国吩咐一男子:拎包儿,送回去。 裴友仁凝望糜大夫的背影。 (画外音)裴友仁:对!帐上的糨子是药老芮的。杀栾掌柜是钓出老芮,帐比掌柜要紧,掌柜死了再招个。帐没了就毁了,老芮得保帐,一保一擦一药,老芮...... 裴友仁下意识地望了眼正望着糜大夫背影的芮志国。 (画外音)裴友仁:不是小拃子笨,是小伙计手太快,搪了老芮一灾,也是老芮不该这时辰——那他啥时辰?小拃子啥前儿再下手?别在这回失手下回不整——不行,得整!他不整——我...... 芮法政指着布告说靳科举:上街正好让他们看看。 靳科举嘟囔道:糜大夫都看不出来他们也够呛。我把布告拿着。(说裴友仁)快点儿拉棺材。 裴友仁请示芮志国:糜大夫说炼了还用棺材吗? 芮志国:炼完装吧。就是小拃子...... (画外音)一男人慌乱的叫喊:镇长——老暴大媳妇上吊了,大蛐子上吊了。 裴友仁一惊。 (画外音)裴友仁:咋整的?咋这么——别管,在这,看看老芮咋对付小拃子。
11、下午,内景,更房,裴友仁、老暴。 老暴坐在炕沿上,喝着水,吸着报纸卷的烟,不时地喷射一口痰。脚下一滩烟头、烟灰、痰沫。看裴友仁进来,平静地招呼道:才回来? 裴友仁一愣一慌:你——你咋——啥前儿来的? 老暴淡然道:等你半天了。 (画外音)裴友仁:这是躲不了——咋整也不能跟你来往。 老暴见裴友仁拘谨地站在门口,就像主人一样,一指地桌:坐。 (画外音)裴友仁:咋整也不能答应你啥,不管你啥事儿——能啥事儿?大蛐子?你逼死的——你家那么邪乎——别冷脸儿让你看出来。 裴友仁胆怯又关切地问道:家里——大媳妇——整完了? 老暴弹了烟灰,喝了口水,下巴一点地桌:坐下说。(看裴友仁紧张地坐了,平淡地说)你说那大蛐子,一点儿规矩也没有,老是没大没小的。你没听说?那我给你说说,你看哪有她那样的。 (老暴回忆)
12、近中午,内景,老暴家外屋,老暴娘、大蛐子、老暴、老暴妻子、暴大麦、暴二麦、暴三麦。 老暴娘叼着二尺长的烟袋,坐在东锅旁的方凳上,右小脚叠在左大腿上,手杖靠着锅台,冷冰冰地盯着西锅旁的大蛐子。 大蛐子站在西锅旁,从玉米面盆里团出一团,贴在炖着豆角茄子的锅里,随手摁了摁。贴了三个,就急忙往锅灶下踢了踢玉米秆。 老暴娘气恼地用烟袋敲打锅盖,训斥大蛐子:你踢打我那?你恨我不死啊? 大蛐子忙转身赔礼:奶我着急烧火,没踢打你。 老暴娘怒冲冲地一伸烟袋,斥责道:你老搁屁股臭我干啥? 大蛐子忙赔不是:奶没有,我——我转那边。 大蛐子把屁股转向了南面的外屋门,别别扭扭地贴饼子。 老暴娘扔下小脚,左掌拍打锅盖,责骂道:你脚烧火手揍饭胳膊肘子怼大蒜,咋一点儿规矩都没有?瞅你贴的大饼子,咋一下子手印儿?你娘没教你? 老暴娘左手抄过手杖,用力摔打地面,喝道:这不是你家,你要守我暴家规矩! 大蛐子一脸委屈地盖上两块木锅盖,用烧火棍添起玉米秆。 老暴娘撑着手杖站起来,烟袋一指大蛐子脸,斥责道:你没死爹没死娘干啥拉拉个脸子给我看? 大蛐子往后躲闪着,抹了把眼泪,轻轻地添了玉米秆。 老暴娘用烟袋杵烫大蛐子卷了袖子的胳膊,怒骂:你哭叽尿相的干啥?屈你了? 大蛐子躲着,擦泪道歉:奶我没有...... 老暴娘愤怒地舞起烟袋,朝脸烫去:又长脾气了!嘴越来越硬了! 大蛐子躲躲闪闪地顺着西墙往北避去。 老暴娘怒骂追烫:你还躲?往哪躲?能躲哪去?没老没少的东西! 大蛐子绕到水缸北,转到水缸东,哭着告饶:奶我不了再不...... 老暴娘怒不可遏地追烫:回回改回回不改,今个儿就规楞规楞你! 大蛐子哭着求饶:再不了别老打,下回不了。 老暴娘追过水缸东,往南撵:还有下回?我就不信规楞不了你。 大蛐子哭着跑到外屋门口,把烧火棍丢在门旁,跑出了门。 老暴娘喘着追到门口,扶着门框向外挥烟袋,痛骂:跑——跑就别回来!等你回来的,看我咋规楞你。你跑你......(喘了会儿,颤着身子,把方凳拿到西锅灶,坐下,用手杖添玉米杆,吸了口烟,恨恨不已)你跑,等你男人回来的,叫你跑! 老暴慌张着进来,卑恭道:娘,大蛐子又惹你了?东院儿说又跑了。 老暴娘用烟袋敲击手杖,狠狠地咒道:咱是正经人家,可不能由她耍性子。这回不去取(qiǔ),不要了! 老暴忙添玉米秆,哄道:娘别跟她一样的,别生气了,身子要紧。 老暴娘摔着手杖,诉屈道:她眼里哪有我这奶婆?一说话就顶嘴?一句都不兴说?你瞅瞅她贴的大饼子,一下子手印儿,还老搁屁股臭我。你瞅瞅,这是我家媳妇?不要了,说啥也不要了。 老暴添了玉米秆,小心哄劝:娘别生气,管几回就板过来了。 老暴娘用手杖一杵老暴,训道:凑那老些不糊了? 老暴忙摔打灶下的玉米秆。 几根玉米秆半燃着。 老暴妻子拎篮茄子、黄瓜、西红柿进来,招呼老暴娘:娘,大梅给摘的,三梅不回来吃了。你咋坐在灶坑门儿,多烤得慌?快坐这边儿。 老暴妻子放下篮子,搀起老暴娘,扶到东锅旁坐稳了:娘你坐着,我投把手巾你擦擦,看你热的。 老暴娘冤屈道:热啥热?还不是你那好媳妇气的。 老暴妻子把湿手巾递给老暴娘,劝道:娘你别老生气。大蛐子那? 老暴娘擦着脸,委屈道:说几句就跑了。一说就跑都你惯的! 老暴妻子哄劝道:娘别跟她一样的,她小不懂事儿,别生气了。我给你洗洋柿子,蘸糖啊。 老暴妻子接回手巾,在脸盆里洗完柿子,放饭盆又洗了遍,装盘放上东锅台。从厨柜里拿只饭碗,在小瓷罐里舀了两勺白糖,放上锅台。掰柿子蘸了,递给老暴娘。 老暴娘有滋有味地吃起来。 老暴妻子又掰个,蘸糖分给了老暴。 老暴边吃边蹲去母亲前,用右手四指攥住一半西红柿,用手指全断的左手帮着右手,右手大拇指去推另一半,刚好掰开。 老暴妻子用脸盆里的水均匀地洒了屋地,清扫了。 暴大麦、暴二麦、暴三麦进来。 大麦问候老暴娘:奶,吃洋柿子那? 二麦关切道:少吃点儿,就要吃饭了。 三麦哈腰张嘴:一口。 老暴娘喂了三麦一块,爱惜道:就你得意酸。 老暴妻子吩咐孩子们:洗脸吃饭。三麦别跟你奶抢,放桌子。 二麦擦脸问母亲:我嫂子三梅那? 老暴妻子边掀锅边轻声:三梅上你大姐家了,你嫂子回娘家了。 二麦小声问:又惹我奶了? 老暴妻子往盆里抢饼子,耳语二麦:别瞎说,放桌子。 二麦把手巾递给三麦,端起饼子盆,小声怨道:还得你去取(qiǔ)? 老暴妻子催道:端端。 (老暴回忆完)
13、下午,内景,更房,裴友仁、老暴。 老暴喝了几口水,右手把烟纸铺上右大腿,左掌摁实一侧,右手捋翘了另一侧。右手从衣袋里捏出烟,匀在翘起的凹槽里,随即右掌一摁一搓,插嘴一转一抿,又紧又均。咬去两头,叼上。右手掏出火柴盒放上右腿,中指摁着,大拇指顶出匣,大拇指和食指捏了根,中指压住盒,大拇指和食指捏的火柴向磷皮一划,着了。 裴友仁看呆了。 (画外音)裴友仁:这章程——真邪乎! 老暴吸了口,喷了口痰,怨道:就这点儿事儿,她说啥也不回来了。哪有那样的?我爷几个又去接。 (老暴回忆)
14、早上,内景,大蛐子娘家,大蛐子和父亲、老暴、大麦、三麦、三梅。 老暴坐在炕沿上,斥责着站在地中央的大蛐子父亲。 大麦、三麦、三梅虎视眈眈地站在门口,敌视着大蛐子父亲。 大蛐子蜷曲身子,畏缩在炕柜与窗台的角落里,恐惧地望着争辩着的亲爹和公爹。 大蛐子父亲竭力又胆怯地申辩:我闺女哪块儿不行哪块儿配不上?干啥两天一小打三天一大打?谁家大饼子没手印儿?哪有...... 老暴不屑地讥讽道:哪有啥哪有?哪有你那么教的?咬一口大葱杵一下大酱,就不能掐一骨碌儿一骨碌儿的?黄瓜蘸酱也是一口一杵,那啥家教?没家教就不让管?一管就跑就不回去? 大蛐子父亲极力地辩护:咋还敢回去?老打还不给打死了?不回去! 老暴起了身,轻蔑地看了眼大蛐子父亲,吩咐孩子们:回去吧。 大麦和三梅突然蹿上炕,拽下大蛐子。 大蛐子哭喊着挣扎。 三麦抱住大蛐子父亲。 大蛐子父亲挣扎叫喊:你们胡子?抢了没天理了?放下给我放下! 大麦抱走了哭喊撕打的大蛐子。 三梅拎起大蛐子的鞋,扯过炕上的针线筐,跑出去。 老暴指责大蛐子父亲:嫁到我家,就得守我家规矩!
15、上午,外景,老暴家,大蛐子、三梅。 (1)院子。 大蛐子红肿着眼睛,端着饭盆,蹒跚着往西仓库走去。 三梅盯在后面,看大蛐子进了西仓库,就望了望园子,进去了。
(2)仓库。 大蛐子四下寻觅,目光落在墙上挂着的一排粗细不等的几卷绳子上,又慌张地望了眼门外,决绝地摘下一团粗绳子。
(3)院子。 三梅从园子出来,左手拿了两个西红柿,右手拿着的那个在左手背上蹭了蹭,边吃边走向西仓库,刚到门口就惊掉了西红柿。 (老暴回忆完)
16、下午,内景,更房,裴友仁、老暴、陆华。 老暴弹着烟灰,不急不慢道:那家人哪明白事儿?告我逼死人命。镇长他们也是,啥事儿都向着他,叫我出粮出钱包他。他也是穷不起了,赖个欻的。可我哪有钱哪有粮?这不,就上你这倒一倒。 (画外音)裴友仁:借?我敢? 裴友仁畏惧道:你也知道,我家事儿一出儿一出儿的,比不上旁人家。 老暴射口痰,不急不躁道:你家我不道?你咋的? 裴友仁卑微道:领你瞅瞅? 老暴不温不火道:瞅啥?你啥样我不道?我年底还不上不还有来年?我还不起不还有儿子?都一个屯儿的哪能有事儿不伸手看笑话儿? 裴友仁叹口气,无奈道:我说你咋不信那? 老暴不慌不忙道:那你咋整? 裴友仁低了头,嘀咕道:镇长他们定的,还能咋整? 老暴漫不经心地追问道:不是镇长他们,是你咋整。 裴友仁无奈地嘟囔道:我能咋整? 老暴用手指碾扔了烟头,喷口痰,不慌不忙道:你要封门儿咋的?封门儿可不行。 老暴从容地用报纸卷起烟。 (画外音)裴友仁:你家,人腥狗臭横行霸道,我敢来往?借你还赶不上扔水儿了。 老暴抽着烟,喝着水,吐着痰。 裴友仁瞟了眼老暴脚下的一大堆烟头、烟灰、痰液,厌恶地闭上了眼睛。 老暴不紧不慢地提醒道:你别犯困,看看咋整。 裴友仁轻声商量道:你看这样儿行不,跟镇长他们说说,你不出钱也不出粮,就搁人工车工丁。 老暴抽口烟,淡然道:咋丁? 裴友仁:你出的钱跟粮勾多些人工车工,你就替他家出多些人工车工。 老暴平静道:镇长他们让? 裴友仁:那没钱没粮咋整?你跟镇长他们好生说说,能让。 老暴丢掉烟头,喷口痰,起身道:要不让我再来。 陆华进来,招呼老暴:走哇?不坐会儿? 老暴不理不睬地应道:哪有功夫? 裴友仁招呼陆华:你坐,我送送。 裴友仁送老暴出去。 陆华抽动鼻子,嘟囔道:这么呛,真埋汰。 陆华拿来墙角的小锹,把烟灰、烟头、痰撮进炕灶,又撮来灰掩盖了。 裴友仁回来,用手指刷洗老暴的水碗,又涮了遍,给陆华倒上了。 陆华坐去地桌旁,惋惜道:白瞎大蛐子了。 裴友仁恨道:那家人,茅楼儿的狼! 陆华:一手拿彩礼一手拿炸籽儿,强逼硬娶。娶回去就天天打,活拉逼死了。你可离他远点儿。 裴友仁坐回炕上,无辜地低声道:借粮借钱,腾了一下晌儿,不说长不道短儿的你说咋整? 陆华担心道:应了? 裴友仁:那驴活儿的哪敢应——搁啥应?我劝他搁人工车工丁他才走。对了,当铺能是小拃子? 陆华喝了口水,感叹地小声道:八成儿。那小拃子,一晃儿五年是有了。他 娘出事儿那几天正赶上他没在家,他娘身上不得劲儿,在炕上躺着,栾管家领我和小合子就去了。 (陆华回忆)
17、1928年夏天的上午,内景,小拃子家,陆华、小拃子娘、栾一天、小合子、小乞者。 陆华跟着栾一天、小合子进了小拃子家。 小拃子娘半睡不睡地半盖着单衣,头朝外躺在南炕西。头旁放一空碗、一条湿手巾。她听到有人来,就难受地转过头,一看一愣:栾——栾大哥,你——咋来了?(勉强地坐起来)你们,坐。 栾一天打量了一眼,问道:咋的凉着了? 陆华问:是不是又脑袋疼了?小拃子那? 小拃子娘卑怯道:老病儿了,一上火就疼。小拃子上嵇普那好几天了,要打点儿鱼。这年头儿咋过?你们——有事儿?坐。 陆华用征询的目光看着栾一天,求情道:都这样儿了,等等吧。 小拃子娘怪道:有事儿? 陆华看了眼栾一天,没吱声。 小合子急躁地冲栾一天一扬账本,追道:老管家,他家俩人四毛。 陆华和栾一天有些难为情地对视了一眼。 小拃子娘奇怪地看看陆华和栾一天,望着小合子。 小合子催促小拃子娘:镇上要你领头儿求雨,给工钱。现在你家得交求雨钱,俩人四毛。 小拃子娘央求栾一天:我这身子咋去?连大夫都看不起哪有钱?老栾大哥,你可怜可怜我孤儿寡母的吧。 栾一天劝:别着急,养两天就好了。你再给领领头儿,还有工钱。真求来雨了,镇里还能免你家出工啥的也可能,我替你求求镇长。你...... 一个微胖的小乞者进来,逐人施礼祝福、逐人伸碗讨要:大爷大娘行行好 做做善事...... 小合子烦道:不给就不善呗?没有!出去! 小乞者逐人讨求道:给一把...... 小合子憎恶道:你行行好儿给我一把!给不?不给就滚蛋! 小乞者坚持道:几天没吃了,救...... 小合子推搡小乞者:没吃还那么胖?调理谁?滚! 陆华看看栾一天,商议道:先等两天? 栾一天:等吧。 陆华安慰小拃子娘:你别着急上火,把病养好了。 小乞者央求小拃子娘:大娘给一碗,就...... 小拃子娘无奈地嘟囔道:唉——我还不赶你那。你不求他们我有啥?求求你走吧。 小乞者被小合子推搡着,一同出去了。
18、上午,外景,街道,陆华、栾一天、小合子、小乞者、七个乞者、几个行人。 栾一天问陆华:她那病三天两天好不了,大后天怕指不上,咋整? 陆华:以前都她领头儿,现在她也不道谁能行,还咋整?要不问问芮大哥?栾一天:一起去问问。 小乞者紧随着央讨:三位大爷行行好,给一把,就当酸了馊了。 小合子恼道:一边儿去!再跟就揍你! 小乞者:走道儿都晃儿还用揍?给点儿吧就当喂狗了。 栾一天边走边哄劝:你看这旱的,我们也都吃不饱哪有东西给? 小乞者:看你几位就是大爷,是行善积德的大爷。给一口吧,就当筷子没夹住掉地上了。 栾一天耐心道:你快去别人家看看,我仨是跑腿儿学舌儿的。 小乞者执着道:刚才那大娘说你们有,你们就给一口吧,就当石头籽儿硌牙吐了。 小合子恼怒地一推小乞者,威胁道:再黏糊? 陆华赞佩地瞟了眼小乞者。 小乞者胆怯地停下,眼巴巴地看着三人走远了。 陆华偷偷回望了眼。 小乞者望了会儿,一跺脚,尾随而来。看三人进了芮家院,忙跑来拍门。 小合子冲出来,一腿踹倒小乞者,骂道:找死! 小合子随手关紧了门。 小乞者坐起来,怨恨地指了指院门,捏唇吹了两声长哨,起身守在门旁。又吹了几遍,查看起院墙。见两个年长的乞者匆匆奔来,指着大门诉冤:坎子(最富有),鞭我(打我)。 甲乞者忙问:伤没? 小乞者:没有。一个仓果(老太太),说他家火点(有钱),咱安根(吃一顿)! 乙乞者:进去看看。 小乞者拍门喊人。 东西街道匆忙奔来四个乞者。 小合子开了门,指骂小乞者:你是要饭还是要死?要饭没有!要死远点儿!滚!都滚! 乙乞者淡定地向小合子拱手道:小老爷行行好,让我们进去喝口水。 小合子怒冲冲地指责乙乞者:他方才要吃的,你这又要喝的,他再要床被,你再要热炕头儿——你们要霸占那? 甲乞者上前求道:小老爷消消气儿。我们不敢打扰,就是要口吃的。你可怜可怜我们这些...... 小合子手指一扫众乞者,叫骂道:没有!啥都没有!都给我滚! 小乞者争辩道:人那大娘说你家有,你就给点儿能...... 小合子怒指小乞者:有也不给!饿死你们! 众乞者的棍子点击地面,怒视小合子。 小合子蛮横道:咋?要打?我家有的是刀枪炮手,怕你几个饿死鬼? 众乞者的棍子狠击地面,低吼:饿—— 陆华和栾一天跑出来。 栾一天忙客气地应对众乞者。 陆华拽小合子到门里僵持着。 小合子倔强地怒视门外。 栾一天致歉众乞者:几位师傅消消火儿,听我说几句。老东家也不是趁多少多,这几年事情也多、年景也不好,东扯一把西抿一把早成空架子了。你们...... 小乞者:人那大娘说你家有,你一把不给他还打人。 栾一天忙赔礼:别生气了,我给你赔个不是。几位师傅,我这老东家也是行善积德人家,谁来了都给。可现在,这年景老东家也难。请你们包涵包涵。 小乞者嚷道:这老大家业连口水都不给? 栾一天耐心道:你看,你们一拨儿一拨儿的也——也太勤了点儿,支应不起呀。 小乞者:就一把粮咋还空了?人那大娘的意思你家是全镇最有...... 小合子拼命一挣,吼道:钱也有粮也有,就不给!你们能咋的? 陆华奋力拖走了小合子。 栾一天拱手道:几位师傅实在对不住啊,不耽误你们了,抱歉了抱歉了。 栾一天歉意地关了门。 乙乞者板着脸,冲着院门数落道:芮老爷子,你一毛不拔还打我兄弟,四下一传都学你,我们得饿死! 甲乞者扫视了几人,恼道:传!将! 众乞者的棍子摔打地面,齐声低吼:将——
19、上午,内景,芮志国家,陆华、芮志国、栾一天、小合子。 芮志国斥责小合子:你能不能改了?咋老毛了争光的? 小合子嘟囔道:怕他们干啥? 陆华劝小合子:你少说两句吧。 栾一天恭敬地请示芮志国:四五十岁的寡妇本来就不多,会求雨的也就她了,她病那样怕指不上,咋整? 小合子负气地嘟囔道:就怨她!她说咱家有,要饭的才来的。 芮志国忙追问:她说咱家干啥? 小合子嘟囔道:还不是眼馋? 芮志国气恼地一指栾一天,严令道:你去告诉她,大后天不准耽误事儿! 陆华为难地看看芮志国,看看栾一天,无奈地随栾一天出去。
20、上午,外景,芮志国院外,陆华、栾一天、小合子、众乞者、几个镇里人。 陆华一开院门一惊。 对面,十多个乞者憔悴又阴森地整齐地坐着。 街道两侧还有乞者匆匆赶来。 陆华忙小声问栾一天:这——咋整? 小合子戗道:怕啥?他们敢咋的?(喊门里)关门! 栾一天没言语,低头先走了。 陆华忙跟上,问:小拃子娘病那样儿,万一不行可咋整?(看两人没回应,商量道)要不你俩慢点儿走,我上糜大夫那取(qiǔ)点儿药? 栾一天:那你快点儿。
21、上午,内景,小拃子家,陆华、小拃子娘、栾一天、小合子。 小拃子娘苦楚地靠坐炕柜,道:栾大哥你——你坐。 栾一天安慰道:你别上火,喝点儿药就好了,不能耽误大后天的事儿。 小拃子娘擦着脸,凄苦道:老栾大哥别逼了。我——实在不行了,快找别人吧,别给耽误了。 小合子气哼哼道:老陆抓药去了你还磨叽啥? 栾一天抬手制止了小合子,劝道:喝药就好了。天旱这样,再不下雨全镇子都得挨饿。可全镇子像你这样的都不会,就得麻烦你了。 小拃子娘哀求道:我这病,三天五天好不利索,你们快找别人吧。 小合子烦道:好不好也就你了,你就赶紧寻思咋整吧。 陆华进来,把一纸包放炕上,叮嘱小拃子娘:一天三回,一回两丸儿,饭后喝,别吃腥辣的。 小拃子娘感激道:你看,麻烦你了。等小拃子回来把钱给送去。 陆华看着栾一天。 栾一天道:她怕好不利索耽误事儿。 陆华商量小拃子娘:要不叫你嫂子陪两天,揍点儿饭儿啥的? 小拃子娘婉拒道:可别麻烦她了。 陆华坚持道:小拃子不在家就叫她过来,待会儿我叫她。 小合子催小拃子娘:交哇。 小拃子娘为难道:让两天,他打着鱼就送去。 小合子恼道:那不白来了?你拿我们当拐棍儿那? 小拃子娘擦起眼睛,央求道:他不回来没有钱,等他回来就送去。 小合子嚷道:方才还说给药钱这咋就没了?你咋回事儿? 陆华忙看栾一天。 栾一天制止了小合子,商量陆华:先这样? 小合子嚷道:钱没交那! 陆华不得不商量小合子:要不,等小拃子回来? 小合子顶撞道:他家不交,下一家不跟着学? 陆华无奈地看着栾一天:咋整? 栾一天劝小合子:她不交,镇长收高利,先这样,走吧。晌午了下晌儿再收。 小合子吩咐陆华:赶紧吃饭,吃完赶紧来。
22、下午,外景,街道,陆华和妻子,众行人。 陆华领妻子往西走去。 (画外音)西边传来男人们凄惨的嚎啕声。 陆华忙叫妻子:你自个儿去,别出屋儿。 陆华和行人慌恐地朝西奔去。
23、下午,外景,芮志国院外,陆华、七十多乞者、栾一天、镇里人、靳科举和保安队。 陆华喘息着奔到芮志国家门前,惊住了。 众乞者整齐地跪在门前,悲绝地哀号不已。 东一排,四个乞者边嚎边打板。打板的后面,三个乞者捏唇吹哨。 第二排七个盲乞者,捶打胸脯,仰天嚎啕。 第三排的哑乞者,边拍手边哇哇大哭。 第四排的瘸乞者,用拐杖击打地面,拼命哀嚎。 挨着瘸乞者的三排乞者,头顶土地,哭声恸天。 最西那排的十多个乞者,怀鸡鸭牵猴狗,嚎声震天,禽兽也哀鸣不止。 陆华惊慌地四下一望,见院门紧闭,靳科举带着保安队三面防卫,镇里人愈聚愈密。场面既怪异又惊悚。 跪在前排中央的乙乞者用木棍敲了三下皮鼓,现场骤然沉寂,众乞者凝视前方。 乙乞者一击皮鼓,一举木棍。 众乞者齐声高喊:帮帮吧! 乙乞者再举木棍。 众乞者喊:给点儿吧! 乙乞者两击皮鼓,一举木棍。 众乞者齐喊:不给不走! 乙乞者又举木棍。 众乞者喊:饿死门口! 乙乞者三击皮鼓。 众乞者嚎声、板声、哨声、鸡啼狗叫声骤然响起,阴森恐怖。 乙乞者指挥众乞者一遍又一遍地反复着。
24、下午,外景,芮志国家东邻居院里,陆华,男主人。 陆华紧锁眉头进来,喊手持木棒守屋门的男主人:大哥我上西院儿。梯子那? 主人忙道:后园子了。搁俩凳子。 陆华:不够高儿。扛梯子! 主人木棒立墙,奔去屋后,扛来梯子,竖立西墙。 陆华忙登了上去。 (画外音)西院一男子断喝:谁? 陆华忙道:别打枪,我老陆。接我下去,我踩你肩膀儿。 陆华小心地跨过高墙上的木桩,下去了。
25、下午,内景,芮志国家,陆华、芮志国、栾一天。 芮志国气急败坏地抽搐着脸,来回走着。 栾一天拘谨地站在旁边,低着头。 陆华进来,问芮志国:大哥咋整? 芮志国一愣,停下脚步,奇怪地看着陆华。 陆华忙释疑:东院儿,梯子。咋整? 芮志国沉闷道:一袋儿苞米一袋儿黄豆,你去说。(指了下栾一天) 他陪你。(看陆华迟疑着,催道)说说看。 陆华和栾一天出去了。
26、下午,外景,芮志国家院外,陆华、栾一天、七十多乞者、镇里人、靳科举和保安队、四个家丁。 陆华面对哀嚎的众乞者,举起双手。 乙乞者三击皮鼓。 场面冷静下来。 陆华紧张的高声劝解:各位师傅,请静一下。有事儿好商量,不要再僵了。 我给你们跑腿儿学舌儿,化解化解。请各位师傅起来吧。 乙乞者沉缓地起来,走到陆华跟前,冷漠地盯着陆华。 陆华拱手大声道:我,替东家,给各位赔个不是,对不住了。 乙乞者冷眼望着陆华。 陆华大声劝解:东家诚心诚意,奉送一袋儿苞米一袋儿黄豆。 乙乞者漠视着陆华。 陆华:各位师傅都看见了,地里打不出种子了,这两袋儿,可是东家来年的种子。能把种子奉送给各位,足见东家诚意了。 小乞者大声回复:大爷,俺们饿得不能动了。 陆华愣了下,随即劝道:东家诚心,各位也大量大量。 小乞者回应:都要饿死了,你再给问问吧。 栾一天转身回去了。 陆华眨了阵眼睛,镇定了会儿,劝:这年头儿,东家也不容易。要不先把手里的煮了,省得苞米黄豆掺和了。 小乞者坚持道:连饿带渴,不能动了。 栾一天回来,耳语陆华。 陆华高声宣告:好了,东家送上一顿热饭。各位拿着苞米黄豆,上公所吃饭。 乙乞者回头看了眼甲乞者。看甲乞者面无表情地站起来,乙乞者才向众乞者举起了木棍。 众乞者起来,把布袋里的米都倒给打板的、吹哨的。 四个家丁抬来两麻袋粮食,放在门前,退守门里。 小乞者和三个乞者用碗分发给众乞者。 两个家丁背着小半袋粮食,和部分保安队走了。 小乞者分完了,向陆华点头致谢,随着众乞者走了。 乙乞者不声不响地向陆华鞠了一躬,走了。 (陆华回忆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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