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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本名:反抗第3集 |
【原创剧本网】作者:佚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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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集 3-1草屋内 日 内 柳金松哆嗦着双手要上前给殷玉花揭盖头。 罗福根:我说金松,你哆嗦个啥,快揭呀。 柳金松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揭开盖头。 殷玉花低头含笑。 陆二狗惊叹:哎——呀,啧啧啧啧。金松,好福气呀! 范堂林瞧一眼堂林嫂:这可比我们家那位强多了。 堂林嫂嗔笑:去你的,我哪块差啦。不过弟妹确实真漂亮。 范堂林:来吧,金松媳妇,一块出来热闹热闹 柳金松:出来吧。 殷玉花低眼瞧瞧众人,害羞摇头。 柳金松:不出来,我上来抱啦! 殷玉花:去!谁要你抱!(从床上下来)
3-2草屋外 日 外 殷玉花与众人一起来到屋外。 柳金松给大伙挨个倒酒。 范堂林:各位各位,要不要我来给大伙讲点金松小时候的故事 罗福根:好啊好啊! 柳金松憨笑: 范堂林:话说,那还是宣统皇帝在位的时候。有一天,街上忽然热闹起来,马路上站满了看热闹的人。
3-3街道 日 外 街道两边站满了围观的人,清兵站在人群内侧维持秩序。 少年范堂林和少年柳金松来到人群中。 (画外音 出殡鼓乐声由远而近) 路人甲:来了,来了。 出殡队伍浩浩荡荡开来,一队仪仗、一队吹鼓手、一队和尚、一队尼姑、一大群披麻戴孝的人又哭又唱、然后是24人穿着一色的黄色团花麻袈衣、黄手套黄靴套、盆式黑毡帽,动作整齐划一,抬着一块炕板,炕板上一桌一椅,一个披麻戴孝的人坐在椅子上,直着腰,眼睛紧盯着手里捧的一碗水。 柳金松不解,问旁边人:这是干啥啊 路人甲:大出喪嘛! 柳金松:出丧怎么没有棺材? 路人甲:这是操练。 路人乙:大官死了个小姨太太,生前最受宠爱。陪葬好多金银财宝不算,因为这个姨太太爱喝酒,所以在棺材里还准备了各式各样美酒,怕酒泼翻,所以先操练一把。你看,抬的多稳当! 柳金松从地上捡一个小石子扔出,正中那碗里,碗碎水撒。 捧碗的人惊慌地跳起来:水!水! 围观的人们一阵哄笑。
3-4草屋外 日 外 参加婚礼的人们一起笑。殷玉花也抿嘴笑。 范堂林:那时候邻居们就说了。金松是个傻小子,不知道世道的艰辛,将来难免要受苦。 朱好婆:人家说的在理啊! 马铁口:也不然。不在生活面前唉声叹气愁眉苦脸,是金松的一股韧劲。 柳金松一笑:呵呵,管他呢,船到桥头自然直,世界这么大,还少我一个人生活的地方么!
3-5草屋外 夜 外 草屋窗口灯光熄灭,月光给草屋镶上银边 草屋内 夜 内 夜深人静,柳金松熟睡。 殷玉花难眠。(画外音 殷玉花:以后我们会碰到啥呢?好日子还是不幸?
3-6苏州河上 晨 外 天蒙蒙亮,远处传来公鸡打鸣
3-7草屋 晨 内 柳金松醒来,发现殷玉花睁着眼:你没睡? 殷玉花温柔笑,把脸贴在柳金松粗壮臂膀上:金松,陈家的人今天好像没有来? 柳金松:陈家?谁? 殷玉花:你以前住在那儿的,陈师傅,还有他的女儿。 柳金松:唔,唔,没有来。一定有事缠住啦!……不过他们送了礼,陈师傅送的,十块钱,他一定知道我困难,送了这么厚的一份礼给我。 殷玉花身体哆嗦。 柳金松紧搂住殷玉花:你怎么啦?玉花,冷吗? 殷玉花摇头不语,良久轻轻的:他们是好人,好人。 柳金松:谁? 殷玉花抬脸,流泪笑。 (画外音 殷玉花:也许我的命不像爹妈那么坏!只要不生孩子,撑几年,积几个钱,日子就会好起来啦!)
3-8上海街头 日 外 (字幕 1919年5月,五四运动爆发) 上海街头喧闹起来。有人上街演讲众人围观,有传单从高楼飘散下来,行人纷纷捡拾。 报童叫卖:看报哩,看报哩!日本侵占我国山东半岛, 学生站在街头激动演讲:同胞们,同胞们,北洋政府签订卖国的21条,帝国主义包庇日本侵占山东,我们应该要求罢免卖国贼张宗祥、曹汝霖等人。。
3-9草屋 日 内 柳金松下班到家:玉花,今天外面闹的很,好多店铺都关门,你叫我买的东西也没买到。 殷玉花:没买到就算了。外面世道乱,下班了不要乱跑。 柳金松:呵呵,那还用说,家里有我的玉花,我还能想去哪?(从身后抱住玉花,玉花沉醉的眯上眼睛)
3-10大沪船厂账房 日 内 账房先生把三块大洋发给柳金松。 柳金松:嗨,老头,你把我工钱少算了吧? 账房先生拿起算盘晃晃:这把算盘拨了几十年啦,错不了,多半是你自己健忘,把闵先生的借款忘了吧?呶,这是他下的条子,20块钱,3角利,就是6块! 柳金松惊呼:6块?每个月扣6块? 账房先生同情的点头:这还不好算!十块钱三块,20块钱的利息就是整6块。 柳金松不在乎地:对不起,我当真忘了。 账房先生:闵先生留了话,你刚结婚,也许手头紧,他是人情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你要真等钱用,这一期的利钱可以不扣你的,下期本利一起算。 柳金松犹豫。 账房先生两边望望,凑近:你还是让他扣了好,傻小子,不然这一期利钱又往本钱上加,下一期你要付的利钱就不止6块啦!利上滚利,还得了么!(稍停,叹气)唉,啥人铜钿不可以借,去借他的! 柳金松感激笑:没办法啊,不找他借找谁借。(思)这一期的利钱让他扣了吧,你放心,要不了几个月,我保证连本带利还清他。 账房先生暧昧笑。 柳金松拉住账房先生手:你不相信? 账房先生笑:信,信,信,我信! 柳金松转身离去,账房先生望着他背影:唉,又是一个倒霉鬼!(摇头)
3-11餐馆内 夜 内 柳金松洗餐具。
3-12十六铺码头 夜 外 柳金松扛大包。
3-13草屋 夜 内 柳金松把5块大洋摞在家里桌上:看,这是这个月外面挣的,把这5块还了,就剩十来块钱债,只要再干他二三个月,这笔债就此勾销,再也害不着咱们了。 殷玉花:金松,你这样白天黑夜两头干,就是铁打的身体也要倒下来的,我们宁愿多苦些日子,你可别那么糟蹋自己啊! 柳金松爽朗笑,抬起胳膊弯一弯展示肌肉:这算啥糟蹋,一身力气我正愁没个使处哩!再说,你辛辛苦苦在烟厂干,挣来的钱都贴在家用上,连衣服都没添一件,我真过意不去。(苦涩笑)现在好像是靠你养着我哩! 殷玉花:你呀我呀,说的多难听呀,欠闵狐狸的钱,未必跟我不相干。(温柔注视柳金松)按理说嘛,这笔钱自然是还的越早越好,拖下去真会拖死人的。不过,你自己身体也千万得注意,不要勉强,你听我这个话吗? 柳金松:听。(捏着玉花的手,拥抱,吻)
3-14烟厂拿摩温休息室 蔡兰英气的捶胸顿足:好啊,背着我偷偷把婚结了,这个不识抬举的贱货。(令一女工)去,把殷玉花给我叫来。 殷玉花刚踏进门,只见蔡兰英双手抱在胸前,黑着脸低吼:贱货,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她。 殷玉花颤声:拿摩温叫我吗? 蔡兰英冷笑冲过去砰一声关门,用长着长指甲的手指戳殷玉花的脑门:臭婊子,你倒会寻老娘开心,找了野男人啦,还把老娘蒙在鼓里 ! 殷玉花低声:对不起,本来想请你老人家去吃杯喜酒的,实在地方小,又挤又脏,没有敢惊动你老人家。 蔡兰英啐一口到殷玉花脸上:呸,谁要喝你的丧家酒,我问你,张课长要讨你做小,这事我跟你谈过没有? 殷玉花点点头,手背擦脸。 蔡兰英:那你怎么还找野男人? 殷玉花:这话可不能这样说,张课长的事,我不是已经明白告诉过你,我不能答应!我是规规矩矩结的婚、拜的堂,可不是找啥野男人! 蔡兰英:哼,好的很,存心要戏弄老娘是吧,张课长这几天就要回来,你叫我怎么向他交代! 殷玉花低头不语。 蔡兰英:说,你说啊!(手指使劲又戳玉花脑门,把玉花脑门划破出血) 殷玉花:拿摩温,你嘴里放干净一点!你怎么跟张课长说,我不知道,我是来做工的,不是来卖身的!你管我们干活,可不能逼着我们做小老婆!(大哭,拉开门奔出去) 蔡兰英咬牙切齿:好啊,臭婊子,你害死了我,我可也不会让你随便过门!(把手里一支卷烟揉碎扔在地上)
3-15英华烟厂大门 日 外 一辆轿车驶进烟厂大门,张德贤夹着公文包下车,殷勤地给英国老板打开车门,手垫在车门框下。 英国老板走下轿车。 张德贤随英国老板走进办公楼。
3-16烟叶间 夜 内 殷玉花对徐小妹:张讨厌回来几天了,好像没什么动静。 徐小妹:你等着吧,不要以为他会良心发现,就这么算了。 下班铃响,女工们都起身离开工位 殷玉花把饭盒放在桌上,对徐小妹:你先走吧,我要上个厕所。 一双手把殷玉花饭盒打开,放入一把卷烟,又把盖子盖上。 殷玉花从厕所出来,女工们都已经走光,殷玉花匆忙拿起饭盒就往厂外跑。
3-17烟厂门口 夜 外 张德贤和蔡兰英督促着稽查仔细检查:查严一点,今天非把偷烟的人逮住,最近厂里发现不少人偷烟,非得查出来好好严办! 殷玉花经过厂门连鞋子也脱下来检查后已经放行时,身后传来张德贤声音:看看她的饭盒子! 殷玉花听到,转身递给稽查自己的饭盒子。 饭盒子被打开,里面有一大堆散装卷烟。 女稽查抬手就扇了殷玉花一巴掌,殷玉花踉跄几步跌倒在地。 女稽查:不要脸的。(走过去又两脚)不要脸的!你以为别人都是瞎子,查不出来么? 张德贤得意的笑着,背着手踱到殷玉花身边:给我看,(从女稽查手里接过饭盒)还真不少哩,不是老手,怕还真没有这个胆哩。
3-18烟厂外小道 夜 外 徐小妹走在小道上,身后女工在议论:……刚才查出来殷玉花偷烟。 ……不会吧,他干活那么积极,人也挺老实的,我不信…… 徐小妹折返向厂门走去
3-19烟厂门口 夜 外 徐小妹:张先生,这事情要好好调查清楚,玉花在厂里干活,不是一天两天,她是个老实头,她不会做这种事,玉花,你说话呀! 殷玉花茫然看着四周,大颗大颗泪珠淌下来。 张德贤冷笑:还有啥好说的!人证物证都在!我们过去也以为你老实,哼,现在才知道,我被你骗了这么多年,你是我们厂里的贼!女贼! 殷玉花触电一样跳起,冲到张德贤面前拉住其袖子:冤枉啊,张先生,我不是贼,我长了这么大,连人家一根线都没有拿过,冤枉啊冤枉! 蔡兰英:冤枉?这些烟哪来的? 殷玉花:烟……我……我不知道(乞怜地望着众人) 张德贤大笑:不知道?这个饭盒是谁的,是你殷玉花的,没错吧!这些烟是在你殷玉花的饭盒里当众搜出来的,也没错吧!你说不知道,那么谁知道呢,这些香烟是自己长了腿跑到你饭盒里去的? 殷玉花哭泣: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张德贤:好啦,别耽误大家时间,(下巴一伸)拿摩温,把她工牌收掉。 殷玉花喃喃:工牌!……这……这……张先生,你……这是啥意思! 张德贤:意思,还不清楚吗!我们英华烟厂要的是女工,可不要女贼!把它拿下。 蔡兰英上来夺工牌,但殷玉花死死攥住就是不松手。 徐小妹:张先生,事情没有弄清楚,你不应该开除玉花! 田阿香:说不定有人故意害她的。 众女工:……我们担保,玉花不是那种人! ……玉花老实巴巴的,做不出那种事! ……不能开除! 张德贤扫视众女工,有些胆小的女工躲到后面。 张德贤:谁担保她,谁就把工牌交出来! 灯光下,众女工苍白的脸。 徐小妹:张先生,你也不能不讲道理啊! 张德贤冲到徐小妹面前:谁不讲理!殷玉花偷香烟,人证物证都在,为了维持厂规当然要开除!你们闹个啥!你们要担保殷玉花,那好,你们把工牌交出来! 徐小妹愤怒:交就交!(拿出自己工牌)姐妹们,我们大家把工牌交出来,给殷玉花做保! 大家低头不语。 徐小妹着急喊:你们说话呀(众人仍不语)妈的!(气愤冲出) 张德贤望着徐小妹冷笑,回头对蔡兰英:死人,你怎么连一块工牌都拿不下来! 张德贤冲到殷玉花面前:你交不交工牌? 殷玉花不语。 张德贤突然拿嘴边半截香烟猛一下按在殷玉花手背上,殷玉花惨叫,工牌掉在地上,立刻被蔡兰英抢走。
3-20草屋 夜 内 柳金松在家里嘀咕着:怎么还不回来!
3-21烟厂门口 夜 外 两个厂警在门口踱步。 柳金松来到英华烟厂门口对厂警:我找殷玉花。(继续往厂里走) 厂警拦住柳金松:殷玉花已经被厂里开除了。 柳金松惊讶:开除了?为什么?
3-22摆渡码头 夜 外 殷玉花独坐在摆渡码头边。 柳金松一路喊着:玉花!玉花!你在哪? 柳金松发现了殷玉花的身影,跑过来快活地:玉花,你在这里!找的我好苦! 殷玉花转身,呆望柳金松。 柳金松惊恐:玉花,你怎么啦!别害怕,天大的事有我哩! 殷玉花呆怔,突然张开双手,浑身战栗,扑倒柳金松身上大哭:金松,我没有偷,没有偷啊!(揪扯自己头发)
3-23苏州河上 夜 外 黑夜中,寂静的苏州河上,偶尔几条小船经过投出几星灯火,又恢复寂寞的夜色。
3-24草屋 夜 内 殷玉花还在轻声啜泣。 柳金松搂着玉花肩膀思索,忽然大声:这样更好,干脆!我心里本来就在想,别人的家眷都留在家里,为啥我的家眷要赶早摸黑,受气受累的去做生活呢!我哪比别人差!为啥人家能的,我就做不到!玉花,告诉你吧,我早就打定主意,一等把债还清,就不让你出去做厂啦。我原来还担心你不答应,现在好啦,这个王八蛋的课长帮了我的忙,你就索性留在家里得啦! 殷玉花不自觉的停止哭泣:我停了生活,哪来钱还那笔阎王债啊! 柳金松语塞:这……看你说的,好像少了你几块钱,我就一辈子都还不清那笔债啦!(做不高兴状)我偏要让你看看,保险在三个月,最多六个月,我要把闵狐狸手里的借条赎回来。 殷玉花紧抱柳金松:算了,我信,你可不能瞒着我,拼命揽短工,挣那几个卖命钱! 柳金松: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以后你就在家里,管管家,做做饭,将来你当了妈妈,带带孩子,再别上啥个厂去干活受罪了。 殷玉花打个冷战:不,我们不能有孩子,现在日子已经卡的够紧了,一添孩子,日子更没法过啦! 柳金松笑:你总是那么担心害怕的,船到桥头自然直,没有过不了的独木桥,你还是宽心一点吧! 殷玉花沉默一会:我可喜欢女孩子。 柳金松:看,才说不能有小孩,现在又争着要女孩啦! 殷玉花不好意思,把脸贴在柳金松臂弯里:我喜欢孩子,又害怕孩子,我不能上厂干活啦,有个孩子陪陪我多好呀,(叹气)可是,多个孩子,就是在你身上多压一块石头! 柳金松拍拍胸脯:来吧,再加几块,我柳金松也顶得住。 玉花手放在柳金松胸膛上。
3-25草屋内 晨 内 公鸡打鸣,柳金松还躺在床上。 殷玉花起床,
3-26草屋后门 晨 外 殷玉花点燃煤炉,往炉里吹气被呛得咳嗽。(切) 殷玉花淘米、切菜放进锅里。(切) 小锅沸腾着冒出热气。 殷玉花把小锅端进屋。
3-27草屋内 晨 内, 柳金松躺在床上。 殷玉花端着锅进屋,把锅放在小白木柜子上。拿起饭盒把锅里的菜饭盛进自己饭盒,忽然想起,摇摇头又改倒到碗中。 殷玉花:金松,吃早饭了。 柳金松揉揉眼睛,伸个懒腰起身:哎呀,有老婆真好,嘿嘿嘿……(笑)(切) 柳金松大口大口地吃着菜饭:嗯,真香,好香。 附近工厂汽笛长鸣,殷玉花不觉抬起头:不能上班了,我干啥呢。 柳金松放下碗起身:起的这么早,没事就再睡睡吧。 殷玉花:总不能一天到晚睡觉吧。 柳金松:那就到处转转,正好跟这边的邻居们认识认识。 殷玉花笑:我可不像你,跟谁都自来熟。 柳金松揽住殷玉花肩膀温柔地:别让人家说我柳金松金屋藏娇啊! 殷玉花嗔笑:去你的,这哪是金屋啊。 柳金松温柔轻声:对我柳金松来说,这就是我的金屋,有我的玉花在,这就是我的金屋。(吻殷玉花额头、头发、嘴唇)
3-28草屋 晨 外 柳金松走出草屋加入到门口上班的人流,男女工人们从她门前泥泞小路经过……
3-29草屋 日 内 殷玉花看着门口的上班人群羡慕地湿了眼睛。 殷玉花料理家务。(切)
3-30草屋后门外 日 外 殷玉花坐在后门口望着苏州河出神,想起悲惨死去的双亲,想起钱善人抢夺粮食,想起下落不明的弟弟,想起自己来上海的遭遇。
3-31苏州河上 暮 外 太阳西沉,夜幕降临,苏州河上晚霞鲜艳如火,两岸连绵的各式破屋草房被金色的夕阳笼罩着。
3-32草屋后门外 暮 外 殷玉花坐在后门口托腮望着河面阳光的碎影出神。 微风吹拂着殷玉花的碎发。 一条乌篷船靠到殷玉花后门河边。 年长船夫:喂,小妹子,一个人想啥心思啊? 殷玉花惊觉,起身要回屋。 年轻船夫笑:别跑啊,你要没事做,就帮我们一个忙,替我们补一补衣服吧。我们还要赶着装货去。 望着船夫真诚的脸,殷玉花犹豫着。 年长船夫:帮个忙吧,装了货我们还想上岸玩玩哩! 殷玉花点头答应。 船夫快活喊:好哩,(撑杆挑着两件破蓝布褂子送到殷玉花面前)我们装完货再来取,行吗? 殷玉花:行。(拿起撑杆上的衣服) 年轻船夫用撑杆向岸边一点,船飞快离岸,举起一只手:我们回来再谢谢你。
3-33草屋 暮 内 殷玉花回屋找出针线布料又走到后门外飞快的缝补起来。
3-34草屋 夜 外 乌篷船载着满船的棉纱又来到后门前,船夫大声喊:小妹子,小妹子…… 殷玉花拿着褂子走出后门,把褂子放在伸过来的撑杆上。 船夫打开一看,赞叹:好针线!谢谢你啦,小妹子(弯两下大拇指) 两个船夫交头接耳讨论几句,年长的扬手扔了一个银角子到殷玉花脚边:小意思,请你收下吧! 年轻船夫一点篙子,船离岸驶出。殷玉花追着要扔回船上:这算啥呀,拿回去!(船已离远,玉花的手放下)
3-35草屋 夜 内 柳金松弯腰进家门,殷玉花坐在床边。 柳金松:玉花。 殷玉花遐想,没反应。 柳金松提高声音:玉花。 殷玉花慌忙起身:呵,呵,你回来啦!(脸红) 柳金松:你一个人在想啥心思啊? 殷玉花红脸,微微笑:吃饭吧。(走到柴灶前端起小砂锅,突然捂嘴) 柳金松上前握住玉花手腕:你怎么啦?哪不舒服? 殷玉花没有立刻回答,用力咽了几口口水。喘息了一阵:没啥,吃完饭再说。(盛饭) 柳金松一边大口吃饭,一边观察殷玉花。 殷玉花突然又恶心捂嘴。 柳金松碗筷一丢,扶住殷玉花:我说你有啥地方不舒服吧,你还瞒着我! 殷玉花求恕似的笑,摇摇头:没有病,(抬头泪眼)你要做爸爸啦! 柳金松一愣,随即跳起,拍头大声:哈哈,有孩子啦,你要当妈妈,我要当爸爸啦!(笑,跳,吹唢呐) 殷玉花侧头凝视柳金松:你还真不像个爸爸哩。(微苦笑,叹气)
3-36草屋 晨 外 柳金松加入到上班人流里后,殷玉花把家门一锁也离开了草房。
3-37盛达烟厂门口 徐小妹迎上赶来的殷玉花:不行了,我帮你找的这家烟厂老板昨天答应的好好的,让你来上班,可今天又说不行了。这家老板说的,张讨厌不知从哪得到的风声,给他打了个电话,这家烟厂也是靠英华烟厂撑门面的,不敢得罪张讨厌,你的事只好取消。不要紧,我再帮你打听打听。
3-38草屋 夜 内 徐小妹对殷玉花:我又帮你找了一家蛋厂的工作。 柳金松:你还上什么班呀,都有身孕了,还去吃苦受累的,那家蛋厂离得又远,听说整天臭烘烘的,还搞得身上都脏。 殷玉花:只要有生活做,我啥都愿意。(对徐小妹)小妹,我去。
3-39鑫裕蛋厂车间 日 内 蛋厂里,一眼望去,全部都是女工和童工。 一个个鸡蛋被磕开,蛋清和蛋黄分别被流进各自大桶。 殷玉花手速飞快,面前的蛋壳堆积的速度明显比别人快很多。 拿摩温大阿福过来看到,也不得不称赞:嗨,你们都瞧瞧,新来的殷玉花干活比你们快的多。又快又利索。
3-40草屋 夜 内 柳金松还在熟睡中。 殷玉花挺着大肚子起床烧早饭,把早饭分别盛进自己和丈夫的饭盒里。 殷玉花迈出家门。
3-41路上 夜 外 殷玉花夹着饭盒步行在上班路上。
3-42鑫裕蛋厂 日 内。 大阿福瞧见殷玉花凸出的腹部:殷玉花,你这是快要生产了吧?你回家吧不要来了。 殷玉花慌忙转身企图遮掩:拿摩温,没,没有。 大阿福:我警告你,千万不要把灾星带到厂里来,血光之灾你懂不懂!看在你平时干活勤快的份上,不辞退你,你也别让我为难。 殷玉花:谢谢拿摩温,谢谢。
3-43鑫裕蛋厂 日 内 一辆轿车停在鑫裕蛋厂门口,司机下来开车门,柳文盛西装笔挺下车进厂。
3-44鑫裕蛋厂办公室 日 内 钱进经理毕恭毕敬给坐在大班台后沙发椅上的柳文盛点着雪茄。 柳文盛吐了一口烟,把脚架到桌面上:钱经理,洋行刚签了一笔大单,吉美先生叫我过来关照一下,不要误了交货期。 钱进:柳先生放心,咱这厂是吉美先生开的,各方面都是照吉美先生和您的意思办。
3-45鑫裕蛋厂 日 外 柳文盛上了车蓦然看见殷玉花和一女工抬着大桶,对钱进:怎么还有孕妇? 钱进:本来是要辞退的,只是因为她干活实在是把好手,就让她先干着。 柳文盛:当心被她破了风水。
3-46草屋 夜 内 接生婆在殷玉花肚子上又摸又捏,严肃:孩子胎位不正,可能有些麻烦。 柳金松在桌上原有的3块大洋上又添了1块:让您费心了,到时候还拜托你老人家多照应。
3-47 路上 夜 外 殷玉花挺着大肚依旧步行上班,时不时按住肚子要歇一会。
3-48蛋厂车间里 日 内 殷玉花仍旧飞快的干活。 大阿福:开饭了。 一个厨工端着食桶走进车间放下食桶,众童工女工从一旁的碗柜拿了碗筷排队打菜饭,回到工位吃饭,殷玉花端着饭盒坐到卓阿娥和林秀珍旁边。没吃几口,突然一阵比一阵猛烈和接近的疼痛袭来,殷玉花大汗淋漓。 林秀珍:你怎么啦? 殷玉花:没……没……(痛苦呻吟) 卓阿娥:不会是要生了吧! 殷玉花:接生婆说,还早,还有半个多月。 卓阿娥:接生婆的话,不能句句听,你还是先回家吧。我们替你请假。 林秀珍:快点走吧,千万不能生在厂里。老板最忌讳这个。去年的彩凤,孩子还是在家里生的,没有满月就上工,拿摩温说她血光冲坏厂里的风水,要她点香烛,放炮仗,冲晦气。后来还是把她开除了。 殷玉花点点头,很吃力勉强的:谢……谢…… 殷玉花站起身,吃力的向厂外走去,阵痛不断阻拦她,走几步,就痛的浑身痉挛,蹲下身子,使劲咬住自己衣袖。阵痛一过,立即挣扎起来向前走。
3-49蛋厂车间外 日 外 殷玉花已经走出车间,穿过天井,来到厂门口,再走一步就算出了厂了。
3-50蛋厂车间里 日 内 车间里目送她的女工都不禁透口气。
3-51蛋厂车间外 日 外 殷玉花突然全身一震,陡地转身,脸色煞白,汗水雨一样流淌,伸出颤抖的双手迅速往回跑。 殷玉花凄厉绝望尖叫:来不及啦!做做好事吧!
3-52蛋厂车间里 日 内 车间里死静,大家都吓住了。 卓阿娥率先清醒,冲上前拉住殷玉花的手大喊:跟我来!
3-53蛋厂围墙内 日 外 卓阿娥推开众人,迅速向车间后堆放木桶的荒地走去。一些女工好奇地跟在后面。 卓阿娥发火:你们跟在后面干啥?散开!看看大阿福,别让她上这来! 女工们自觉去到各交通要口上。 卓阿娥把殷玉花领到围墙边一个清静角落:先别睡下来,忍着点。 卓阿娥飞快的扒开地上的垃圾。一根铁丝刺破了她的手指:娘嗤匹。 卓阿娥用嘴吮干血水继续迅速扒着。空地清理出来了,又在附近捡了些牛皮纸铺在地上 卓阿娥:躺下。 卓阿娥又用木桶围在四周。远看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殷玉花咬住手帕,躺在牛皮纸上。 卓阿娥回头:剪刀! 木桶外的林秀珍向后:剪刀,快,剪刀! 经过无数双手的传递,一把剪刀传到卓阿娥手上。卓阿娥:毛巾,热水!……准备姜汤! 林秀珍:哪来姜汤! 卓阿娥:别啰嗦,姜汤里打几个蛋下去! 林秀珍:蛋有的是,要多少有多少!姜…… 卓阿娥:别废话,快!
3-54小饭铺 日 内 大阿福在小饭铺里吃饭。饭铺对面就是蛋厂
3-55蛋厂围墙内 日 外 车间外的大钟滴答滴答走着,声音格外清晰。 卓阿娥:我的小祖宗,你就行行好,快点出来了吧。 林秀珍:马上就要上班了! 女工甲:大阿福一来就遭殃了。 女工乙:刚才有点像是要生的样子,现在怎么又没有动静啦! 大阿福穿过天井朝车间走来,吹哨,吆喝:上工啦,都死在这不会动啦!
3-56蛋厂车间里 日 内 女工们回到车间开始干活,眼镜却不时朝外张望。一有人进来就问:生了么? 进来的人:没有。 大阿福:你们东张西望的干啥?谁在哪里搞鬼?(点人数)殷玉花呢? 林秀珍:哦,我忘了,她身体不舒服,回去了,她要我向你请假呢。该死,我差一点给忘啦。 大阿福:卓阿娥呢? 女工甲:她,她看殷玉花病的很难过,陪她回去了。 大阿福:哼,好的很,说走就走,招呼都不打一个。把这当啥地方啦?大世界么?(扫视,怒)快干活!你们这些偷懒坯子,也想滚蛋回家吗?来,要走的请便。我不留,找100条母狗困难,找100个女工还不容易!(甬道上走来走去,打哈欠伸懒腰,转身向门口走去) (画外音 婴儿骤然发出啼哭……) 众人惊呆。 大阿福:哪来的哭声? 无人应答。 大阿福突然高喊:说,哪来的? 林秀珍:这儿哪来的小孩,还不是厂外人家的! 又一阵婴儿哭声 大阿福扬手给林秀珍一巴掌。径直向围墙边冲去。
3-57蛋厂围墙内 日 外 卓阿娥刚接下孩子,脱了自己布衫包好婴儿放在殷玉花身边。叹气:是个女的。……很漂亮,很像你。(用一块手帕包住殷玉花的头)你就在这好好歇一歇,我想法替你找些盖的去!(站起转身,正好面对大阿福) 大阿福叉腰:你蹲在这弄啥个鬼? 卓阿娥:我……我小溲急了,在这解个溲。 大阿福左一脚右一脚,把桶踢开,扒开卓阿娥,血泊里的殷玉花赫然入目。 大阿福嚎叫捂眼逃开:晦气,晦气(冲地上连吐三口吐沫)我算倒了十七八辈子的霉了,(被木桶绊了一跤,回到车间门口,远远指着卓阿娥)你给我滚过来! 卓阿娥对殷玉花:别怕!大不了不赚她的二毛五!你当心一点,别着凉了!(走到大阿福面前) 大阿福:这里是月子房吗?养孩子都养到厂里来啦!这是你的主意吧! 卓阿娥:是我出的主意! 大阿福:真好,是你出的。你是存心想破坏我们厂的风水吧!你是收了谁的钱这么做的? 卓阿娥冷冷的:谁的钱我也没收,良心叫我这么做的!你也是女人,你应该明白女人的苦处,孩子要下地了,我们不能让她当街当众地生! 大阿福阴笑:有理,真有理!不过,我想请你马上滚蛋,你看有理没有理? 卓阿娥:跟人嘛,还讲讲道理,跟畜生有啥理好讲的!(从容解下围裙,拿起自己饭盒) 大阿福歇斯底里:你滚,快滚! 卓阿娥:别说二毛五,你就是出二百五十块,也别想留住我。(向车间外走) 大阿福:你们马上给我把殷玉花这臭婊子赶出去!听见没有,你们都是聋子,哑子,死光灭绝啦! 无人理睬。
3-58蛋厂车间 日 内 大阿福冲进车间对四个干活的女工:你,你,还有你俩,跟我过来, 卓阿娥折返,拦住他们:不许你们过去,我会招呼她的。我请两个人来帮忙,把她送回去,可是你不能难为那两人! 大阿福:好啊,给你派两个人?多大的口气!好像你当了啥个官太太了!还不许我难为他们。(两手抱胸侧头)我要是不肯派呢? 卓阿娥:我就抱着孩子,带着这些衣胞、血衣血裤,上美国人的写字间去。 大阿福吓跳:你敢! 卓阿娥:我敢! 大阿福:你有这个种! 卓阿娥:我有这个种! 僵持一会,大阿福低头:好吧,见你们的鬼,你就挑两个人,我真瞎了眼,没早点看出你这死婆娘的烂底子! 围观的众人见卓阿娥招手,一起欢呼涌出车间。 大阿福大叫:两个,她只要两个,你们赶死去啊! 无人理睬大阿福。
3-59蛋厂围墙内 日 外 几个身体稍微结实的女工抬起殷玉花。 殷玉花嘴唇翕动,含泪拉卓阿娥手:真对不起你,把你拖累了,叫我怎么谢谢你呢! 卓阿娥豁达摇头:谢个啥!我们都是女人,女人的苦处还不知道!好好照顾孩子,照顾好自己身子吧!(俯身望着婴儿,微笑)多好的女孩子,她将来的命一定不坏,你看,一生下来,就有这许多人关心她。
3-60蛋厂门口 日 外 女工们簇拥着,抱着孩子,抬着殷玉花,走出蛋厂。一辆黄包车已经停在那,卓阿娥扶殷玉花上车,声音颤抖:她们送你。我就不去啦! 殷玉花流泪,紧拉卓阿娥手:我自己活该,可是你,你算啥呢!(放声哭)
3-61草房里 日 内 殷玉花产后热,呼吸急促,两颊火红说胡话,额头大汗淋漓。 婴儿呼吸微弱。 柳金松用手指探了孩子鼻息:这孩子都快没气了呀,这怎么办!(搓着手在床边直转。) 朱好婆赶到。 柳金松一把抓住朱好婆,哭腔地:好婆快帮我看看吧,孩子快没气了。 朱好婆探一探孩子鼻息:还有救!(把婴儿倒提,在背上噼啪一顿拍打再放到床上,婴儿终于又发出哇哇啼哭声) 柳金松惊喜上前察看婴儿,转身抓住朱好婆手就要下跪:好婆,谢谢你救命之恩。 朱好婆慌忙扶起柳金松:啊呀,使不得使不得。孩子暂时问题不大了,玉花还要再想办法治。我先走了。(切) 草房里热闹起来,林秀珍,徐小妹,田阿香,范堂林,陆二狗,黄阿康,罗福根连同路口摆测字摊的马铁口陆续来到,以及许多船户,走马灯似的来看望这个小家庭, 罗福根拿出一张偏方:我有偏方,是我老婆娘家带来的。 陆二狗:不行不行,还得送医院,大人孩子还没好呢。 朱好婆又领来一个仙姑:你们让一下,请刘仙姑做做法 刘仙姑提着木剑,对着殷玉花母女俩又唱又跳。(切) (字幕 两星期后) 殷玉花头上裹着布靠躺在床上给婴儿喂奶。 柳金松开心地拿出唢呐,欢快的唢呐声又从草房传扬开来。 (画外音 范堂林陆二狗他们凑的20几块钱不算,柳金松又向闵狐狸借了15块钱,现在共欠闵狐狸25块钱,夫妻俩省吃俭用还了一年的债,不仅没还清反倒又涨上去了,柳金松在船厂的工资,现在刚好够付闵狐狸的利息。) 柳金松停下唢呐,发现殷玉花流泪,吃惊:哎呀,我的老天,才好一点,怎么的,又伤心起来啦! 殷玉花:我好了,这个家呢,你欠了多少债? 柳金松假装轻松:不多,不多。没有几块钱! 殷玉花:别瞒啦,我们拿啥来还呀! 柳金松抚摸着妻子的头发:相信我吧,日子会好起来的,我们结婚不是也借了一屁股的债么?还不是挺过来了?没有过不了的鬼门关!天塌下来还有地撑着哩,现在的世道固然难,只要肯干,有手艺,混碗饭吃还是可以的!(用被角擦玉花眼角的泪,笑)我还准备给你请个满月酒哩。 殷玉花惊叫出声:你疯啦!已经花了那么多钱,还请啥满月酒,好像我们是什么富贵人家! 柳金松满不在乎:我们不富,也不贵,不过,你是头生,热闹一下也应该! 殷玉花频频摇头:金松,别乱花钱啦,赶快把钱省下来,还债要紧! 柳金松:我已经约了大家啦,一杯水酒,两个家常菜,也花不了多少钱!你不知道,这次大家帮了我们多大的忙啊!没有他们,我简直是瞎子找驴,不知往哪闯!我们得谢一谢人家! 殷玉花:再简单也得花一两块钱吧? 柳金松:虱多不痒(笑嘻嘻从兜里摸出两块大洋,叮叮敲两声),看,我又借来两块大洋。 殷玉花伸出枯瘦的手放在柳金松膝头上,注视丈夫:金松,你知道吗?我本来不想嫁给你! 柳金松来了兴趣:为啥? 殷玉花苦笑:我知道自己命不好,不想拖累你! 柳金松大笑:哈哈哈哈,我倒觉得自己的命好的很,甜的很哩!(手指在妻子脸上轻轻弹两下)算了吧,啥个命啊命的,都是一些偷懒坯子想出来骗人的。你等着,只要我巴巴结结的干上几年,管保你吃好穿暖!饿不着冻不着! 殷玉花望向窗外。 窗外天色阴沉,淅淅沥沥下着雨。 殷玉花叹气:命里注定的,怕由不得我们啊! 孩子醒了,殷玉花解开衣服喂奶。
3-62巷子口 日 外 马铁口的测字摊前,柳金松:马先生,给我闺女起个名字吧! 马铁口掐着指头,天干地支一通算计,念念有词一气报了十来个名字:金弟、银花、秀兰、玉芹……
3-63草房内 日 内 柳金松:马先生说了好几个名字,但我都不喜欢。 殷玉花:这小丫头,准是个不安分的,时候未到就急着往外跑,我们就叫她早早吧。 柳金松大声喝彩:好,早早!叫起来比马铁口起的顺当多了! 殷玉花使眼色:嘘,轻点,人家马先生也是一番好意,起了十几个,不容易啊,以后也请他一起来喝满月酒吧。(切) 葱姜入油发出刺啦响声,青菜下锅,锅里腾起热气,殷玉花翻炒着锅里的菜 柳金松把两瓶白酒放在桌上,赞叹:哇, 好香啊! 范堂林夫妇、陆二狗、徐小妹、马铁口先后进屋,手里都拎着礼物 柳金松脸红结巴:这……这算哪门子规矩啊!我可是啥都没准备。两只小菜,一点淡酒,表表心意,谢谢大家帮的忙!可现在……嘿…… 殷玉花拉拉柳金松的手:这真不好啊! 柳金松:是啊,好像我们在打秋风,存心敲大家一票。这事情只有闵狐狸干的出来! 堂林嫂:哎呀,啥个打秋风打东风的,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老规矩。谁家养了孩子,亲戚朋友,不管多啊少啊,总得要庆贺庆贺。再说,我们这一点子算啥个礼啊!你们快别啰嗦了,把女儿抱过来,让我们大家评一评! 众人都抢到床前看早早。 堂林嫂:这小闺女,长得真像妈妈,那双眼睛,嘴巴鼻子,跟妈妈像一个笼子里蒸出来的。 陆二狗:看。她笑的挤眉挤眼的,将来的脾气一定像金松,天塌下来当被盖! 马铁口摇头晃脑唱:小囡爱笑,将来荣华富贵少不了! 不等马铁口唱完,早早哇一声哭起来。 马铁口:小囡爱哭,金银财宝堆满屋! 众人皆乐。 徐小妹捧肚子指马铁口:马先生,你的这份本领,不开一个店挂个牌,实在可惜了! 马铁口:哪里,哪里! 罗福根刚赶到,一进屋就大喊:笑啥,大家让开一点,给我看看! 堂林嫂上前手指差点戳到罗福根鼻尖:你这么晚来,还大模大样嚷个啥!(上下打量罗福根,冷笑)哼,看样子还是个吃白食的哩! 罗福根大拇指把破毡帽朝脑后一推:嫂子,你可别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啦! 堂林嫂:有些人生就的又扁又瘪,再怎么看也挺不起来! 罗福根神秘一笑,扫视大家:大家听见啦,堂林嫂大概是笑我上人家屋里贺满月,没带礼,她可忘记了,我是上海有名的罗神仙,要礼嘛,还用得着带,说变就变出来! 大家笑。 陆二狗:别吹啦,看你变出个啥名堂来! 罗福根双手一伸,画个弧形,猛喝一声:呔! 罗福根手里突然出现一个小银项圈,项圈上布满小铃,当朗朗响。得意地横了堂林嫂一眼,把项圈戴在早早脖子上。 罗福根对殷玉花笑:这是一点小意思,玉花是不会见怪的!不过,幸亏我今天还变得出一点来,不然,这儿真有人会把我骂扁的! 堂林嫂笑着冲来:嘿,看我不把你这张贫嘴撕了! 罗福根往床后一躲,做个鬼脸:你撕了我一张,当心我变出两张来! 二人追打,早早哭,范堂林拉住堂林嫂笑:好啦,别疯啦,都是几个孩子的妈了。……你们注意了没有,小广东到现在还没到! 范钢和范铁拉拉堂林嫂衣襟,悄悄地:妈,饿…… 柳金松不安:别是忘了吧 陆二狗:忘是忘不了,说不定被另一个小广东缠住了。 范堂林:你说的是他那个相好的金凤吧。 黄阿康匆匆进门,众人围着要罚他酒:阿康,迟到罚酒三杯 黄阿康把带来的礼物交给柳金松,神秘低声:别罚,我报告你们一个消息! 罗福根:当心点,你要是胡编,等一会要加倍的罚。 黄阿康:丢那妈,我赌咒,千真万确的,陈玲弟要结婚啦。 大家都愣住了。 柳金松飞快瞟了玉花一眼,毫不在乎地拍黄阿康后脑勺:小鬼,玲弟结婚我们会不知道! 范堂林:对,连半点风声都没有听说! 黄阿康提了一下裤子:我说你们不知道么!我是刚得到的消息,出嫁的日子都选定啦,就在下星期四! 柳金松:跟谁? 黄阿康:就是那个大饼铺的小开。 柳金松笑,掐黄阿康脖子:我说你这个小鬼在胡编吧!那小开去年托媒来说过亲,被玲弟一口回绝了!你这小鬼不好好揍一顿不肯老实。 柳金松举拳要打,黄阿康捧头:真的,真的!我要说谎,今晚回去就给黄包车撞死! 范堂林:放开他,让他说吧。 柳金松撒手。 黄阿康摸脖噘嘴:我不说啦,好心没好报! 罗福根:拿架子啦。(用手抵抵身后的陆二狗)好吧,他不愿说,算了,我们喝酒吧! 陆二狗:说吧,说吧,阿康,你不说,我们就要喝酒啦! 黄阿康:好,看陆师傅的面子。(清清嗓子)事情得从头说。这小开去年提过亲,给玲弟碰了回来,也就死了心啦!不知道怎么一来,前几天玲弟忽然一个人跑到大饼铺去,就像下命令似的对那个小开说,喂,你再找个媒人来吧,我算答应你啦!……(喝口水)那傻瓜小开,䀹吧眼睛一时没回过神来。玲弟又说,不过要快,越快越好,晚了我就另找人家了。说完扯身就走。傻瓜小开以为做梦哩!第二天半信半疑派了个媒人去,这回可顺当啦,媒人还没有坐定,玲弟就把自己八字交给她,你回去吧,我们答应啦!婚事就那么定下了。 黄阿康跺跺脚:据说陈师傅不满意这门亲,都是玲弟一个人的主意。玲弟还不许陈师傅嚷出来,将来结婚也不发帖子,不请客! 范堂林使眼色阻止黄阿康。空气有点僵。 柳金松不自然的笑,偷瞄殷玉花。 殷玉花坐在床边忙着喂早早喝粥,颤抖的睫毛下似乎有亮点。 堂林嫂拍拍手,大声:你们啊,光顾说话,饭菜都冷了啊!金松你这个当主人的,未必要让我们饿着走吗? 大家做出什么也没发生的模样,张罗开饭。 柳金松:哎呦,就是没有桌子,我们平时都在这个白木柜子上吃饭。 范堂林:小柜子肯定是小了。这样,把铺盖卷起来,就用铺板当桌子, 大家围着,就着简单肴菜喝酒。 柳金松举起酒杯:感谢大家伙为我结婚出这么大的力,先干为敬!(一饮而尽)吹个曲子大家助助兴。 柳金松拿出唢呐吹奏起来,男女众人的歌声伴随唢呐飘荡在苏州河畔
3-64上海城区 日 外 旧城墙被拆毁、填平。 电车往来驶去。 上海市区增添了更多的霓虹灯。 (画外音 五年过去了,随着这个冒险家乐园的变化,大沪船厂每个工人的家庭也有很多变化。范堂林添了两个女孩,一个刚下地就咽了气,另一个取名范银于今已经两岁。小广东黄阿康经过四年的积蓄准备,到了还是靠借债才跟金凤结了婚。魔术家罗福根差一点辞工跟一个小杂耍班子跑码头,是陆二狗和范堂林狠狠地骂了他才打消念头。而柳金松在早早之后,又添了一个男孩,取名小沪。最近殷玉花的肚子又开始膨胀起来)
3-65 草屋 晨 內 殷玉花挺着孕肚给小沪喂饭,早早自己吃。 柳金松把碗放下:我上工去了。 早早:爸爸再见 ! 殷玉花转脸看柳金松:当心着点,早点回来。
3-66大沪船厂门口 日 外 柳金松上班进厂,就发现工人都三五成群地小声讨论。
3-67船台 日 外 柳金松赶到船台,范堂林,陆二狗,黄阿康,罗福根和其他工人都聚集在这里。范堂林坐在楞木上严肃地一口口抽烟。 柳金松:喂,我说你们今天为啥一个一个都傻不楞登的啊! 罗福根横了柳金松一眼,冷冷地:都像你一样,天塌下来当被窝盖就好啦! 柳金松:快讲,啥事体!别不冷不热,吞吞吐吐的。 范堂林抬头望了柳金松一眼,拍拍旁边的楞木:坐下来。事情还没确定,风声已经传开了。 柳金松:啥风声? 黄阿康突然跳起身,怒:丢那妈,要卖厂啦! 柳金松两手攀住陆二狗肩膀,急切:真的? 陆二狗苦脸,指指范堂林:你问范师傅吧,他听来的。 柳金松转身拉住范堂林:你哪儿听来的,靠不住吧! 范堂林苦涩一笑:靠不住倒好啦!不过小达子的风声十回有九回是准的!新美船厂答应李迈亭在租让期间,给他一笔可观的津贴。 陆二狗苦脸:那个厂的美国鬼子,还有啥经理、股东一大堆,今天就要来我们这儿开会哩! 范堂林摘下头上破毡帽愤然摔到地上:贼养儿子,这是明摆着要出卖我们! 柳金松:不会吧,这儿有上千的工人,能昧着良心这么干么? 罗福根:良心多少钱一斤啊?这些人还讲良心! 黄阿康:我也说不太会,我们厂最近的生意固然不好,每个月大小总还有几条船在修啊! 范堂林:大家留意一点,厂门口和大楼,要是来人我们就过去问问。
第4集 4-1大沪船厂船坞 日 外 柳金松兴高采烈炫耀:你们看吧,我说不会就不会,都好几天了,连个鬼影子都没见一条。 范堂林诧异:奇怪,小达子说的很清楚,今天他们肯定要来的! 小达子刚巧来到。用食指向范堂林一勾,众人都围上来:来了吗? 小达子压低声音:来了,早就来了! 柳金松抓头困惑:怎么没看见他们?我们一直盯着大门! 小达子不屑地撇嘴:他们打后面小花园那道门进来的。这班人鬼的很,他们不愿意给大家知道,已经来了半天啦!我忙着倒茶倒水,招呼他们,现在才抽出身来告诉你们。(左右望一眼)马上要签合同啦!要遣散工人,我们的厂要移交给新美船厂管,你们快商量个办法吧! 罗福根:到底怎么移交法? 贺老贵:给他们管,我们工人呢?还是一样干活吗? 小达子:不行,我没时间说,我要赶回去,厂长会叫我的!抱歉抱歉! 消息飞遍全厂。
4-2船舱内 日 内 贺老贵进来嚷:厂子要卖啦,我们要被遣散了。 龚富荣停下手里的活,惊问:什么,你说的是真的? 贺老贵:千真万确,新美船厂的人都来了。 龚富荣刚想说话,身子忽然一歪,手下意识扶船壁,嘴里呕出一滩鲜血。 贺老贵急忙上前扶住:龚师傅,龚师傅! 龚富荣:去看看。 贺老贵扶着龚富荣,走上舷梯。 其他工人也都丢下活跟着走上舷梯
4-3办公楼前草坪 工人们自动地涌到办公楼下草坪上。 陆二狗:把新美船厂的赤佬叫出来! 罗福根:谁要出卖我们,揍他! 陆二狗:把厂长叫出来,给我们谈清楚! 贺老贵等众工人:出来,出来!
4-4会客厅 日 内 吉美、李迈亭、柳文盛等人到窗口张望。
4-5草坪 日 外 草坪上有人惊呼:他们打后门溜了! 众人立刻骚动起来奔向办公大楼后门。 后门口停着三辆轿车。吉美、约翰由大沪顾问詹姆斯陪同,后面跟着柳文盛和李迈亭,一起急急忙忙走向汽车。 柳文盛经过柳金松面前。 柳金松:柳文盛! 柳文盛一愣,望向柳金松很快又移开视线走向汽车。 柳金松冲上前一把拉住柳文盛手杖。周围全部静下来,望向柳金松和柳文盛。 柳金松盛怒:柳文盛,你不认识我吗? 柳文盛使劲抽回手杖抽不动,回过头来像刚刚认出柳金松,张开双臂欢呼:金松弟,你在这里啊!太好了!太好了! 柳金松气呼呼:你们来干啥?要买我们的厂? 柳文盛眼皮翻飞,故作惊讶:你说到哪去了!我可一点不知道!……金松,你多久没上我那去了,有空请过来玩,一定来!(摇摇柳金松的手,忽然一转身钻进车里,拍着座椅背)开车,快开! 工人们被柳金松吸引,直到汽车马达轰鸣才清醒过来:不让他们走,不让他们走! 闵狐狸蹿过来,站在石阶前凶恶地:你们想做啥!造反吗! 范堂林从人堆里挤出到石阶上:闵先生,你打哪看出来我们要造反! 闵狐狸指着黑压压人群:这是做啥,生活不干,都挤到这边来! 范堂林:有人要解散我们工人,出卖我们船厂,大家能不关心吗?我们是来打听消息的,厂里把消息告诉我们,我们就散! 闵狐狸:你他妈的胡说八道!谁告诉你要解散的! 范堂林:那新美船厂来这么些人干啥? 闵狐狸语塞。众人都同问:对呀,来这么多人干嘛的,说清楚。 李迈亭用英语和詹姆斯嘀咕几句,走到前面来,示意大家静一静:诸位弟兄,这是误会,误会!(陪笑脸)新美船厂是来和我们谈一笔生意的! 罗福根:好大一笔生意,大班、经理全到了!我们厂办了几十年还没有这样谈过生意的! 工人们哄笑。 李迈亭掏出雪白的手绢擦汗,嘴唇哆嗦:是一笔生意,真的,一笔生意!我用人格担保,绝不是什么解散! 陆二狗:那就告诉我们啥个生意!哪只船要修!哪只船要造! 李迈亭:这……这是商业上的秘密!不作兴公开宣布的! 闵狐狸悄悄走到柳文盛汽车前,低声跟柳文盛说了几句,三辆汽车突然开足马力向厂外冲去。 黄阿康:逃啦!逃啦! 柳金松:拦住他! 范堂林:拉出来问个明白! 工人们跟在汽车后面追,捡起地上石块、碎铁砸向汽车。柳文盛后挡风玻璃被砸碎。柳文盛脸在窟窿口晃了一下又缩回去。 汽车开走了。 李迈亭趁着混乱,拉着詹姆斯逃回办公楼。工人们回身冲办公大楼。闵狐狸和一群厂警排列在石阶上拦阻。 闵狐狸掏出手枪:站住!你们再朝前冲,我就要开枪了! 范堂林跳上石阶摇手,嘶哑声:别怕他。有理天下走!我们要求厂长别出卖我们,这又不犯法! 陆二狗:叫厂长出来!叫厂长出来! 罗福根:冲啊 工人们犹豫了一下,像决堤的潮水一样朝前冲。 闵狐狸向天开了一枪,但枪声淹没在愤怒的喊声里。工人冲上石阶撞开木门。闵狐狸转身就逃。 倪宝锠在冲向办公楼的工人后面喊:张允明的马队来啦! 奚明堂:大刀队来啦! 涌动的人潮触电似的停住,杂沓的马蹄声已经逼近。工人们还没清醒过来,马队已到眼前,从马上俯身用刀背劈打工人。 龚富荣被马队打手打了一刀背,踉跄倒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工人们被冲散。 范堂林大喊:别跑,别跑啊! 柳金松手圈在嘴边:别乱,我们跟他们讲道理,别怕他们! 草坪上人已经逃光,地上到处散落鞋子,帽子,外衣,腰带……
4-6范堂林家 夜 内 范堂林疲惫的回家,家门口三个孩子见爸爸回来了,一起欢呼雀跃上前迎接:爸爸,爸爸。 范堂林阴沉着脸推开孩子,无语进屋。 孩子们惊惶对视,跟在爸爸后面轻手轻脚进屋。堂林嫂正在炒菜:你今天是聋了怎么地?孩子们那么叫唤,你连屁也不响一个。谁借了你的没还?还是谁得罪你了!孩子高高兴兴盼了你一整天,一回来就黑起个脸! 范堂林坐下把头搁在桌沿上。 堂林嫂吃惊扑来手背探丈夫额头:啥地方不舒服了? 范堂林摇摇头推开妻子手。 堂林嫂:唉,你是怎么啦!有病,还是有事,好好地说嘛!啥都闷在肚子里!我算瞎了眼,嫁给你这个闷罐子,别人急死,憋死,你直当没事! 范堂林慢慢抬起头,叹气:你就少说句把吧。总有一天饿的你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堂林嫂:你放心,你等不到这一天的,就是饿死,进了棺材我还是要说!(回到炉灶把锅炒的咔咔响,简直锅底要被捅破)到底啥事情?(担心)你真想把我急死吗? 范堂林叹气说厂里发生的事。 范堂林:这下好了。(把一支未点燃的卷烟愤怒地摔在桌上)几十年的造船厂,现在要关门了! 堂林嫂一慌,把一钵子盐全倒在锅里,慌忙又拿手去抓盐,索性把锅从炉上端下:会有这种事!白天黑夜给他们干了一辈子,(坐到范堂林对面)现在想一脚蹬开我们啦!生意不好也不能这样!前几年造船厂生意好的时候,也没见给工人多加半个铜板!你们那个厂长,谁不知道是个穷学生出身!才来船厂连个马车都不舍的坐,现在,嘿,嘟嘟嘟,汽车进汽车出,这是谁给他挣的?还不是工人!(站起身指着船厂)那些洋鬼子,才来的时候哪一个不是穷跄跄的,现在都挺起肚子,长得又白又胖,这又是谁喂肥他们的!还不是工人!现在倒昧着良心把工人甩开不管啦!
4-7路上 夜 外 黑夜里,范堂林走了出来,解开胸前全部衣扣,袒露胸膛迎风走着。 知了疯狂的鸣叫着,闪电不时从压低的黑云缝间照亮地面的一切。 范堂林感到越来越沉重的烦闷。 (画外音 范堂林:孟先生要是在这里就好了,可以问一问,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闪回)
4-8 孟先生的私塾 夜 内 范堂林来到孟先生的私塾,门没关,范堂林推门进入。 孟先生正在油灯下一面读报,一面大声叫喊:可恶,可恶!对待手无寸铁的工人,居然下此毒手! 范堂林扫视屋里,没有别人。上前:先生! 孟先生抬头并起身拉范堂林:是范师傅啊,来,请坐。 范堂林坐下:我儿子范钢生病了,我来代范钢跟先生请个假。 孟先生:好,让孩子休息休息吧,这孩子很聪明,将来会有出息的!……你看了今天的报纸吗? 范堂林不好意思:没有,我们工人都没有看报的习惯。两年前为了打听北伐军的消息,买过几天报纸,后来没啥新消息,也挤不出闲钱来买报纸,就再也没有看过。 孟先生激动的叫:应该看!应该看!虽然现在报纸里假话多,但也可以透过满篇假话得到些真信息。你知道吗,这一阵京汉铁路工人在大罢工! 范堂林:哦,耳朵边好像刮到过一点,现在怎么样了? 孟先生:还在罢。吴佩孚、曹锟这批军阀,开了军队去弹压,又是抓又是杀的,工人还是罢,真了不起,只要他们团结起来,一条心,什么人也吓不到他们。 孟先生兴奋地在屋里走来走去:你们造船工人也一样,上千的人,呵,多大的力量!(在范堂林面前停住,失望地)可是船厂对你们剥削的那么厉害,就没有人领个头,向厂方交涉交涉!你看京汉铁路的工人,连杀人不眨眼的军阀,也吓的索索抖!(稍停),上海工人是有骨气的啊,远的不说,长毛时候的小刀会,五四运动的罢工罢市,跟统治阶级、资本家的斗争,可以说一天也没停过,你们造船工人也不会是孬种吧!
4-9孟先生的私塾外 夜 外 夜深,只有私塾的窗亮着灯光。
4-10范堂林家 日 外 范堂林下工到家,孩子们都在门口等着,范铁上前:爸爸,哥哥的老师被抓走啦! 范堂林把范钢抓进屋:真的? 范钢点头:来了四个包打听,把孟先生抓走了,说他要造反!学校里翻的一塌糊涂,爸爸,我明天上学怎么办啊? 范堂林无心回答,径直奔到私塾。私塾的门大开,里面七歪八倒,凌乱不堪。
4-11路上 夜 外 范堂林加快步伐。 拐角处,范堂林撞见油葫芦在转悠,油葫芦看见范堂林立即跑远至黑暗处。再往前走几步,又发现两个狗腿子贴墙偷听屋里讲话。范堂林悄悄来到两人身后,陡然大喝一声:有贼! 两人吓一大跳,嘟囔着仓皇逃离。 陆二狗从家走出来:哪儿有贼? 范堂林:被我吓跑了,还不止一个呢! 陆二狗:进来坐坐吧,我们商量商量看怎么办! 范堂林左右看一下拉住陆二狗的手:走,上刘寡妇茶馆去,把金松他们都找来。
4-12刘寡妇茶馆外 夜 外 陆二狗和范堂林遇到柳金松、黄阿康、罗福根几人。 范堂林拉住柳金松:来的正好,一起聊聊。 茶馆里已经挤满了人,钱根鑫从屋角站起来,大声招呼他们。陈家佑也在这一桌,看到柳金松,陈家佑把脸转开。 柳金松:你们在谈啥啊?谈的那么上劲? 陈家佑不做声。 章阿大叹气:谈啥,还不是谈今天的事,到底船厂是不是要停! 范堂林:你们看呢! 奚明堂:有啥好说的,新美船厂都来了人,生米都成了熟饭了,现在就看厂里高兴啥时候把饭端出来! 柳金松:我看不至于,上千人一个厂,能一脚就踢开不管!人总得讲点良心,我们为船厂流了多少汗水啊!厂长说新美船厂来,是谈生意,他是厂长,大概不会说谎。 范堂林:是啊,冲着你柳金松,他就会老实了。 柳金松脸通红:堂林,你这是啥意思啊,你不赞成我的话,尽管说嘛,话里别带钩带刺的! 范堂林:我就是这个意思!只要不是瞎子,谁都看得出来,船厂把我们卖定啦,只有你还相信那个王八蛋厂长的话! 黄阿康:我看柳师傅说的也有理,他们为啥要把厂让给人家哩!丢那妈!论干活,我们没偷懒。讲手艺,全中国要找像陈师傅、范师傅、柳师傅这样的好把式,能有多少?就算厂里有困难,人也裁过了,工钱也减过了,大家好歹都撑住点嘛!为啥要把厂往别人手里送! 奚明堂悲观的摇头。 其他几桌也争论起来。 一个工人冲进茶馆喊:龚富荣死了! 范堂林抬头,悲哀和激怒地扫视,大声叹息奔了出去,其他人也跟着出去。 刘寡妇摇头叹息,收拾桌子……
4-13龚富荣家 夜 内 龚富荣直挺挺躺在床板上,眼睛大睁,瞪着天花板。颈下胸前全被血水浸红。龚老太婆坐在床边竹椅上,两手搁在膝盖上一动不动。除了嘴唇还在喃喃翕动。 柳金松悄悄退出,在门外的小砖台坐下。陈家佑悄悄来到他身边挨着坐下。 柳金松没有发觉,手支着头,深深呼吸了一阵。一回头才发现陈家佑坐在自己身边:陈师傅……你……唉啊,死的真惨……,我有点不舒服…… 陈家佑一笑:你过得好吗? 柳金松:好,(握住陈家佑手)谢谢,你老人家呢? 陈家佑轻轻一声:谢谢,也很好,不死就算很好啊! 两人又沉默下来,陈家佑呼噜呼噜的吸着水烟。 柳金松:玲弟呢,她还好吗? 陈家佑:嫁给了那号人,好的到哪里去啊!她现在脾气更坏了。 沉默。 陈家佑:听说你欠了闵狐狸好几十块钱? 柳金松笑笑。 陈家佑:万一停厂,你怎么办啊! 柳金松长叹气:是啊,不过,厂里真要这样做,那可是绝子绝孙的啊! 陈家佑抽完水烟,把烟屎吐在地上。叹息:难说哩,这些人还会顾我们工人的死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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