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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本名:乐土 |
【原创剧本网】作者:田儒刚 |
专业代写小品、相声、快板、三句半、音乐剧、情景剧、哑剧、二人转剧本。电话:13979226936 联系QQ:65211703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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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集电视连续剧 [LU1]
乐 土
(根据野生三部曲之长篇小说《杀广》改编 编剧:田夫)
第一集
1- 1.周家寨,日,外 1999年秋收季节,偏远的西部武陵山区内一个小村庄,一派原始的沉默、古老的苍凉。 田地里依稀可见收割的留守妇女,老屋边晒着谷子,可见老人与儿童、家禽与狗,屋顶飘出炊烟。 在村寨小学的琅琅书声中,乌江河支流打村寨边缘山脚慢慢流过。
1-2.秦广家,外,日 秦父与秦母正在自家院坝里,秦父编了一会背篼又开始喝酒,秦母一边扫地一边数落他。秦广患癫痫病的十全哥哥坐在椅子上。 秦母:你这个鬼老汉,一天到晚就喝喝喝,一个背篼编半年,一辈子到底要干点正经事不?…… 秦父嘟囔几句,又开始编背篼,一边抽起旱烟。 媒婆张豆花打扮光鲜,来到院坝。 秦母:豆花嫂子,好稀罕啊,你又到我们周家寨哪家去说亲? 豆花:老飘伯妈,我是过路,看见后山冒烟了,特地赶来报个信。 秦母:烧山了? 秦母慌忙走到院坝边手搭凉棚往后山望去。 秦父眼皮也不抬:豆花,背时瘟,你哄她一个没见识的老太婆做那样? 媒婆:秦老飘,你还一个心思编背篼做那样?快去看看,是不是你家祖坟冒烟了? 秦父:豆花,你说媒说到我们家来啰?想喝茶就坐会嘛,老豺狗穿皮褂子——装什么好羊? 豆花:看把我想成什么了?我一天到晚做好事,到头来倒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我跟你说,我不但要喝你家茶,还要提你家猪头呢。 秦母:真的?那你就给我家十全毛说一个……来,坐,我给你倒茶去。 患癫痫病的十全傻笑,口水流了一线。 豆花:嗨,我说的不是十全毛……你家秦广呢? 秦父:他教书还没回来。 豆花:哎,我这次就找你家秦广。 秦母:你喝茶。说的是广儿呀? 豆花:就是,你们周家寨还有哪个人值得我大热天跑这么远的路? 秦母:你给广儿说的是哪个人家? 豆花:塘头街雷老五,你们晓得么? 秦母:呀,那个雷老板,你开玩笑的哟…… 豆花:我跑20里路来,难道就为了跟你们家开个玩笑? 秦母:真的?他一个大老板,怎么看得起我们家广儿? 豆花:所以说你家祖坟冒烟了,你们还不信。 秦母:那真是被你说灵了? 豆花:你看呀,你们家秦广又当过兵,又教书,又办养鸡场,一般人家哪里配得上?那个雷老五,家里修得像皇宫,外面穿得像宰相…… 秦父:不就是个挖煤的么? 银狗妻与婆婆正好见证了这一幕,都很惊讶。 银狗妻:哎呀,说个煤老板家的姑娘?那你家秦广跟她亲个嘴,牙齿怕三年都洗不白哟。
1-3.秦广家,日,内/外 酒菜刚摆上桌,秦广回来了。 秦广:家里来客了?你是张家湾的……豆花三娘? 豆花:秦老师,好记性……哟,来,我看看,越来越斯文帅气了。 秦母:广儿,我们家祖坟冒烟了,她是来给你说亲事的。 秦父:看你,什么祖坟冒烟,多难听。 秦广:什么亲事? 豆花:塘头街雷老五,你晓得不? 秦广:晓得。 豆花:就是他家的大姑娘,家大业大,又勤快,又孝顺,身材又高,屁股又大……哎,你看,还脸红了呢。 秦广大慻,走进隔壁屋里去。 大家围着吃饭,秦母不停地给豆花敬酒、夹菜,豆花谈得眉飞色舞,唾沫横飞。 秦广不接腔,只顾吃饭,秦父喝酒。 老支书领着曾三媳妇母子来到屋外,一脸恓惶。 秦父招呼他们进屋吃饭,他们不进,只是叫秦广出去一下。 秦广:田支书,怎么了? 陈支书:秦老师,我跟你商量个事。 秦广:什么事? 陈支书:曾三在广东死了,在工地上出了事。 秦广:真的? 曾三老婆木呆呆的,没回答。曾三的儿子是秦广学生,这时在流泪。 秦广蹲下,为他搽泪:曾成阳,你什么时候晓得的? 曾三儿子:刚才回家……呜呜呜…… 陈支书:你看,村里的年轻人,除了王老粗家两个儿子和你,都走光了,你看能不能辛苦一趟,帮忙把她带到广东去? 秦广:行,曾成阳,别伤心,我明天就带你去广东……正好,田支书,我也想去广东走一趟,看看大力和银狗。 陈支书: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明天跟你校长打个招呼。
1-4.火车上,日,内 人声嘈杂,烟雾腾腾,过道里挤满了人,列车员不停地叫“让一让,让一让”。 见曾三母子披麻戴孝,一个乘客好心的给他们让出一个位子。曾三老婆抱着小孩坐,秦广站在过道上,大汗淋漓。 旅客甲:(四川话)这是啷个了?难道广东遍地是金子不成?龟儿子些,都一窝蜂地赶来……热死我了! 旅客乙:(河南话)二十年前就说了,东南西北中,发财到广东!现在比二十年前坐闷罐车的滋味好多了,二十年了,怎么广东还是年年有民工潮。 旅客丙:(湖南话,阴阳怪气地)我记得,二十年前,这些人叫盲流,现在才改叫民工的。所谓盲流,就是瞎闯的人,说难听点就是盲目流窜。 旅客丁:(贵州话,生气地)你黄鼠狼戴礼帽,装什么好人!别以为你戴个老鸦眼镜,栓个吊颈带,就比别人高一等!都是打工的,你是老板怎么会来挤火车? 话不投机,就吵了起来,众人劝说,方才罢休。 曾三儿子被吵醒,惊吓不小,秦广又抱起他,安慰一番。
1-5.广州,外,日 一组繁华的城市地标性建筑。 秦广一行火车站从火车站走出来,朝流花汽车站走去。
1-6.广东高明市一个工地工棚,内,夜 秦广与二十多个周家寨民工围坐着商量处理曾三赔偿的事,每人面前摆着一个啤酒瓶。 曾三儿子睡着了,老婆在那里傻呆呆的,曾家三个兄弟喝的脸发青,众人义愤填膺。 秦广:那个跑掉的包工头,是哪里的? 曾大:福建仔。秦老师,你一定要给我们想想办法。 秦广:我想,最好不要闹事。 曾二:不闹事,他福建仔会露面?我兄弟就这样白死了? 曾四:我们三兄弟商量好了,我们不怕,明天我们就去公司闹,包工头跑了还有公司嘛。 一民工:对,我跟你们一起去,不要欺负我们周家寨没人! 众人:去,我们也去…… 一民工:最好还要打出个标语,像上个月我们在医院看见那批人那样。 曾大:对头啊,应该写个标语,怎么写呢?秦老师,你有文化,你给我们写。 秦广:这个标语,我暂时还不能写。 于是又一番争执,讨论,只见酒瓶上下翻飞,血性爆发。 一个说:人死卵朝天,不死又过年! 多人说:拼了!我们跟他们拼了!
1-7.房地产公司,日,内/外 民工们被堵在公司大门外,秦广在后面冷眼观看。 曾大:都这么半天了,你们老板还不出来,那就不要怪我们不讲道理了! 公司管理人员:我们老板不在,还是那句话,谁给你们包的工,你们找谁去。 曾二:找你个头啊,我跟你说,再不出来,我们就要进去拉人了! 保安:谁敢乱来? 曾四:你一个看门狗,我们不是吓大的,谁怕你? 保安:你骂我看门狗?那你上来试试。 曾四个子小,在保安的电棍逼视下,有些胆怯,曾大把弟弟护在身后。 曾大:看门狗,咋个了?你砸,你砸呀! 保安被曾大步步逼退屋内。 曾二:我们冲进去。 众人:冲,冲! 众人一起往里冲,把七八个管理人员撂在一边。 管理员拿起手机赶忙报警。 众人上楼,一一拉开办公室,没找着老板。 曾大搬起老板台上的电脑,就要往下砸。 秦广:曾大哥,要不得。 曾大:怎么要不得,你退开。 一声巨响,电脑被砸得粉碎。 曾二:砸,我们也砸! 曾四:好,我们砸。 不到三分钟,办公室内物品被砸得稀巴烂,公司的人被吓得躲在楼角。 警车呼啸而来,一群防暴警察与干警赶到,把他们堵在楼道。 警官:谁是头,出来! 曾大:(站出来)我就是! 曾二:我也是。 领头的警官一挥手,几个防暴警察直扑他们,把两人抓起来,拷上,带走。 警官:还有谁?出来。 大家看着小个子曾四,曾四却躲到了秦广身后。众人都有些胆怯地后退,将身穿军裤的秦广推向前面。 警官:你叫什么名字。 秦广:秦广。 警官:干什么的? 秦广:民办教师,西藏军区1998年退役士兵。 警官:那好,请你跟我们配合,行不行? 秦广:行。
1-8.派出所,内,日 一行人被带到派出所,房地产公司老板以及综治办、劳动局的官员也赶到,秦广代表大家跟他们谈判。 欧阳主任:劳资纠纷,有劳动局,有法院管,你们这样做是违法行为,知道不? 秦广扭头看曾四,曾四摇头,求助于秦广。 秦广:我们知道。 欧阳主任:那知道了你们还犯法? 秦广:领导,这句话不能只问我们,这里面有拖欠工资,工地安全管理,还有老板躲避不见我们的问题。难道他们工程公司没有一点责任? 欧阳主任一时没词,干咳两声。 警官:黄总,你说说,你们公司有没有责任? 黄总:可以说,我们基本没有责任。 警官:是基本没有,还是完全没有? 黄总:那就是完全没有。 警官:说来听听。 黄总:我们的工程总包给乙方,乙方又将轻包工转包给人做,轻包工手下的一个福建班主请了这些贵州民工干排栅,出了事故,福建班主跑路,那我们也没办法。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乙方总包工的陈老板,他是轻包工的罗军,你们二位给解释一下。 两人站起来,又坐下,准备解释。 警官:不用了。我一个派出所所长,我管不了你们那么多事,我只问你黄总给个答复:你准备怎么解决问题? 黄总:那……那我们回去研究一下给你答复,行不行? 警官:最好现在给个答复。 黄总:那我们甲方介入,直接负责处理协调赔偿的事,一定会给死者赔偿,至于赔偿政策、金额,我们会按相关程序办。 警官:但我希望事情解决越快越好,不要再让我们出警。那欧阳主任,你看行不? 欧阳主任:很好,很好。我同意黄所长的解决方案,也请黄总务必配合,劳动局也要密切跟进,劳资纠纷不是小问题,他关系到我们高明市的和谐与稳定。另外,你们这些外地民工,你们一定要知法守法,法律的问题要用法律来解决嘛,再也不能闹事,知道了吗? 民工方没反应。曾四拉拉秦广的衣袖。 警官:兵哥,你说。 秦广:刚才你们抓的两个是死者的亲哥,只要你们放了他们,给他们家合理的赔偿。他家里有老婆孩子还要养。 警官:至于要不要放人,那也得按法律程序办,因为他们触犯了法律。 曾四急了:他们犯法了? 看着警官点头,欧阳主任与在场的官员都有些威慑似的点头,黄总等点头,曾四慌乱,说话都带着哭声。 曾四:那我们不要赔偿了,我们只要讨回拖欠的工资……行不? 桌子下的裤腿流下一滩尿。秦广拉拉曾四的衣角,曾四没有明白。 黄总:一共拖欠多少工资? 曾四:福建仔一共拖欠了我们大家四万二千三百块,我们回家还要给我哥买大木头……我是曾四,我是我哥的四弟。 黄总:那你说话算得了数吗? 曾四:算得了数,我保证…… 秦广:曾四,我看你还是你们几个兄弟一起商量的好。 曾四:他们两个都进去了怎么商量?你不要管……我说话算数,只要你们放了我大哥二哥,我们家不能没有他们…… 黄所长又点点头。 黄总:那我再问你一遍,你说话算数不? 曾四:算数,我一定算数,我要我大哥二哥……你们也要算数…… 面对秦广与众人使眼色,曾四不再理会。 黄总:行,那我也说话算数,就给你四万多的工资,由陈总你们总包工出。另外,我们公司办公室的损失也不要你们赔了! 秦广:曾四,你哥火化还需要几千块钱。 曾四:唵?那我们没有钱啊。 罗军:我是轻包工的罗军,那我再给你们一万块行不? 曾四:行。 警官:依我看,黄总,他们这些外来工也不容易,你还是多表示点行不行? 黄总:行,那我们一起多给你们三万块,满意吗? 曾四:满意,太满意了……你啥时候放我大哥二哥? 警官:只要你们不再闹事,那我今晚就可放人。但他们出去还要再闹事的话,我们一定严惩! 曾四:不会了,不会了,谢谢政府宽大啊……我们一家人都感谢政府…… 双方和解。 出了会议室,黄所长把秦广拉到一边,递给他一张名片。 黄所长:兵哥兄弟,谢谢你的配合,如果他哥还有问题,你就直接找我。 秦广:感谢你了。 黄所长:不用谢,我也是兵哥来的,呵呵。 两双有力的大手握在一起。 这细节让周家寨的民工们感动不小。
1-9.街边大排档,夜,外 曾家三弟兄请大家一起吃饭喝酒,兄弟间还在为赔偿的事埋怨曾四自作主张。 曾大:你憨包哟,你怎么那么糊涂,说那些傻话,你是老大我是老大? 一民工:曾四,就今天那情况,你不该表态不要赔偿,你要是开个十万八万应该都没问题。 曾四:我哪里还敢开十万八万?我当时想,只要他们不要我们赔偿那些砸坏的东西就行…… 曾大:这么说,我们还占便利了是不是? 曾四:我哪晓得那么容易就能赔到钱?我吓得裤子都屙尿打湿了……我想不要说十万八万,那要判你们十年八年怎么办?不要我们赔钱就算好了…… 曾大:呵,地瓜秧上结红薯——稀罕,我第一次听说要倒赔!这么说,你还立功了,就你这点出息,你尿就尿了,在这里说出来干啥?丢我曾家先人的脸! 大家忍不住笑了。 秦广:算了,都过去了,来,曾大哥,喝酒。多想想今天要不是那个黄所长,你们还真麻烦了。 曾大:他还真把我劳改不成?我一出来听说就生气,怎么爹妈就生你这个憨包儿? 老民工:秦广没说错,你今天惹下这么大的事,要不是有那个好警官,真说不定。我看那仗火,那个什么欧阳主任的就不好惹,他关你十月八月没问题。 众点头:是,是,幸好有那个好警官…… 曾二:哎,说来我也气,你说人家去年有个广西公仔就同样的事,听说赔了二十几万……哎! 秦广:算了,你们都吵了几回了,再说,这个事还真不能怪公司,要怪就怪你们跟错了福建仔。 曾四:就是嘛。 曾大:你还嘴硬! 一民工:算了,钱也收了,再说有哪样意思,你多想想前些年跟我们一起干活的侯三,一分钱也赚不到反倒赔了几万块医药费。 曾三老婆:(有气无力地)算了,人都不在了,赔那么多钱有啥子用……我在想,我这个样子明天怎么去火葬场……我怕也要死在广东了。 曾三儿子哭:妈,你不要死,妈,你不要死啊……你死了我怎么办? 秦广安慰地摸他头,众人都沉默无语了,有的抹泪。
1-10.工棚,内,日 一个骨灰盒子外摆着曾三的照片,秦广给曾三上香,然后出发。 众人相送到门外。 秦广:我到岭南市银狗的工地上去耍几天,三嫂,你先回去,到时我还会去给曾三哥抬棺材,你要保重啊,不要哭坏了自己的身子。 曾三老婆:秦老师,辛苦你了啊……我就不送你了。 曾三儿子哭:秦老师,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了?我怕,火车上有坏人…… 秦广:(又蹲下替他搽干泪水)曾成阳,你是好学生,我平时怎么教你们的?做一个男人,要坚强,不要轻易流泪。有你三个叔叔伯伯,什么坏人也不怕……好,这样才像一个男子汉了嘛。 在众人的目光中,曾家三兄弟一起将秦广送出工地。 曾大骑单车送秦广去车站。
1-11.车站,内,日 广播里,到岭南市的汽车开始检票。 秦广:曾大哥,听我说,你们以后干脆跟银狗去干,听说他现在发展不错,你跟那些福建人又不知根知底。 曾大:秦老师,昨天晚上你问我银狗的事,我没好回答你,现在我可以告诉你,银狗他虽说是你堂兄弟,但我不怕告诉你,他那人德行不好,我们都是在几年前从他手下出来的,有句话叫脖子上围裹脚布——臭一圈。晓得不?他在广东这里的名声都臭了。 秦广:嗯? 曾大:当初我们跟着他都有钱赚,那时他还不会算账,工程款收了,他就把自己该赚的钱留下,其他的统统交给弟兄们,说你们自己去分,害得底下人扯皮。后来工程亏了,他就开始赖账…… 秦广:有这事? 曾大:算了,先不说,快进去……这是一千块,我代表我曾家四兄弟感谢你……不要推,听我说…… 二人激烈地推搡起来。 秦广:不要这样,再来我生气了……我跟你说曾大哥,别的钱我要,但这个钱,你叫我怎么忍心花得出去…… 曾大握着钱,看着秦广进站,热泪盈眶。
1-12.建筑工地,日,外 上百个民工顶着烈日干活。 银狗身着一件圆领衬衫,夹着一个黑皮袋,对着众人指手画脚。 银狗(高声):肖老大,你赶紧去楼上帮一下手,切钢筋那里人不够……李巴三,你龟儿子,要是还这样偷奸耍滑,干脆就滚回老家去,不要来我这里混饭吃!去帮着倒水泥……算了,啥也干不好,你给我早点买菜去。 李巴三接过钱,反倒高兴地离开。 秦广走近银狗,看着他不说话。 银狗:你找我?……哇,秦广,你是秦广? 秦广(点头):银狗大哥,还认得啊? 银狗:(拍打秦广)好多年了啊,快五年了吧?没想到我兄弟长变样了!要不是我回家看过你的照片,就真认不出来了。 秦广:我也是。 大力:哥,你来了? 秦广:大力,又是一年没见了。 灰头土脸的肖老大、包太书、周长林、李巴三此时围过来,惊喜地跟秦广打招呼。
1-13.银狗工棚包间,内,夜 狭窄的空间内摆上了丰盛的酒菜,众人围着坐下,银狗庄重地举起一大缸酒。 银狗:今天我最高兴,秦广老弟,来,这杯酒我敬你的!(转向众人)虽然曾三死了,但我今天还是很高兴。我们两兄弟多年没见面了,他参军,我打工,每次回家都错过了。现在老弟来来耍,就是看得起我这个老哥。 大力:还有我这个老弟呢? 银狗:看得起你这个熊,不争气的东西! 秦广:银狗哥,你怎么这样说自己的亲兄弟呢?说实在的,大力,我最看得起的人就是你。 大力:就是嘛,还说最看得起他……什么亲哥哥嘛…… 见银狗尴尬,秦广又端起酒杯。 秦广:当然,银狗哥是个人物,村里哪个不晓得?老弟我惭愧,当三年兵,教半年书,都没有奔出前途。 银狗:是吗?你干脆不教书出来跟我算了,哥子我可不是吹牛,你跟我出来混,比你搞啥都强!当兵就当了团长又有多少钱?一年三万顶天了!你问问他们,我一个月多少钱?这个社会,关键就是要有钱! 秦广:都说没钱不是问题,可我的问题是没钱。 众人笑过,银狗从裤腰上掏出一个破旧的老式大哥大,在秦广眼前摇晃:这啥玩意?你见过没?回去问问我们的乡长、村长这叫啥东西?要是他们叫得出,我把头砍下来信不信? 李巴三(讨好地):在广东这个地头上,说起银狗,哪个不晓得?都叫他老细,啥意思?就是老板!要乡长、村长他们来,我们银狗还懒得搭理他们呢! 银狗:也不能那么说,做人还是要谦虚点好。(感慨地)想当年,我银狗有谁瞧得起?十二岁那年,我跟那个来村里卖打药的——就是我的第一个师傅闯荡到了广西南宁,后来又到了云南、四川,最后才到了广东,这一路闯来,啥活没干过?啥苦没受过?我的那些英雄事迹,你们都晓得不? 包太书(笑):你都说万十遍了!有句话叫画匠不给神磕头——知根知底。 银狗:牛皮不是吹的,火车不是推的,你们都晓得,在广东杀广的人哪个不晓得?可我秦广老弟还不晓得啊。虽然你去当兵也见过世面,但老哥见过的世面你没见过的,你当兵那里是西藏,我也去过,只见牦牛和山羊啥的……别的不说,单说我刚到广东来的那一晚,已经三天三夜没吃没喝了!我到隔壁那个工地上去找些吃的,有个糟老头发现了,叫了十几个人来,“给我捆起来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秦广:怎么着? 肖老大:结果就把他“捆”成一个大老板了呗,每次他都这么说。 银狗:就是啊,你去隔壁房间问问,那些捆我的人现在在干什么?都在我手下打工!我就是他们的老板,说难听点就是他们的东家!他们当初捆我,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现在看到我还不是点头哈腰的(豪气地干了一缸酒)。 秦广:佩服,实在佩服老哥,我也陪你这杯。 银狗(醉意):把一个偷饭吃的捆成一个老板,而自己当了一个长工,这事谁听说过?李巴三,你听说过没? 李巴三:没听说过。 银狗:周长林,你听说过没? 周长林:嘻嘻,听你说过。 银狗:只晓得嘻嘻哈哈,没一点本事,上次公安来查暂住证,他龟孙子的吓得屙了一裤档!这个社会就这样:胆大骑龙骑虎,胆小骑抱鸡母! 众人大笑,周长林羞愧地埋下头。 肖老大:胆子都是吓大的,他还小,经不起仗火。 银狗:你经得起仗火,就是对人生看不透,太狗夹(吝啬)了,都大半年了,挣了那么多钱,从来舍不得请客,一瓶啤酒也舍不得,你这样的人,有啥子意思? 肖老大嘟囔着,也把头偏向一边,喝闷酒。 李巴三:是哟,你这样有啥子活头?看我跟银狗两个,票子挣了,啥子福没没享过?吃了喝了也…… 银狗:李巴三,你会说话吗?你能跟我一样吗?你这个好吃懒做、小偷小摸又小嫖的家伙! 李巴三:哎,小偷小摸我是干过,可这个小嫖,到底是什么说法?难道你去陈香那里嫖人算是大嫖? 银狗:对,说得好,是大嫖。 秦广:嗯? 银狗:不懂了吧?兄弟,这个嫖人确实也分三六九等,你看了,他李巴三最多去发廊那里嫖一下,就是小嫖,而我呢?我跟陈香那事,是有真爱情,那就是大嫖对不? 众大笑。 秦广:我今天算是真长见识了,来,为了银狗哥这个新名词,干! 大家干。 包太书(醉意朦胧):我说银狗哇,你娃确实是个有本事的人,但是你晓得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海有多深? 银狗:唉,包老爷子,你这是奚落我啊? 众人开心地笑,又大口喝酒吃肉,并索性脱光了上身,吃得大汗淋漓。 银狗:我与秦广兄弟五年后在广东这个地方成功见面,很有意义,我们得庆贺一下:我宣布:明天——凡是周家寨的民工——都放假一天——逛公园! 众人欢呼:来,八加一(酒),干! 银狗也开心地唱: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十七八人七八条枪……
1-14.公园,外,日 银狗带领秦广、大力与大伙第一回坐上过山车,尖叫着在空中上下翻腾,好不刺激。 翻滚结束,肖老大被人扶着下来,嘴唇直啰嗦:妈哟,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周长林还坐在过山车上没反应,众人一看,他早已吓得脸色铁青。 李巴三:龟儿子,看你是不是又尿裤子了…… 众人大笑。周长林直躲着李巴三的手,蹲在地上。 银狗:没出息的东西。肖老大,你也打摆子? 秦广大笑。 包太书:我都没骇着,你怕啥哟。 大力:我也不怕。 银狗:走,还有那个环幕电影(4D影院),那才叫刺激呢,看看去。 周长林:不去,不去了。 银狗硬拉着他去。 银狗:肖老大,你不去? 肖老大:还是你掏钱? 银狗:这回你们自己掏,秦广的算我的。 肖老大:那我不去。
1-15.4D影院室,内,日 环形屏幕上出现生猛的恐龙,直扑眼前而来,高科技的仿真四维技术让人身临其境,众人与观众一起惊叫,周长林叫一声“妈哟”,起身想逃,却被银狗一把抓住。 接下去,乘坐的飞机坠海、火山爆发、万鼠逃窜,而观众的座椅跟着上下摇动,头顶喷水,脚下有东西瘙痒……更是搞得大家一惊一乍的。
1-16.4D影院室,外,日 肖老大在电影室外徘徊一阵,然后半蹲着抽旱烟,无意中往地下吐了一口痰。 一个戴着红袖套的老太婆走过来,往后拍他的肩膀:起来,五们(元)。 肖老大没明白过来。 老太婆撕下一张单:随地吐痰,罚款五们。 肖老大:那我揩干净还不行?(伸脚去擦) 老太婆:给不给? 肖老大:不,不。 老太婆手一招,有个高大的保安提着电棍朝这边走来。 肖老大(哀求):我给,两块行不? 老太:不得。 肖老大:太贵了……那我给……给(伸进裤兜掏钱)。 电影散场,大伙兴高采烈地走出来,见肖老大垂头丧气的样子,银狗问:肖老大,你爹死了? 肖老大;你爹才死了。 银狗:那干嘛这个屌样? 肖老大冲老太婆的方向又猛吐一口:死巴婆,拿去买药吃! 明白了事情的原委,秦广笑道:一场电影五块钱你舍不得,一口痰五块你反倒舍得了,呵呵。
1-17.香香川菜馆,日,内 银狗与秦广一前一后步入川菜馆,餐馆老板陈香热情地上前迎接。 陈香:秦老板,好几天没来了呢,快成稀客喽。 银狗:这是我堂弟,当过侦察兵,是教书先生。 陈香:(用心地注视着秦广)你好,欢迎你。(又悄声对银狗)长得蛮帅的嘛。 银狗:那还用说,我秦家的人嘛。 陈香:今天来点什么? 银狗:外甥打灯笼——照旧,你替我拿主意。 陈香:那好,今天有新鲜的草鱼,给你来一个水煮活鱼,再来盘猪耳朵,宫爆腰花,蒜蓉大白菜好不好? 银狗:要得。还有,泸州老窖一瓶。 看着陈香性感的背影,银狗极神秘又得意地问秦广:如何? 秦广:不明白你的意思。 银狗:跟你嫂子相比,如何? 秦广:不好说。 二人频频干杯,菜馆的位子爆满,陈香风风火火地忙进忙出。 银狗(高声):香妹,来给你小叔子干一杯。 陈香绕过来,动作麻利地给二位倒酒。 陈香:哎呀,今天太忙了。来,我也满上,敬这位兄弟,干了。 银狗:(眨眼)叫小叔子。 陈香:你这臭嘴!自罚一杯。 银狗笑嘻嘻地喝了,陈香又给满上,说:你一来,我这生意就格外好,你是我的贵人,敬你一杯。 银狗:(坏笑)既然是贵人,就喝交杯。 陈香嘴里骂他,但还是爽快地喝了交杯酒。 陈香三岁半的女儿来到妈妈身边。 银狗:来,思思,叫爸爸。 思思:我不叫。 银狗:你叫,叫嘛,叫了我给你巧克力吃。 思思:爸爸。 银狗:哎——我的乖女儿,来吃糖,亲亲。 陈香把女儿拉到包房里去,银狗又大笑。 陈香:思思,你不要乱喊人叫爸爸,叫爸爸也得看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思思:那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陈香:不好也不坏。 思思:那我以后就叫他不好不坏叔叔。 陈香:嗨,我思思好聪明,翁啦。 银狗:你看出道道来了没有? 秦广:哥,你真跟她好上了? 银狗:也算吧,什么是大嫖?大嫖就得有爱情,爱情就得慢慢慢慢地来,细水长流懂了吗? 秦广:哥,你这是唱的哪一出?
1-18.房地产公司财务室,内,日 银狗领着秦广来这里要工程款,只见屋里坐着琴姐、莎姐、巧儿。巧儿很礼貌地跟他们打招呼,而另外两人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 银狗拿出四叔批字的条子递给莎姐:梁经理,你看…… 莎姐:今天没钱。 银狗:梁经理,你看,我都来过三回了,我这位弟弟明天就要回家讨媳妇,没钱上不了路…… 莎姐:说了没有就没有嘛,你下星期再来吧。 银狗:你看,四叔那里也早就签字了,他也晓得我的难处,如果不是兄弟结婚的事我还可以挨到下星期。 莎姐不再理他,兀自吃起东西。 巧儿密切地关注着这一切,很同情的样子。 巧儿:莎姐,你就给他们吧,反正钱不多。 莎姐还是没反应。 琴姐:既然人家外甥都开声了,你就先给他八万吧。 莎姐:行,那巧儿你自己去银行给他办款去,我可没空。 二人感激地看着巧儿:谢谢了。 巧儿:唔该,请跟我来。
1-19.小车上,日,内/外 阿江载着巧儿与银狗、秦广去银行提款出来,上车。 秦广偷偷从后视镜里地打量着前排的巧儿,那双眸子如溪水一般清澈明亮,且天生含笑,美极了。 发现巧儿忽然间看破了自己似的,秦广慌忙扭头,脖子红了一半。 在工地外马路上,汽车停下,放下他们。 巧儿打开窗户,对着秦广摇手:拜拜,新婚快乐! 秦广张着嘴想回答她什么,汽车已离他而去。
1-20.街头,外,日 房地产公司员工们下班,几个员工骑摩托车经过工地,彩裙纷飞,吸引了工地的光棍们。 李巴三:靓女,靓女,嘘—— 几个美女兀自骑着车,不理他们。 小四川唱: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 美女们开心了,咯咯笑着飞骑而去。 背着包裹准备回家的秦广走出来,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穿蓝色裙子的美女回眸一笑,风情万般。 是巧儿。 秦广的眼光定住了。 大力:哥,你先回去,我半年后就回来。 银狗:走,秦广,想看靓女你就跟哥到广东来。 秦广:怎么又是她呢?
1-21.车站,外,日 银狗用摩托车载着秦广来到车站。 银狗:兄弟,你不要只想着你那些学生和养鸡场,啥时候想通了,你就回来,跟哥干,好不好? 秦广:养鸡场还好说,关键是我的那些学生们,我不能不管,就好像你工地几十号人,你说一声就撒手不管哪成? 银狗:那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秦广:行,哥你回去,我会考虑的,我先进去了。 挥手告别。
1-22.周家寨秦广家,内/外,日 一群打扮光鲜的街上人按约定时间来秦广家看门户,七大姑八大姨来了两桌人,先去由豆花媒婆领着去看了秦广家的森林,再去看了他家挑水的水井,最后在秦广家屋坎上转来转去,却不进屋。 本来是约定好的,可母亲佯装着叫:“过路的客家嬢嬢,你们到哪里去?进屋来耍一下。” 对方佯装说:“到十二山梁子去,迷路了,不耍了。” 秦母指着桃树上的鸦雀说:“难怪一大早我们家树上喜鹊叫喳喳,莫非是今年要开亲打亲家?” 驼子娘、银狗妻与秦母迎出去,生拉硬扯将一干人拉进了屋。屋里早已准备了两桌酒肉。 最年轻的人长着一个大脸盘子,膀大腰圆,又黑又高,秦广在猪圈那里看见了,二人眼光相接触的那一刻,姑娘眼睛一亮,赶快羞涩地走过。 秦广很失望,转身就去了驼子叔家。 秦母满面春风:“亲家母,吃少午(午饭),没得菜,就是霉豆腐。” 秦父:“亲家,喝一杯,全是些尾子酒。” 几个老一点的妇女端起碗来喝,试出这是头锅的醇香苞谷酒。 秦母:“亲家,拈菜吃,全是些葱葱。” 客人们倒也不客气,说是些葱葱,拈起来的全是大块的腊肉,吃相也不讲究。 给雷家姑娘准备的主食也有讲究,是一碗香喷喷的鸡蛋下面条。她一根一根地拈起来往嘴里送,却并不咀嚼,面条就囫囵下去了,也听不见呼呼声。这样的吃法比绣花还要文雅,表现得很像个淑女,她的一双眼睛向门口外搜寻,然而不见秦广出现。 银狗儿子狗仔等三个小孩趴在窗户上边看边议论:奇怪,她嘴里没有长牙齿? 秦母派银狗儿子狗仔去找秦广,一会儿秦广被驼子娘拉到了门外。 而屋内,姑娘主动给秦母倒了一杯茶,并收下了母亲用方帕包着的八十块钱,说明姑娘有意。 秦广被推进门,而看门户的女人们也吃饱了,豆花示意她们离开。 雷母:哎,吃也吃饱了,那我要去走茅房。 一群人便纷纷溜出,猪牛圈里看看,房前屋后转转,又被豆花、秦母带去了山上的养鸡场。 而屋内,这时只剩下秦广与姑娘,驼子娘赶开窗户上的孩子,有意关好了门。 姑娘羞涩,装斯文,令秦广很反感,又尽量不表现出来,最后还是女方先开了声。 姑娘:听说你当过兵,还是教书的。 秦广:是。 姑娘:听说你还办了个养鸡场,养了1000只鸡? 秦广:只有900只,还贷了款。 姑娘:听说你那个哥哥从小得了癫痫病,25岁了还没结成婚? 秦广:是,没人愿意。 姑娘:听说你爹年轻时闯荡江湖,前些年做牛客生意差点卖了房? 秦广:没错,你尽管问。 姑娘:最后一个问题,你教书工资多少? 秦广:400,你再问,想问什么都问出来。 姑娘:我不问了,该你问了。 秦广:好,你问了五个问题,那我只问三个。 姑娘:你问。 秦广:听说你家老爸是大老板,塘头街上数一数二的人家。 姑娘:是。 秦广:听说你爹是挖煤的。 姑娘:嗯。 秦广:听说你……算了,这第三个问题,我还是不问了的好。 姑娘:嗯,你说嘛,人家都问了五个嘛,你就问满三个嘛。 秦广:那我问,听说你以前跟你老爹挖过煤? 姑娘:当然啦,我什么活都能干,我还挑过一百五十斤煤炭。 秦广:那我完了。 姑娘:你再问嘛,什么都可以问,人家又不会嫌弃你…… 秦广:呵呵,那我更不想问了。 姑娘:你随便问嘛,什么都可以问出口,比如……人家愿不愿意跟你家多生几个娃娃…… 秦广噗嗤一下笑出来。 秦广:好,那我问你,愿不愿意? 姑娘:嗯?这还用人家说出来吗?说出来多丢人嘛。 秦广:你不怕丢人,那我还怕丢人? 姑娘:嗯,你再问嘛,比如人家愿不愿意拿钱给你家哥哥医病,愿不愿意投钱把你家养鸡场搞大…… 秦广:你愿意? 姑娘:愿意,人家愿意嘛。 秦广:那我也干脆问满五个问题。 姑娘:好耶。 秦广:听说你其实是27岁? 姑娘:嗯,但人家五年前跟你一样岁数嘛。 秦广:呵呵……第五个问题,那你家那么有钱,为啥要来山里看门户? 姑娘:因为我有一个梦想,一个十年前的梦想。 秦广:嗯? 姑娘:我要找本乡本土最好最帅的人。 秦广:就我?为什么? 姑娘:就你……因为我要保护你! 姑娘陡地站起来,竟比秦广高出两分。 秦广无意中退了一步,不等她伸出双手,便逃出门去,仰天大笑起来。
1-23.后山养鸡场,外,日 一群人正在对着秦广的养鸡场评头论足,还不时竖起大拇指。 而这一切,全被在坡上牵着大水牯牛的傻子杨贱狗看在眼里,他见人总是嘿嘿傻笑,他有些不理解地摇头,问跑到这里看热闹的银狗妻、苦荞和一帮留守妇女与儿童。 杨傻子:听说塘头街大老板家姑娘来我们秦老师家看门户,怎么只看上他的鸡? 银狗妻:哈哈,杨傻子,你啷个不去问一下,你的牛比鸡还大,啷个不来看看你家的牛? 杨傻子:是啊,她们应该看上我的牛才对啊。 苦荞:那看上了你的牛,你再干脆问一下,你们啷个不来我家看门户? 杨傻子:嗯,但那是秦老师的新客,我啷个好去夺脱哟……不能说,不能说。 一阵大笑,惊飞林鸟。 狗仔带着雷姑娘出现在视野里,妇女们又纷纷议论。 肖老大老婆:都说我们周家寨我们两个是大婆娘,我肖老大的婆娘算第一,你银狗的婆娘算第二,没想到这下我们都成小婆娘了啊。 银狗妻:是啊,我第一次看见长得像门扇那么大的婆娘,我只担心我秦广兄弟啷个受得了啊。 杨傻子傻笑,大家又一阵疯笑。
1-24.城市工地上,外,日 大热天,周家寨民工们还在拼命干活,银狗在那里大喊大叫。 有的在抬钢筋,切割机轰鸣,众人挥汗如雨。 而在工地上的另一边,大班班主、四川人李光头正在观看着手下三个壮汉的表演,举重,亮肌肉,亮武打架势,末了还有意无意往这边看,挑衅似的。周家寨民工密切关注着这一切。 大力:他们不干活,练那个干什么? 银狗:干什么?吓唬人呢,他们想抢我们的工地,自己一个人做轻包工。 包太书:那个李光头,你还是让着他一点,和气为重。 银狗:怕他啥子,我银狗是吃饭长大的,不是吓大的。 李巴三:银狗,只要你舍得出钱,我去肇庆请三河荆竹园的胡肥子来对付他,他爹是胡打匠,以前罗司令官的副官。 银狗:我晓得,但他那人也惹不起。 周长林明显被这阵势吓怕了,与师傅肖老大挨在了一起。
1-25.养鸡场,外,日 发鸡瘟,全死光,一家人对着众多死鸡,秦父仰天长叹,秦母嚎啕大哭,患癫痫病的十全哥哥鼻涕横流欲哭无泪。 秦广揪着头发埋下,一阵又抬起,看着通往山外的路发愣。 众人同情,而杨傻子又有了自己的观点。 杨傻子:半年前我就觉得奇怪,她们塘头街大城市的人啷个会有好人?原来是想来放鸡瘟偷鸡!啧啧,幸好没来我家看门户,不然我的牛也遭了。 众人想笑,却笑不出来。
1-26.广东工地上,外,黄昏 大班主李光头的手下武艺迅猛长进,大块头的那个在教两人练习劈砖,一巴掌劈下去竟成两两半,看得周家寨民工心惊胆战。 李巴三:银狗,看来非得请胡肥子来对付他们才行了,我担心这两天他们就会动手赶走我们。 银狗:大力,你过来。 大力:哥,啥事? 银狗: 看来你得回家一趟,亲自去把秦广给我叫来。 大力:前天你不是打电话给他,他还是舍不得那些学生吗? 银狗:情况紧急,所以你得亲自回家一趟去请他。 包太书:秦老师来了,那周家寨那些娃儿怎么办? 银狗:顾不得那么多了。 (第一集完)
第二集
2-1.村路,外,日 老村长率领着一帮人正在挖土修马路,大多是老人和妇女,王老粗三爷仔出现在面前,凶神恶煞的。又是这难搞的钉子户。 田支书:王老粗,你真要闹事是不是? 王老粗:田支书,这是我家最好的土,你们把它挖了,要我们一家人今后吃不成反啷个办? 田支书:喂,王老粗,你摸着良心说,全村人修马路,占了那么多地,有哪个像你这样讨赔偿的? 王老粗:我不管,你们今天就是不能挖。 田支书:那行,你不怕全村人炒仙人板板的话,我们就赔你,你这丘土,一年满打满算八挑包谷,我们占你三成,每年赔你三挑包谷,行不行? 王老粗:不行,我们王家祖传的风水宝地,我们王家先人四百年前就买下它,从此在周家寨发家,我今后死了就要埋在这里,赔多少我也不干,你们想断我王家风水是不是? 见好说歹说也不行,老迈的田支书有些泄气,村人们都在那里指指点点地议论,气愤又无奈。 田支书:桂花,你过来一下。 桂花过来,支书对他小声说:你去把秦老师给我喊来。
2-2.村小,内,日 秦广正在给学生上课,桂花赶来;秦老师,你出来一下。 秦广出来:啥事? 桂花:老支书叫我来喊你,还不是王老粗家三爷仔的事。
2-3.村路上,外,日 秦广对王老粗好说歹说,也没效果。 王老粗:秦广,今天你说遍天书也不行,我们贵州与四川——两不相干……还以为我不晓得,这修马路的馊主意就是你背后挑起来的,你敢说你没有私心? 秦广:我有私心?你说来听听。 王老粗:秦广,你又拿村里工资教书又办养鸡场,修好了路给你汽车拉鸡出去赚钱,对我们大家有啥子好处? 一番指责与辩驳,秦广最后实在气不过,把心一横。 秦广:王满叔,我今天口水都讲干了,我就把话给你甩在这儿:今天,你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 王家两个粗壮的儿子摆出打架的架势。 大儿子:秦广,不怕你当过侦察兵,你想来硬的?我们陪着你! 秦广:走开!……真的不走是不是?那我就不客气了。 秦广上前推搡他们,反被二人合力扭住,秦广一发功,摆脱了,三人扭打在一起。 三人打到了土坎边,见秦广占了上风,二人干脆合力扭住秦广滚下坎。 三人都摔得不轻,一时累得爬不起来。 见自己儿子吃亏,王老粗随手抓住一个锄头,去帮两个儿子,众人赶快跟下去。 秦广被王老粗追赶着跑了两圈,最后索性不跑了,一把抢过对方的锄头,又把他抱住。 见三爷仔也动不了了,秦广喊:别管我,你们大家快去挖! 而大家都吓得不敢开挖了。
2-4.广东工地上,昏,外 工地水龙头处变成了天然淋浴场,一群民工穿着短裤叉在冲凉。洗到惬意时,见路旁有妇女经过,有人索性将身子脱光。 过路的妇女骂了一声“没教养,番薯佬”,匆匆走过,引来民工们一阵开心大笑。 民工中有人骂:老三,你妈生你没包好?那个又露出来了,哈哈哈哈。 被骂的人一盆冷水泼过去,二人相互打闹开来。 李班主带着三个打手走过来,现场的热闹气氛立马被破坏。 秦广手下民工小四川立刻上前去递烟,李光头很友好地拍他肩膀,二人耳语一番,又朝这边看银狗。 三人对着众人亮了几下膀子,胸脯上的肌肉像蛤蟆一样拱出来又藏进去,又一起捏手指关节,只听清脆的呱呱呱的响声。 李班主故意示威地对着银狗冷笑,银狗不吭声,看着他们耀武扬威地离去。 肖老大:我看出了,他们是打怕不如吓怕,要我们自己走。 银狗:龟儿子小四川,这么快又想回去跟他混,我怀疑昨天的钢筋就是他偷的。 李巴三:这下晓得冤枉我了吧?关键时候你才想起是外人干的? 银狗:我又没有说一定是你,谁叫你小偷小摸……哎,大力应该到家了吧…… 包太书:银狗,你还是另想其他办法吧,要我说,秦老师不一定能来。 周长林:那……那那怎么办?
32-5.秦广家,内,日 秦母数落秦广:你一个教书先生跟他们粗人打架,这下好了,人家腿断了,赔了医药费不说,今天又告到乡里去,这下你这个工作怕是也要打脱了。 见秦广无语,又数落老头子:都是你这个老头子,怂恿广儿办养鸡场,把广儿的转业费都填进去了,还欠下一屁股债,你这个挨刀的! 秦父不吭声,一张老脸深深地藏在烟雾中。 秦广的两个姐姐在一旁劝说安慰。 秦广的十全哥哥坐在椅子上,他自小患有癫痫病,胸前挂着一个25年的长命锁。 秦广大姐:妈,别说了,办养鸡场的事怪不得他们,哪个晓得偏偏今年发鸡瘟全村死光光?舍财消灾…… 秦广(起身):别说了,大姐、娘。今天大力从广东回来了,银狗那里手下正缺人手,又有要紧事让我去帮忙。祸都是我闯下的,我决定了,不教书了,我要跟大力一起去杀广,还贷款。
2-6.大力家,内,日 一家人正在吃饭,大力的驼背父亲满心欢喜地喝酒,瞎眼老妈也吃得满口流油,大儿媳(银狗妻子)在灶头忙活。从城里带回的收录机高声播放着新潮的粤语歌曲,大力身着城里青年穿的西装接待堂哥秦广,给秦广敬酒。 秦广:驼子满叔,我决定了,跟大力去杀广,反正我在这个村里也呆不下去了。 秦广叔父:不教书了? 秦广点点头。 秦广叔父(叹气):我说你这个仔呀,当初不听我的,为啥偏要办养鸡场?你偏要学你爹,他一辈子都不学好,年轻时就在外面浪荡,从不归家,害得你爷爷带着你们二伯和我还有周家寨花灯班子的人去找他,最后,哎…… 秦广:有这事? 驼子满叔:哎,别说了,说起来又是个伤心事……想我们秦家老辈子八个兄弟,你大伯被捉兵打仗去了台湾不算,饿的饿死了,就只剩下我和你爹了……旧社会的事懒得提了。我只跟你们说,他三十岁才回家,后来又搞投机倒把,做牛客生意,赔本买卖不说,还差点坐牢。我说他到老了会该安心了吧?他偏不,非要干大事,支持你办养鸡场,这下好了,连累你也教不成书了,造孽啊。 秦广:不怪我爹,是我害了这个家。 大力:不教书咋了?打工就是比教书强,跟我和我哥杀广就没错,再说我哥那里正要他去帮忙。 秦广叔父:唉,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杀广到底是干苦力,是下人,我们秦家上百年不才出你一个教书先生啊。 秦广:叔,我想好了。 大力父亲:不教书也行,那你就干村长吧,田支书说不想兼那个村长了,想让你接班,乡里也同意了。 秦广:我退伍回来一直就想着为村里干点事,但是如今,你看,周家寨这个村长,我还真干不了,我就要去杀广。 银狗妻(大声):杀广杀广,你们几兄弟家都不要了!我也要杀广,去看个究竟,看看你哥银狗到底搞啥子花脚乌龟! 一家人都诧异地看着她。 狗仔:那我也要去杀广! 爷爷奶奶真吓坏了。
2-7.川菜馆,内,夜 银狗又来到馆子里,跟陈香打情骂俏。 思思从包房里出来,看在眼里。 思思:不好不坏叔叔。 银狗:思思,你为什么叫我不好不坏叔叔? 思思:我妈说你不好不坏,那我就叫你。 银狗:哎陈香,我有坏过么? 陈香:你问你自己,狗獾子坐神台——装什么正经样儿? 银狗:我怎么不正经了?思思,今天爸爸跟你又带了巧克力。你叫不叫? 思思摇头。 银狗:真不想要? 思思又摇头。 银狗:那你就这样叫我吧,但你迟早会叫我好爸爸,来,给你……还是不要? 陈香抱起思思:我思思聪明,她也分得出好人坏人呢。 银狗:我有那么坏吗?
2-8.秦广家,夜,内 夜深了,秦广与父亲两人还在喝酒。 秦父:人不出门身不贵,火不烧山地不肥,是老鹰就该飞翔。广儿,我支持你出去再闯,但是我们家得请先生做个道场,念三天黄经,你才能上路。 秦广:为什么? 秦父:给你爷爷和大伯念经,让他们保佑你出门平安。 秦广:爹,刚才驼子满叔也提到爷爷和大伯,你们好像有一些事瞒着我们这一辈…… 秦父:他还说了什么? 秦广:他什么也没说,就是忽然讲了一句,好像有些埋怨你。 秦父:是该埋怨,埋怨一辈子也应该…… 秦广: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爹……你今天一定要说出来。 秦父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且止不住。 秦父:你真想听? 秦广:如果你不想说,那我也没必要听。 秦父又大咳不止,且极为痛苦。 秦广:爹,算了,既然是旧社会的事……。 秦父:那你早点去睡,我还要坐一会。 秦广:爹,你也早点睡啊。 秦父独坐着,忽然埋头大哭起来,把一家人都惊醒来。
2-9. 秦广家后山窑子田坟地,夜,外 秦广家在爷爷与大伯的坟墓前摆起了道场,燃香烟,烧胡纸,八个先生在那里做法事。 秦父、驼子满叔、秦广、大力等家人跪在坟前,听先生的指挥,转圈“逛花园”,磕头。 后来只剩下秦广父子还跪在那里。 香烟缭绕,父子二人闭着眼睛祈祷。 秦父的眼前幻化出四十年代末闯荡江湖的情景。
2-10.快闪:凤岗城莫家大院,晚,外 秦家花灯班子演出一台戏,丑角是爷爷,旦角是秦父,二伯等人拉二胡。 台下,一个叫曼娘的女人对着秦父露出含情脉脉的表情,她是大户人家莫三爷的小老婆。
2-11.快闪:莫三爷家,内,夜 秦父与满娘幽会。 被人捉住。
2-12.快闪:县衙门大院,夜,内 县太爷:怎么?这个思南来的花灯班子怎么还不开唱? 师爷跑下来:报告史县长,他们说临时缺旦角。 县太爷:怎么回事?那他们的旦角在哪里? 师爷:昨天被莫三爷抓了,送到大牢里关着。 县太爷:马上放出来,我就要看那个旦角的戏。
2-13.快闪:四十年代小城街头,日,外 收灯后,秦广父亲与爷爷和二伯、满叔坐在第一架马车上回家,秦父摆脱,跑进巷子,很快消失,爷爷等人没有追上他。
2-14. 快闪:王家大院,夜,内/外 一年后,秦家花灯班子又来城里,正在院内演出,曼娘挂着包裹等候在院外暗处,秦父急匆匆出来,还未卸妆,就拉着曼娘逃跑。 莫三爷聘请的几个镖师冲进大院戏台边,见旦角换成了邓杰父亲,知道上当,马上追出院外。
2-15.快闪:小城巷子,外,夜 秦父与曼娘躲过了保镖,向相反方向逃去。
2-16.快闪:小城巷子,外,夜 秦家花灯班子来到巷子人家,被埋伏在这里的镖师袭击。 秦广爷爷与二伯为保护旦角邓杰父亲,中弹倒在血泊中。
2-17.快闪:广西桂林漓江边,外,夜 二人已有了孩子,还是被贵州莫三爷赶来的镖师追杀。 秦父中弹倒地,看着曼娘与自己的儿子被镖师拖走……
2-18.切回现场:坟地,夜 秦父泪流满面,一张苍老的面孔抽搐着。 闭眼祈祷的秦广浑然不觉。
2-19.村小学,日,外 秦广主动向村小老校长请辞,两人蹲在教室外红旗下,老校长狠命抽烟,久久不语。 老校长(抬头):决定了? 秦广:决定了。 校长(感叹):我都62岁的人了,原本想你来接我的班,现在没指望了。你走,我留不住,拖欠你的两个月工资,到年底给还给你家里,好不? 秦广默默地点头。 上课钟声响起,老校长起身,满脸无奈的表情。 秦广:我…… 老校长:别说了,去给娃们上最后一堂课吧。
2-20. 村小学,日,内 秦广给学生们上最后一堂课,他深情地扫视讲台下的每一张脸,然后庄重地在黑板上写上两个大字:理想。 秦广:同学们,这两个什么字? 众学生:理——想—— 秦广:知道理想是什么意思吗? 一学生:就是将来想干的事。 一学生:理想,就是干事的目标。 秦广:回答得都很好。总的来说,理想——就是人生奋斗的目标。今天我们就来谈谈理想,谈谈你们人生奋斗的目标。从第一排左边开始,田梦神,你的理想是什么? 一学生:我的理想是长大当支书。 一学生:我的理想是当科学家。 一学生:我的理想是当解放军。 一学生:我的理想是当飞行员。 一学生:我的理想是养很多牛,生很多娃娃。 众大笑,秦广也笑了。 李建全:我的理想是……我爹我妈在一起。 秦广:为什么? 李建全:因为我爹三年没回家了。 秦广:嗯……曾成阳,该你了。 曾成阳:我不想说……但是,我还是想长大后去杀广,当老板! 满堂哄笑,而曾成阳想着自己前不久死在广东的父亲,眼睛红了起来。 秦广有些伤感,有些尴尬,但随即镇定下来,清了清嗓子说:大家不要笑,杀广打工当老板,也是一个了不起的理想,七十二行,行行出状元,你们听说过么? 学生们懵懵懂懂地摇头。 秦广:人只要有理想,就有希望,不管这个理想是什么,只要是个好的愿望。我们今天用功读书,就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理想有大有小,说大的,可以为国家作贡献,说小的,可以为自己的家乡、为自己的父母作贡献,曾成阳同学想当老板,这本身是个好的愿望,通过自己的辛勤劳动挣钱,将来也可以为我们的家乡作贡献…… 说着说着,他被自己的话感染,眼睛不觉中红起来,课堂一时陷入沉默,学生们都诧异地望着老师。
2-21. 村口,外,晨 秦广、大力、银狗老婆与小孩离开村口,向山外走去。 晨雾未散,鸡鸣声声,大树下像雕塑一般伫立着四个送行的老人:秦广的母亲在流泪,父亲苍老的面庞显得格外沉重,他患病的十全哥拄着拐杖,大力的驼背父亲一手拄拐棍,一手搀扶着瞎眼老妈。 看着秦广等人的身影远去,秦父一脸伤感与忧虑。 秦广和大力背着沉重的行囊穿过田野,秦广的橄榄绿军装特别惹眼。银狗老婆抱着两岁的儿子。这是一个山野的春天,田野里开满了金黄色的油菜花。 到了一个山坳口,两个男人回身打望,父老的身影已经很模糊了。 泪眼迷蒙中,秦广眼前闪现出几年前离家当兵的情景:
2-22.闪回:山道上,外,日 秦广胸前带着大红花,与村支书共同走在前面,秦广父母跟在后面,脸上笑开了花。 全寨人敲锣打鼓,尾随着将他送到山坳口。
2-23.闪回:丛林,日,外 班长:收到收到,发现二号目标。 秦广潜到班长身边。 班长指挥秦广:上!注意右方的动静。 秦广:是! 一班人接连向上冲,终于拿下了阵地,将蓝旗插到山包上。
2-24.闪回:军队食堂,晚,内 最后一顿晚餐,班长把一个大鸡腿夹到秦广碗里,秦广猛嚼,战友们在身旁注意着他的吃相,哄笑。 秦广把鸡骨头吃下去,胡连长从外边进入,来到秦广身边,欣赏的目光。 胡连长:又是这个鸡骨仔,吃鸡不吐骨头的家伙。 众人起立:连长! 胡连长自己倒上一杯,提议大家干了。 胡连长:这顿酒为大家送行,明早起,你们就将启程,我也不多说了,回到地方好好干,半年后我也要转业回广东,大家今后多联系。一定要来广东找我啊。 众人不语,有人流泪。 胡连长:军人,是最爷们的男人,不要哭,不要给我们丢脸!……对了,今后你们有什么打算? 班长:回俺河南,娶媳妇,老婆孩子热炕头。 士兵甲:我也是,回家种地,谁叫我们没有个城市的爹? 胡连长:不要灰心,农村也是广阔的天地,同样大有作为……秦广,你呢? 秦广:回贵州老家,李三沟上面,有个周家寨。村里小学正缺人,没人干,要我去…… 班长:哇,教书先生,比俺好,谁叫俺没文化。 士兵乙:依我看,你干脆回家养鸡好了,你那么喜欢吃鸡。 众人在哄笑中,又举起杯。
2-25.闪回:村小教室,日,内 秦广进入,在黑板上写下一行字: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 秦广:大家好,我就是你们的老师了,认得这些字吗? 众摇头。 学生甲:我认得“一”字,就是个扁担嘛。 满堂大笑。 (回闪完)
2-26.山道上,外,晨 不远处就是一所破败的村小学,秦广驻足观望。 大力:哥,你啷个了?就是去杀广嘛,我们还要回来的。 秦广一动不动。 下课铃声响起,学生们蜂拥而出,来到草坪上。 秦广扭头,快步猛走。 有学生发现了他,在那里指指点点,随后山野里响起一串清晰的童声:“秦老师杀广喽!秦老师杀广喽——” 山路弯弯,一群小学生背着书包追赶着秦广,不停地呼叫:“秦老师,秦老师——” 秦广停下来回望,学生们也远远地停下了脚步。 秦广无言地朝学生们挥挥手,一咬牙,然后继续赶路,留给大家一个绿色的背影。 学生们一起向着远去的背影敬礼。 秦广走出好远的路,再次回头,仍看见学生们伫立的身影,他们身后的山坡上是一所破败的小学,竖立的红旗特别鲜红。 秦广泪流满面。 山坳口,钩子公背着背篓一边走,一边唱着古老的歌谣: 清早起来就上坡,手拿镰刀把草割。 一来要把牛喂好,二来生产肥料多。 世上本来欢乐多,皇天负我意若何? 蜜蜂只为采花死,燕子衔泥莫蹉跎…… 而杨傻子与疯牛叔也没缺席,一个拉着老牛,一个拿着济公和尚的蒲扇。他们都满脸忧思。 疯牛叔:都走了,走了,走光了才甘心…… 杨傻子:我妈生我滚下坡,把我脑筋摔坏了。可是秦老师走了,这些娃儿一个个怕要学我杨傻子了……
2-27.山道上,外,晨 秦广等人行进在通往山外的路上,越走越远,身影越来越小。 画外音,秦广独白:这是2000年的一个春天,我再一次踏上了通向山外的路,这次不是去当兵,而是去杀广。家乡人管到广东打工叫杀广,这名儿叫着几分潇洒,几分悲壮。 山道弯弯曲曲,山野里草木繁茂,山花烂漫地开放,一阵山风吹过,白色的桐梓花瓣在视野里飘舞。 画外音,秦广独白:通往山外的路格外漫长。这条路,我爷爷走过,二伯走过,我父亲也走过,走了三辈子,可是他们终究没有走出山里的日子。我知道前路凶险,但有个声音在远方召唤我,让我一定要走出,走出这贫穷的大山,去寻找,寻找生命的乐土。
2-28.火车站,日,外 列车进站的广播声响起,轨道旁万头攒动,列车开来,人群蜂拥而上。 秦广率先挤上门口,回头接过银狗老婆手里的孩子,往里走去,一会他又出现在窗口,把大力的行李从窗口提进去。 大力和银狗老婆终于挤上去。 广播声再次响起,列车启动。
2-29.火车上,内,夜 秦广在夜色中想着心事,很伤感。 大力看在眼里,安慰道:“秦广哥,别去想你养鸡场贷款的事了。你有文化,到了广东,一年就能还上了。你知道我哥一年赚多少钱?(比出手势)少说十万!” 银狗妻醒来:“你说什么?十万?银狗一年真的能挣十万?挨刀鬼,他这三年汇给家里总共不到两万块钱,那些钱哪去了?是不是在外面养了个小的?” 大力自知失言,搔头,无言以对。 秦广嘴角有了一丝笑意。 天气闷热,银狗妻很难受。 银狗妻:早知道这样,火车上人这么多,乱哄哄的,打死我也不跟着来了。 秦广:嫂子,是你自己喊着要来。 银狗妻:还不是不放心你银狗哥?娃儿都两岁了,还是在满月的时候回来看过一次,也不晓得他心里还有没有这个家,这个挨刀的! 大力:嫂,见了我哥,你千万不要说我同意你来的,要不他会怪我的。 银狗妻:怕他啥子,看我咋个收拾他。
2-30.火车上,夜,内/外 乘客们大多昏昏入睡,站在过道上的乘客也开始打盹。 秦广坐在了靠窗边的位子,兀自望着窗外流泻的灯火发愣。
2-31.火车上,内/外,日 大力:广哥,过了湖南,就快到韶关了,到了韶关,就算是到广东了。 秦广:是知道。 银狗妻:你哥做梦也想不到我会跟来哩。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身后,有两双贼溜溜的眼光盯着他们。 大力:我哥这人,就是不想家,你晓得十二岁出去那年,我妈眼睛都为他哭瞎了…… 秦广:嗯,听说他后来回家时出了洋相。 银狗妻(起了精神):就是嘛,说起来我都羞人。当时他穿得花里胡哨,像个二流子,提个录音机,在村口遇到一个拣牛粪的驼背老头,他就问了:“(学银狗)老者,去苦蒿坪银狗家的路咋个走哇?”老头一个粪勺打过去,才将他打明白了:原来驼背老头就是他爹!嘻嘻。 秦广(笑):不认识我驼背满叔还不要紧,听说他还不认识家乡的桃花了? 银狗妻:咋个认不得嘛,他是装糊涂,摆架子。 秦广:你再摆摆。 银狗妻:回到家门口他又眯起眼问了:“(学银狗)老少爷儿们,这个红朵朵绿叶叶的,是啥子东西?”你爹走过来,一个烟杆打过去,吼他说:“天下我闯过,红毛子我见过,就是没见过你这狗东西!”他这才老实了。 秦广(笑得喘不过气):他真是出息了。 银狗妻:还出息?丢尽先人的脸面了,人家都戳脊梁骨了。 秦广:那你如何嫁给他的? 银狗妻:他在外面找了几个钱,你驼子满叔为了留住他的心,就找媒人说到我家来,不到半个月,我就嫁了他这个刀头鬼。算我倒霉,没享两天福,倒是一年到头为他担心。 大力:我哥这人就是要管教一下才好……(欲言又止)。 孩子哭起来,银狗妻忙哄他:“我们狗仔乖,不哭,长大后学你秦广叔,不要学你银狗爹……”
2-32.韶关站,日,内/外 窗外小贩懒洋洋地叫卖:鸡蛋——盒饭——鸡蛋——盒饭—— 有人到站,有人下车活动。 狗牙:我要鸡蛋,我要盒饭。 银狗妻:跟妈走,我去给你们买。大力,你看着包。 大力:要得。 秦广:大力,我跟他们出去,你看紧了,不要离开。 大力:要得。 两个小偷会意地一笑。 秦广三人下车。 大力看着货架上红色的包还在,扭头看窗外秦广他们买东西。 身后一小偷起身,挡住大力的视线,另一人去拎包。 秦广三人回到车门口,正与一小偷撞个满怀。 看着小偷夺门而出,秦广疑惑,回到原位,看货架上的包不见了。 秦广:大力,包呢? 大力:坏了! 秦广眼光一闪,随即追了出去,而自己刚放进袋里的钱包在不觉中掉在了地上。
2-33.火车站,日,内/外 两小偷往出站方向跑,混进出站的人群,一人快速翻出袋中的一个皮夹,转手给另一个。 秦广:站住,抓小偷!站住! 两小偷分别从不同方向跑。 秦广紧追拎包的小偷到了出站口。 小偷甲见跑不掉,将包抛向秦广。秦广接住,还是紧追不舍,很快将其控制住。秦广拎起他的头,是一张稚气的面孔。 旅客甲:打死他! 旅客乙:打死他! 众人上来一顿拳脚。 秦广制止住愤怒的旅客。 秦广:算了,把他交给警察。 两警察赶到,秦广把小偷交给他们。 警察:他偷了你的包? 秦广:是的。 警察:那麻烦你跟我们回去派出所录一下口供。 秦广:对不起警察同志,我还要赶火车,我们还有个小孩在车上呢。 秦广急忙拎着包往回赶,刚到站台,见大力提着一个袋子、扶着嫂子与侄子迎面赶来,三人汇合后往列车上赶,而此时列车已经启动。 见被追回的包拉链开了一半,大力急忙拉开翻找。 大力:钱包呢?我的钱包呢?我的钱包不见了! 秦广:再找找。 大力:真不见了,我就放在这个夹层的。狗日的!还是被偷走了。 银狗妻:你这个憨包啊,出门前你怕我遭小偷,偏要管钱,又偏要把钱放到包里! 大力:哪个想到嘛,我不一直看着吗?去年我就……就是把钱放在身上,被小偷割了裤子……哎! 而秦广也急忙往自己的身上一摸,也傻眼了。 秦广:我的钱包刚才也掉了,你们等在这儿别动,我去找。 秦广沿着刚才跑动的方向寻去。 大力与嫂子瘫坐在地上,狗牙满眼惶恐。
2-34.车站派出所,日,内 警察:根据你们提供的情况,刚审问出,他有一个同伙对不对? 秦广:对。 警察:他那个同伙把你们袋子里的钱包转移到身上去了。 秦广:难怪——我们上当了! 警察:只有抓住他同伙,你们得等。 银狗妻:那啷个办嘛,老天,我们没钱买车票去广东了。啷个办嘛! 警察:你们要去哪里? 秦广:岭南市。 警察:这样吧,我给你们开个证明,你们可以去区民政局申请救助。 秦广:好,谢谢你。 警察:要赶快,去晚了就要下班了,明天又是周末了……另外,把你们的联系方式留下,今后案子破了好联系。
2-35.火车站,内/外,日 秦广:嫂子,你兜里还有几十块?数一下。 银狗妻:只有这些零钱……三十五块。 秦广:全部给我,我们打个的士车去,要赶快。 叫了一辆的士,三人上车。 沿途经过一个中心血站,看着那醒目的标志,秦广眼前一亮。 秦广:师傅,我们下车,不去民政局了! 大力:不去民政局了?哥? 秦广:不去了,去了也不一定搞到钱。
2-36.血站,内,日 秦广,你们三个人在这边坐着等,我去卖血。 大力:哥,我去,抽我的。 秦广:不用说了,看好嫂子和狗牙。 秦广向献血的窗口走去。
2-37.列车上,夜,内/外 猩红的血液化作几张车票和食品,狗牙和大力在吃东西。 大力:哥,嫂子,你们也吃一点,给。 秦广摇头。银狗妻:哪里吃得下……倒霉哟,出门前就眼皮跳,也没想到取个出门的好日子。真是怪了,一来广东就遭偷。
2-38.火车站,日,内/外 列车进站,广播通知广州站到了。 秦广抱着孩子护着嫂子,大力背着包裹从火车上艰难地挤下来。 大力(惊叫):我的鞋子,我的鞋子哪去了? 秦广:咋了? 一看,大力的一只脚光光的,他的鞋子被挤掉了。 大力蹲在地上四处找,但终被流动的人群挟裹着往外走。
2-39.火车站,日,外 秦广等随着人流出站,向流花车站方向走去。 大力光着一只脚,走得一拐一拐的,很是狼狈。
2-40.工地,外,日 秦广等人来到工地。 大力(高叫):哥,你看谁来了? 银狗迎上来,诧异地对着大家。 银狗妻:狗仔,这是你的爹,快叫爹,快叫。 狗仔陌生地看着爸爸,躲到妈妈身后去。 银狗抱过狗牙,使劲地亲他,一边“幺儿幺儿”地叫。 随后,银狗对着妻子说:谁叫你来的? 银狗妻(生气地抱过孩子):我自己来的,要谁叫我才能来? 秦广:银狗大哥。 银狗:秦广,你终于来了是不是? 秦广不好意思地笑。 银狗妻忽然大哭起来。 银狗:怎么了? 大力:哥,我们遭偷儿了。 银狗:唵? 灰头土脸的周家寨民工们又围过来,跟银狗妻、秦广打招呼。
2-41.工地工棚,日,内 银狗生气地把大力拉进自己的工地包间。 银狗:你这个憨包,又遭偷儿了,最憨包的是,你你你……把你嫂子拉来干啥子? 大力(掩饰):是她自己要来的。 银狗:你还嫌我这里不够乱?她这个时候来,合适么?……陈香那里你是知道的,也不开动脑子想想,你这个猪头! 大力: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想着陈香,(手指指隔壁)她才是我嫂子,我才不认啥陈香哩! 银狗(慌张制止):你大声什么?怕她听不见? 银狗妻带着儿子入内。 银狗妻:吵啥呢?还有心思吵嘴。 银狗:没啥,谈工作。 银狗妻:我还不知道你那点花花肠子?嫌我娘俩来给你丢丑了是不是?狗仔,我们走(使劲拉起儿子,儿子哭)。 银狗忙阻拦,好意相劝,才把娘俩平息了。
2-42.银狗工棚包间,内,夜 狗仔对着一堆小馒头猛吃。 狭窄的空间内又摆上了丰盛的酒菜,众人围着坐下,银狗又庄重地举起一大缸酒。 银狗:今天要宣布两件事,第一,我终于等来了秦广兄弟,我的军师和保镖,因此值得庆贺,大家干了! 众人举杯。 银狗:第二件事,是我小孩来看我,我也很高兴。 肖老大:我兄弟媳妇来了,你高兴不? 银狗:老夫老妻了,就不讲这个了。还是谈孩子的问题,为了将来他的前途,我宣布,今天把他的名字改了! 银狗妻:本来我就觉得狗仔名字太丑,当初是谁硬要取这个名字? 李巴三:会不会把你老婆的名字一起也改了? 大家笑。 银狗:别打岔!三年前我文化浅,想事不多,想着取个丑的名字好养,就像我银狗的名字,闯荡江湖这么多年都不会死,就顺便给他取了个狗仔的名字,不科学。 秦广:怎么不科学? 银狗:你想,按照他这个名字发展下去,将来做大了也不过是个狗仔,狗腿子,最多是个大老板的跟班,所以,为了他的前途着想,为了他将来超过他老汉,所以我决定给他改名金狗。 银狗妻:那还不是像你一样,还是离不开这个丑字,连人家叫我狗嫂子我都烦,我还以为你有好金贵的名字。 大家笑:奶奶的鞋样儿——老样! 银狗:我银狗这名字有什么不好?你看看今天有几个能够混到我这个样子? 又摆出大哥大,狗仔觉得稀奇,就抢在手里玩。 秦广:这名字,确实是上了一个台阶,但是书名就得另外取。 银狗:书名到时你给我参谋一个。我在想,有了金狗这个名字,他的事业今后最少做得比我大,下一个儿子我还得上一个台阶,要取个金贵的名字,那就是…… 众问:是什么? 银狗:钻石狗,气派不? 众大笑:是气派,了不起。 银狗妻:再气派我也懒得跟你生。 银狗:你不跟我生,我找人来生! 银狗妻:好,你的花花肠子终于露出来了吧?你找人生去。 银狗妻生气地抱起狗娃,出去了。 大力:我看看嫂子去。 银狗(对大力):我说你,嘴巴也给我封紧实点。这个时候把她带来,不会办事的家伙,我们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个死脑筋? 大力并不理会,兀自出去了。 银狗:周家寨的婆娘都不好惹,不过她比你肖老大那个大婆娘还好些,不然我早休了她。 肖老大:这个我承认,都是周家寨的两个大婆娘,你的也好不到哪里去。 银狗:哎,秦广,听说你相亲了一个大婆娘,是周家寨最大型号的? 秦广:嗨,别说了,喝酒。 银狗:那就给我们讲讲你当兵那些事吧。怎么我听说你当初要准备转什么什么…… 秦广:士官。 银狗:那怎么没转成? 秦广:本来是没问题的,领导要我转,可后来因为我把车开翻了。 银狗:怎么回事? 秦广:我和班长一直想开车,又没有机会,就要司机班的人开后门偷偷开,结果我直接开到了秧田里,结果被处分了。 包太书:伤到了没有? 秦广:这倒是没有,我被甩出来,不知怎么搞的,还站在田坎上站得直直的,我看见我班长从秧田里爬起来,一时也搞不清怎么回事,结果很搞笑的事情发生了。 大家:还搞笑? 秦广:班长是个河南人,他比我更懵,问我一句话:老乡,是你请俺来插秧的?(情景再现) 大家笑疯了:后来呢? 秦广:后来,我们都挨了处分,但胡连长同情我们,干脆让我们学了车,还拿到部队车牌。 众人:后来呢? 秦广:不就到这里来了? 又大笑一顿。
2-43.工棚,内,夜 银狗妻哄着孩子刚入睡,银狗满身酒气地进来,笑嘻嘻地往老婆身上凑。 银狗妻:去去去。 银狗:不要生气嘛。 银狗妻:滚开。 银狗:我吼你,是做给他们看的……一个大老爷们,被一个老娘们在一旁顶着,人家咋个看?我怎么管得住他们? 银狗妻:哪个想跟你生钻石狗娃儿,你找她去。 银狗(脱光衣服要上):来嘛……两年多都没挨你了。 银狗妻:你还晓得两年多了?你心中还有这个家? 银狗:别说了,先办正事。 银狗妻:厚脸皮! 银狗:不要吵了,你还怕他们听不见? 银狗妻:不来! 银狗:来嘛……我向你赔罪。 银狗妻半推半就地接纳了丈夫,不一会就欲火焚身,像头母老虎一样反过来猛扑丈夫。 儿子梦呓:好吃,好吃…… 银狗:说梦话吧? 银狗妻:我试试他。 银狗点头。 银狗妻:狗仔,什么好吃? 狗仔:馒头。 银狗妻:那你吃了几个小馒头? 没有回答,二人又开始行动起来。 殊不知,儿子却睁开眼,一双小手在数数。 两人战况正烈,儿子忽然说:八个,是八个小馒头。 惊得银狗差点摔下床去。
2-44.工棚,内,晨 这个工棚内住了二十几个民工,清早起来,各自忙着洗漱,床上凌乱不堪。秦广正十分认真而又专业地叠着绿色的军用被子,还细细地理出棱角,旁人好奇地望着他做完这一切。 包太书:到底是当过兵的哟,跟大老粗就是不同。 秦广:习惯了,习惯了。 肖老大:下苦力的人,讲那么多好习惯干啥哟。 银狗走进来,十分欣赏地看着秦广的军被。 银狗:我就说嘛,我这个兄弟走到哪里,都有军人的样子。 秦广:今天做什么活? 银狗:扎铁,一会我会安排你……喂,李巴三,你狗日的还挺尸?太阳都晒屁股了,黄汤喝多了! 李巴三:头疼,我请假。 而在另一边的工地上,大班班主、四川人李光头正在观看着手下三个壮汉在练光头劈砖,看着一个个砖头变成两半,李光头仿佛大功告成一般,有意无意往这边看,要下手似的。 秦广:就那三个是不是? 银狗:是,他们想抢我们的工地自己一个人做轻包工。那个李光头,做木工、外排栅、初装修的大班主,人很坏,你来了,我才不怕他呢! 秦广:别怕,就三脚猫的功夫。
2-45.工地上,外,日 烈日下的工地上,民工们汗流浃背地忙活,实在受不住热,不少人都脱得只剩下一条裤衩。 肖老大:秦广老弟,也脱了呗,这又不是部队。 秦广:习惯了,不用。 见包太书吃力地拉着沉重的板车,秦广主动上去帮忙。 秦广:老爷子,歇会吧,我帮你拉。 包太书(欣赏地看着秦广,抽旱烟):这娃干活扎实,做活路也是把好手。 建筑公司区老板在一行人的陪同下走进工地,他短腿,啤酒肚,不到一米六的身材,脖子上戴着的金项链估摸有一斤重,四叔、石头、陈工,在他的身边指指点点。银狗老远望见,忙赶过去,讨好地向众人递烟。 区老板不接,自己掏出一只,石头手快,连忙用一个金色打火机给点上。 银狗对石头:来一根。 石头:我不抽烟。 区老板(白话):这工程一定要加快进度,一定要在七月底完成。 众人唯唯诺诺地点头。 区老板(皱眉):安全问题上面就要下来检查,看看那边几个这,过得了关么? 陈工:(对银狗)我反复交待了,作业期间一律佩戴安全帽,不得穿拖鞋,你怎么又犯了? 银狗:我的错,我的错。 区老板:(摩挲着大大的绿宝石戒指)四叔、陈工,你给我看好了。 二人:马上整改,一定马上整改。 区老板等人离开工地,陈工把银狗拽到一旁。 陈工:老板的话,都听见了? 银狗:听见了,听见了。 四叔:听见了就好,结账的时候,你可不要怪我们少了你的钱。 银狗:我马上纠正下来。 陈工:估计这几天就要来检查,你可要给我看好,千万不要出问题。
2-46.工地上,外,夜 民工们几人一群围着大盆菜狼吞虎咽,银狗妻里里外外忙进忙出,狗娃开心地四处乱窜。 银狗手上习惯性抛着硬币,看着众人的吃相,来了兴致。 银狗:长林,你吃了多少碗? 周长林:五碗。 银狗:人小肚皮大,不错。 肖老大:你呢? 肖老大:我牙齿痛,也才五碗。 银狗:李巴三,你呢? 李巴三:我六碗了,天太热。 银狗:呵呵,你小子不错,干活偷奸耍滑,吃饭可一样扎实。 李巴三:这算哪样?我能吃十碗。 银狗:打个赌,你能吃十碗,这钱就是你的了(掏出50元拍在桌上)。 李巴三:赌就赌,我能吃十碗。 肖老大:当真?我也赌。 周长林:十碗算啥子,我也赌。 银狗:好,一起赌,谁先吃完十碗,谁夺标。(又对着厨房喊)老婆,再煮一锅饭! 几十个民工一起围过来,见证这一场赌饭大赛。李巴三面前摆了四碗饭,周长林和肖老大面前各摆了五碗饭。随着银狗宣布一声“开始”,三人拼命猛吃起来。 最后结果,肖老大先吃完十碗,夺标。 众人鼓掌,银狗兴致更高。 银狗:(又掏出一百元押上)谁能吃月月红,十二碗,这钱就归谁!可是,吃不完要倒赔100块,谁敢赌? 周长林:(艰难地打着饱嗝)不赌了。 肖老大:我再赌! 银狗:李巴三? 李巴三顾不上回答,提着裤子就往厕所跑。 银狗:肖老大,可不要后悔哟。 肖老大二话没说,抹了抹肚皮,径直走向前,又端起饭碗吃起来,众人在一旁助阵大喊“加油”。末了,肖老大吃得眼球直鼓,躺倒在地,被人一口口往嘴里送,终于硬撑着吃下了十二碗。 看着空空的两个大饭锅和被肖老大赢走的150元钱,银狗妻十分心疼,但又无可奈何。 银狗妻:只见过饿死鬼,还真没见过饱死鬼。 (第二集完)
第三集
3-1工棚,内,夜 民工大多已经睡着了,可肖老大还没法入睡,在屋内来回踱步,嘴里发出哎呀哎哟的呻吟。 包太书数落他:我说肖老大,你也不是细娃了,啷个也办这种憨包事?你晓得不,五九年,我们寨上死了几十号人,大部分是饿死的,后来发了粮,有七八号人就是活活吃饭脹死的。 周长林:师傅,你躺着,我为你揉一下。 肖老大试着躺下不成,包太书又说:不能躺,要站着,最好捆在柱子上。 长林就照着包太书的办法把肖老大固定在柱子上,为他揉肚子,揉了好一阵,肖老大才止住了呻吟,但还是不能躺下。 仍在床上写日记的秦广看不过,放下手中的笔,从上铺下来,拿出一包山楂冲剂,冲好,让肖老大服下。肖老大感激地看着秦广。 秦广:我说你,这是何苦呢? 肖老大难受地摇摇头。 秦广也摇摇头,重新爬回上铺去。
3-2.工棚,夜,内 秦广失眠,思维飞回到部队生活,脑海里闪现出部队训练的场面。
3-3.工地上,日,外 巧儿穿着蓝色裙子骑车经过,秦广近距离观察他。 巧儿回眸一笑,令秦广久久出神。 大力走过来。 大力:哥,你咋了? 秦广:奇怪,还是半年前那个姑娘。 大力:啊,她是在区老板的公司上班的。都见过半年了。有时穿白裙子有时穿蓝裙子,只有一回穿牛仔裤。 秦广:怎么?你记得这么清? 大力:哎,平时无聊嘛。 见秦广神秘地眨眼,大力很不好意思地笑了。
3-4.工棚,夜,内 李巴三醉醺醺地回来,身后跟着大力。 李巴三:九妹九妹,漂亮的妹妹,九妹九妹,漂亮的花蕾…… 包太书:你们两个,又去哪里干坏事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肖老大:大力,小心他把你带坏哟? 大力:没有,没有……哪里也没去,就是喝杯酒。 李巴三:有什么怕说的,不就是看场录像? 众人笑。 李巴三:哎哟,那录像里两个鬼妹哟,那个奶子好大好白,啧啧…… 周长林:真的? 包太书:睡觉,别吵了,明天还要干活呢。 夜深了,秦广却没睡着,脑海里浮现巧儿半年前对他摇手、回眸一笑、今天对他“嗨”一声打招呼的样子,甜蜜地笑了。
3-5.川菜馆,内,夜 银狗与秦广喝得微醺了,银狗又对堂弟掏心窝子。 银狗:我的兄弟呀,我跟你说,我是把你当人才培养的。想我秦家世代务农,就出你一个当兵和教书的,也没出过一个村长…… 秦广(伤感):没用,还不是来打工了。 银狗:咋个说没用?你当兵练就一身好功夫,在这个社会就好混。干我们这行的,迟早你会明白……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可大力那样子你是晓得的,人太憨了,心眼又太死,想培养他给我跟班,将来接替我干事,没指望。现在,我就指望你了,虽然我们不是亲兄弟,可在我心里就是亲兄弟,比亲兄弟还亲。 秦广:银狗哥看得起我,我干了!今后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 银狗:你以后就给我带班,带班就是说,我是老总,你就是副总,我不在的时候,你就是老总。老总啊,了不起的,还要印名片。以后可能还要配大哥大,我跟你说,只要敢想,你就会有。这个世界,有钱就是大哥大,没钱就是小哥小。 秦广:谢老哥。我对这一行还不太熟。 银狗:不熟不要紧,带班你可以少干活,慢慢摸着了门道,看着他们就行了,工资嘛,先给你一千八,不少吧? 秦广:不少了。 银狗:我们现在的工程只是扎铁和泥水,一共有50多号人,我是两个班的班主,不能叫大包工,今后队伍还会越拉越大,整个工地都是我的人……我不但不怕他李光头,还要把木工、外排栅、初装修统统拿下来,作轻包工,就是总包工下面的一层,目前干到这一层的都是四川人,我不服气,今后我一定做轻包工、总包工……嘿嘿,到那时,赚的钱就不是这个数喽。打得赢就是大哥,打不赢就是二哥,所以你的武功也不能废了,明天开始你也跟他们对着练,拉上大力一起练,看看谁吓谁。 秦广:呵呵,用不着,那几个家伙笨得很,我会散打。 银狗:好!目前我们两个班组中,有三个清远来的广仔,就数他们最实干,话不多,那三十多个广西佬也还过得去,还有几个陕西人也算老实,就是有小四川他家几兄弟很不老实,有跟回李光头干事的迹象,川耗子太精,你给我看紧点,……我识字不多,今后你也是我的秘书,那个签合同、记账、写字什么的,就你一手包办了……对了,马上就给我搞个罚款规定,管人就这样,要定出些框框套套。 正说着,陈香又满面春风地走过来。 陈香:你两个在讨论啥子国家大事啊? 银狗:不大事,就我公司的发展大计,明年要过百万。 陈香:你吹呗!(对秦广)我说帅哥,吃得怎样?我这里味道如何? 秦广点点头。 陈香:你这位兄弟,怎么不喜欢讲话呢? 秦广看看银狗,含笑不语。 陈香:我喜欢跟当兵的交朋友,你今后可要常来关照哟。 银狗侧身对秦广耳语:呆会你先走,我跟她还有话说。 秦广会意,径直起身走了。 银狗:(悄声)跟你说,我老婆来了。 陈香:她来了,关我啥子事? 银狗:说得伤心啊,你就不关心我的事? 陈香:又来了。 银狗:就来几天,住几天就走。 陈香看着自作多情的他,忽然扑哧一声笑出来。 等她离开,银狗抛出一个硬币,回到手上一看,大喜道:有戏!
3-6.工棚,内,日 银狗为妻子留驻工地的事烦恼,想法劝其早点回家。 银狗:我说,这城里好玩不? 妻子:天天呆在这个狗窝里,有哪样玩头? 银狗:你自己去街上逛嘛,我这么忙。 妻子:我哪敢去哟,人生地不熟的,车子像疯狗一样乱窜,人贩子又多。 银狗(开心):就是嘛,城里不安全,坏人太多,我这也提心吊胆,怕我们的金狗出啥子事(拍孩子)。再说,我们准备跟那个李光头打一仗! 妻子:非得打才行? 银狗:没办法,不然我们就要滚蛋。 妻子忧心忡忡。 银狗:再说了,家里爹妈身体不好,哪一天有个三长两短,身边没人哪行? 妻子(冷眼):你现在倒想起你有爹妈了。 银狗:我跟你说哇,我就是想早点挣够了钱,就回家为他们尽孝。 妻子:是真? 银狗:我的话有假? 妻子:你的话啥时是真? 银狗:依我看呢,你还是早些回家吧。 妻子:嗯? 银狗(抱她):我跟秦广他们几个说好了,明天我们一起带你们去公园玩个够,再给你们买几件衣服回去穿,好不? 儿子:好哎,好哎,有新衣服穿喽。 妻子(瞪眼):不好!我这次来,就住下不走了。 银狗:你啷个不听说呢? 妻子(冷笑):你肠子里有几多弯弯拐拐,有多少狗屎,我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银狗:你真不走了? 妻子:你先带我们去逛公园再说。
3-7.香香川菜馆,内,日 银狗走进,挺神气的样子。陈香一反常态地没有上前迎接,在柜台内一动不动,脸上也没了往日的笑容。 银狗(疑惑):怎么了? 陈香摇摇头。 银狗:你咋个不高兴? 陈香:关我啥子事? 银狗:耶,你今天是啷个喽? 陈香:你烦。 银狗自讨没趣,到一旁坐下。陈香面无表情地望着门外,心事重重的样子。
3-8.修建中的公路上,外,日 银狗上身赤裸,驾着摩托车搭乘秦广飞驰,身后扬起一片尘土。 银狗(大声):陈香这些天有点怪,不理我。 秦广:是吗? 银狗:我猜她心里有事。 秦广:咹? 银狗:今晚你去她馆子吃饭,给我打听一下,到底为啥子。 秦广:行。 银狗:不要说是我叫你打听的。 秦广:行。 银狗:你嫂子来了我不方便去找她,你这些日子多多去,给我看着她,如果有哪个男子想扣她,你要及时向我汇报。 银狗掏出三百块,给秦广。
3-9.香香川菜馆,外,夜 秦广骑着摩托车刚驶近门口,发现有几个农民模样的人在菜馆外窥探,还交头接耳地议论什么。 秦广警惕地打量着他们,擦身走过。
3-10. 香香川菜馆,内,夜 秦广走进,柜台上站着一个吃瓜子的服务员。 秦广:陈香呢? 服务员:不在。 秦广:她去哪里了? 服务员:不晓得,昨天就没来。 秦广警惕地望了望门外那伙人,问:他们是些什么人? 服务员:不晓得…… 秦广:给我说实话。 服务员:真的不晓得……不过他们也在找她。 秦广:他们说什么了吗? 服务员:没得……听口音,该是她家乡来的人。 秦广:啥时来的? 服务员:昨天下午就来过,在外面守了一个晚上。 秦广又向外瞅了一眼,把军服往旁边椅子上一放,大声说:来一盘凉拌牛肉,两瓶啤酒! 秦广刚喝下一口,那群人走进来,围坐成一圈。 服务员:对不起,陈老板今天还有事没回来。 络腮胡:那我们干脆就在这里吃喝,等着她,拿酒菜来。 服务员:这是菜牌。 络腮胡:不看,拣最好最贵的上。 一群人吆五喝六地猜拳行令,很快喝得一塌糊涂。 络腮胡趁着酒劲,把服务员叫过来说:打电话给你们老板,今晚再不出来,老子把她店子砸了(摔杯)! 服务员和一旁的食客吓坏了,秦广起身走近络腮胡,往他肩上一拍,不紧不慢地说:朋友,你想干什么? 络腮胡:你是谁? 秦广:我还想问问你是谁呢。 络腮胡:我是她大伯子,陈香是我兄弟媳妇! 一形象猥琐的小个子站起来,结巴地说:我是是是她男人,陈香她她她是我媳妇。 秦广:我怎么没听说陈香有男人? 络腮胡:她躲出来的,我们找了她四年了。 秦广:他们结过婚? 小个子:就快……过门了,她她她跑了。 秦广:有结婚证吗? 小个子:没没没来得及扯。 秦广:那你怎么说是她男人? 络腮胡(凶狠):少跟他啰嗦,一句话,见不着人,砸店! 络腮胡又抓起杯子要砸,秦广猛地抓住他手腕:别耍横! 络腮胡:你小子找死! 络腮胡伸出另一只手去抓秦广,秦广捉住,右手一使劲,络腮胡就知遇到了对手,软下来。
3-11.广场,外,夜 裸体女神雕塑下,陈香与秦广斜对着坐在石台上,昏黄的灯光映照着陈香那张凄苦的脸。 陈香(望夜空):那一年,我十三岁,我妈得了月子病,瘫了。为了医病,家里到处借烂了。没得法子,我爹就把我许给了乡里的刘家,他家是煤老板,他祖上和大地主刘文彩还有些沾亲带故……那个男方你看见了,又矮又丑,还是个肺结核。为了五千块的彩礼钱,我爹把我给卖了,我妈的命还是没保住。十六岁那年,他家想提早把我过门,就在过门前一个晚上,我跑出来了……这一出来,就四年。 秦广:就再也没回去? 陈香(抽泣):没,我妈死了,这个家也只当是没了,我两个弟弟,病死一个,被人拐走一个……再也没找到……后来,我才晓得……有了思思之后,我就很少去想家了……我那个爹,我恨他! 秦广张着嘴说不出话。 陈香:你知道我现在最难忘的是什么吗?就是那个逃出来的夜晚。刘家人追我到岩石门口,看着跑不脱了,我就一下子滚进竹林,躲是躲脱了,可一根这么长的竹签子穿进我腿肚子,直接穿透了,我死命拔了出来,疼得昏死过去……你看这儿…… 陈香亮出伤疤,悲声大放,哭得更伤心了。 秦广递过一张纸巾:没想到,你的命也这么苦。 陈香止住哭声。 秦广:那五千块钱,你还给人家嘛,何苦闹到今天。 陈香:我也托人去说过这事,可他家人横蛮得很,开口就要赔三万……我没法,干脆也来个一分不赔,躲着,没想到他们追到广东来。 秦广:没王法了,高利贷也没这个数,我明天跟你去说。 陈香:唉……到底也没躲过。
3-12.小旅馆,内,日 秦广代替陈香与络腮胡等人讲数。小小的房间内烟雾弥漫,络腮胡少了几多威风,其他人也还老实巴交的模样。 络腮胡:两万五,不能再少了! 秦广:人家都家破人亡了,你们还把一个女孩往死路上逼? 络腮胡:她死不死我们不管,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秦广:一万块,五千块算利息! 小个子:那那那不行,太少。 络腮胡:你也不去乡间打听打听,都七年了,就这点利息?耽误我弟的婚姻还没说,送去的布匹和猪腿也没算。 秦广:找银行的人算去,看看五千块少不少。 络腮胡:不能按银行的来算,我们农村自有农村的规矩,我放五千出去半年,利滚利下来也有这数。 秦广:就一万,不要拉到。要不,你们上法庭告状去。 秦广说着起身,出门时狠狠丢下一句:要闹事,我也奉陪!
3-13.香香川菜馆,内,日 络腮胡接过一万块钱,仔细数起来。 小个子:那我们这次来的车车车费,咋说? 陈香又从柜台取出三百块钱,递给他。 络腮胡(抱拳):香妹子,对不住了。 陈香:不送。 络腮胡临出门又回头问:敢问他……是你的相好? 陈香(拉过秦广):他才是我的男人。 看着讨债人离去,秦广与陈香坐下喝茶。 陈香:他哥那个人,在我们乡里本来是个惹不起的角色,开煤矿起家,这些年放高利贷赚黑钱。 秦广:有啥子惹不起?还有王法嘛。 陈香(吐气):总算摆平了,这回亏得有了你。 秦广:你也该回家去看看了。 陈香(感慨):是该回去了,四年了。听说我那个弟弟被拐到了福建泉州,我做梦都在找他,一直想去找找看。 秦广:对了,他们怎么没问思思? 陈香:他们不晓得,我把他藏起来了,再说,就是晓得了,一个女娃娃他们也不会要。
3-14.香香川菜馆,内,日 陈香正在算账,银狗凑到柜台把手机一放,跟她搭腔。 银狗:香妹子,我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家里的事,啷个不跟我摆谈?……我才知道的。 陈香头也不抬,继续忙活。 银狗:听我老弟说,他们还想来这里闹事,我问秦广,咋个就轻易放走他们?要我知道,他们的麻烦就大了……我跟你说,只要是为了你,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不怕…… 陈香:你就吹吧。 银狗:我是真心的,你还看不出我对你怎样?我跟你说…… 陈香给他个冷脸,径自忙活去了。
3-15.工棚,内,日 秦广起草工地罚款规章,银狗口授,银狗妻和小孩也呆在一旁。 银狗(比划):上班不戴安全帽,罚100块;穿拖鞋干活,罚50块;喝酒后上班,第一次罚50,第二次罚100块;乘坐提升架上下楼,罚100块…… 秦广:罚得太多了吧?他们一天才挣多少? 银狗:不多,这就叫、叫什么来着?叫执法必严!还有,乱用电器,罚50块;不按时开工,罚10块;在工地闹事,罚100块;不请假外出,罚20块……都记下了? 秦广:记下了。不过…… 银狗(手一挥):不过什么?就这样办,下午就给我贴出去。 秦广:人家不服怎么办? 银狗:不服?给我镇压!你当兵学的本事用来干啥子?
3-16.工地,外,日 民工们围着张贴的告示议论纷纷。 小四川:这也罚,那也罚,这老板也太黑心了! 广西佬:这一天拼死拼活才挣20块,罚款咋个这么多? 陕西佬:太不地道了。 肖老大:上面写的是哪些条条? 包太书(摇头):这银狗也太那个了。 小四川:抗议,我们抗议! 银狗走过来,威严地环视一周,然后对着小四川吼道:抗议啥子?家有家规,国有国法,没了个章程,成啥子体统!不想干,就给我滚! 小四川(暴怒):不干就不干,你给我结账! 银狗:结账?工程还没到期,谁给我钱结账?你给我? 小四川:(手指银狗鼻头)你想耍赖?给不给? 银狗:钱要给,谁说不给了? 小四川:我要你现在给! 银狗(虚张声势):秦广,你过来! 在远处抱手观望的秦广不得不走近。 银狗:这小子想造反,你给我收拾他! 秦广:(劝说银狗)算了,出来混,大家都不容易。既然他不想干,就给他结账。 银狗不表态。 秦广:(转向大家)大家安静,听我说,最近上头要进行安全检查,这个规章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没有规矩也不成方圆。当然,有罚款太严厉的地方,我们还可以商量着修改。大家相信我,这不是为了算计大家的,我们天下打工一家人,自己人何苦为难自己人?这个规定只是时时提醒大家,我相信很少会有人受罚的。 秦广的话起了效应,有人点头:这还差不多。 广西佬:秦老板,他说的话准数不? 银狗:准数,他可以代表我。
3-17. 工地,内,日 包太书拿着读大学的儿子写来的信找到银狗的房间,银狗正拿着计算器在算计什么,见人进来,忙吧黑皮公文袋往枕头下面塞。 包太书(谦卑):银狗老弟,再预支点工钱? 银狗:你这个儿子啊,又来信催命了?我说,你上个月才预支了二百。 包太书:早用完了,这回要三百,说是要买啥子书,催得急呢。 银狗:催、催、催,他这是啥子大学啊,完全是催命的大学。 包太书(皱眉):莫得法子的事情。 银狗:我说你这个老糊涂,他要座金山,你给他搬去? 包太书:反正都送了,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把这四年挨过去。他可是我们村里第一个大学生啊。 银狗:没钱了,看在你老的面子上,只给你支一百。 包太书(焦急):不行啊,你再想想法子,两百,行不? 银狗:不行,我这手头实在太紧,下个月生活费都成问题了,再挨一段时间吧。 包太书搓着一双皲裂的老手,一脸凄惶的表情。
3-18.半溪服装博览中心T型台,夜,内 区老板与石头观看内衣模特表演大赛,阿林小姐胜出,看的区老板眼如铜铃。 石头猜出来老板的心思,直接去后台找到阿林小姐,递上区老板的烫金名片,阿林没有反应,又掏出一两万块钱摔在她面前。 石头:一点小意思,我们老板想请你吃夜宵,小姐肯不肯赏脸?
3-19. 酒店,外,夜 阿林小姐被石头引领出来,上了区老板的大奔,缓缓开去。
3-20.川菜馆,内/外,夜 大力带着银狗妻躲在不远处观察。 川菜馆内的客人已经走光了,二人透过灯光清晰地看见银狗站在柜台旁与陈香打情骂俏。 银狗妻(大怒):好哇,原来真是在外面养了小的,看我不收拾他! 见嫂子就要往前冲,大力连忙拉住她:去不得,那个女的不好惹! 银狗妻镇定下来,咬着牙说:也好,等到半夜……看我如何收拾他。 大力:你怎样收拾他我不管,可不要跟我哥说是我带你来的,千万啊。
3-21.工棚,内,夜 银狗正呼呼大睡,忽然头顶闪过一道黑光,只听砰的一声响过,银狗“妈哟”一声翘起来,接着是儿子被吓醒的哭叫声。 银狗被打得晕头转向,右手捧着冒血的额头,懵懵懂懂地张开眼,见眼前一片漆黑,大叫:坏火,灯泡炸了!来人啦—— 但一会儿眼前又由黑转亮,他终于看见自己的老婆凶神恶煞地伫立在床前,手里还提着一个破碎的啤酒瓶。 银狗:老婆,你打我? 银狗妻:是我! 银狗:为哪样嘛?你疯了! 银狗妻:没疯。 银狗:到底啷个了嘛? 银狗妻:问你自个。 工友们急切地在外面敲门:怎么了?怎么了? 银狗妻打开门闩,平静地对大家说:问他自己。 众人面面相觑,银狗早已血流满面,疼得哎哟哎哟直叫。 秦广:快送医院,大力跟我来! 银狗妻(冷笑):你们看见了,这就是花心老公的下场。
3-22.街边大排档,外,夜 区老板、石头、司机阿江与阿林喝粥。 区老板:阿林小姐哪里人? 阿林:上海人。 区老板:原来是大城市的,难怪气质这么好。 阿林不语。 石头:阿林小姐应该是艺术学校毕业的吧? 阿林:院校。 石头:啊,一看就是高材生嘛。 阿林不接话。 区老板:院校,那就是说比较高级的学校,像大学那样是不是? 阿林露出鄙夷的神情。 石头:当然是大学了,还不是一般的大学,比我学问好,我连大学文凭也没有拿到,最后一年退学了。 阿林抬头看了石头一眼。 石头:林小姐是哪个专业毕业的? 阿林:说了你也不一定懂。 石头:我猜一定是表演系了? 阿林:那还用猜吗? 区老板:模特就是表演,表演就是模特,你看你石头问得傻不傻。 阿林:是吗?在这位老板眼里,我就仅仅是个模特? 石头:不仅仅是模特,是时装模特冠军,我们林小姐是个冠军,那就说是个时装模特明星。 阿林又埋头喝粥。 区老板:我确实不懂你们时装表演这一行,我只懂得做生意,盖楼。 石头:说起盖楼,林小姐可知道你今天表演走的那个T台,那个博览中心的大楼是谁盖得吗? 阿林抬头望望石头,又望望区老板。 石头:那么大的政府工程,就是我们区老板盖的哟,你可不要小瞧我们老板啊? 区老板:琐琐碎啦,比那个博览中心大的工程我做过好几单。 阿林点点头。 石头:我们公司也不仅仅是会盖楼,正在考虑走多元化道路,比如投资时装,投资你们这个时装表演行业,比如把你们模特包装成明星,区老板你说是不是? 区老板:正在考虑。 石头:如果林小姐愿意跟我们合作,我敢保证,你将来就不仅仅是我们岭南市的明星,而是广东省的明星,中国的明星。你走的就不仅仅是那个小小的T形台,可能是那个中央电视台,你相信不相信? 林小姐向区老板投去询问的目光。 区老板:我区老板虽然是个粗人,但我相信一句话,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不就是那个中央电视台吗?有钱就能够搞定一切! 石头:听听吧,这就是我们老板的气魄,我在他手下看见了多种不可能的事变成现实。 阿林沉默。 区老板:投资模特这个行业应该能够赚钱,只要有钱赚就行。我们最近做的顺景湾新楼盘第一期开业,不就请了两打模特? 石头:是,我们的多元化项目就从你们这个行业开始,老板拍板吧。 区老板:一句话,搞!石头,明天你就找几个专家,给我弄出个计划,要弄大一点,我们花一两个亿来玩玩,项目名称就叫投资模特计划书。 阿林:这叫艺术! 石头:对对,这叫艺术,该叫投资艺术计划书。
3-23.医院输液室,内,夜 银狗头上缠着绷带,手上打着吊针,闭着眼睛养神。秦广、大力低头守在一旁。 银狗:天下最毒妇人心,我倒八辈子霉了。 大力(瓮声瓮气):早知道她会这样收拾你,下手这样狠…… 银狗(瞪眼):你早知道?你说你早知道?哎哟…… 秦广:别说了。 银狗:你早知道什么了?是你告诉她的? 大力(低头):不是我……她自己猜到的。 银狗:不是你是谁?你这个憨包,你给我滚,有本事别跟着我,滚得越远越好……哎哟。 大力(抓胸):我这也是为你们好嘛,哪想到…… 银狗:脱下自己的鞋子,挣扎着起身要打大力。 在秦广的推搡下,大力匆匆离开。 银狗:摊上个母夜叉老婆,又摊上个傻儿兄弟,唉,我真是倒血霉哟。 秦广:这也是个教训,你也该想想了,别去惹那个陈香了,我感觉她对你并没有那个意思。 银狗:你胡说,我们都快那个了,要不是这个母夜叉赶来…… 秦广:依我看,她那样的女人会真心对你好?她是对你的票子好,为了拉生意…… 银狗:你不晓得就不要乱说,我们事我自己清楚,她对我是真好。 秦广:我看他对我也同样好,对她的客人都特别好。 银狗(头疼):别说了……你赶快想个办法,把母夜叉给我弄走,不然我就活不成了。算老哥我求你了……
3-24.阿林的出租酒店式公寓,夜,内 空间凌乱,半夜了,阿林的男友、模特公司老板何为正在看今天的时装表演大赛录像,脑后的大尾巴辫子特别惹眼。 阿林进来,把挎包往沙发上一甩,躺下。 何为:回来了?都凌晨三点了。 阿林:累死了。 何为继续看录像。 阿林:哎,你过来。 何为没听见,喃喃自语:这么成功的大赛,为什么就只拉到两万块钱赞助呢? 阿林:你过来,何为。 阿林从挎包里取出两万元小费,摔倒男友面前,亮瞎了何为的眼。 何为:阿林,你又拉到赞助了? 阿林:不是赞助,是小费? 何为:小费?谁给的? 阿林:就是今天晚上那个请我吃宵夜的肥佬,一个土豪。 何为:哇,真大方!那他对你有没有…… 阿林:有没有动手动脚对吗?你放心,我一个艺术明星,哪看得上一个土包子! 何为:没有就好,这我信你,我们艺术家不能就两万块收买了是不是?他是干什么的? 阿林:起楼的,房地产公司老板。 何为:哇,那真是大土豪! 阿林:可不是吗?我们公司那个博览中心就是他盖起来的。 何为:真的? 阿林:真的。他那人真搞笑,一个大土鳖,说要投资艺术,投资我们时装行业,投资时装模特表演艺术,哈哈哈。 何为:他真这么说? 阿林:是这么说,他好大口气,说就拿有两个亿玩玩,还要包装我上中央台。 何为:那你怎么回答他? 阿林:也只当他玩玩,他们这种人也想玩艺术,怎么可能? 何为:哎,老婆,你真别这么说,如果他有钱,怎么没有这种可能? 阿林:哈哈,他也这么说:我区老板虽然是个粗人,但我相信一句话,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不就是那个中央电视台吗?有钱就能够搞定一切! 何为:对,说得对,有钱就能够搞定一切! 阿林:就凭他? 何为:还有我呢? 阿林:你是说,让他出钱投资我们公司,一起来做? 何为:那有什么不好? 阿林: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何为:老婆,我的好老婆,我们要发财了! 何为拿着区老板给的两万元小费亲吻起来。
3-25.江边,外,日 秦广一边安慰银狗妻,一边好言劝她回家。 银狗妻:(放下孩子)还是那句话,我不走,我就住下不走了。 秦广:银狗哥是有不对,可不是当兄弟的说嫂子,你也把事情闹大了……再这样住下去,你们非闹崩不可,工地的事也给搅黄了。 银狗妻:哪个叫他养小的? 秦广:其实他们真没那事,可你这一酒瓶下去,说不定真整出事来。 银狗妻:你敢保证他们没事? 秦广(拍胸):我敢保证! 银狗妻:其实我也不是不懂道理的人,我也舍不下老家,也住不惯城里,可是你看他这样,叫我怎么放心? 秦广:我保证帮你看着他。等将来条件好了,我一定说服哥子把你接来……好不好? 银狗妻:这话可是你说的,我信你。 秦广(笑):我就知道嫂子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只是一时冲动,下了狠手。 银狗妻(茫然):这一酒瓶……伤了感情,两个人再住下去也没意思了。 秦广:分开一段时间好,都冷静想想。其实,他也挺不容易。 银狗妻(流泪);唉,这些天……我悔不转来哟。
3-26.工棚,内,夜 夜深了,夫妻俩僵硬地分开躺在上下铺,都在想着心事。静极了,只听得电风扇嗡嗡旋转的响声。 妻子终于打破沉默:狗牙,明天我们走了。 狗牙早已入睡,银狗瞪着死鱼眼看头顶,没有反应。 妻子又说:留下你爸一个人,清静些。 银狗依然沉默。 妻子又自言自语:爹妈老了,身边不能没人。 银狗转身睡去。 妻子(叹气):作媳妇难啊,上有老下有小……
3-27.区老板办公室,日,内 石头进入,拿着一张放大的照片,是阿林。 石头:老板,请让一下。 区老板:嗯? 石头:该换一下照片了,你说是不是? 石头将区老板案头电脑屏幕上张贴着的一张美女的照片揭下,换上了阿林的照片。 石头:搞定! 区老板笑:算你小子醒目! 石头:美女越看越年轻。 区老板:我说呢,最近我怎么这么年轻又靓仔?哈哈哈……
3-28. 火车站,外,日 秦广和大力送银狗妻和狗牙到候车室外。 大力:嫂子慢走。 秦广:路上小心。 银狗妻:狗仔,跟两个叔叔再见。 狗牙摇摇手。 银狗妻:回去告诉你们的哥……如果他要讨小的,我也不拦着,只是……别忘了……这个家(哭泣)。 秦广:嗯。 银狗妻:另外,不到万不得已,你们不要跟李光头那些人打仗啊。 秦广:有我在,你放心,好些日子了,你看看他们真敢动手?
3-29.工地上,外,昏 民工们正半蹲着吃夜饭,见头缠绷带的银狗走了过来,便交头接耳。 一民工:秦老板,好了? 银狗怪异地看了对方一眼,不搭腔。 周长林:(指指额头)不疼了? 银狗:疼你个头! 一民工:走了?你那个当家的…… 银狗:谁当家的?我才是当家的! 众人哄笑起来。 包太书:银狗,你娃这次是个血的教训,可要长记性啊。 银狗:做男人混世界,哪能不流血?她女人家生娃儿不也要流血? 众人又大笑。 肖老大:对了,银狗这句话最像人话,好男不和女斗。 银狗:我这人就是这个肚量。 李巴三:依我看,这才是本事,我们想让婆娘打,还没这福分呢。 众人再一次哄笑。 银狗便自豪地挺直了腰板,猛地把头上的绷带扯下,狠狠地往地下一扔,且走且高声地说:哼,作老板的,没有个三妻四妾,那还叫成功! 一民工:秦老板说得好,这才叫成功! 广西佬:秦老板成功了,庆祝一下好不? 银狗:好! 李巴三:咋个庆祝? 银狗:明天晚上六点,集体喝酒,酒肉管够,香香川菜馆! 有人把手里的饭碗往天上一抛,众人欢呼雀跃。
3-30.阿林与男友的出租屋,内,晚 阿林洗完头,从厕所里出来。 男友何为在一张图纸上兴奋地比划着。 何为:目前,珠三角正在大力发展会展经济,半溪时装博览中心搞起来正是时候,政府投入了不少钱搞宣传、搞硬件,但是这个中心还没产生经济效益,半溪政府提出要走市场化,将中心承包给民营公司来做,我找到何镇长提出要我来做,没想他很欣赏我的方案,一下子就拍板给我了! 阿林:真的? 何为:真的,这些广东人还真务实,办事讲效益,他们知道由公家那帮人做不会赚钱,每年还倒贴五百万宣传费,搞得不温不火,不如由我们来运作,前三年承包费一分不用上交,宣传费、招商费、摊位布展费由我们来投,收入全归我,政府权力配合,我可以动用他们的一切资源! 阿林:不是只搞时装表演、包装模特吗?怎么你还想那么多? 何为:这你就不懂了,诺,有了大老板撑腰,我们要搞就搞大。时装表演只是一个锲子,会展经济与时装设计才是大头!第一步,我们就要把这个场地会展活动搞火起来,第二步,成立时装设计公司,主推我们的时装品牌,像杉杉、七匹狼那样全国性的品牌。 阿林:哇,有想法,你在这里窝了几年没白混。 何为:当然啦,做生意我们还得学广东人,敢想敢干,敢为天下先。诺,你过来看看……这个博览中心,十二万平方,上万个展位,每个展位收三千块,一年搞上两个大型展览,成功的话就是六千万,扣除成本费少说也有三千万! 阿林:哇,三千万? 何为:这才是开始,今后我们推出时装品牌,就可搞上市,三个亿、三十亿也有可能。 阿林手机响起,是石头打来的。 阿林:诺,电话打来了,请吃宵夜,去不去? 何为:怎么不去?快接。 阿林:我在家……有时间……十五分钟就好,我等你们。 何为:嗯,这个大老板很关键,计划的关键。 阿林:那你跟我一起去,也好回复他,你的这些我不懂说。 何为:一句话也不用说,你就答应他,先结交个普通朋友,把关系处好了,我自然会去说。而且,你不能告诉他,你有男朋友,懂吗? 阿林:我懂……那你不怕我被他扣走了? 何为:我都不怕你还怕?我先信你,老婆。这次,你不能太高傲,也不要太俗气,他给你小费你不能收,懂吗? 阿林:懂,你这是放长线钓大鱼? 何为:也不要说得这么庸俗,这叫做有追求,难道我们要这样下去,住一辈子出租房不成? 阿林:是,我老公说得对。 何为:做完第一单,我们就去领结婚证好不好? 阿林:真的? 楼下汽车喇叭响起,何为拍拍阿林的肩膀,目送着着她的背影向楼下一辆奔驰车走去。
3-31.香香川菜馆,内,夜 五十多个民工齐聚川菜馆,正猜拳行令,大口喝酒,大块吃肉。 陈香走过来向银狗敬酒。 李巴三:慢着,陈老板,你也不问问他的伤疤是咋回事? 银狗:闭嘴。 陈香(掩口笑):我晓得,母老虎打的。 李巴三:那你晓得为哪样打他? 陈香:他花心呗。谁叫他老母鸡栓门槛——里外吃食? 李巴三:哈哈,你心疼不? 陈香:啷个不心疼呢?我这里赔罪了。 说着,主动把手臂一弯,与银狗喝了交杯酒。掌声响起来。 银狗裂开大嘴,得意地笑了。 陈香火辣辣地看着秦广,跟他干杯,秦广很不自然。 银狗:我这个兄弟就这样,他见你还是怕羞。 陈香:是吗? 思思过来叫秦广:好叔叔。 银狗:你叫我不好不坏叔叔,为什么叫他好叔叔? 思思:因为他是好人。 银狗:谁告诉你的? 思思:妈妈。
3-32.工地上,外,日 银狗又在那里骂人:小四川,你龟儿子整天这样偷懒,还七敲八夺,偷鸡摸狗,你再这样,就给我滚蛋! 小四川:滚就滚,老子不干了,你贵州驴子学马叫,整天就晓得说大话骗人,老子才不怕你! 银狗:那就滚,滚远点! 小四川:先结账,把钱拿来。 银狗:结账?你不干了我就要马上给你结账?有这么好的东家?你叫我怎么样我就得听你的? 小四川:那你想黑我是不是?来,要不要过几招? 二人剑拔弩张,民工们围了过来,工地的四川李班主和那几个壮汉也走了过来,幸灾乐祸的表情。 李班主:秦班主,怎么了?不要火气太大嘛。 银狗:是我火气大? 小四川:李班主,他太不把我们四川人当人了,整天骂我们川耗子,老子不伺候他了,我回到你那里去干木工,我把我兄弟们都拉过去跟你行不行? 李班主:行,怎么不行?我当初就说嘛,你想跳马槽,却要滚进猪窝,这下信了? 小四川:好,我跟定你了。姓秦的,给我结账! 银狗:李班主,你想给我来阴的是不是? 李班主:哎呀秦班主,我这是为你好是不是?难道你们真要打破头才好? 银狗:谢谢你的好心。 李班主:不用谢,我们都是半个老乡嘛,上次呢我就说了,我要做轻包工,把包工的活全部接下来,你不干。你看你,连个工人都养不住,你干脆把铁工泥水也给我,让我当你的老板,你照样在这里干活,我保证不拖欠你们的工资,公司拖欠我我也不拖欠你们,好不好? 银狗;去你妈的,想得美! 李班主:你骂人,你当我怕你是不是? 李班主手下大几十人围过来,现场就像个火药桶,一触即发。 一直在外围冷眼旁观的秦广站出来,很酷地站在中央。 李班主使眼色,手下三习武的壮汉也站出来,亮肌肉,胸肌像蛤蟆那样鼓上鼓下,然后恨着秦广。 银狗:秦广,给我收拾他们! 秦广:要打架是不是? 三人摆出打架的样子。 大力也站出来。 秦广:不关其他人的事,大力,你对付他,这两个我一起吃了,如何? 三人点点头:好大口气,那就来试试。 大力与高个的马上扭打在一起。 另外两个矮桩子也发起攻击,秦广退后,使出散打的招数,不几下就放倒一个。 银狗手下喝彩。 又一番精彩的拳脚表演,又将一人打倒在地。 又一番喝彩。 而大力与高个还不分胜负。 李班主:好,秦班主,你养了个好打手,我们走。 回头又对着秦广:小子,算你狠,你等着瞧! 手下扶着被打倒的人灰溜溜的走了。 众人围着秦广,兴奋地夸奖他。 包太书:秦老师,没想到你还真厉害,今天要不是有你,不知道怎么收场。 大力:就是,我哥比我还厉害,太厉害了,耶。 周长林:就是,就是,刚才我都吓得腿软了,一打二,像电视上的,好威风哟。 秦广:只要你自己正,就不怕。 银狗:嗨,我早就说了,我们兄弟侦察兵出来的,这些龟儿子算什么?
3-33. 工棚,内,夜 大家兴奋未平,包太书却皱起了眉头。 包太书:你看那李班主最后说的那个话,我怎么想着也有些不对头啊。 秦广:嗯? 包太书:你看,他是这工地的大班主,他这么来挑事明显就是来抢我们的工地,今天他输了一回,应该不会轻易放弃。 银狗:我们两个班组虽然小,我银狗也不是吃素的,你还怕他不成? 包太书:不怕他来明的,就怕来阴的。你看,他有钱,他会不会请黑社会来帮他? 银狗:黑社会我们也不怕。 包太书:还有,今天他伤着了几个手下,一定会去公安和公司那里恶人先告状,收拾秦广,乘机夺了我们工地。 银狗:这个,我真没想到。 秦广:有这个可能。 包太书:依我看,秦广得出去躲几天,看看没有动静再回来。如果这几天他们找来,你不在一切都好说。 银狗:有道理,那这样,秦广,你先出去躲几天,白天就在街上逛,晚上就住旅店,躲三天之后再回来。 秦广:行。 银狗:给你几百块钱,先用着。
3-34.工棚,内,日 晚饭后,李巴三与一帮人在打牌赌钱,长林在一边观战。 李巴三输了钱,正起了一手好牌。 长林:好牌! 见天机泄露,大家都防着他,李巴三没得逞,气急之下打了周长林一巴掌:都怪你这个野种!滚开! 周长林委屈地离开,躲在一边哭泣,包太书忙去安慰他。 包太书:李巴三,你算什么本事!他一个细娃家不懂事,你这样狠心,小心遭天收!
3-35.工棚,内,夜 周长林梦见自己的老爹在毒打瞎眼老妈。
3-36.闪回:周长林家,内,夜 老爹:你这个娼妇,我打死你,打死你!…… 老妈:我眼睛都被你打瞎了,你还不放手我……干脆打死我算了。 老爹:你还嘴硬,哪个叫你偷人,哪个叫你偷人,打死你,打死你。 老妈阵阵惨叫。 周长林抱住老爹的脚,老爹挣扎开,转身去拿锄头:你这个野杂种,老子把你也打死算了。 老妈:长林,快跑,长林…… 长林一路快跑,老爹拿着锄头在后面追……
3-37.切回现场:工棚,内,夜 周长林大哭:我不是杂种,我不是杂种……救命…… 十多个民工惊醒来,都诧异地望着他。 包太书将他抱进怀里:长林,你做梦了?别怕,别怕……
3-38. 粉面店,内,日 秦广在街头溜达,走进这家粉面店,要一碗面条,吃起来。 吃完抬头,瞄见了对面一家人才市场醒目的招牌,见不少求职者进出,有两个身着保安制服的人正走出来,兴奋地议论着,看来是求职成功。 秦广买了单,直接朝对面马路走过去。
3-39.人才市场,内,日 人头涌涌,秦广在里面瞎逛,并没有要找工作的样子,只是看看这个招聘摊位的美女,那个求职的帅哥,而招聘单位大多是要求招大专以上学历,有工作经验。 而在一个角落单独招聘保安的最寒酸的小摊位处,一个模特身材般的美女早已盯上了走过来的秦广,慢慢起身来。 秦广见这一出色的美女如此盯着他,感觉奇怪,但有些不好意思,询问似的望着她。 模特美女:你好,找工作吗? 秦广:没,没,逛逛……你们招什么人? 模特美女意识到自己身材太高,挡住了招聘广告,坐下:你瞧瞧。 秦广一看,招聘牌子上写着一行女孩手写的字,歪歪扭扭的不成样子:招聘高级保安。 美女:感兴趣吗帅哥? 秦广:高级保安? 美女:不明白? 秦广:保安就保安嘛,还分高级和低级? 美女:这你就不懂了,那我跟你说,低级保安就是工厂里看门的那种,高级保安呢,是跟在大老板身边的,当然不同了。 秦广:那就是保镖啰? 美女:就是。我看你就合适,当兵出来的吧? 秦广:你怎么知道的? 美女:我会看人。当什么兵? 秦广:侦察兵。 美女:太好了,我就想找侦察兵!你有兴趣吗? 秦广摸着头,想想。 美女:你有工作?干哪行的? 秦广:有,在工地。 美女:嗨,那你还犹豫什么? 秦广:你们出多少工资? 美女:您想要多少? 秦广:我想……至少……至少2000以上。 美女:我给你2200,行不? 秦广:那我先去看看,行不? 美女:你有身份证和暂住证吗? 秦广:只有身份证,号码是522225197808012。 美女:好记性,你跟我走! 提起坤包就要走人。 秦广:就这样走人? 美女:对,走人,任务完成了。 秦广跟着美女走两步,回头看看那个招聘高级保安的招牌。 美女:嗨,你还看什么?走。
3-40.服装博览中心内模特公司,内,日 秦广跟着美女来到,走进总经理办公室,见何为正在吃盒饭。 美女:老板,人我帮你找回来了。 何为:这么快? 何为欣赏地看着秦广,点点头:欢迎。 接着又埋头吃盒饭。 见秦广有些不理解似的看着何为,美女把他拉入自己的独立办公室,让他坐下,给倒水。 秦广:这就是你们老板? 美女:是,来,喝水。 秦广不经意地摇摇头。 美女:啊,不像是不是?来,你听我说,像你们保安呢分两种,那老板呢,也分两种。 秦广:嗯? 美女:奇怪了是不是?我再告诉你,老板,一种是大老板,一种是小老板,明白吗? 秦广点点头:明白了,他是个小老板。 美女:对,是小老板,但你不能这么看他,因为他跟一般小老板不同。 秦广:有什么不同? 美女:他是个艺术家,文化公司创业者,今天他是个小老板,或许过不了几天他就是大老板了,你信不信? 秦广:嗯? 美女:难以置信对吧?那我实话告诉你,我们公司呢确实是个小公司,刚起步,你别看今天我们在这里吃盒饭,但过不了几天我们就可以顿顿吃鲍鱼。 秦广笑笑。 美女:还是小瞧我们吧?我告诉你,过不了半月,这整个会展中心的大楼都是我们的,我们正在开展一个大项目,跟本地一个最大的老板合作。 秦广:啊。 美女:那这事就定下了,你明天就来上班,好吗? 秦广犹豫一会,说:行,但我得回去跟我哥商量一下。 美女:行,那你明天一定来,我们今天忙,些具体的工作我们明天再说好吗? 秦广下意识地看着自己的一身:就这样来? 美女笑笑:那也不行,你怎么也是个高级保安,怎么也得穿一身好衣服,不能跟他们低级保安雷同是不是?……对了,我叫安迪,是公司的办公室主任兼财务总监、项目主管,这是我的名片,你就叫我安迪好了。 (第三集完[LU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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