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集

内景/  楚丘县监狱/  白天

     （女囚放风。）

余庆生   （对苇根娘）看守长讲南京解放了，是真要变天了。现在这么乱，戈家搞不好找个就真灭了口，那太吓人了。我不能再在这里呆了，要回老家去，姑母走不？我 带你和苇根一起走。

苇根娘    哎哟我的好侄儿啊！太好了！（激动得淌泪）可是，花匠娘子和我是结拜姐妹，也一起救了她吧。

余庆生    她呀？确实是个冤枉的苦命人。可是多一个人就要多一份危险，这是不能行的。

苇根娘    那个小苗苗实在可怜，跟着大人蹲牢房，起码把她带出去吧！

余庆生    小孩子出入会更显眼，已经有了苇根，再多一个人只怕都出不去了。

苇根娘    那就干脆弄坏了号子门上的锁，大家一起逃。

余庆生   （转身离开，心声）这个姑母太会揽事了，惹了个麻烦！

苇根娘   （踅到苦女身边）妹妹，我那侄儿不愿再在这儿干了，要回家，走时想把我和苇根悄悄放出去。我求他把你和苗苗也一起带走，他怕事，说有危险。

肖苦女    啊？确实应该放大家一起跑！起码要把“戈家失火”的人放出去吧？把号子的门搞坏，大家一起往外跑。反正是一死，人多了乱跑也许还真能逃出一条命去。

苇根娘    这事不能搞大，一个号子里的人往外跑，哪架得住机枪的扫射！

肖苦女    反正小芋头放你母子出牢，本就是个杀头的事，不如把事情闹得更大，全监狱的人集体逃跑也许还真会成功的。

苇根娘    呃，（摆手）搞不得，搞不得！

肖苦女   （心声）那天夜里探视棉郎，感觉那同号子里的人都很有能耐，那个老文到时候是跟别人不一样。要是让他们出头说事，那要比小芋头小打小闹强多了。（踅到庆生身边）余长官，我还想去看看孩她爹以前躺过的地方，还看看有什么东西。

余庆生   （深深地年幸存她）他的东西我都收了交给你了啊。

肖苦女    我只想看看他躺过的地方。

余庆生   （有些为难的）好吧。

内景/  楚丘县监狱男牢/  深夜

         （苦女入，假装在墙角草堆里翻找东西，压低嗓子与老文讲话。）

老  文   （握着她的手激动地）太感谢了！肖苦女同志，干得漂亮！

肖苦女    啊——！（吓得使劲扒拉老文的手。）

余庆生   （一个箭步冲进来）出了什么事？

老  文    没什么，这位谭嫂子胆子小，抓到了我们的血绷带，吓着了。

余庆生   （对苦女）走吧！（带苦女离去。老文向同监人一招手，几个脑袋碰一起。）

外景/  楚丘县监狱/  白天

     （男囚放风，余庆生走动巡查。）

老  文   （靠近庆生，压低嗓子）余狱警回老家去，要带上我们啊！

余庆生   （惊骇，竖眉喝斥）哪儿来的胡言！

老  文   （笑笑）全监狱的人都知道了，你要暴动，帮我们越狱。

余庆生    （脸色刹白）这玩笑开不得！

老  文    不开玩笑。大家想在号子里见你。（转身离去。）

余庆生   （惊恐）我也要做“地下党”？（呆愣）躲不过了！

内景/  楚丘县监狱男牢/  深夜

          （众囚及庆生围在一起密谋，老文打手势交待任务，后又转向庆生。有形无声。）

余庆生    我听从您的安排。

老  文   （递一纸条给他）你把它送到城外土地庙的神案脚下，会有人来取的；另外给我们搞几套狱警的服装和证件。后天晚上你先在值班的看守饭碗里做点手脚，迷趴下了他们，再打开所有牢房的锁头。这时城外的游击队开始攻打东城门，城里军警要集中了去救援，这边乘乱越狱，我们着警服掩护……

外景/  楚丘县东城门外/  深夜

     （游击队攻城。）

外景/  楚丘县城内/  深夜

     （军警集合跑步增援。）

内景/  楚丘县监狱/  深夜

     （众囚集体越狱，成功逃脱八成。老文带领政治犯掩护，暴露，激战，老文牺牲。）

外景/  楚丘县西城门外/  深夜

     （野外一片漆黑，远处有枪声仍不停响着，众人飞速逃匿。苦女拉着苗苗惊慌奔跑，渐渐与众人分开。最后只剩下她二人。）

外景/  乡村、集镇、田野、道路/  白天、黑夜

     （苦女与苗苗流浪、沿途乞讨。大道上有军队开拔，走过；田野里有农民们在丈量田亩，村子里有人在清点牲口农具和房屋。）

外景/  长湖县城/  白天

     （松枝柏树扎彩门，解放军进城，围观群众夹道欢迎。锣鼓喧天，秧歌舞动。）

肖苦女   （与苗苗夹在人群中看热闹，问路人甲）这是在干什么？

路人甲    解放军进城啊，欢迎啊！

肖苦女    军爷？还欢迎？躲都躲不及的！

路人乙    什么话！这是大救星，现在解放啦！

肖苦女    什么是解放？

路人甲   （惊讶）咦——？！

路人乙   （嘲笑）你们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吧？（周围的人哄笑。）

肖苦女   （难为情地笑。秧歌队伍舞过来，一女干部面容似曾相识，苦女惊喜）二小姐？！

外景/  长湖县城外河边/  白天

         （苦女携苗苗至此，见一村妇在河边洗裳捶衣，便走下河去蹲在她身边。）

肖苦女    这位姐姐，洗衣哪？

浣衣妇    啊，妹妹这是……（打量苦女娘儿俩。）

肖苦女    哦，是这样，现在到处在说解放啊、土改啊什么的。我们叫花子到处走，什么也不懂，想向姐姐打听了问个明白。

浣衣妇   （笑笑）这解放嘛，就是打倒了地主，穷人当家做主人，共产党坐了天下。

肖苦女    共产党？（心声）我砚儒，还有棉郎不就是共产党吗？天哪！

浣衣妇    这土改呢，就叫土地改革。没收地主的土地和财产，再分给贫下中农。

肖苦女    什么是贫下中农？

浣衣妇    就是无地少地的农民。我家就分了土地，还有房子呢。

肖苦女    噢！（立起，牵着苗苗向前走，心声）我家几辈人都是租田种的佃户，要不是日本鬼子打了来害我家破人亡，如今是不是也可分得几块糊口的田地？黑虎山的山冲里娘亲开垦出来的巴掌田加起来已经不少了，咋还那么穷呢？哑子他一把瓦刀走天下，应该算是什么农？车笠家在程家垸子可以分到田吧？砚儒家做生意，后来自己又掏煤当矿工，肯定是分不到田的。铳子有十来亩田地，五个女儿加上我，还没得一亩地；棉郎有地一亩，可能算是贫农吧？算了，好歹一亩也送给了小芋头。现在只有我苗苗孤儿寡母，叫花子两个。

外景/  长湖县芦湖湾/  1950年/  春季/  白天

     （湖区，分田分房分牲畜。地主宅院村民搬入，原主人搬出。）

     （苦女携苗苗乞讨，人们很大方地给她们吃食。）

外景/  芦湖湾村口/  白天

     （小美朵守着一堆包袱独自站在路边哭泣。）

肖苦女   （上前弯腰拉她手）小姑娘，你怎么了？（美朵惊恐畏惧地往后躲。）

晏屈氏   （搀扶着大肚子晏爷过来，朝苦女笑笑，抓取包袱）美朵，我们走吧。（苦女伸手帮忙，晏屈氏不让）哎呀，您快歇着吧，不敢劳烦您的！

肖苦女    东西这么多，这位爷又病得厉害，你怎么拿得下？我们帮你搬吧。

         （晏屈氏现出为难神色，各自拿了些东西，朝村外走去。）

外景/  芦湖湾村外/  白天

肖苦女   （跟着一路走）嫂子，你们这是要去哪儿？（晏屈氏看看她，欲言又止。）

小美朵    我们是去新家。（指前面）那，那就是。

肖苦女   （抬眼见是一茅草屋）这是新家？（晏屈氏看看苦女，还是没说话。）

内景/  晏家/  白天

肖苦女   （随晏家人入，打量房屋，破旧凌乱得很）这是——？

晏屈氏   （不得不说的）我们是坏人，剥削阶级。我们的房子田地被分了，这屋了是跟贫农换着住的。

肖苦女    哦，土改？（帮收拾屋子）你们姓晏？

晏屈氏   （垂下头）是的。

肖苦女    我们走到路上，听人说芦湖湾在分晏地主的财产。

晏屈氏    （仍低着头）你讨米要饭还帮助我们，应该给你吃的才行。可是我们现在缸无粮、桶无水，没有吃的。（美朵紧随苗苗。）

肖苦女    我不要吃的，只是看见小姑娘在路边哭，着实心疼才帮你们的。

晏屈氏   （淌泪又不敢，越紧擦了）你到湾子里找人要点吃的吧。在这儿时间长了不好。

肖苦女    为什么呢？（晏屈氏又是欲言又止，晏爷骨瘦如柴却大肚）这大哥得的什么病？

晏屈氏    大肚子病，县里人说是血吸虫病。

小苗苗    娘，（帮收拾包袱）这些衣服怎么放？

肖苦女    噢，问晏娘吧。

晏屈氏   （忙接过）放这儿。（对苦女）你这样年青，女儿咋就这么大了？

肖苦女   （苦笑）是后娘。

晏屈氏    哦，那她爹呢？

肖苦女   （怔了怔）没了。

晏屈氏    唉，苦命的人！

小美朵    娘，和饿了，姐姐也饿了。

肖苦女    嫂子的女儿怎么这样小？你家有很多孩子吗？她是老幺吗？

晏屈氏   （尴尬）哪儿哦，就这一个女儿，我们生养得迟。

肖苦女    嫂子——

晏屈氏   （看她一眼）你这么小，叫我婶儿吧，姨也行。

肖苦女    可是你家女儿叫我家女儿姐姐呀，她们是一辈的，那我们就是一辈的了。

晏屈氏    好吧。我家没吃的，你帮我看着点家里，我去河沟里撮些小鱼虾来好当晚饭吃。

肖苦女    那我也去。

晏屈氏    你没在湖区生活过，不知道水的厉害，随便下水会得大肚子病的，就和美朵她爹一样的，你们娘儿俩要是在这里惹上一身病，那可就糟了！

肖苦女   （害怕了，见外面田园边好多野菜）那我和苗苗去挖野菜，可以打糊糊。

小美朵    我也要去。

晏屈氏    去吧，跟着姨和姐姐学着认野菜。

内景/  晏家/  傍晚

     （苦女和两个孩子择菜。晏屈氏回，小鱼小虾半筲箕。）

肖苦女   （惊喜）啊，这么多呀？

晏屈氏    这里是湖区，鱼米乡，小鱼小虾好撮到。

内景/  晏家/  晚上

         （晚餐焙的小鱼和野菜汤。苦女打量四周，草房虽破，歪架子铺板床倒还有几张。）

晏屈氏    这屋原来的人家大口阔，床铺有好几张。（指一下旁边）晚上你和苗苗睡那边吧。

肖苦女    好，麻烦你了。我们讨饭的人有个地方歪歪就行。（晏屈氏不接话。）

小美朵    娘，我要和姨、姐姐一起睡。

晏屈氏    看挤着姨和姐姐。

肖苦女    让她和我们在一起吧，你还要照顾她爹。（搂过美朵）好逗人喜爱的小丫丫！

内景/  晏家/  深夜

         （美朵躺在苦女和苗苗之间，兴奋的玩耍，熟睡过去。苦女搂着小姑娘睡不着。）

黎思晴   （旁白）太阿婆对地主家的这个小姑娘有着莫名其妙的亲切感，也许是失去了亲生女儿丫儿的原因、也许是眼睁睁地与聂家众女儿生离死别的原因，同时她还想起了车笠太阿公的一双儿子，也不知那小兄弟如今怎么样了。太阿婆喜欢这个小美朵，又见晏家用鱼虾渡饥荒，随便在小河沟里一撮就可饱肚子活命，就爱上了这里，想住下来。

内景/  晏家/  白天

     （经过收拾整理，晏家茅草屋有了更大的改观，主客之间也更加融洽熟悉。）

晏屈氏   （有些惊喜）妹妹要在这里住下来？

肖苦女    是啊，我娘儿俩无根基到处跑，迟早得打外落脚地。这里很好，你们人也好！

晏屈氏   （激动，自愧，心声）我晏家没落了，走下坡路呢，谁不是躲得远远的，哪愿意跟我们来往？这么背时了还有人上赶着的巴我们！（喜出望外）只要妹妹喜欢，你们就住吧。

肖苦女    不，我想在湖边搭个棚子，以后再变成草屋，不再流浪就行，离姐姐又近。

晏屈氏    真好！

内外景/  晏家内外/  白天

         （晏爷生病卧床。苦女、晏屈氏忙碌，两个女孩亲密无间。）

内景/  晏家/  晚上

黄牯头   （挑着一担粮食入）表舅——

晏屈氏    啊，侄儿来了？（牯头见有外人，提高了警惕，晏屈氏解释）这只是个讨饭过路的人，在这里歇歇脚的。

黄牯头   （松懈一些，指着箩筐）湾子里分了晏家仓里的粮食，这是给你们留下的口粮，地窖里还有给你们留下的一些红薯，得自己去挑，免得太招眼。这些粮食节约着吃，要到夏粮打下来了才能接上。我娘惦念着表舅，偷偷帮着把一半的谷子打成了米，剩下的得你们以后自己加工了。

晏屈氏   （连连点头）噢噢，噢噢——

黄牯头    表舅娘你以后都得自己劳动生产了，不能再剥削别人。碾舂推磨得自己来，就是耕田耙地也得学着做。

晏屈氏   （愁苦地看一眼床上病人，又装着很乐意的样子频频点头）是的是的，是的是的。

黄牯头    表舅你们家的田产虽然被分了，还好不是大地主，只要以后老老实实劳动生产，不乱说乱动就行了。上湾的钱大地主被游乡示众了呢，前沱的恶霸地主沙老财已经被镇压枪毙了呢。（晏爷吓得呕一口血吐在床前。）

黄牯头   （转身对苦女）你们赶快离开这里吧，不要在给别人带来麻烦。

肖苦女   （昂头挺胸）我怕什么呢？我前七代后八代都是穷人，哦，现在叫贫下中农，我就是真正的贫下中农！又没得田给别人分，也分不到别人的田，在这里住几天还怎么样了啊？

黄牯头    哎，说话可得小心点儿哦！我也是前七代后八代的穷人呢，我爹还是贫协组长呢，可是到这里来给亲戚送口粮还得偷偷摸摸，为什么？就是不想给他们招麻烦，也不想给自己惹狐骚。要想我表舅他们不遭更大的罪，就得老老实实的过自己日子，不老实也得装老实，我爹说的！还有你，你说你是讨饭路过的，谁人证明？你原籍哪里的？现在全国都在分田分地分房屋，是按人头人均的，你为什么不回去分点自己名下的口粮田？小心人家说你是个逃跑的地主富农，是坏人……

肖苦女   （吓得脸刹白）好好好，我们走，明天天一亮我们就走，就走，就走！

黄牯头   （自言自语）我却得乘黑夜赶紧走。（腾空箩筐）表舅、舅娘，我走啦！（离去。）

内景/  晏家/  深夜

         （大家就寝。苦女失眠。晏屈氏来回仍在忙碌。）

黎思晴   （旁白）太阿婆很有些不舍！原来只是觉得这个地方好，现在感觉这家人也好。晏屈氏多像她的母亲郁青枣啊。同样的瘦瘦高高、同样的一双小脚、同样的精明能干、同样的勤劳善良，只是晏屈氏温饱不愁显少一些，而她母亲积劳成疾老了许多。离家五年多了，也不知娘亲现在怎么样了。看着晏屈氏那么细心的照顾晏爷，使她想起了被母亲照料多年的游麻杆。麻杆那么坏，也不知道死了没有。太阿婆恨她娘亲为什么不弃了那个恶魔自寻一条生路，这也是她不愿意回头望家乡一眼的缘故。

小美朵　 （哼哼叽叽扭动）娘，姨，姐姐——（往苦女怀里拱。）

肖苦女   （轻轻地）啊，小美朵，姨在这儿呢！（她摸到一片湿）哦，尿床了。（把苗苗挪到床那头，取件干衣铺到湿处自己躺在上面，面朝里搂着美朵。美朵安稳了，苦女抚摸着她越睡越清醒）多想就在这儿长久住下去啊！晏爷病成这样，活不长了。到时候我娘儿母女和她娘儿母女在一起，互相帮衬着过日子，是不是很好？待到女儿们长大了婚嫁了，我和晏嫂子老姐妹还可有个来往。唉！老天为什么总也不向着我呢？！（美朵小嘴儿叭叽着，苦女瞅着她）唉！从牢里逃出来时怎么就和我干姐姐跑散了呢？要是还和她娘儿母子在一起，也挺好的呀，姐姐一定会照管我的！只知道他们是长湖人，也没问清是哪个村子的，要是这芦湖湾的人该多好！

黎思晴   （旁白）其实太阿婆不知道，秦苇根母子还恰恰就是芦湖湾人，而且早跑回来了，就在离这草屋不远处的原晏家大屋里。贫农嘛，同大多数穷苦人一样，分得了地主两间房子，搬了进去。如果苇根娘和太阿婆彼此知道了对方的现况，那么太阿婆的命运也许就是另外一个样了。

内外景/  晏家内外/  清晨

　　 （晏屈氏起床做饭，捏干粮饭团子。苦女带苗苗和美朵又去挖了很多野菜，挑来水储满了大缸小桶，洗涮晾晒满了一场坝衣被。早餐，大家均默不作声。）

内景/  晏家/  上午

     （苦女和苗苗收拾行李，晏屈氏帮装干粮和小鱼虾。小美朵看出不对劲。）

小美朵   （抱着苦女和苗苗哭闹）我不让姨走！不让姐姐走！

晏屈氏   （哄她）姐姐和姨只是去走亲戚，过些时还会回来的。

小美朵    真的？（对苗苗）你们还会回来的？（苗苗哭了，不吱声；她又对苦女）你们还会回来的？

肖苦女   （含着泪，抱住她）会回来的，我们来看小美朵！

小美朵    我要你们住我家！我还要和姐姐睡，和姨睡！

肖苦女   （泪流满面）嗯，我们住你家，和小美朵一起睡！

外景/  晏家外/  上午

         （苦女带着苗苗离开茅草屋，晏屈氏牵着美朵出门相送。）

外景/  芦荡口/  上午

         （苦女携苗苗回首，晏屈氏牵着美朵站在村口上头。她挥挥手，转身进入芦荡。）

黎思晴   （旁白）萍水相逢之人再离别，竟生出如此难以割舍的情怀。太阿婆哪里知道，地主婆晏屈氏就是屈哑子太阿公的亲小姑、同时也是佟砚儒太阿公的亲小姨，那个晏美朵就是她与哑子的亲生女儿小丫儿啊！在生命的长河中，这是她母女俩的最后一次见面，因不知内情，故彼此之间并没有引起多少伤痛。然而在往后去的年份里，美朵阿婆与苦女太阿婆的生命却意想不到地发生了血缘性的延续，千丝万缕的关联啊！与我紧紧相连！以至于当太阿婆得知这种关系的时候，亲手掐断了自己老老垂矣的生命。

外景/  三首河村口/  白天

         （曾平洋身背枪支，抱着用布巾包着的饭钵急匆匆赶路。苞谷地传来哭喊声，他警惕的往里搜索。）

肖苦女   （搂着苗苗惊恐万状地）苗苗，你怎么了？你不要这样啊？莫吓娘啊，苗苗……

曾平洋   （上前）出了什么事？

肖苦女   （见到救星）我孩儿不知得了什么怪病，成这样子了。求求大哥帮帮我！

曾平洋    哦——（蹲下身查看，苗苗脸色苍白、烦躁不安、大汗淋漓、嘴角流着涎。）

小苗苗   （双手在胸前抓挠，断断续续地）娘，我头痛，要吐，出不来气。啊——

         （突然惊叫，随即昏迷并抽搐起来。苦女吓得大哭。）

曾平洋   （查看苗苗的眼口鼻，看地上的遗弃物，惊叫）吃了马桑果子哎，中毒了！来，帮我拿着。（将怀中揣着的菜碗递给苦女，抱起苗苗往路上跑。苦女紧跟。）

外景/  曾家小院/  白天

         （苦女慌张跟着跑入，平洋舀了粪水灌苗苗，苗苗哇哇呕吐。）

肖苦女   （走拢去）大粪？（恶心得欲呕吐。）

曾扬氏   （画外音）洋啊，回来啦？出了什么事？（苦女扭头见一年老瞎眼婆婆摸索过来。）

曾平洋    娘，我回来了。这个小女娃吃马桑果子中毒了，在给她催吐呢。（对苦女）她吐得差不多了，你去舀碗水来，厨房在那边。（苦女舀来水，他捏着苗苗的鼻子强灌进去，苗苗开始吐水）好了，水吐完就事情不大了。给她洗洗。）

         （苦女打来水给苗苗洗脸洗口鼻，平洋便收拾地上的秽物。）

曾杨氏   （摸索着递过来两个鸡蛋一只碗给苦女）把它打了，用蛋清给孩儿灌吃了。

肖苦女    这——（看着苗苗可怜，不忍再灌，求助地望着平洋。）

曾平洋    灌她吃了吧。滑肠的，等她拉出来，毒就排空了。

肖苦女    嗯！

内景/  曾扬氏卧房/  白天

     （苗苗躺在床上，曾杨氏亲热地跟苦女拉家常。平洋无聊地站在一边，见娘亲高兴地从头到身子的摸人家，脸上挂不住，转身出去。）

外景/  曾家小院后坡菜园/  白天

     （平洋给豇豆竖站架，关注自家的小院，烟囱有炊烟冒出，心里有异样的感觉。）

内景/  曾家堂屋/  白天

     （苦女从厨房端饭菜到堂屋，摆放四副碗筷。）

曾平洋    小姑娘中毒了，现在什么也不能让她吃的。

肖苦女    哦。（望着他愣一愣，往卧房走）那得跟她讲一讲，几天没吃的，她已经饿坏了。

内景/  曾家堂屋/  白天

         （主客三人用餐。平洋盛了饭弯腰双手捧到母亲面前、夹菜后站起用碟子接好了放到母亲碗里，苦女很是感觉新奇。）

曾杨氏   （夹着一块蒸肉往苦女这边送）姑娘，吃肉啊，这是我们平洋从食堂买回来的！

肖苦女   （咽一口唾液）大娘您吃吧！我吃不得猪肉，吃了就会起疹子的。

曾杨氏    哦，这样啊！洋啊，那你吃吧，天天辛苦得很！（又往儿子这边送。）

曾平洋    娘，区食堂里天天有肉吃，这是专门带回来孝敬您的。（给母亲夹菜。）

曾杨氏    那你们就多吃别的菜啊，要吃饱饭啰！

内景/  曾杨氏卧房/  夜晚

     （苦女与苗苗同曾母同睡一床，仍是聊天拉家常。）

曾杨氏    平洋他本是三弟兄，打仗的时候他爹和两个哥哥都死了。那时候我天天哭，后来得了迎风流泪的毛病，再到后来就瞎了。平洋也是立了功的，他杀死过三个鬼子、还有伪军汉奸和别的敌人，他是区小队长，他们的小队是英雄区队。区上看我瞎眼他又老是顾不上管我，批区小队到三道河给我们盖起来了这个小院落。屋顶是茅草，墙倒是土打的，跟别人家不一样，还打了围墙做个院坝。

肖苦女    大娘心好，儿子孝顺。（曾杨氏满意的微笑。）

内景/  曾家厢房/  白天

　　　　 （曾家母子二人。）

曾杨氏    她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孤女寡母的讨饭度日，虽是嫁过人，可我们自己贫家穷户的还不如她。曾家需要一个能撑家的女人，想跟你讲讲了娶她做媳妇。

曾平洋   （顿了顿）娘，我愿意！不过这得征求她同意，还要跟组织上说。我是党的人了，党教导我们要尊重妇女。

曾杨氏   （喜出望外）真好，我儿明理！那我来跟她讲，我想她应该会答应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