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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本名:泪淹 第四十一集 |
【原创剧本网】作者:李晓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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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集
外景/ 餐馆外/ 白天 (庆生从餐馆出,走下台阶见到电线杆上对自己的通缉,吃惊的把工人帽往下拉下,越紧走。街边一啃苞谷粑粑的老爹拍拍巴掌站起向一辆马车走去。) 余庆生 啊,是个车把式!(跟过去)老爹,我想搭你的马车走一程。 车老爹 好啊,走吧。 外景/ 大道/ 白天 车老爹 (赶着马车吱呀呀地走)我是到粮站来交粮食的,大队会计在等着结账。我先回去,四五十里路到家就得天黑了。 余庆生 那好那好,我就是到你们那里去送文件的。 车老爹 (咧着缺牙的嘴笑)能把干部同志捎带一段路,我喜欢哦。 余庆生 (看看车上)这么多空麻袋啊。 车老爹 一元钱一只。 余庆生 我想买四只。 车老爹 这是生产队里的公物,粮食卖后要带回去复交的。 余庆生 我这也是工作需要。我们正好差四只麻袋,我出钱购买,老爹你回去后就说丢失了要赔,把我买的钱交上去不就行了吗?生产队里以后需要了可以再买新的。 车老爹 确实是这么个理儿。好,卖四条给你。 余庆生 (挑了四条新点的,看见有苞谷粑粑)老爹,我想把它们买了,给钱,给票。 车老爹 (喜出望外)行行行,同志你只管拿。 余庆生 好好好!(给钱票,又看上老爹狗钻洞帽子)老爹,我拿工人帽跟你换帽子好不好? 车老爹 不好!(手按住自己的脑袋)太脏太旧了,你的是新的。 余庆生 我喜欢呀。 车老爹 (有些不可理解的)好吧。(二人交换。老爹十分仔细的将帽收好)这么好看的公家帽,我舍不得戴,拿回去给儿子。 余庆生 你这样会受寒生病的。 车老爹 (照着头顶拍拍)日头大着呢,晒着舒服,回去缠上头帕子就行了。 外内景/ 宜江一中大门个、操场、礼堂、教室等处/ 白天、晚上 (苇根目光静静地追随援朝,发现包括付苍龙在内的好些男生要好,男生们分别骑自行车后座带她、下雨送伞、贴大字报搞活动争着免她力气活、送吃喝零食等。) 秦苇根 (心烦意乱)晏美朵怎么会是这样! 外内景/ 大道、小道、山林、破屋/ 白天、黑夜 (庆生把狗钻洞的帽子拉到脖子上把整个脑袋都包住只露出眼睛来。行走,喝水,吃饼,睡觉。四只麻袋在底子和两边掏上洞,套到脖子上齐腿大马夹;夜里露宿街头,一铺一盖当被褥用。) 内景/ 军管小组办公室/ 白天 (相关人员开会。) 军管领导 今天各公社斗争形势汇报到此结束吧。(对追捕者)你们汇报一下余庆生案的追 查情况。 追捕者甲 探照余庆生的社会关系一条条追查,我们追查到了长湖县的芦湖湾大队,没有抓到余庆生本人,却抓到了他老婆聂四苗和佟铁锤的老婆白若茸。现已将二人押解回了楚丘,需不需要逮捕关押,请领导指示。 军管领导 逮捕关押倒不至于。监狱里本就人满为患,为她俩,还得腾出女号子。继续批斗就行了。 追捕者甲 继续批斗是自然的,可是怎么安置这些人还请领导继续指示。 军管领导 我记得这两人和他们的丈夫都是开除公职了的吧? 追捕者甲 是的。可是,除了佟铁锤和余庆生两个户主生死不知外,凭空又冒出来佟余两家妻小七口人,怎么办?户口及粮油等物资是否恢复供应? 军管领导 注销就注销了,还恢复什么呢?中央一直在提城市人口下放农村和研究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一事,这两家人难道比苦大仇深的工人和城市贫民的家属高贵?难道比初高中学生红卫兵小将高贵?既喜欢往农村跑,那就让他们到农村扎根去嘛。 追捕者甲 好的,我们马上办。可是下放到哪里去还请指示。 军管领导 (眼睛一扫与会者)哪个公社要接收她们的,请发言。 各公社人 (嘈嘈)我们公社和大队不要她们,死刑犯人的家属……满屋子里的女人和小孩,半个男劳力都没得……四体不勤还五谷不分,手拿不动、肩挑不起……还要贫下中农养他们,拿生产队当福利院啊? 军管领导 (一拍桌子)她们的孩子不是已经在三道河了吗,让她们都到三道河不就行了? 各公社人 哎,这个法子好。 内景/ 宜江一中军宣队宿舍外走廊/ 白天 (苇根站在走廊上,看着学生们三三两两向校外走去。) 赫援朝 (抬头看了楼上的苇根,朝他抬手)秦代表—— (苇根没有回声,抬手向她招了招。一男生骑着自行车驶近,摇铃铛,援朝欢笑着坐到后座上,又朝苇根招招手,伴着一路响铃声向校外冲去。) 赵迎新 (柔和的画外音)秦代表! 秦苇根 (转过身)啊,赵迎新同学来啦?(顿了顿)哦,你等等。(入宿舍门,复出,将一个信封递给赵)迎新同学,关于这封信上所表达的内容,作为军民鱼水情深,我代表人民解放军深表诚挚的感谢;但作为我个人的感情生活一事,因部队有铁的纪律约束,请原谅我不能答应。(迎新接过信,满含泪水垂下头)小赵同学,我想解释一下,我不是不接受你的爱情,主要是我在老家早已有了未婚妻…… 赵迎新 秦代表,我懂了,谢谢你的坦诚! 内景/ 宜江一中军宣队宿舍/ 白天 秦苇根 (心声)铁的纪律!铁的纪律!拿铁的纪律作挡箭牌伤害了一个好姑娘的感情,可是援朝呢?为什么老想到援朝?她根本就不是美朵啊,可是……怎么办?复员退伍吧。不在这里了,援朝的什么都看不见了,自然就好了。如果真能和她好,到那时我就是一个普通群众一般干部想和谁谈恋爱都行,军队是管不了我的。可是,我真的成了一般人,人家女生又会不会喜欢我呢?这也是个问题!真希望她快快毕业!她走向了社会,我军宣队员自然就能跟她谈个人问题了,部队领导也会给予支持与鼓励的。 外景/ 印冲/ 隆冬/ 白天 (天降大雪,庆生在山道上艰难行走。) 内景/ 三苗家卧房/ 白天 (庆生昏迷中,忽而骄阳炙烤、忽而堕入冰窟、忽而人声鼎沸、忽而万籁俱寂,挣扎在垂死线上。又一次倒地,狗吠声、大人小孩的说话声,温暖的屋子,有人在喂他糖水。) 聂三苗 这人不能留! 何义箩 外面这大的雪,他会死掉的。 聂三苗 把他背出去,交到大队部去! 何义箩 你生怕大队的没注意到我们,还背个人送去。人家不会问,山里进来个外地人迷路了,不很正常吗?搞这么紧张干什么! 聂三苗 倒也是啊! 何友社 爸,妈,这个人在动,快看,醒了!(诚征使劲儿一睁眼,醒了。) 何义箩 (把小男孩往旁边一扒,凑过来)你是谁?到这儿来干什么? 余庆生 (死盯着女人看,失望,心声)她和四苗长得不一样! 何义箩 (很是不爽)问你话呢! 余庆生 (有气无力地)我姓边,是到这里来采药材的。 聂三苗 采药的!(转身出去又进来,端着小簸箕,从中拿出一个黑乎乎东西)这是什么? 余庆生 这个,这个…… 聂三苗 天麻也不认得!(又拿出些草根树枝什么的)这些是什么? 余庆生 (闭着眼,气若游丝)饿——啊! 何义箩 苏儿他妈,弄饭来。 聂三苗 (往外走)这人肯定有问题! (三苗端来粥,义箩扶庆生坐起,庆生吃粥,义箩坐在房门口十分警惕地看着他。) 外景/ 三苗家外/ 白天 (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手拿武器的三人出门,向山上走去。) 内景/ 三苗家卧房/ 白天 (何家四个孩子守住庆生。) 余庆生 (假寐,心声)那两个人到哪里去了?是不是到大队部举报去了?再逃吧!可是,大雪封山……(老三友社活泼好动,往床前凑。) 何友苏 (拦他)不要过去看那个人!(庆生坐起掀被子)你要干吗? (庆生不答,发现自己的鞋没了。) 〖 闪回 (病房中战士收起庆生的鞋帽衣裤。) 〗 内景/ 三苗家卧房/ 白天 余庆生 (心声)那时监守是一比一,现在倒成了四比一了! 何友苏 躺回去,不要耍花招! 余庆生 (抬起头)我要上厕所。 何友文 (站起牵了小妹妹友妮往外走)床下面有夜壶。 余庆生 (愣一下)我还要上大号。 何友苏 (也站起来)就在地上屙! 余庆生 我是大人,(愤怒地吼叫)是个能行动的大人,怎么能在卧室里屙屎! 何友苏 什么屙屎里屙屎? 余庆生 卧室!卧室!(更生气了,伸着食指使劲地往地上戳)睡觉休息的地方,卧室! 何友苏 嘁!(讥笑地喷一下鼻)歇房就歇房,还什么卧室!(板着脸扔过被没收的解放鞋)没关系,我家大黄会给你收拾的。(转身牵着友社走出去。) (庆生没了招,忍了忍,忍不住了,靸上鞋弯腰摸出夜壶尿尿。然后将夜壶塞到床下,提着裤子在地上转了一圈,不知如何是好。 余庆生 (咬牙)他妈的,老子都是要死的人了,还顾那脸干嘛,只当是病态大小便失禁了的。(一闭眼,将裤子又放下来。)(友苏招进看家狗收拾地上的粪便。) 余庆生 (见了差点呕吐,倒到床上哭出了声)大男人啊,下作到了这个样子!监狱的犯人都从来不让在地上拉屎呢,我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虎落平原被犬欺! 何友社 叔,起来喝点水吧,不哭了。(庆生翻过身来,四个孩子围在床前,友文端着一杯水,他虎着脸,想骂人。) 何友妮 (仰脸看着友苏)大哥哥,大人也会哭?他为什么哭?(友苏不答。) 何友社 叔,喝点水吧!(把杯子朝庆生面前送送,庆生只好接了。) (友苏一招手四兄妹各就各位,守门的、扎袜底儿的、玩耍的。) 余庆生 你们爸爸妈妈呢? 何友社 (叫)赶仗去了,下雪天麂子多。 何友苏 (喝斥)住你的嘴,再多话把你撵外头啃凌钩子去! 余庆生 你妈是女的,哪有女的赶仗的。 何友苏 (笑了,非常骄傲地昂昂头)我妈是铁姑娘,公社里有名着呢! 余庆生 哦,真的呀?(钦佩又恭维的)那你们家是五好社员罗,你妈叫什么名字? 何友社 (更是激动和骄傲的高喊)聂三苗,我妈是聂三苗,贫下中农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 余庆生 哎呀我的个娘啊!(栽下床脑袋磕到床沿上。孩子们吓得围拢来。庆生闭着眼睛摸索到老大的手)我我我是、是你四姨爹,从楚——丘——(昏倒在地。) 内景/ 三苗家卧房/ 晚上 (庆生苏醒过来。堂屋传来孩子们的疯笑声、飘来炖肉的香气,他睁开眼,床前有个人就着油灯在看书,那人转过身来。) 余庆生 (眼神直了)舅——舅! 佟铁锤 (笑笑)醒了? 余庆生 嗯—— 佟铁锤 你怎么到了这里? 余庆生 舅舅怎么也在这里? 佟铁锤 不是你给我的钱票和车让我跑的吗?我就跑到三苗这里来了呀。 余庆生 哦,这是不是梦!(抓着铁锤的手要坐起来,可伤脑袋疼得他又倒枕头上。) 佟铁锤 不要动,喝点水养养神再慢慢讲。 余庆生 (喝了点水)可是那天发大水,大家都以为你被水冲走了,不在人世了。 佟铁锤 那水难不到我。夏天嘛,穿衣不多,我脱得只剩条短裤,把衣裤鞋都包到你给的 雨衣里用鞋带捆好,再用皮带套了背到身上就游过河去了。水是很大,可我练过武装泅渡的啊,是向下游冲了很远,我登岸后往上走了一段路就找到了你存放的自行车。你当时怎么会有那么及时的钱票自行车给我? 余庆生 (歇口气)因解放前那段伪警史,我被整得受不了了,起了逃跑的心,准备了钱票和车。可到底是舍不得四苗和孩子,又回来了,恰巧又遇上他们在抓你,我就顺手把钱票什么的塞给了你。 佟铁锤 他们抓了你,你更没好果子吃,后来呢? 余庆生 后来就判了死刑,后来我就设法逃跑了,再后来就到三姐这里来了。(铁锤沉默)舅你放心,舅妈和四苗现在去了芦湖湾,孩子们都去了三道河。 佟铁锤 嗯!(将双肘搁到床沿上抱住脑袋)我害了一世界人啊! 余庆生 舅舅,我们现在都成了坏人,只有娘能一人扛住。娘咋那么神呢?我老觉得她像神,真的很神。 佟铁锤 嗯—— 何义箩 舅爹,吃饭了!(入)哦,他姨爹醒了,还好吧? 余庆生 哎——(往起爬。) 何义箩 他姨爹不舒服就不起来了吧,我们端进来就是了。 余庆生 (仍要起身)睡多了身上疼。 佟铁锤 那就下床吧,到火笼边坐坐也许病好得还快一些。 内景/ 三苗家堂屋/ 晚上 (火塘上罩着木架子,架子上铺着桌板摆着饭菜,三苗信架子旁一把硕大的圈椅里垫着兽皮。义箩扶庆生出,让他就坐,庆生往后缩着很不好意思。) 佟铁锤 坐吧坐吧,你三姐让你坐,你就坐。(庆生被义箩按到椅子里。) 余庆生 (左右扭着看看,抚摸着兽皮)这搞得像个土匪头子的架式。 佟铁锤 (望义箩笑)我和你三哥都在土匪窝里待过,告诉你,山大王还真就这么个架式。 (大家就坐进餐。看着筵席似的一桌子菜,庆生惊讶万分。炉上瓦钵中炖的肉块咕嘟咕嘟那叫一个唱得欢,香气逼得庆生的口水哗哗往外冒,又怕别人看见了笑话他,连忙紧闭了嘴不说话。) 佟铁锤 (看出他的馋相,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大山里有野兽打,下雪天更好打,这是今天的战利品,麂子肉,吃吧吃吧。 余庆生 (赶紧扒一口饭把口水调和咽下)哦—— 聂三苗 (将一碗蒸鸡蛋挪到庆生面前)他姨爹你今天来,可把我们吓坏了,舅舅在这儿呢,天天防着外人。 余庆生 (难为情的笑笑)我也吓坏了,不知落在了谁人家里,三姐长得和四苗还有五妹子不太一样啊。 聂三苗 呵呵呵,(很爽朗地笑)我长得像爹,块头大身板硬;她们几个长得像娘,清丽秀气一些。 余庆生 是啊,三姐还会打猎,女中豪杰。 聂三苗 (更来了劲)是啊,我爹就叫铳子啊是猎人呢,他一直想儿子,想不来,就怪罪我不是男孩,老是叨咕这三丫头怎么就不是个胯巴里长肉砣砣儿的放牛娃子呢? 余庆生 (臊得脸发烫,心声)饭桌上长辈儿女,这个三姐说话也太没个遮拦了吧。(悄瞟大家,大家早习惯了三苗的这种言语方式,一个个自顾自地吃喝得痛快。) 聂三苗 唉!我爹是一直要留我招婿的,可惜他去得早,要是再熬上个两年等到解放了,我自留在聂家了。(又对义箩)哼,哪有你的份儿。 何义箩 (不愠不恼)反正聂家女儿多,我娶个清丽秀气些的就是了。 聂三苗 啊呸,四姨爹还在这儿坐着呢、五姨爹在楚丘城把幺姨儿守着呢! 何义箩 (又笑)那不是还有大姨、二姨嘛。 聂三苗 (举饭铲作劈柴状)小心大姨爹、二姨爹拿砍刀剁了你!(一桌人哈哈大笑。) 余庆生 三姐还要不要把我背到大队部去? 聂三苗 (更是哈哈大笑)哪个要你套起麻袋满世界跑嘛,脑壳上还套个狗钻洞,任是妖魔鬼怪也不会是这种打扮!不说舅公在这儿我们要防着外人,就是你这个不正常我们也不敢留啊。 (庆生瞄一眼搭在磨架上的那堆麻袋和牛屎㞎㞎样的黑帽子,自己也忍俊不禁。) 何友社 (嘴巴对着三苗)妈,四姨爹上午哭了。 聂三苗 哭?(惊讶)为什么要哭?(铁锤和义箩也向庆生望去。) 何友社 他要屙屎,哥哥让他在地上屙,让狗来吃掉,他就哭了。 何义箩 (喝斥)饭桌上,讲什么屙!(庆生臊得差点缩到火笼里去。) 聂三苗 (来了兴趣)哎哎哎,让二伢子讲! 何友社 姨爹他怕丑,嘿嘿嘿,他还看到大黄吃屎要吐…… 聂三苗 噢,这呀,(大大咧咧的对妹夫)这没什么呀,狗改不了吃屎、狼改不了吃人,习性嘛。我家养了两条狗,它们可能干了,赶仗狩猎、看家护院、还干力气活,你信不信,要是真把你送到大队去,只要一条狗驮上你,友苏跟着就行了。 何友社 (又叫)今天清早姨爹滚到雪地上去了,还是狗狗喊了我们才发现的呢。 聂三苗 就是!(昂起头,脖子扭一扭很有些骄傲的样子。)我家在印冲的最里头,再往里就没有人家了,也没有路了,要是会爬岩爬陡壁,可以上到鹞子峰上。这里太偏,生产队里也懒得派社员来劳动,几块斜坡地就交给我们打理。这里是自由王国,安全得很。 余庆生 三姐,你敢称王国、敢把舅舅和我这样的阶级敌人藏匿起来,不怕全家遭殃吗? 聂三苗 我怕什么嘛,这王国不是我们要当的,是山长成这个样子的,我还想喊些人进来热闹热闹呢,可要人家愿意来呀!舅和你,是坏人?打死我也不敢相信!就说舅舅吧,解放前闹革命,那是死过几次的人;解放后闹建设,那是把楚丘的山山水水都走遍了的人,明明是共产党的好干部,怎么又变成了敌人?不就是石膏塑像砸坏了吗,那又不是故意的!我们冲里有个老婆婆大字不识一个,就是在用报纸剪鞋样的时候把领袖像给剪了,她哪儿晓得呢,像在报纸的反面啊,没看见啊。就这件事,把人家往死里整!我就不相信全国那么多书啊、报纸什么的都原封不动的收到柜子里保存起来了,最后不都毁了嘛,当包裹纸了嘛。好,就算印有画像保留了,那上面的字呢,不照样是伟大领袖吗?我就不相信毛主席知道有人因毁坏了石膏像的一支胳膊受到迫害而痛快。退一万步说,就算人失了胳膊,那还能活命吧?现在胳膊没了,那像是不能再在县委门前摆着了,最后的结果是不是还得毁掉?天啊,谁敢去毁掉这个没有胳膊的塑像,当个犯罪分子! 余庆生 (静静的看着三姐,心声)她很有头脑呃!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上面的人要是知道她是这么用的,不知该有什么作为呢。 内景/ 苗苗家/ 晚上 (二林、苗苗带卫东、若茸、四苗在座。) 白若茸 他们跟我们谈话了,下放农村监督改造,去三道河。我想也好,那里有我妹子,寻求她一丝庇护是最好的出路。 聂四苗 是的,那里有我娘亲。 谭苗苗 小曼和跃进他们在那里已经生活一年了,都挺好的。妈妈和四姐过去了,一家人都在一起,也省得在外面东躲西藏。 程二林 妈和四姐的屋子被封半年了,明天收拾下子吧,把能用的打包整理好的。我去县车队找辆车,后天送妈和四姐到三道河去。 谭苗苗 我也去! 内景/ 三道河大队部/ 白天 (肖、佟、何家十六口人在座,大队曾支书等干部就若茸和四苗安置一事开会。) 曾支书 对于白老师和聂师傅的到来,我们三道河生产大队的全体社员表示热烈的欢迎!(对于此欢迎,苦女及被欢迎人一愣)县里给了你们每人一百元的安家费,这个费用我们大队收了,在村小学旁腾出两间空屋子给你们居住。 肖苦女 感谢大队的周到安排! 曾支书 我们的学校是队办小学,白老师既然来了,又不会农活,我们想请白老师就在学校里教书。您是中学老师,到这儿教小娃娃,(难为情地笑)可能有点屈才了。 白若茸 (受宠若惊)哪里,哪里,只怕教不好。 曾支书 白老师千万不要这样说。我是您的学生,能有今天,也是当初在石桥小学和城关中学您教得好。只是家里太穷,又缺劳力,我爹非得我回村务农,到了也才得个初中肄业。要是跟二林和苗苗一样继续上学,只怕今天也是个国家干部了。(众人沉默。书记又对四苗)哦,聂师傅的手艺在镇上的时候就很是有名,这十多年过去了,大家晓得你的技术不得了。这样吧,我们大队支委和队委集体讨论过了,决定在教室旁边做一间小屋子,支上案子、挂上牌子,成立“三道河生产大队服装加工厂”。 聂四苗 (吓一跳)厂——? 曾支书 (笑)对,就是“厂”。这个厂里的服装加工费由大队会计直接收取开票,你凭条子发放成品;你再由所在小队给记工分。 肖苦女 这个安排很合理! 曾支书 做衣服是现金收入,大大高于一般社员在田地里所创造的价值,队里决定每日给聂师傅记十分。(众人惊讶。) 聂四苗 啊?这,这,怕不好吧。 生产队长 (笑)这是公社里最高的工分了。一个壮汉一个劳动日也只能记到十分呢。 肖苦女 (对四苗)有什么不好的?多给社员做衣服,多给队里挣钱就是最好的! 聂四苗 嗯,我一定不让队里失望、吃亏,争取把附近几个大队的服装加工都揽过来。 外景/ 印冲/ 白天 (数人在雪地里艰难行走。) 追捕者甲 (畏难地)这山高沟深的,太吓人了! 追捕者乙 走了这么远都见不到一户人家,我不想走了! 追捕者甲 就是,就算佟铁锤和余庆生逃到这里了,不饿死累死他们,冻也把他们冻死了。 追捕者丙 有这个功夫找这两个死不死、活不活的人,不如回去斗几个现成的更爽快。 追捕者乙 好吧,我们找当地公社里要人去,程序也算走到了吧。 内景/ 印冲公社/ 白天 追捕者甲 (向公社造反派)佟铁锤和余庆生二人都是罪大恶极的反革命,极有可能隐藏在印冲的何义箩家,请你们协助我们将他们抓获。 公社方 不可能,聂三苗是公社多年来树的先进典型,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苦大仇深的仇家女儿、童养媳出身,这样的人怎么会窝藏反革命呢? 追捕者乙 那也不能被假相蒙蔽了眼睛。 公社方 大家都是革命人,我们公社的运动也是搞得轰轰烈烈。你们要是不相信我,(指旁边的人)这是印冲生产大队的党支部书记,你们可以问他。 大队支书 (一拍胸脯)我印冲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不要说是活鲜鲜的人,就是一只夜蚊子不给我们打声招呼,想飞进去都难!(追捕者犹豫着)你们要是不相信我,我可以带路进去找何义箩,把他家挖地三尺。 追捕者甲 那算了,算了,都是一条战壕里的革命同志,哪有不相信你们的道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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