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集 梦的应验

1紫金山 日外

半日后，灵宝到了紫金山麓。紫金山又名钟山，这里气候湿润，植物丰富，远望紫金山，莽如巨龙，气象万千。灵宝极目远眺，忽然，他发现湛蓝的天空有只苍鹰在盘旋，暗忖这只苍鹰会不会盯上了他，听大人们讲，这山里的苍鹰极为凶悍，有时对人也敢攻击。

灵宝的猜测似乎得到证实，就见那只苍鹰将羽翼一抖俯冲下来，冲的方向正是灵宝停驻的地方。灵宝拾起块石头做武器，然而，苍鹰的目标并不是他而是一处草丛，在它即将落地的那一刻，草丛里窜起一条白蛇，在苍鹰的腿上狠狠咬了一口。苍鹰很敏捷，锋利的尖喙顺势一啄，白蛇的身子被划开了一道。白蛇被啄了一口不敢恋战，亡命朝着灵宝的这个方向爬来，到了灵宝跟前，不知是吓晕了还是想寻求灵宝的庇护，卧在他的脚下不动了。

细看白蛇，见它通体玉白，身上的鳞片细密光滑，一对黑眼睛就像是晶莹剔透的宝石。

苍鹰飞起二次盘旋。来不及多想，灵宝卸下包裹丢到地上，一手握石一手提萧护卫。对灵宝的干预苍鹰恼怒，啸叫一声朝灵宝扑来，灵宝自知不敌，另外他也不想毁了那支紫竹萧，在掷出石头的那一刻，斜刺里向右跌避。然而灵宝不是牧羊人，掷出的石头没准头，苍鹰巨大的羽翼带着一股劲风掠过，灵宝的人是躲过了，但尖锐的利爪划破了他后背的衣衫。

好险啊！整个就是千钧一发，灵宝倒地后汗就下来了。

感觉不能这么和苍鹰对峙，灵宝朝四下寻视，看到右前方有棵樟树，灵宝捧起那条受伤的白蛇到了樟树旁，把它放到一处比较隐蔽的地方，倚着樟树和苍鹰周旋。苍鹰展翅围着树转，弯钩似的尖喙十分吓人，就在这危急时刻，从樟树上“喀喀喇喇”地钻出几根枝条，枝条向下直奔苍鹰而来。苍鹰顿感不妙，振着翅膀向高空飞去，很快没了踪迹。

灵宝长出了口气，一屁股坐地开始喘息，那些枝条也收回到树上。看着樟树，灵宝纳闷他尚没触摸木符呼唤树灵，这棵樟树便来相助。很快灵宝便悟到，就是通过这棵樟树，古樟树灵知道了他的险境，用不着他触摸木符召唤，便驱使眼前的这棵樟树来帮忙。最让灵宝想不到的是，他现在救的这条白蛇不是普通之蛇，而是长江水系龙王的女儿——龙女。

歇了一会儿，灵宝抚着那条白蛇道：“好了，没事了，你可以走了。”对方似听懂了点点蛇头，然后朝溪水的方向蜿蜒爬去，很快就从灵宝的视线中消逝。

2灵觉寺 日 外

这场人鹰之战耽搁了灵宝的一些路程，已过晌午进到一片谷地，又走了一程，隐约见前面的坡地上有处寺院，寺院下有个村子，村子古朴自然。灵宝朝寺院走来，见寺院的朱漆门上方写着“灵觉寺”三个字，寺院大门紧闭，只有旁边的侧门开着。灵宝饥渴难耐，但没进寺，他知道寺里一向恪守“日中一食，过午不食”的用膳戒律，于是就想到村里转转，看个别人家是否愿意有偿提供。

3小山村 日 外

村子不大，也就十几户人家，灵宝依着一棵粗大的梧桐树坐下，一边乘凉，一边想着怎么向村民购买食物。唉！在家千般好，出门万事难，难怪家人不放心他出来。想想自己从小便是家里的掌上明珠，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手上怕掉了，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爷爷江仁都得想法子去摘。这次到外公和外婆家，全家就像众星捧月一样欢迎他的到来，哪曾想刚出来半日，就沦落到无家可归的地步。

正想着，忽见远处的树丛里走出一个男孩，男孩袒胸露肚全身只着一件短裤，沾满泥巴的胖手上提着两条鳝鱼，鳝鱼用柳条穿过，显然是刚刚被捉到，长长的身子还在不停地扭动。再打量，见男孩弯眉大眼面相端正，胖嘟嘟的脸颊一动现出两个酒窝。咦！莫非梦中梦到的那个圆鼓鼓胖乎乎的东西就是他？嗯，应该是的，梦里的那个寺院有了，现在这个胖男孩也已出现，接下来就该是那个彩凤。胖男孩也看着灵宝，最后，目光落到那支紫竹萧上，不知灵宝拿它做甚，暗思有可能是用来打狗讨饭。

“哎，胖子，你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吗？”初涉世事，外加不知对方叫啥，灵宝的问话很唐突。胖男孩不快，立眉说他不叫胖子叫虎子，只不过别人都管他叫胖虎。灵宝赶忙道歉，说他打外乡来，现在腹中饥饿，而这附近又没什么客栈，所以，他想找个人家买点东西垫垫。看灵宝道歉，叫胖虎的男孩这才作罢，眼珠转了转，把手里的鳝鱼一举道：“你想吃东西啊，容易，你把这黄鳝买去好了。”灵宝这个气，心说这个胖男孩缺心眼啊，鳝鱼好吃不假，可我两手空空总不能把它们给生吞了吧？压住气，灵宝问他的那两条鳝鱼想卖多少钱？

胖虎的胖脸有了笑意，他这一笑还真像是弥勒现世，伸出四个胖胖的手指说卖四文钱。灵宝摇了摇头，以为灵宝嫌贵胖虎缩回两个指头，灵宝见了仍是摇头，胖虎泄气，问灵宝想出多少钱，灵宝一脸郑重，也伸出四个手指说他出四十文。“啊！——”胖虎惊讶地张大嘴巴，问灵宝说的可是真话，灵宝答他绝不失信，从包裹里数出四十个铜钱递到胖虎的手上。

四十个铜钱沉甸甸的，幸亏有绳拴住，提着铜钱胖虎把鳝鱼交给灵宝，灵宝不接道：“胖虎兄弟，你看我远道而来，居无定处，这鳝鱼你不会是想让我生吃了吧？在下给了你四十个铜钱，你怎么也得把它们拿回去弄熟了再给我吃。还有，这大热的天我也渴了，你家的凉水总该不会要钱吧？”灵宝不紧不慢，犹如在开导一个弱智的孩童。对方转过弯来：“好吧，那我就拿回去让我娘炖了，一会儿我再给你送水来。”说完提着铜钱和鳝鱼高兴地往家跑去。

时间不长那个叫胖虎的男孩出来，让灵宝惊讶的是，他身后多了一个袅娜的女子，女子十五六岁，身着一身靛青色的女子服饰，在这苍翠的山村里显得格外醒目。

胖虎和那个年少女子到了近前，指着灵宝道：“姐，就是他，让咱们给他弄吃的，铜钱也是他给的。”被胖虎称作姐姐的年少女子长得奇俊，高鼻梁深眼窝，一对凤目乌黑明澈，胸前的菽发裹都裹不住，问灵宝这是从哪儿来，又到哪儿去。

灵宝的嗓子愈加干涩，施礼道：“小姐，我是从山那边来的，到这儿是想参拜这的寺院，由于赶路错过了晌饭，所以想先弄点吃的再做打算。”胖虎的姐姐蹙了一下眉道：“别叫我小姐，我们穷人家的孩子当不起。你去寺院做啥，是想出家吗？”灵宝答他并不想出家，他只是到寺院看看。胖虎的姐姐让灵宝跟他们回去，说这村头野地的怎么吃东西，胖虎也在一旁催促，讲他娘都把鳝鱼焖锅里了。灵宝客气了几句，跟着这姐弟俩往家走去。

4胖虎家 日 外

胖虎家在村子的东头，三间破草房，院子是用竹杆和树枝插成的篱笆墙。听到脚步，一位温婉质朴的妇人迎了出来，不用说，她就是这姐弟俩的娘了。

5胖虎家 日 内

屋里收拾的很干净，灵宝走了半天，终于有了个能歇脚的地方。放下包裹坐下，胖虎娘递来一碗清水，灵宝马上喝个痛快。从胖虎娘的口中得知，胖虎的姐姐叫凤霞，让灵宝最终相信，这姐弟俩就是他梦中的彩凤跟胖东西。但灵宝不明白，彩凤也好，胖东西也罢，这姐弟俩跟他有啥关系，难道就为了这一顿饭食？那可是他花了四十文钱买的。这时，就见胖虎娘把那串铜钱还给灵宝，说一顿饭用不了这么多钱，只要不嫌弃家里的粗茶淡饭只管吃就行。灵宝很感动，知道这是一位心地善良的女人，把钱推到胖虎娘的手上道：“婶子，这个你要不收，那我就不好意思进食。”胖虎娘只好收下。

屋里弥漫着炖鳝鱼的香气，凤霞和她娘又弄了两个小菜，清炒鸡蛋和笋片，灵宝早已饥肠辘辘，放开肚量吃起来。

吃着饭，灵宝问大叔怎么没在，胖虎娘淡淡地说胖虎他爹已亡，是为朝廷打仗死的，灵宝怔了怔没往下问。胖虎娘一边给灵宝夹菜，一边问他到灵觉寺去干什么，灵宝就把他夜里经常梦见寺院的事讲了，但没提彩凤和胖东西。胖虎娘叹口气道：“唉，不到万不得已，没人愿意出家的。有人出家是因为家里穷，出了家就可以不纳赋税不服徭役，所以想出家的人很多，但寺院一般都不接纳。”灵宝这才知道寺院不是他想进就能进的。

胖虎说当和尚有什么好，吃的不怎么样，还不让娶媳妇，整天就是念经拜佛，他舅舅就在灵觉寺里当和尚呢。胖虎娘拍了下儿子的头道：“公子家富有，没必要出来做和尚。”灵宝笑了笑，说他没想出家当和尚，他就是想到寺院里暂住。胖虎娘“哦”了下，说既然这样，那等会儿她去找胖虎的舅舅，让他跟寺里的住持说说，看能不能把灵宝留下。灵宝说这件事就靠婶子了。

 凤霞一直闷头吃饭，间或瞟上灵宝几眼，每次与灵宝的目光相遇，灵宝都报以谦和的微笑。从一见到灵宝，凤霞就感觉这个公子不像许多有钱有势人家的公子那么张狂，举手投足都很稳重。让她不解的是，这个公子干嘛一再说他要到寺院，像他这样的人要是出家太可惜了。胖虎一边吃一边公子长公子短，感觉老让胖虎这么叫生分，灵宝让胖虎直接叫他灵宝哥好了，胖虎正求之不得，一口一个灵宝哥喊得那叫一个亲近。

饭后，胖虎娘问灵宝后背上的衣裳怎么被弄破，灵宝就把他来时在山里和苍鹰打架的事讲了，但没提什么救白蛇。胖虎嚷嚷说太好玩了，哪天他也要去山上和老鹰打一架。凤霞白了弟弟一眼，说挺大的人了，闲着没事跟鹰斗啥气，凤霞说的是胖虎，却弄得灵宝挺尴尬。凤霞让灵宝把外衣脱下补补，灵宝说使不得。“衣裳破了就得补，你们有钱人不会就这么扔了吧？”凤霞挖苦中带着激将，灵宝只好换一件，把破了的那件交给凤霞，凤霞开始穿针引线，从她补过的针脚看，凤霞做得一手好女红。

胖虎娘收拾完碗筷去了寺院，家里只剩下灵宝、凤霞和胖虎三个。谈话中得知这家人姓吴，这个村叫栖霞村，而且灵宝称呼的没错，凤霞比他大一岁芳龄十六，胖虎比他小一岁现年十四。胖虎问灵宝要在寺院待多久，灵宝说最多不超过仨月；胖虎又问灵宝离开寺院会去哪儿，灵宝说他有可能去建康。“建康？”胖虎瞪大了眼睛，胖脸露出向往，问灵宝能不能带他去。“这个……”灵宝踌躇，他不是不愿带胖虎，而是这家只有胖虎一个男子。凤霞手上干活儿，耳朵却没闲着，听到这儿不由讥讽：“带你，带你除了吃饭，你能干啥？”

“谁说我光会吃饭？我……”胖虎很恼火，可是除了吃饭，他还真的想不出自己能干啥。

看姐弟俩拌嘴，灵宝说凤霞姐不该这么说胖虎，他看胖虎一脸的福相，今后会是一个干大事的人。

“姐，你听听！”胖虎马上变得激动，他一激动脸上的胖肉就直哆嗦。

“啥，干大事的人？”凤霞撇嘴不屑。

…………

胖虎娘回来了，说她进寺后就去找胖虎的舅舅，胖虎舅舅带她去见住持，住持听了灵宝的事说佛度有缘人，既然这位小公子想到寺院，说明这位小公子一定与佛有缘。又说寺里没有不劳作之人，让灵宝进寺后，在听经坐禅之余也要干活，每天到山上为寺院砍柴。灵宝不以为然，胖虎更说砍柴算不得什么，到时候他会帮助灵宝。

想到自己就要入住到寺里，胖虎一家的生活又很困苦，灵宝就把他这次出行所带的钱财托胖虎娘保管，让胖虎娘该怎么花就怎么花，花尽了他再从家里要。除了成吊的铜钱，江仁还给孙儿拿了十个金饼银饼，还是头回看见这么多的钱，胖虎娘慌得直往后退，见胖虎娘不收灵宝想出一个主意：“婶子，我认您做干娘如何，那样胖虎就是我兄弟，凤霞姐也是我姐姐，不知您老人家乐不乐意？”看胖虎娘仍是摇头，灵宝失望道：“怎么，婶子不愿认我这个干儿子？”胖虎娘说她不是不认，她是不敢认，说灵宝是大户人家的孩子，而她只是一个穷苦的乡下女人，其实，她巴不得有灵宝这么个干儿子呢！灵宝这才把心放进肚里，倒身给胖虎娘磕了三个响头，胖虎娘把灵宝拉起，喜极的泪水直往下落。认了亲这钱就能收纳，胖虎娘接过手足无措，胖虎的眼睛瞪得像牛：“哇！这么多钱，这得买多少好吃的……”

临走胖虎娘一再叮嘱，寺里的饭菜清苦，而且每天只有一顿，让灵宝想吃什么就到家来，灵宝应着和胖虎离去。

6灵觉寺 日 外

灵觉寺的第一重院落为大雄宝殿，宝殿内供着佛陀菩萨们的塑像。顺着旁门往里，寺内古木参天，环境清幽，有讲经堂、迎客室、方丈室、膳食房和起居室等。寺内的和尚们出来进去，个个样子都很持重，从各处看，这里的和尚不下百十号。灵宝和胖虎到了一座阁楼前，阁楼上写着“藏经阁”，胖虎告诉灵宝，他舅舅法号叫谨行，在灵觉寺担任知藏一职，专门负责和看管藏经阁里面的经文。

灵宝认出这座藏经阁，就是他在梦中梦到的那个高大楼阁，悟出佛陀菩萨的启示，是让他在这儿修习佛理。

7藏经阁 日 内

他们拾级而上，见里面有位年逾四旬浓眉大眼的和尚，胖虎一见就喊舅舅，谨行和尚朝外甥笑笑，对灵宝并不说话，带着他们去见住持。

8方丈室 日 内

方丈室内，一位须眉皆白的老和尚坐在那里，旁边立着位侍者和尚，谨行和尚告诉那个老和尚就是住持，灵宝上前施礼。住持法号禧然，多年的修行已使他具有了一定的修为，看到灵宝禧然一愣，脸上现出十分惊讶的表情。他见灵宝丰神飘逸，天庭饱满，宝相非常的奇伟，暗思灵宝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向佛之人。问灵宝为何要到寺里，灵宝就把他夜里经常梦见寺院的事跟住持讲了，禧然颔首说灵宝貌相不凡，日后在参佛悟理上一定能有所大成，灵宝谦虚地说住持过奖了。出家人不问俗事，禧然对灵宝的家世并不追问，告诉他虽入得寺来却不属于寺内弟子，寺内的清规戒律对他并无约束，让灵宝对他的行动坐卧自行安排。

9寝室 日内

从住持那儿出来，侍者和尚带灵宝他们去见典座和尚，谨行则回到他的藏经阁。典座和尚执掌寺内的日常事务，他将灵宝安排到一间年轻和尚的寝室，室内有南北两排大通铺，能住下十七八个人。灵宝以前在家都是独居一室，现在却要和十几个和尚挤睡一起，对此灵宝还不大适应。不过既然选择到这里，就不能一点苦都不吃，何况他也未打算长住下去。

“各位师兄好，师弟灵宝这厢有礼了，师弟新来乍到，今后还请各位师兄多多关照。”寝室内躺着几个年轻和尚，灵宝向他们一一拱手打着招呼。以往，这些和尚对新入寺弟子的到来并不奇怪，但灵宝的到来让他们纳闷，他们想象不出像灵宝这样容貌出众，看着又很有钱的富家公子到寺院来做何。短暂的惊异之后，和尚们礼貌性地点头，至此，灵宝在灵觉寺安身下来。然而，灵宝的到来，注定要给灵觉寺的清静带来波澜。

10寝室 夜 内

天刚擦黑凤霞和胖虎来了，手里提着一个木制的食盒，食盒打开热气腾腾，里面有鱼有虾还有米饭，这姐弟俩是给灵宝送晚膳来了。凤霞一边盛饭一边道：“你干娘说了，说你是有钱人家的公子，怕你在夜里饿着。”

“那让胖虎送来就行。”

“他送？”凤霞的黛眉一挑：“他送那还不是肉包子打狗，送到半道就没了。”

 饭菜只够一两个人吃，但灵宝还是礼貌地让屋里的和尚们过来品尝，哪知这些和尚们一个个都摇头。原来对僧人来说这用膳那是有讲究的：早饭是天食，午前那顿饭是佛食，午后那顿饭是畜生食，而晚饭是鬼食。作为僧人一般只吃午前的那顿佛食，叫作日中一食。还有就是，在当时僧人们的饭菜还没有禁止荤腥这一说，僧人们可食用“三净肉”：即不是自己所杀、不为自己而杀和自然死亡的动物肉是可以吃的。只是灵觉寺里僧人较众，官府供给的钱粮又都有数，因此一年之中，和尚们能食到的荤腥是少之又少。

米饭就鱼虾，屋内还站着个体貌皆佳的女子。对凤霞和胖虎和尚们不陌生，知道他们是谨行和尚的外甥和外甥女，尤其是凤霞，她的美貌已经成为寺外的一道靓丽风景，巴不得每天都能看到她。佳肴福口，秀色可餐，人生的基本需求莫过于此。屋内的年轻和尚们虽已出家，但正值青春悸动的年龄，诵经念佛并不能消除他们体内的原始本能，更何况他们中的有些人是来混饭。失落，不平，妒忌……为了不受这种食色的诱惑，和尚们走出屋去，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和尚们走后，灵宝让凤霞和胖虎跟他一起吃，凤霞说他们吃过了，看胖虎不住地咽口水，灵宝说吃过了再吃点儿，胖虎就等这句话，抄起筷子就往嘴里填送。

 就寝的时候，灵宝躺到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原因是这些和尚白天举止庄重，可是到了夜里打鼾的打鼾，放屁的放屁，全没了出家人的自制。

11讲经堂 日 内

早上，寺里的和尚都去讲经堂听经，授课的是寺内专门负责讲经释禅的座元和尚，灵宝随着众人进到里面，拣了一个靠后的位置坐下。座元讲的是《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简称《金刚经》。

 “《金刚经》云：‘知一切法无我，得成于忍’，佛陀在成佛前曾被哥利王割截过身体……”

座元讲的是佛经里的一个故事，说的是佛陀在没成佛前修忍辱波罗蜜时，大家都叫他忍辱仙人。一天歌利王率众宫女到忍辱仙人修行的地方游玩，玩着玩着哥利王竟睡着了，一些宫女觉得无聊便上前和忍辱仙人攀谈，忍辱仙人于是为这些宫女说法。哥利王醒后心生嗔恨，问忍辱仙人证得罗汉果位了没有，忍辱仙人回答说尚未证得。哥利王说既然你还没证得罗汉果位就免不了有贪欲，有贪欲就说明你色心，你现在是在挑逗我的女人。忍辱仙人讲他虽然尚未断除贪结，但此刻内心里确实没有贪念，哥利王不信于是拔出佩剑，残忍地割掉了忍辱仙人的两个耳朵。忍辱仙人被割掉耳朵后坦然自若，宫女们纷纷上前劝哥利王住手，谁知哥利王不但不听反而嗔心更炽，继续割截忍辱仙人的鼻子和四肢……

血泊中，忍辱仙人仍保持着如初的面孔没有丝毫的怨恨。

这时天龙八部和护法神主看到忍辱仙人遭受这样的磨难，于是让天地变色，飞沙走石，哥利王看后大惊，匍匐到忍辱仙人血淋淋的身躯前请求忏悔。忍辱仙人说他心中没有嗔恨，用不着哥利王向他忏悔，哥利王不信，忍辱仙人便作誓说如果他心中确实没有嗔恨，那么他的身体将会马上复原。忍辱仙人说完他的身体便复原如初，末了忍辱仙人告诉哥利王他将来成佛第一个就度他，后来忍辱仙人成为释迦牟尼佛后，第一个度成阿罗汉的憍陈如尊者就是哥利王。

“……佛陀为何能修成佛？那是因为当歌利王在割截他身体的时候，佛陀并没觉得他的身体是属于‘我’的，而是跳出了‘我相、人相、众生相和寿者相’四相……”座元和尚解道：“……所以说做大事一定得学会忍耐，只有能忍耐才能修成正果。当年韩信能受胯下之辱，后来帮高祖打下了汉天下；孔圣人也说小不忍则乱大谋……”

灵宝用心地听着，忽觉身边有异，转头看胖虎不知啥时坐到他身旁，正朝他傻笑。灵宝示意胖虎别闹，胖虎见了也学灵宝的样儿坐那儿听经，听了一会儿感到没趣，问那个座元和尚讲的是啥，灵宝告诉座元现在讲的是《金刚经》中的忍辱波罗蜜。胖虎问啥是忍辱波罗蜜，这蜜甜吗？灵宝哭笑不得，说忍辱波罗蜜是佛家所讲的度人的六波罗蜜中的一种，意思是说，人只要能无嗔地忍受他人加在自己身上或是语言上的攻击，就能达到彼岸，也就是成佛，至于里面的蜜字不是用来吃的蜜，它指的是天地人道的和合。

胖虎没听懂，不过有一点他记住了，就是一个人要想成佛必须能够忍耐。这么想，胖虎伸手在他前面一个年轻和尚的头上拍了一下，拍的那叫一个响亮。被打的和尚回头怒目而视，胖虎露出吃惊的表情：“不是说忍辱才能成佛吗？你干嘛还发这么大的火气？”

“你……”被打的和尚被问住。

被打的和尚叫悫远，和灵宝同在一个寝室，脸庞削瘦眉骨突出，最引人的地方是长了对细目。“对不起！对不起！师兄，都是我这个兄弟顽皮，他刚才只是跟你开个玩笑。”灵宝紧着替胖虎道歉。见有人道歉，胖虎又是谨行和尚的外甥，悫远沉着脸没再计较。事情不是很大，周围的和尚还是闻声朝这边观望，座元和尚的讲解被打断，灵宝见状只好拉起胖虎朝外走去。

12讲经堂 日 外

“哥，这听经也太没意思了，你也真能坐得住。”胖虎出了讲经堂就抱怨。

“听经倒没什么，我只是担心，那个座元讲的与经文上的原意有偏差，最好是直接读经文。”灵宝刚才听经，发现座元所讲的经文和故事在他的脑海中似有印记，而且经座元和尚这么一讲再也不会忘记，不过，他总觉得座元的解说不那么精确。

“读经文好办，你可以去找我舅舅。”

“嗯，你说的不错，以后我不听经了，就到你舅舅的藏经阁去。”

“哥，那我们现在做啥？”胖虎现在已经成了灵宝的尾巴，所以他一大早就到寺里来找灵宝，灵宝想了想道：“兄弟，佛门一向有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的规矩，既然住持让我到柴房帮忙，那我们不如去砍柴。”

“好啊，哥，那我和你一起去，不砍的时候，咱俩就去掏鸟蛋。”

“行，就这么办。”

意见一致，灵宝和胖虎去柴房向柴头和尚要了砍刀和绳子。

13野外 日 外

灵宝和胖虎在密林中行走，胖虎一边走一边讲砍柴的经验和要领，说松木和杉木虽然好烧，但这些树木都长得高大不易砍到，除非上树或是借助山谷的坡度，容易砍到的一般都是那些低矮的灌木。讲完这些又告诉砍柴时要注意的事情，就是砍时先看看树上是不是有蛇和蜂窝，如果不慎被蛇咬到或是捅了马蜂窝，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听着胖虎的讲述，灵宝开始对这个胖家伙刮目相看。

介绍完砍柴胖虎接着讲鸟，他指着林中一种头顶发黑，两眼上方到枕后发白的鸟介绍说这种鸟叫白头翁，多在灌木和小树上跳跃，善叫而且叫声婉转。随后又指着一种头顶为蓝灰色，背部为褐色，胸脯和肚子为红褐色的鸟说这种鸟叫斑鸠，斑鸠数量较多，有时会在地上行走……

 灵宝和胖虎砍了两捆柴木，将它们放在一处容易找到的地方，然后掏鸟蛋。

胖虎对掏鸟蛋似乎更在行，告诉灵宝白头翁和斑鸠都喜欢在离地不高的树上做窝，而大山雀喜欢在树洞里做窝，至于喜鹊则喜欢将窝筑在高高的树顶上，想掏它们的蛋那得冒着摔死或摔残的危险。别看胖虎肥胖动作笨拙，爬起树来却很灵活，丝毫不逊于山里面的狗熊。半个时辰之后，灵宝和胖虎掏了四五窝白头翁和大山雀的蛋，至于没有斑鸠的蛋，胖虎讲斑鸠只在春天和秋天两季产蛋。胖虎掏鸟蛋不是见着鸟窝就掏，而是要先看一看地面上鸟落的粪便，鸟粪要是多的话，说明小鸟已经孵出就要出窝，如果不是想养活的话最好不掏。

掏完鸟蛋日头上来，胖虎说离这不远有个潭子，那的潭水可清凉了，问灵宝想不想去洗澡。灵宝当然想，不只是因为炎热，而是砍柴和掏鸟蛋弄了一身的臭汗。胖虎带着灵宝穿过山林趟过溪水，最后进入到一条长满山花和野草的谷底。

14幽潭 日 外

在谷中走了一段，前面豁然开朗，看见一个山水一色的幽潭，幽潭衔山依谷，峭壁险峻犹如斧劈。

 两个少年很快赤体相见，灵宝看胖虎胖胳膊胖腿胖屁股，胖肚子自然更不用说，就连身下的那个子孙根都胖得那么可爱，像一条贪吃桑叶的大蚕虫子。灵宝和胖虎自小生长在乡里，他们的水性都很好，如两条河鲤在潭水中游弋。游着游着，两个少年索性打起了水仗，一时间潭水四溅波光涟漪……他们两个一直玩尽了兴才上岸，然后赤条条地躺在潭边晒太阳。

15灵觉寺 日 内

晌饭前，灵宝和胖虎背着木柴回到寺内。寺院的饭菜果然很清苦，饭是白米饭，菜是清一水的大炖菜里面没有肉。半天的砍柴、爬树和游弋，灵宝和胖虎饿透了，和一百多号出家人围坐在十几张长条桌前吃的是狼吞虎咽。

16寝室 日 内

吃过饭胖虎没回去，随灵宝一同到了寝室，在寝室灵宝主动向悫远打招呼，但悫远始终没放晴他那张阴沉的脸。

一觉醒来精神饱满，灵宝想去藏经阁，这时胖虎问灵宝想不想去逮山鸡或者去叉黑鱼，灵宝的兴致被勾起，问这山鸡和黑鱼怎么叉怎么逮。胖虎说逮山鸡容易，就是在山鸡经常出没的地方用马尾设套子，然后在套子两边用拔下来的青草横放，因为山鸡警惕性高不过横草。接下来说叉黑鱼，说现在正是黑鱼繁殖季节，大黑鱼都跑到有水草的岸边照看幼鱼，幼鱼喜欢团聚，它们游到哪儿大黑鱼就跟到哪儿，很容易被发现，这时用鱼叉一叉就可以将大黑鱼叉起。

灵宝认为这样对大小黑鱼来说残忍了点儿，胖虎说不残忍，因为黑鱼生性凶猛繁殖力强，时常会吃掉一个湖泊或池塘里的其他鱼类，灵宝这才不再对叉黑鱼产生悲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