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集 冤魂菱秀

1郡衙府 夜 外

高大森严的郡衙府大门紧闭。

胖虎问她不是去请郎中，怎么在官家的大门口停下来？女子凄然道：“小兄弟，其实我并不是要请什么郎中，我是要到这郡府衙门来，因为不久前我就死在这的大堂。”说完朝郡府衙门的院墙走去，只见身形动不见影子移，飘飘忽忽没入墙里不见了。

胖虎看得分明，突然嗷地一声怪叫：“娘啊，是鬼！”接着像兔子一样窜进车里，黑暗中抱住一人就嚷：“有鬼，刚才那个女人是鬼！”被抱住的是灵宝，胖脑袋紧抵他的胸口，灵宝推开胖虎，说他早就知道那个女人是鬼，只不过先前没讲。“啊？！”胖虎比刚才发现那个女人是鬼更加吃惊，问灵宝为啥不告诉他，说灵宝这不是在害他么？灵宝反驳说怎么害他了，那个女鬼是咬他了，还是啃他了，人家不是跟他聊的挺好。

凤霞听明白了，就是搭车的那个妇人是个女鬼，灵宝知道不说却躲到车里，让胖虎一个人在外陪着那个女鬼。想到胖虎一个人在外，万一那个女鬼突然咬住胖虎的脖子吸食他的鲜血，那胖虎还能活么？凤霞越想越怕，越怕就越气，一脸愤然道：“江灵宝！你……你咋能这么干呢？既然你知道那个女人是鬼，你干嘛不告诉胖虎？”看这姐弟俩的怨气都很大，灵宝反诘道：“姐，胖虎，我说你们俩不要生气好不好？我问你们，要是刚才一见面，我就告诉你们那个女人是鬼，你们会是什么感觉？”

灵宝的话一下把这姐弟俩给问住了。

是啊，虽说现在告诉的有些晚，可那个女鬼也没伤害谁，要是刚才就告诉了会啥样？撒开两腿就跑，可是人能跑得过鬼么？可是不跑，就那么直面地看着对方，那将是一种怎样的感受。这么想，这姐弟俩又觉得灵宝没做错啥，但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胖虎本能地感到了，问灵宝干嘛把他一个人给扔下，自己跑到车上去睡大觉？灵宝说他不是去睡觉，他是在给那个女鬼腾地方，他要是不进去，那个女鬼就得进去，问凤霞愿意跟那个女鬼作伴么？凤霞紧着摇头，对灵宝的怨气也消了。见凤霞的气消了，灵宝又回过头安抚胖虎：“兄弟，恭喜你已经能通灵了，哥原本只是糊弄你，没想到竟真的为你开了天目和天耳。”

“是吗？哥，我已经能通灵了！”胖虎一激动胖脸又开始抖，仿佛他已经离神仙不远，兴奋之下朝他姐喊，让灵宝哥也给她点几下，那样她也就能看到鬼了！凤霞说她才不呢，她可不想看到那些不干不净怪吓人的东西。

2悦来客栈 夜 内

接下来找客栈，在离郡府衙门不远的地方，有一家叫“悦来客栈”的较大旅舍，灵宝说就是它了。掌柜是一个年近花甲的老者，看着慈眉善目，问他们为啥来得这么晚，他们的胆子可真够大的，胖虎说大什么大，一路上他们尽遇着鬼了。掌柜闻之惊恐，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胖虎讲就在刚才，他们载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鬼进城，那个女鬼进城后直接去了官府。掌柜问胖虎咋知道那个女人是鬼，胖虎答是那个女鬼自己说的，她不久前就死在那儿的大堂。

掌柜怔了下，随即叹了口气，说那就是了，看来郡府衙门的今晚又消停不了。灵宝问他是不是知道一些那个女鬼的事，掌柜嘘了声，说这件事不能随便讲，否则会惹上麻烦。掌柜嘴上加着小心，却又抱怨往常他这客栈客满如云，自打这郡府衙门里闹鬼，这客栈的生意是一天不如一天，凡是听说过的客人都不愿住到这来，因为这里离着郡府衙门不远。灵宝朝周围看了看，发现这家客栈果然客少清冷，一点不像先前住过的客栈人多热闹，刚进来时，掌柜跟伙计还在打盹。掌柜问灵宝他们住什么样的客房，灵宝问都有什么客房，掌柜说客栈的临街建筑是饭堂，从饭堂旁边的侧门进去是天井式的布局，客房分前后院落上下楼层。灵宝要了后院楼上的客房，凤霞心疼，说有钱也不是这么个花法。

马车有伙计照料，放下包裹，三人来到前面的饭堂。已经过了用膳的正时，空旷的饭堂只有灵宝他们三个客人，灵宝让胖虎想吃什么就点，他要兑现他当初的诺言。凤霞说胖虎已经够胖的了，干嘛还让他吃那么好，而且要花那么多的钱。灵宝说胖虎赶车辛苦，不吃点好的怎么能行，又说胖虎是皇家未来的驸马，说什么也不能亏待了他，免得日后公主知道了不满。感觉跟这两个家伙无理可讲，凤霞说她往后再也不管了。正说着，从郡府衙门的方向传来一阵呐喊，有人大喊说女鬼来了，接着是一片铜锣，再看那个掌柜已经吓变了脸。

待一切归于正常，灵宝邀那个掌柜过来，问那个女鬼可曾到过这里，掌柜摇头，讲那个女鬼只在郡府衙门里闹，因为她的命就是在那儿没的。灵宝说那她今晚就该来了，掌柜一听更是吓白了面孔，问那个女鬼到客栈作何，他们和她又无冤无仇。凤霞姐弟也直直地看着灵宝，不知灵宝的话从何说起，灵宝淡然说那个女鬼不是来找客栈而是来找他的。看大家愈发的不解，灵宝怪还不是因为胖虎多嘴，胖虎问他怎么多嘴了，灵宝哼了一下，问胖虎忘了他跟女鬼都说过什么？胖虎倒是没忘他跟那个女鬼说过的话，但不知道是哪些话让那个女鬼找上门。

灵宝道出实情，那个女鬼今晚会来客栈找他鸣冤昭雪，故此，他向掌柜打听这个女鬼的身世以及她的死因。助宋河成龙之事时去不远，胖虎知道这回又有好戏上演，竖着大拇指鼓动灵宝：“哥，你有这个本事，这件事非你莫属，只是帮了这个女鬼，不知道过后有啥好处。”灵宝说修行之人应该多做善事，不能老想着人家的好处，再说，你胖虎不是还管人家女鬼叫婶子嘛。

掌柜问灵宝是什么人，灵宝说他是一个读书人，也是一个修行的人，他可以跟冤魂野鬼们对话，并帮助他们解决一些问题……不等灵宝说完，胖虎抢过话来，把灵宝的能耐使劲夸奖，说他哥哥就是这世间的神仙。正愁没人教，天上掉下个粘豆包。掌柜这些天就盼着有什么江湖术士能把那个女鬼给驱走，这时便遇上了灵宝，说老朽眼拙，没看出公子原来是一位通灵之人，让灵宝有什么要求只管提，这住宿和吃饭的钱全免，只要能把这个冤魂给劝说走了就成。灵宝说他可以一试，但前提是先把这个女鬼的来历跟他讲讲，看周围没人，掌柜向灵宝他们讲起事情的过往。

插播剧情：丹阳郡的现任太守叫余祥，几年前到丹阳郡来任职，这余祥为人贪婪、狠毒，到任后对当地的百姓是横征暴敛、草菅人命。余祥有个儿子叫余龙，生性十分好色，丹阳城内外凡是被他看上的女子，无一不被他霸占强抢。那个在郡府衙门里闹腾的女鬼叫菱秀，活着的时候是丹阳城东杨村的村民，这菱秀天生长得秀美，膝下有一对儿女。

3丹阳城东 日 外

一天，余龙带着人到城东游玩遇见菱秀，当即对她有了歹想，要对菱秀实施奸淫但菱秀拼死不从。

4郡衙府 日 内

出于报复，余龙过后让人征发菱秀的丈夫去服徭役，一去就是两年，也不知咋的，这菱秀的肚子突然间鼓起。当地里正为了讨好余龙，就把这事出首，告菱秀在她丈夫走后与其他的男人有染。余龙闻后大喜，觉得可以拿这件事借题发挥，差人去杨村把菱秀给抓来。菱秀不知自己为何被抓，但为了避免受辱，来时在身上藏了一把剪子。余龙对他爹说杨村有一妇人不守贞节，在丈夫外出期间与别的男人私通怀上孩子，被同村的村民检举。说这事要是不管，就会败坏丹阳郡当地民风的淳朴，余祥信以为真就答应了。

为了好好地羞辱菱秀，余龙让人在丹阳城内大张旗鼓，提审那天，郡府衙门的大堂挤满了观看热闹的人群。菱秀一见余龙便明白了几分，知道她这次是凶多吉少，即使不死今后也无法做人。因为这余龙在审问女犯时，时常还未问案，就先指使衙役将被告妇人的裤子扒掉进行羞辱，名曰“晾屁股”。过后行刑完，仍不让妇人穿上衣裤，而是拉到门前大街上游行，名曰“卖白肉”。许多妇人因羞愤难当过后自尽，有的则当堂撞死，菱秀对余龙的这个恶行早有耳闻，为此在心里已经做好了赴死。

堂审开始，余祥问菱秀丈夫外出多久，菱秀回答说是两年。余祥讲既然外出两年，那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回事？菱秀说她的肚子里没孩子。余祥说没孩子你的肚子怎么会鼓，菱秀说那是病，因为丈夫在外无钱医治，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得的是什么病。余祥告诉菱秀，现在有人举报她与别的男人苟合，为了纯化民风给百姓们一个交代，必须让郎中把脉，弄清她的肚子是不是已经身怀六甲。菱秀说自己行得正坐得直，让郎中尽管把脉好了，余祥就让人去请郎中。

见有人去请郎中余龙溜到外面，郎中一到便对他进行威胁，让郎中把过脉后就说菱秀已经有喜，要是不从，过后没郎中的好果。郎中知道余龙说到做到，也知道郡府衙门的大牢进去就别想出来，便违心地屈从。果然，在给菱秀把过脉后，郎中说菱秀已经怀孕。

对自己是不是怀孕菱秀怎能不知，见郎中信口雌黄，知道这些人已串通一气。为了向这些人讨一个说法，也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菱秀在大堂上揭露了两年前，余龙路遇自己想要奸淫她的劣行。

痛斥完菱秀摸出剪子，将衣裙往下一褪露出她那突兀圆鼓的肚子，声泪俱下道：“我的肚子鼓胀了不假，但决不是什么孩子，现在我就豁开了给你们看，看看里面到底是不是孩子。”剪子深深地划过，菱秀的腹部翻开一道长长的口子，皮开肉绽，粗细不一的肠子坠露其外。忍住剧痛菱秀将手伸进自己的腹中，一阵摸索过后猛地一拽，掏出一个蒜杵大的瘤子。血水像山泉一样往外流淌，菱秀脸色惨白，举着那个瘤子冷笑：“看吧，这就是你们所说的孩子……”须臾，菱秀身子倾倒，瞳孔扩散，躺倒在郡府衙门的大堂从此阴阳两隔……

5悦来客栈 夜 内

菱秀的贞烈和惨死极大地震撼了灵宝他们，灵宝神情凝重，凤霞泪水涟涟，胖虎一个劲地攥拳头。

灵宝问余祥父子如此作恶，难道就没有人上奏朝廷，掌柜说朝廷也知道余氏父子的恶行，无奈这余祥是当朝司马道子王爷的心腹，告诉灵宝，这余祥父子到底是怎样治理丹阳郡的，明天白天一看就知。灵宝心说怎么又是这个司马道子王爷，自己当初没做他的那个官就对了，这司马道子和余祥父子看来是一丘之貉，难怪这大晋朝就要亡国。灵宝问郡府衙门以前是不是抓回过一对年轻的男女，掌柜惊讶，问他们怎么连这事都知道。灵宝讲他们在来时的路上，遇上了幻景，看到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在逃，随后被几个骑马的差役给抓回。

掌柜惊叹这事太稀奇了，怎么丹阳城这两件离奇的冤案都让你们给遇上，看来公子真的不是一位寻常之人。掌柜告诉灵宝，郡府衙门几个月前的确是抓回来两个外逃的男女，不过抓回来后就没了下文。灵宝问郡府衙门为什么要抓他们，掌柜说那对年轻的男女本已有了婚约，不知余龙怎么听说了那个女子长得貌美，就给女方家下了聘礼。那余龙奸淫成性女方家当然不愿意，可是不答应又怕给家里招来灾祸，就让她的未婚夫把她接走，不想却被抓了回来。

接连闻听了两桩惨案灵宝义愤填膺，说这两件事他管定了，掌柜说余家势大又有兵马，问灵宝怎么去管，灵宝答他自有办法。过后凤霞结账掌柜不肯，说他说过了，不收灵宝他们一文。

6客房 内 外

赶了一天的山路，又经历了一场暴雨，姐弟三人让伙计打来热水洗澡。凤霞先洗，洗时让灵宝跟胖虎在门外把守。灵宝沉思，先前他跟掌柜说他自有办法，事实上他也没想好，接下来怎样去为那些冤魂们昭雪。见灵宝半天不语，胖虎动了歪想，把嘴凑到灵宝的耳边道：“哥，你是不是在想我姐洗澡？”灵宝摇头。胖虎让灵宝想看就看，把纸舔个窟窿就行。灵宝惊讶，见胖虎不像在开玩笑，问：“胖虎，你这弟弟是怎么当的，你怎么能让别人偷看自己的姐姐洗澡？”

 “哥，我只是让你看，不会让别人看的。”

灵宝问为什么，胖虎吭哧一会儿，说他想让灵宝以后做他姐夫。

“哦？”灵宝心里一暖，觉得这个兄弟没白疼，那个没影儿的公主也没白许。虽如此，看着胖虎那张诚笃的脸灵宝讲：“兄弟，你的好意我领了，可是姐姐终归是姐姐，我怎么会娶姐姐做妻子？”灵宝这么说不要紧，胖虎的心却没了底：“哥，你……你是不是嫌我姐，嫌她比……比你大？”灵宝说不是，他只是尊重咱姐，把姐当成他们的尊长。胖虎说当尊长那还不如娶了她，说完谛视灵宝：“哥，你是不是瞧不上我姐，嫌她是一个乡下女子？”

“怎么会呢，哥只是不敢朝那方面想，万一咱姐再拿大嘴巴子抽我。”

“不会的，不会的。哥啊，其实你没察觉，我长这么大，还没见我姐对哪个男人像对你这么好。”

 “真的？”灵宝明知故问。

 “当然是真的了。再说了，家父不在由不得她做主，她的事得由我这个当长子的管！”胖虎拍着胸脯大包大揽。

其实整个过程灵宝都在装傻，因为自打凤霞要跟他们一起到九子山的那一刻起，灵宝就知道了凤霞姐那颗心的归属。

凤霞洗完轮到灵宝和胖虎洗，灵宝他们洗时，凤霞将帐幔一拉躲到床里。洗完澡该休息了，胖虎想等那个女鬼，可是猪一样的困意袭来，躺下没一会儿就鼾声大起。灵宝让凤霞先睡，凤霞不敢，怕睡着了一睁眼再看到那个女鬼。灵宝说凤霞姐没有开天目和天耳，女鬼来了也看不到，凤霞说那还不如看得到呢，嘴上这么说，当灵宝提出要给她开天目和天耳时被她拒绝。

睡意索然，灵宝和凤霞走到窗前，朝外面的夜色看去。

月光如水。

灵宝和凤霞还是头回挨在一起，许久凤霞道：“灵宝，这次跟你和胖虎出来，我都不知道自己吃错了什么药，硬是跟着你们两个小子家出来。其实我也知道，我跟你们出来起不了啥作用，说不定还是你们的累赘……”

 “姐，你想哪儿去了，你要是不出来，那我跟胖虎怕是吃不上喝不上，衣裳指不定有多赃，弄不好就跟大街上的叫花子。”灵宝少有的贫嘴。

 凤霞被灵宝的话给逗笑了，嗔瞪着凤目道：“拉倒吧，姐才不会信你的鬼话呢，你少拿对胖虎的话来骗我。其实，姐也知道，你江公子的本事大，到哪儿都能弄来金银花，姐不放心是多余的。”又过了会儿，凤霞劝灵宝今天这事他最好不要管，那余家父子势大又有兵马，灵宝不可能斗得过他们。“姐姐说的是，只是这事让我遇上了我不能不管……”灵宝说他是修行之人，既然是修行之人就不能只顾个人安危，对世间的不平之事权当看不见……最后说修行之人讲究的是普度众生，抱定的宗旨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余氏父子的恶行必须受到严惩。

“严惩？怎么个严惩，是想杀掉这对父子吗？”

“这个我还没想好，只能到时候看了。”

 …………

 一阵阴风刮来，传来似哀似泣的幽咽，周围的景物变得模糊。蓦地，一个幽幽的女子之声从身后传来：“公子，民女菱秀找公子申冤来了。”灵宝闻讯回首，见那个搭车的女子不知何时已跪在那里。屋内阴气逼人，见灵宝回身，凤霞意识到是那个女鬼来了，一把抱住灵宝的后腰不敢放手。灵宝让菱秀起来，她的遭遇他已经听这家客栈的掌柜说起。“多谢公子！”菱秀依然长跪不起：“公子，本来民女死后，阴差们多次要押解我去地府里投胎，是我苦苦哀求跟他们讲述我的遭遇，他们这才没有把我拘走。后来他们见我冤深似海确实可怜，指点我在城东的路上等着公子，说公子能为我出头。”

“哦，是这样。”灵宝之前还以为是胖虎多嘴，问菱秀怎样才算为她出头，菱秀咬牙切齿说余氏父子作恶多端，丹阳城的百姓无不盼他们不得好死。灵宝说佛以教化为主，规劝他们弃恶从善，至于他们是不是该死，那要看他们今生的命数如何。菱秀辩驳，说像余氏父子这样的恶人怎么会听从教化，只有让他们死了下地狱，他们才知道作恶的后果。灵宝讲余氏父子是该下地狱，但那是他们死后的事，接着说佛教导之：爱别离，怨憎会，撒手西归，全无是类，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让菱秀暂且放下她的仇怨，先去幽冥地府里去投胎。

菱秀激动，说要是让余氏父子继续存活在人间的话，不知道还有多少百姓惨遭盘剥和压榨，不知道还有多少女子被糟蹋和蹂躏。感受到菱秀报仇心切灵宝让她先起来，菱秀不肯，说灵宝要是不答应她的话，她就一直跪在这里，灵宝只好答应一定满足她的要求。

屋内有古漆圆桌和雕花的木椅，灵宝让菱秀坐下说话。菱秀的身形散发着幽幽蓝光和逼人的寒气，她将自己的一头青丝拢了拢，露出她那俊秀的面孔，怪不得余龙一眼就看中了她。菱秀坐下道：“公子，我为什么久久不愿离去投生，是因为我放心不下我的一对儿女。我男人外出服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公婆年迈，儿女年幼，他们现在的生活是无依无靠……”菱秀泪流满面，流出来的分明就是血水，淌过惨白的面颊看着凄楚。

“……公子，我这次来，不单单是为了我自己，而是在郡府衙门后花园的塘底，至今还沉着一对被他们抓来的年轻男女。女子死前曾被余龙给糟蹋，男的被打残，这还不算，后来余龙找来一位道士，在他们的身上设下咒语，用铁链缚着巨石给沉到了塘底。可怜这两个年轻人身缚巨石又有镇咒压着，就是想到地府里去投生都不成，所以就托我为他们向外传递消息，想办法把他们给解脱出来……”

强压着心中的怒火，也理解了菱秀要报仇的那种望祈，灵宝讲了他们来时在路上遇到幻象的事。菱秀说那个女子是本城一户沈姓家的小姐，名字叫沈红玉，今年十七岁，本已和那个男的定下婚约，不料却被余龙横刀夺爱。那个男的是都城建康人，这些年一直在家读书，接到信后就到丹阳城来接他的未婚妻，不想却死在这里。一切都已清楚，灵宝让菱秀先回去，向她保证，那余氏父子的性命最多活不过三天。

“真的？”菱秀几乎不敢相信。

灵宝肯定道：“修行之人不打诳语，本公子既然向你保证，到时候就一定兑现。”

菱秀泪下如雨：“公子，我冤枉啊！沈家小姐也冤啊！……”稍后又道：“公子，你的话我信！要不然幽冥地府里的阴差们也不会让我来找你，公子的大恩大德，民女来世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灵宝让菱秀放心，他知道她惦念自己的老人和儿女，过后他会让官府妥善地安排他们，让他们今后一辈子衣食无虑。菱秀感激，倒身朝灵宝重重地叩了三个头道：“恩人！我啥也不说了，我现在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在我去地府投生前，我要亲眼看到那余氏父子被处死，不然的话，我就是走了也不甘心！”灵宝向菱秀保证，后天晚上，他要当众处斩余氏父子，到时让菱秀亲眼目睹。

该走了，菱秀惨白的脸上绽出一丝难得的笑容，没进屋内的墙体不见了。

7客房 日 内

早上胖虎一觉醒来，问昨晚那个女鬼来了没有，灵宝说他“婶子”来过，见他睡的太沉失望走了。胖虎问干嘛不叫醒他，灵宝说“驸马爷”安睡，我们岂敢打扰。胖虎对驸马爷的称呼很受用，说虽如此，但也应该叫醒他，免得耽误了正事。灵宝差点笑出来，心说你胖虎能干啥正事，也就是认个亲还行，见凤霞正朝他瞪眼，把笑憋了回去。

8悦来客栈 日 内

早饭，掌柜也问昨晚那个女鬼来了没有，灵宝答来过了，并已安抚妥，今后再也不会闹鬼，让掌柜只管安心做他的生意就是。掌柜欣喜，让伙计给灵宝他们端上精细的早点。胖虎问他们今天干啥，灵宝答要在丹阳城内走访，请“驸马爷”了解一下民情，体察一下百姓疾苦，好为将来入朝当官奠定一个基础。胖虎点着胖脑袋连说这个主意很好。

临出门掌柜问他们干什么去，灵宝说去逛街看风景，掌柜看着凤霞提醒：“公子，那个余龙极为好色，全城到处都有给他猎艳的鹰犬，这位小姐容貌出众，万一被余龙的人给看到就麻烦了……”知道掌柜担心凤霞会落入恶人之手，灵宝让凤霞别去了，凤霞不干说放心不下他们俩。灵宝道：“姐，我不是不带你去，是你出去实在是太危险，菱秀和沈红玉的遭遇你不是不知道。”昨晚菱秀走后，灵宝把他跟菱秀的对话跟凤霞讲了，凤霞当时眼泪直淌。

胖虎说女人天生就是男人的麻烦，一旦遇上危险跑都跑不了，凤霞斥责弟弟用不着他管。灵宝认为凤霞姐出去也行，但这装扮得改，凤霞问怎么改，灵宝说要么往脸上抹点锅底灰，要么穿一套男人的衣裳，让凤霞她自己选。凤霞觉得抹锅底灰不好，像庙里的小鬼，她要穿一套男人的衣裳。灵宝向掌柜借伙计的衣裳，凤霞说她可不穿伙计的衣裳，要穿就穿灵宝的。灵宝的衣裳凤霞穿着大了点儿，不过还好，这倒其次，主要是凤霞的那张脸太俊了，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女子。没办法，灵宝向掌柜借了顶遮阳蔽雨的斗笠让凤霞戴上，想想只有她一个人戴不妥，又借了一顶他也戴上。

9丹阳城 日 外

丹阳城是西南诸地通往建康的枢纽，人口众多，商贸繁盛。但这都是丹阳城以前的情景，灵宝他们现在看到的却是人流稀少，满目萧条。大街上行走的绝大多数是衣着颜色单一的须眉男子，几乎看不到花花绿绿的女子，即便有几个身穿罗裙的人走在街上，也是人老色衰的妇女。街头看着清冷，好在各家各户的店铺还开着，此外，就是一些挑担进城叫卖的乡民，但买东西的人很少。街上流浪着三五成群的乞丐，这些乞丐大部分是年龄不大的孩子还有上了年纪的男女。

灵宝让胖虎走在前面，他和凤霞跟在后面扮作奴仆，胖虎的自豪感顿起，走起路来摇头晃脑。凤霞问这是去哪儿，灵宝答他们要去沈红玉的家，为此，他们先要探听一下沈家的位置。

10瓷器店 日 外

正想找家店铺询问，一家陶瓷店前传来叫嚷，闻声望去，见店家正向几个军兵、衙役哀求，那些军兵和衙役个个凶神恶煞，喝令店家赶快交出税饷。灵宝紧走几步将凤霞姐弟拉下，惹得胖虎不满，心说自己的这个“下人”也太没规矩了，怎么跑到“主人”的前面去了。

灵宝走得还是迟了点，那些军兵、衙役已对那个店家拳打脚踢砸摔东西，店家蜷缩在地直喊饶命，摔破的陶瓷一片狼藉。“住手！”灵宝走到跟前喝止，军兵和衙役停下，想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各位军爷和差爷，你们只管收税好了，打人和摔东西做啥？”灵宝边说边摘下头上的斗笠。一个军兵问灵宝是干什么的，灵宝说他们是从都城而来，跟随他家主人到丹阳城来巡访。凤霞和胖虎赶了上来，灵宝闪身介绍胖虎：“各位，这位是朝中吴大人的公子，已和当今圣上的某位公主定了秦晋之好，是未来的驸马。驸马见你们不是打人就是摔东西，心情不爽，故此让在下问个清楚。”

听灵宝跟人说他是公子，而且还是一位驸马，胖虎对灵宝刚才的“犯上”这才不计较，人五人六地让有话好好说，干嘛要打人摔东西。朝中大臣的公子，而且还是一位驸马，军兵和衙役们哪敢无礼。一个军兵讲郡守大人有令，让每日挨家挨户地收取税饷，这个店家抗拒不交，故此给他一点颜色。胖虎说收钱可以，不过打碎了东西，这钱就别收了。胖虎的肚里除了大粪再没别的，话没说几句身子就开抖，知道“驸马爷”原来并不是那么好当的。看灵宝和胖虎在这里装神弄鬼，凤霞把头扭向别处。不敢得罪未来的驸马，也不在乎收不收这一家的税饷，军兵和衙役往别处走了。

店家是位四十多岁的男子，看军兵和衙役走远从地上爬起，先感谢灵宝等人相救，接着看满地的碎片哭了，哭这日子实在是没法过了。灵宝问怎么回事，店家哭诉百姓的钱都被官府和军队给搜走，有钱买东西的人是越来越少，没人买东西他上哪挣钱去，可这官府的税饷却一天比一天重。灵宝问官府收那么多的钱做何，店家说朝廷要打仗了，是跟荆州的桓玄打，所以加重对税饷的收取。灵宝从包裹里拿出一个银饼递给店家，说这些银子足够他今天的损失，随后向店家打听沈家的方位。店家闻之变脸，把银子退还给灵宝说他不晓得有这么一家，说完躲进屋里。

11瓷器店 日 内

没想到这丹阳城的人对余氏父子是如此的惧怕，一提起菱秀和沈家的事，个个谈虎色变缄默不语。灵宝跟了进去，为了打消店家的顾虑继续编造，说胖虎是当朝未来的驸马，受当今圣上的钦派前来调查沈家小姐的事情。对方要是知情不举，就是欺君之罪，过后处斩了余氏父子，他也脱不了干系。胖虎大模大样地点头，好像他真的就是未来的驸马。店家问他们真是皇帝派来的，灵宝讲哪个敢开这种玩笑，让店家只管指出沈家的方位就是。店家双手合十连念阿弥陀佛，说老天终于开了眼，朝廷要是再不查处余氏父子的话，丹阳郡的百姓就真的没法活了。

店家告诉沈家做的是布匹生意，店铺在城西主街上的一个拐角，到那儿连看带打听就能找到。谢过店家，又把那个银饼交到他手，灵宝他们径直朝西走。

12丹阳城街头 日 外

 街上的人多起，丹阳城有了些生气，只是这生气让人压抑。成队的军兵往来不止，押解着民工以及缴纳不起税饷的人去加固城防，大有一种大战将至的感觉。随着这些队伍的行走，那些乞丐蜂拥而上，这个喊儿，那个叫爹，看着特别凄惨。押解的军兵不管这些，扬着家伙驱赶，一时哭声和叫声贯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