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郭襄独自走在杂草丛生的小路上。

早晨，听到姐姐得意的说白，透露了爹娘要给自己找婆家的事。她感到很是难过。爹娘没有告知自己，就要给自己找婆家，找夫君，可是自己内心深处的影子始终萦绕在自己的心头，自己怎会轻易的答应呢。不答应爹娘的决定，势必引起不愉快，莫不如躲开这是非之地，来个逃之夭夭，爹娘就会毫无办法，那门亲事也就会不攻自破。一来可以躲开，二来出来散散心，一举两得。郭襄深为自己的果敢的决定庆幸。

可是，上哪儿去呢？郭襄不禁犯起愁来。

小路两旁，衰草连天，一片枯黄。偶尔有几棵歪着脖子的榆树，犹如一个个行将就木的老妪，头发已经掉光，只剩下干瘦的骨架伸出质问苍天：为什么如此不公，我们出生不过几年，为什么就如此苍老？

不苍老倒会奇怪。此处地处黄土高原，十年九旱，加之元朝横征暴敛，弄得百姓民不聊生，田地荒芜，多数百姓流离失所，逃荒要饭去了，谁还会顾及大路变小路、田地变荒野？

一阵旋风吹来，翻卷着沙石枯叶和衰草，直上九霄。郭襄躲过旋风，并看着它奔腾远去，她的心也是翻腾不息。

她禹禹独行，毫无目的。似乎是顺应天意，老天带路了。

突然，草丛之中钻出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他肌肉虬结，满脸的络腮胡须，手持一把砍柴刀，堵住了她的去路。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牙蹦半个说不字，哼哼，管教你永远离不开！”那个大汉说了一大套顺口溜，说书一般，似乎霸道得很，凶得很。

郭襄看了一眼那个大汉，眉头皱得很深。她深为大汉惋惜：“年纪轻轻，干啥营生不好，为何偏偏拦路抢劫？”

“不要你管，就是天王老子也管不了我。快拿钱吧，否则，留下你的小命，或者给我当压寨夫人吧，跟着我喝的是油，穿的是绸，享福一辈子。”那个大汉看到一个娇滴滴的姑娘，不由得胆气豪壮起来，甚至色迷迷地异想天开。

“呵呵，我当你压寨夫人，只怕你养不起！”郭襄看到大汉的傻样，不由得气急反笑。

“我能养得起！只要你跟着我，我就领你到大的城镇去抢那些大户高官。哈哈，我早就想好了，他们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绝的钱财，何愁吃喝？”大汉得意地哈哈笑着，仿佛大户高官的钱财尽数拢入怀中。

“好啊，我现在就缺少银两，请你救济一二。”郭襄笑嘻嘻地伸出一只手。

看到眼前在这只柔嫩的红活圆实的小手，大汉好生为难：他的身上没有一文钱。可是他又实在舍不得眼前这位美娇娘。于是他一步一步逼近郭襄：“我现在没带钱，你跟我走吧，到我家我就给你。”

郭襄并没有退缩，而是站着没动，并且眨着俏目，拿大汉开心：“那不行，我定要看到你的银两，才会考虑做你的压寨夫人。”

“实话告诉你，老子今天是头一次做这个买卖，身上一文钱都没有。不过，只要你跟着我，我包你享福！”大汉傻乎乎的说着，混没有发觉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怎敢这样面对一个盗贼。

“不行，我一定要看到银两，否则休谈！”郭襄开心极了，刚才的不愉快似乎飞走了，顽劣好玩的性格显露无疑。

“不行也得行！”大汉几步窜将过来，就想抱起郭襄的大腿。

郭襄来了个千斤坠，那个大汉抱了几次都没有抱起来。

“哎，怎么这么沉啊？”大汉怀疑地问道。

“我是千金嘛。一千斤你能抱动吗？”郭襄依然笑嘻嘻的。

“那我拉你走！”说完，大汉抓住郭襄的胳膊卯足力气拉，可是郭襄如泰山一般纹丝不动。

那大汉见郭襄纹丝不动，没有办法，只好使出最后一招，举起砍柴刀恫吓道：“你走不走，不走我劈了你！”

“我不走！”郭襄依然微笑着，丝毫没有惊慌害怕的意思。

那大汉愣了片刻，扔掉柴刀，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来：“我真是没用啊！呜呜，砍柴卖被财主抢了，种地闹了蝗灾，抢劫吧又不忍心……呜呜，我该怎么办呀？我还有七十岁的老娘等着我带回米下锅呢！”

郭襄见大汉嚎啕大哭，不禁也愣了。没想到这么强壮的大汉竟然大哭不止，真是令人好笑又令人深思。

“起来吧，别哭了，男子汉大丈夫，男儿有泪不轻弹。财主抢你的柴，你就让他强？”郭襄有些生气的问道。

“我哪里会让他们抢啊！只是人家有壮丁护院，我打不过人家呀！你看，”大汉捋起破烂的衣袖，胳膊上的道道伤痕依稀可见，“看他们把我打得，差一点去见阎王。”

郭襄听完，不禁气愤已极：“你告诉我，那个财主家住何处？”

“他们就在不远处。过了这个土岗就是了。”大汉指着土岗后面答道。

“好，你等着，我给你出气，并把你的柴钱连本带利给你弄回来！”郭襄瞪大眼睛，心里有了计划。

“你敢去他们家？他们家可是龙潭虎穴呀！有壮丁护院，还有几条大狼狗呢！那些大狼狗，简直吃人不吐骨！”大汉似乎心有余悸。他的柴被抢后，曾经在那家财主门前徘徊，差一点被他们家的狼狗追上咬死。

“难道你没有看出来？我会武功的！”郭襄自豪地说。

“是吗？我说呢，抱也抱不动，拉也拉不走！”大汉恍然大悟，“小姐，对不起，我……我……只要有一点办法，也不会劫道啊！更何况劫了您。”

“行了，不要道歉了。记住，以后千万别干这种勾当，好好砍你的柴，种你的地。”郭襄动了恻隐之心。

“是是，我一定听从侠女吩咐。”大汉躬身施礼，态度诚恳已极。

“好吧，我们等到晚上再说。你们家在哪，我去看看。”

“我们家也在岗后，只是离那家财主家甚远。”

“那就好，你领我去吧。”

“可是，我家柴米油盐，什么也没有啊，怎么招待你！”大汉悲苦已极。

“没关系，我这有几张大饼。你给我烧点水就行。”郭襄还是很能吃苦的。

“那好吧。”那大汉踌躇半晌，才勉强答应。

大汉领着郭襄来到村边的一间小茅屋前。茅屋顶上的茅草腐烂不堪，更有一些杂草立在上面随风抖动。破门破窗，几乎就要倒塌。院子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坐在一个木墩上晒着太阳。

“这就是我娘。”大汉指着老太太说，“娘，我的朋友来看您了。”大汉拉起老太太说。

“什么，你的朋友？我看看。”老太太拉住过郭襄的手，边抚摸着，边说，“哎呀，你的朋友细皮嫩肉的，一定是个大户人家。”

“大娘，我也是穷苦人家的孩子。”郭襄感到很温暖，她忽然想起了爹娘，真想现在立刻承欢膝下。

“你不用瞒我，我虽然眼睛瞎了，但心不瞎。你的皮肤细腻滑溜，一摸就知道不是干农活的手。”

“大娘，你的眼睛……”

“唉，穷苦人家，有病没钱治，又总哭，眼睛就瞎了！”

郭襄无话以对。

“给客人烧碗水喝吧，没有别的可招待的。”老太太似乎很无奈，也很不好意思。

“大娘，不用了，喝碗水就行。”

郭襄与老太太闲聊，大汉烧水去了。

不一会儿，大汉端来一碗开水：“没什么招待你的，真是不好意思。”

“没什么，等今晚过后，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郭襄肯定地说。

“怎么，你……”大汉不明所以。

“你就瞧好吧，我今晚去那财主家……”郭襄神秘地说，但她的话并没有说完。

大汉看着郭襄，还是一副呆鹅相。

郭襄拿出几个烧饼，递给老太太两个，也给了大汉两个。老太太边吃边夸奖，一是夸奖郭襄是个好孩子，二是夸奖烧饼美味无比。

大汉感动得泪雨纷纷。他感到郭襄是她的救命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