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江怒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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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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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 喋血杨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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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朦胧的山影若隐若现。
>> 天空，乌云奔走。一道闪电。大山、树林、悬崖刹时变得苍白。随着闪电消失，黑暗依然。
>> 坎坷的路上，一个头裹红布、腰扎草绳的魁伟大汉在狂奔，他手里提着一把古老的战刀。
>> 近了。他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浓黑的眉毛朝上竖着，瞪着一双充血的大眼。他象一头发疯的雄狮，跃过一块块岩石，跨过一道道坎坷，愤怒地狂奔------
>>  “留春！”
>> 随着一声喊，从一块岩石后面跳出一个姑娘。她和小伙子差不多的年纪。大概经历了一场搏斗，头发蓬乱，兰格子花褂被拉开几条口子。她左手提一柄猎叉，猎叉上糊满鲜血。她叫欧若水。
>> 持刀狂奔的杨留春一楞，收住脚步。
>> 若水紧张的：“人呢，没有搬到救兵？”
>> 杨留春咬着牙，一声不吭。
>> 若水的脸色刷地变得惨白。渐渐的，眼角渗出泪珠。她抑制住巨大的悲痛，喃喃地：“大哥、爹己被王中王抓住了。”
>> “啊？”杨留春惊呼一声，眸子里射出可怕的目光。
>> 若水捉住留春的双臂，泪水涟涟：“我们怎么办呢，啊？留春——”
>> 杨留春慢慢抬起头，望着夜空。
>> 闪电飞曳。
>> 惨白的闪电光照在杨留春的脸上。这是一副痛楚得可怕的脸庞。
>> 惨白的闪电光照在杨留春的眼里，但见泪珠蠕动。这是一双近似绝望的眸子。
>> 若水拼命地摇着杨留春的双臂，提高了声音：“留春——留春——”
>> 片刻，杨留春从夜幕上收回目光，提起战刀对着若水吼道：“让开，你让开！”
>> “留春！”若水慌了，一下子挡住杨留春，惊恐地：“你，你要上哪------”
>> 没等若水把话说完，杨留春推开若水，拔腿就跑。
>> “留春！”若水一惊，急忙抓住杨留春的后衣襟。
>> 杨留春回头，这是一双充血的眼睛。
>> “留春！”若水满面的恐怖。
>> 杨留春举刀，“哧”的一声，大褂衣襟被割掉，若水跌倒在地上。
>> 杨留春提刀狂奔而去。
>> 若水手里拿着那块被割下来的衣襟，悲痛地呼喊：“留春！”
>> 凄凉的声音久久在夜空中廽荡。
>> 闪电。
>> 猛然，一道炸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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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坳，一溜茅草屋。这里地势平坦，屋前一片大杨树。时值夏初，青枝绿叶。
>> 树下，不少男女老少头上扎着红布，被吊在大树枝上。一大批北洋兵正在对乡民滥施酷刑。惨叫声不绝于耳。
>> 西头，两骑并立。穿长袍马褂的是本县知事，地方一霸，名叫王中王。他个头高挑，面露笑容，不卑不亢，阴阳怪气。这时他从从树上折下一截嫩枝，掂着。
>> 画外惨叫声、怒骂声、刺杀声阵阵传来。
>> 王中王把手中的枝条往自己眼前掂了掂，笑道：“江南垂柳江北杨，青枝绿叶，真漂亮，好归宿啊！”
>> 王中王身边的一个武夫，佩着马刀，满脸横肉。他是王中王的副官。一个地道草莽，虽然不知王知事所言，也还随声点头附和。
>> “啊！”一声哀嚎。
>> 副官突然眼睛一瞪，抓起战刀。
>>  
>> 刀光闪闪。
>> 东边，一个头裹红布的小伙子手挥大刀砍杀而来。
>> 一个，又一个北洋兵被砍倒。另一边，两个正在向吊着的人肆虐的北洋兵听到叫喊，转头一看，吓得呆若木鸡，突然惊恐地大叫一声，转身便逃。
>> “留春！”一个被吊着的小伙子惊喜地大叫。他叫杨留青，二十多岁，是留春的哥哥。
>> 杨留春砍断吊绳，看了哥哥一眼，吼道：“快跑！”
>> 杨留春一路砍杀过来。
>> 一根，又一根绳子被砍断------
>> 西头，王中王张皇失措，手中的枝条掉在地上。副官拔出战刀：“个老子的，抓活的，快~”他一边吼一边向士兵挥舞着大刀。
>> 众士兵镇定了一下，发出一阵怪叫，涌了上来。
>>  
>> 杨留青的脸变得刹白。
>> 杨留春红着双眼，直向西头王中王奔去。
>> 十几个敌兵迎上来。
>> 战刀挥舞。一个个敌兵被砍倒，一杆杆洋枪被削断。
>> 混战。刀光。
>> 杨留青惊恐的脸。副官马刀挥舞，露出一脸狂暴的横肉。
>> 杨留春胳膊被砍伤，血流如注，战刀掉在地上。
>> 敌兵一拥而上。
>> 杨留青惊呆了。稍有迟疑，转身便跑。
>> 一道闪电。
>> 杨留青仓皇的身影。
>>  
>> 篝火。
>> 王中王满面春风，微笑地：“唉呀，幸会，原来是杨家二少爷，这回父子可团圆了啰！
>> 杨留春怒目而视。
>>  
>> 茅屋前树下，包红头巾的乡民死的死，伤的伤------奄奄一息-------
>> 一行人走过来，在一个耷拉着脑袋的老汉前停下。王中王嘿嘿一笑，亲切地：“老大——杨老大——”
>> 杨老大耷拉着脑袋。
>> 王中王轻轻地摇着：“杨老大，你看，谁来啦？”
>> 杨留春严峻的脸。
>> 杨老大渐渐睁开眼睛，头稍扬。这是一张可怕的脸，几道血沟还在缓缓地流着血浆。
>> 王中王：“杨老大，你的二少爷来了，还有什么说的吗？”
>> 杨老大冷冷的脸。
>> 王中王：“比如说是做良民好呢，还是当暴匪强呢？”杨老大：“杀吧，杀吧！”
>> 王中王：“可惜呀可惜！你的脚不是很会跑吗？”
>> 刀光一闪，一双血淋淋的脚掉在地上。
>> 王中王：“你的双手不是能拉弓射箭、挥舞大刀吗？”
>> 刀光一闪，两只血淋淋的手掉在地上。
>> 杨老大大叫一声，昏死过去。
>> 王中王恶狠狠地：“死了也要取下他的首————”
>> 话未说完，杨留春大吼一声，身上的绳索一齐崩断。他象一头雄狮扑了过来。
>> 电闪。
>> 雷鸣。
>> 大雨如注。
>>  
>>  
>>  
>> 第二章     
>> 虎口余生
>> 冬来春初。
>> 倚傍长江的一座古城。残雪积在瓦上、墙头。没有风，但街道上人烟稀少，显得十分荒凉。偶尔有三两个人从大街上奔来，迅速闪进小胡同和自家门里。
>> 炮声象闷雷一样在天边滚动。
>> 一队骑兵由远而近地奔来。
>> 青石条铺成的街道上，马蹄敲击。
>>  
>> 县衙门前，衙役、随从正在向外搬运东西。门口停着一辆木轮马车。
>> 一小队骑兵在衙门口停住，副官翻身下马，把缰绳交给一个士兵，大步奔进去。
>> 副官急匆匆穿过厅堂，衣服撩倒了一块“肃静”的牌子。
>>  
>> 王中王的卧室，窗门紧闭，光线昏暗。王中王正凑在一只燃烧欲尽的蜡烛下看信。
>> 副官闯进来。
>> “啊，贤弟，辛苦了，用茶用茶！”王中王在这个手握几百号人马的实力派人物面前十分殷勤。
>> 副官：“进川的船只安排好了吗？”
>> 王中王迟疑了一下，拿出信说：“都督大人要我们断后，在山神庙前凭险抗击南军。”
>> “个老子，”副官不满起来，粗暴地骂道。
>> 片刻，王中王又恭维地探问：“贤弟，一切都处理好了？”
>> “大牢里的，都砍了！”
>> 王中王：“这些穷鬼，你是砍不完的。”
>> 王中王有些颓废：“五年前，我们砍得还不多吗？姓杨的一家，死的死，逃的逃，抓的抓，只剩下个姓欧的妮子，可就是她，搞得我们没有安宁过！”
>> 副官站起来，不耐烦地走动着。
>> 王中王看了看副官的脸色，说：“当然，该杀还是得杀，一时杀不绝，也要杀鸡吓猴！——那个杨留春，我们磨了五年,本想用他作钓饵，引出欧若水，消灭自卫队，结果没有用，那也就只能杀啰！”
>>  
>> 铁窗。一双手紧抓窗棂。这双手特大，仅管枯瘦，青筋外露，但象铁爪，十分有力。
>> 他就是杨留春。
>> 时间过去了五年，杨留春受尽了折磨，显得苍老。他脸颊消瘦，面色蜡黄，眼窝下陷。唯有浓眉下的那双明眸，依然光彩熠熠。使人感觉到这不是关押的一个罪犯，而是豢养的一头雄狮。
>> 一个狱卒送早餐来了。他将半钵高粱粥和几个洋芋头放在窗台上。铁窗中间有一个小洞，他站在远处用一根木棍将餐钵推了进来。
>> 杨留春愤怒地望了一眼，那老狱卒象触电一样，慌忙拖着木棍走了。
>> 杨留春轻蔑一笑，毫不客气地抓过洋芋头，两下填进嘴里。然后又端起粥钵。刚要喝，传来了开门声。
>> 杨留春傲慢地回过头。
>> 进来的是副官和几个北洋兵。
>> 副官手里拿着一根带有钢针的细麻绳，走到杨留春面前，凶狠地瞪了一眼，然后将带有钢针的麻绳交给一个士兵。
>> 杨留春继续扬起脖子，将半钵粥一口喝下去。喝完把钵子朝墙角一丢。那儿有一大堆碎片。
>> 杨留春傲然地昂起头。
>> 北洋兵剥掉了杨留春的破棉袄，扒开他的兰布大褂。一只手捉住他的锁子骨，另一只手拿着钢针戳过来。
>> 剧烈颤抖的手。
>> 副官狂暴的脸：“个老子，快！”
>> 杨留春轻蔑的目光。
>> 北洋兵惶恐的神色。
>> 颤抖得更加厉害的手。
>> 杨留春冷冷一笑，一把将钢针夺过，用左手捉住锁子骨，右手将钢针毫不犹豫地穿进去。
>> 敌兵一振。副官也惊呆了。
>> 一串鲜血顺着细麻绳流下来。
>>  
>> 乌云低垂的天幕。一块写着“暴匪杨留春”的草标在蠕动。
>> 一个士兵提着铜锣在吆喝：“本县老爷在河滩上杀匪啦！”
>> 一群群士兵闯进一个个小巷。撞门声、踢门声、哭叫声交汇在一起。
>> 青石条的街道上，无数双皮鞋中，一双赤脚在蠕动。
>>  
>> 河滩上，许多群众被驱赶而来。
>> 河滩中间，树着一根木杆，木杆上悬挂着一把鬼头大刀。众随从、马弁，以及北洋兵护卫着王中王，杀气腾腾。
>> 副官等牵着杨留春缓缓走来。杨留春被五花大绑，锁子骨上穿着细麻绳，背后插着一块草标。
>> 杨留春在园圈中站定，一个士兵给他解除锁子骨上的细麻绳。
>> 长江涌出峡谷，发出一阵阵怒吼。
>> 王中王走过来，亲切地：“我们等了你五年，留春，现在是最后机会哪！”
>> 杨留春傲慢的昂着头。江风吹来，掀起他零碎乱的头发、破烂的衣襟―――
>> 王中王：“今天我还可以退一步，不要你归顺，只要你当众声明，永不作乱，我马上放你！”
>> 杨留春置之不理，扭过头，一步一步向木杆走去。
>> 王中王惊呆了。
>> 杨留春走到木杆下，鬼头刀正好悬在他的脖子上，他暴怒地：“要杀就杀，少说屁话，再过二十年，老子又来找你算帐！”
>> 全场惊愕。
>> 副官不耐烦了，一挥手，一个执刑的刽子手跑过来。
>> “慢！”王中王叫住，他朝一个随从一招手，随从递过来一把大刀。
>> 杨留春一看，瞪大了眼睛。
>> 王中王掂掂大刀（这是杨留春的战刀），讥笑道：“还认得吗？”说着，扬起刀朝江中扔去。
>> 战刀飞落江中。王中王：“这叫折戟沉沙！”
>> 杨留春大怒，但是，他渐渐地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 这时，古城枪声大作。
>> 一骑马飞驰而来，传令兵在副官面前翻身下马，惊恐地：“不好了，北伐军打过来了。”
>>  
>> 王中王大惊。
>> 枪声逼近。
>> 人群大乱，不可遏止。王中王对一个士兵：“快，把他干掉！”
>> 那士兵迟疑了一下，手向悬挂的鬼头刀伸去——
>> “呯！”一声枪响，鬼头刀不等刽子手取下，就被一颗飞弹击中，险些落在杨留春的身上。
>> 刽子手和王中王等人吓得大呼小叫，慌忙逃离刑场。
>> 混乱的枪声中，大胡子和几个北伐军士兵提着枪冲上来。
>> 大胡子拾起地上的鬼头刀砍断杨留春身上的绳索。
>> 杨留春遍身伤痕，血痕斑斑。昏倒在地上。
>> 大胡子摸了摸杨留春的胸口、鼻息，脸上露出惊喜。
>> 马蹄声骤起，又一个北伐军军官驰马而来。他是副连长孙为。
>> 大胡子：“报告孙副连长，北洋兵巳经逃跑，这里只剩下一个待斩的囚犯。”
>> 孙为翻身下马，上前察看。
>> 大胡子：“赶快抢救，迟了怕来不及了。”
>> 孙为摇摇手中的皮鞭，脸上毫无表情。
>> 大胡子：“我去找军医——”孙为摆手，低头发现草标，用脚尖翻过来：暴匪杨留春
>> 大胡子弯腰抱起杨留春，说：“我们把他带下山！”
>> 孙为转过头，冷冷地：“放下！”
>> 大胡子一楞。孙为跳上马。
>> 大胡子：“孙副连长——”
>> 孙为举起鞭子：“我们是军人，不是医生。命令，追击！”说完，一声清脆鞭响，马蹄扬起尘土，滚滚而去。
>> 大胡子将杨留春慢慢放下，同几个老兵一起，向北洋兵追去。
>> 河滩上，杨留春孤伶伶地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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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 兄弟重逢
>> 一幅“国民革命万岁”的大标语。
>> 大标语下，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 无数手持彩旗的市民涌上窄窄的街道，欢迎北伐军进城。
>> 几个学生在街上刷写标语。
>> 一群工人纠察队员戴着袖章在街道上巡逻。
>> 一个约摸三十岁的北伐军军官牵着一匹高大的战马，从人群旁匆匆走过。
>>  
>> 原县衙门前，许多下级军官正迎接一位白胖的高级军官。那军官在许多卫兵的簇拥下信步走来。他叫吴若仁，是该团团长。这是个慈祥的中年人，脸上带着一种和善的微笑，他不断与下级军官们点头示意。
>> 刚才在大街上牵着高头大马的青年军官匆匆走来：“报告团长，北洋兵已经被赶到了山神庙一线，我军已经停止攻击。”
>> “好，好，好！”吴若仁不断点头称赞，“这次长途奔袭，你们功劳不小啊！”
>> 青年军官微微一笑，众继续朝厅堂走去。
>> 甬道里，吴若仁对青年军官低声地：“佳丽又拍来了电报，要来找你呀！”
>> 青年军官惊喜地：“哦，真的？”
>>  
>> 大厅堂里，众军官坐下，卫兵连忙拿来纸笔砚。
>> 青年军官潇洒地：“诸位知道，吴团长的书法是全军有名，今日又踏破了一座旧衙门，功不可抹，我们何不请吴团长题个词，在这个山美水美人更美的地方，留个永久的纪念。”
>> 众军官附合。
>> 吴若仁谦逊地：“哪里哪里，平时偶有涉猎，难入法眼，不过今天也是一个难忘时刻，也只好献丑了。”
>> 青年军官展纸，吴若仁挥笔。众军官围观。
>>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吴若仁敬录中山先生遗训”吴若仁放下笔，眯眼细看。众军官称道不绝。吴若仁笑着挥挥手：“今天大家都累了，早点休息吧！”
>> 众立正，严肃地：“是！”
>>  
>> 大街上青年军官骑着高大的战马，缓缓地奔驰。他脑海里叠印出吴若仁告诉他佳丽要来的画面。脸上露出幸福的神色。
>> 一个小胡同里，杨留春踉踉跄跄地奔来，后面一群人正在追赶，为首的是个白胡子老头。
>> 白胡子老头：“你停一下，停一下！”
>> 杨留春浑身血迹斑斑，象一个醉汉，跌跌撞撞地向前奔跑。突然，一下子摔在地上，昏过去了。
>> 青年军官楞了一下，跳下马来。
>> 那群人早已赶来，白胡子老头搂着杨留春呼叫：“留春，留春！”
>> 青年军官：“谁，他是谁？”
>> 白胡子老头：“杨留春，就是五年前暴动被抓的——”
>> “怎么，他还活着？”
>> “还不是王中王想用他来作诱饵消灭山峡自卫队，才留了一条命——”
>>
>> 青年军官一听，激动地摇晃着杨留春的身躯：“留春，你醒醒，你大哥回来了。”
>> 众人惊诧间，青年军官抱起杨留春，拔腿就跑。
>>  
>> 一间宽敞的木板房，房中有办公桌椅、地图、手枪、公文包等。
>> 一个军医正在收拾器械。
>> 青年军官：“不要紧吧？”
>> 军医：“不要紧，等会就会醒的。他很虚弱，你要好好照顾。”说完就走了。
>>  
>> 里间卧室，杨留春渐渐醒来，睁着眼皮看见杨留青：“你是谁？我怎么在这里，啊，一定是你救了我，快扶我一把，我的刀被王中王丢在河里了。”
>> 青年军官抓紧杨留春的手：“留春，你不认识我啦？我是杨留青呀！”
>> 杨留春仔细地看着青年军官，突然激动地张开双臂：“哥，你怎么在这里？”
>> “别动，躺下。”
>> “哥，你当兵了，这是什么样的兵呀？”
>> 哥俩相捅，杨留青陷入深深的回忆……
>>  
>>  
>> 一张国民党党证。
>> 杨留青拿着国民党党证，递给杨留春，说：“国民党是今天北伐战争的领袖，国民革命的骨干。——留春，要是没有国民党领导这场轰轰烈烈的大革命，中国的前途和命运真是不堪设想啊，你看我们北伐军打倒列强，所向披靡，一路攻无不克，红了半壁河山啦！”
>> 杨留春接过党证，就象捧着一个罕见的珠宝，小心翼翼，显出严肃、兴奋和虔诚。
>> 杨留青把弟弟扶正坐好，问道：“留春，伤好以后打算怎么办呢？”
>> 杨留春抚摸着国民党党证，那种雄狮般的性格不见了，流露出来的倒是一种少女似的羞涩。他微微笑着，没吱声。
>> 杨留青拍拍弟弟的肩膀，说：“我们要为父报仇，就要和王中王斗，来吧，参加革命军，加入国民党，我们弟兄并肩战斗吧！”
>> 杨留春激动地点点头。
>>  
>> 欢快的旋律。
>> 杨留春十分别扭地穿着崭新的军装。
>> 杨留青给他正了正大沿军帽。
>> 杨留春给哥哥敬了个军礼，转身跑开。
>> 杨留春在大街上匆匆奔走。
>> 热闹的大厅。
>> 杨留春在一个卖茶的小摊前停住。卖茶的主人就是那个白胡子老汉。
>> 白胡子老汉兴奋地点头，用拳头擂着杨留春的胸部、肩胛。
>> 杨留春傻笑着。
>> 杨留春敬礼，转身跑开。
>> 几个农民打扮的自卫队战士押着一个白胖子土豪走来，立刻吸引了无数群众。
>> 杨留春好奇地挤进去。
>> 一个农民正兴高采烈地讲着什么。
>> 白胖子土豪刚一抬头，被一个农民用梭标压下去。
>> 杨留春兴奋的脸庞。
>> 红缨纷飞的梭标。
>> 杨留春飞快地挤出人群，沿着大街飞跑。
>>  
>> 波涛滚滚的长江。
>> 两岸峡谷，飞浪排空，发出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呼啸。
>> 浪涛。
>> 突然从浪涛中钻出一个脑袋。
>> 他就是杨留春。
>> 杨留春手里举起一把战刀——就是那把战刀。
>> 刀片在阳光下闪亮。
>>  
>> 刀光闪闪。
>> 这是一块绿树成荫的草坪。杨留春正在练刀。他挥舞战刀，象猛虎一样跃动，砍劈。
>> 孙为和卫兵走来，在草坪旁停下，悠闲地观望杨留春练刀。
>> 卫兵：“他是杨连长的弟弟，名叫杨留春。”
>> 孙为沉思的神情，叠印出河滩刑场上的杨留春的画面。
>> “杨留春”孙为口中轻轻念叼，继续向前走去。
>> 杨留春依然精神抖擞的练着刀。
>>  
>> 木板房里，杨留青正在看墙上的地图。
>> 孙为走进。
>> 杨留春回头，微笑着招手：“团部命令我们马上占领山神庙。怎么样，老弟？”
>> “悉听尊便！”孙为似乎漫不经心。“
>> 杨留青一指地图：“这儿——山神庙。”
>>  
>>  
>> 第四章     
>> 狂飚怒卷
>> “轰”的一声，炮弹爆炸，爆炸的烟雾中，可见一座庙宇。庙门横额匾上三个描金大字：“山神庙”
>> 炮弹连续爆炸。
>> 庙里，副官象条疯狗，瞪着眼睛大骂：“个老子，都溜进川了，把老子留在后面挡枪子儿……”
>> 王中王没见过这阵势，吓得瑟瑟发抖，嘴里不停地念道：“难道……难道这一着棋，又在意料之外……”
>> 又是炮弹爆炸声，一股浓烟滚进来。
>>  
>> 山下，巨石旁，杨留青正用望远镜观察。
>> 透过望远镜可见：
>> ——正面，一道山梁，光秃秃的无处容身，敌兵火力密集。山神庙就在山梁上。
>> ——侧面，有一山峰，悬崖峭壁，崖上有一暗堡。
>> 杨留青放下望远镜，头未回：“老孙！”
>> 无人应声。
>> 杨留青回过头，诧异。
>> 众排长、卫兵中也不见孙为。
>> 杨留青脸呈怒容。他走过来，一步一步，不知为什么，在这短短的路程中，杨留青的脸色消失了怒容。并转为严峻：“张排长！”
>> 我们先前见过的大胡子应声而出。
>> 杨留青用手一指：“你去把悬崖上的那个地堡干掉！”
>> 大胡子一挺胸部：“是！”
>>  
>> 大胡子率领几个士兵向悬崖冲去。无数子弹在他们身前身后落下。溅起纷飞的泥土。
>> 一个士兵中弹倒下。
>> 以一个士兵中弹倒下。
>> 大胡子怒不可遏，奔跑着。
>> 在小溪边，大胡子晃了晃，也倒下了。
>>  
>> 巨石旁，杨留青铁青着脸。
>> 所有官兵的目光凝视前方。
>>  
>> 冲锋的道路上尸体横陈。
>> 悬崖上，机枪吐出火舌。
>> 这时，奇迹出现了：从陡峭的山崖侧边冒出一个人头，用力向上爬着。
>>  
>> 巨石旁，杨留青大惊：“留春！”
>> 众且惊且忧。
>>  
>> 峭壁上，杨留春在顽强地攀登。
>> 杨留春冒汗的脸。
>> 杨留春的手扳住一棵小树。突然小树折断，杨留春下坠。
>> 滚石掀起尘雾。
>>  
>> 巨石旁，杨留青惊恐的脸。
>> 众士兵惊恐莫名。
>>  
>> 一只钢爪似的手死死地勾住了一块石头，锋利的棱角划破了手指，鲜血顺着石缝流下。
>> 杨留春咬牙的脸庞。
>> 悬崖上，一双脚在蠕动。一步……一步。……
>>  
>> 杨留青焦灼的眼睛。
>> 众士兵焦灼的眼睛。
>>  
>> 终于，杨留春爬上了悬崖，将一束手榴弹塞进敌地堡。
>> “轰”……
>> 泥土、枪支、尸体在飞溅。
>> 杨留春从悬崖上坠下。
>>  
>> 杨留青大惊：“留春，留春！”
>> 杨留青痛苦呼叫的脸庞。
>>  
>> 士兵在冲锋。
>> 越过山冲，小溪，在陡峭的悬崖上攀登。
>>  
>> 山神庙里，一片混乱。
>> 副官对一个下级军官吼道：“顶住，顶住，听见了吗，给老子顶住。”
>> 下级军官冲出庙门。
>> 王中王哀求副官：“贤弟，快想想办法呀！贤弟——”
>> 副官推开王中王，暴燥地：“个老子，什么都督、知府，都是他妈的怕死鬼！”
>> 这时，门口扑进一个人来，满面血污。
>> 王中王惊喜地从地上扶起来人：“关系接上没有，啊，接上没有？”
>> 来人一身樵夫打扮，有气无力地：“接……接……”话没说完，就断气了。
>>  
>> 悬崖上两挺机枪吐出长长的火舌。居高临下，向主峰阵地上的敌兵猛扫。
>> 主峰阵地上一片混乱。
>>  
>> 巨石旁，杨留青挥手：“追！”
>> 冲锋号声响彻云霄。
>>  
>> 山路上，敌兵在败退。
>> 后面，北伐军在追赶。
>>  
>> 悬崖下，杨留春满面血污，摇摇晃晃地从几丛低矮的灌木中站起来。
>> 杨留春踉踉跄跄地淌过小溪。
>> 杨留春在溪边抱起大胡子。
>> 大胡子苍白的脸。几个担架飞也似的奔来——
>> 。
>>  
>> 山神庙前。
>> 硝烟未散，杨留青率人走来。
>> 一士兵飞马奔来，向杨留青报告示：“敌兵正向莲花洞溃逃，我军正在追歼。”
>> 杨留青点点头，说：“包围莲花洞待命。”
>> 传令兵飞马而去。
>> 马蹄声中，孙为来到杨留青身边。
>> 杨留青严峻的面孔。
>> 孙为毫不在意，淡淡一笑。拿出一封信交给杨留青。
>> 杨留青看毕，微怔，下令：“撤！”
>>  
>> 东山顶，数百个自卫队员围在一起，眺望远方。他们的装备除了洋枪外，还有少许的猎枪大刀，长矛。在他们中间，有一个俊美的姑娘。她腰插短枪，扎皮带，打绑腿，俨然一个指挥员，十分英武。
>> 众队员惊愕地望着山下。
>> 收兵的号音在群山间起伏。
>> 远处的山坡上，追击的南军停止了。
>> 孙为纵马，下达命令，收拢队伍。
>> 北伐军在整队。仓皇逃窜的王中王等残敌很快消失在山嘴。
>> 自卫队员议论纷纷。
>> 一直在注目观望远方的姑娘回过头，我们看清：她就是欧若水。几年的风吹雨打，艰苦磨练，她显得十分成熟。在她前方一块巨石旁，蹲着一个老汉，他是杨大叔。若水走过来：“杨大叔，您下山一趟吧！”
>>  
>>
>> 山路上，北伐军在撤退。
>>  
>> 树林里，杨大叔在奔跑。
>>  
>> 岔路口，杨大叔跳上山路。杨大叔迎着开来的北伐军队伍，把猎枪往路旁一放。伸手把士兵拦住，大声：“停下，停下！”
>> 队伍前面的士兵停下了，个个莫明其妙的望着杨大叔。
>> 杨大叔笑容可掬，问道：“你们谁是长官？”
>> 士兵纷纷向后望去，孙为策马上前问：“谁叫你们停下的？”
>> 杨大叔：“你就是长官吧？”
>> 孙为：“什么事？”
>> 杨大叔：“长官，我是自卫队的老杨，你们把王中王打得落花流水，真叫人高兴，我们队长正命令我们配合你们打击王中王，你们怎么突然撤兵啦？”
>> 孙为：“老头，军事机密，是你管的吗？”
>> 杨大叔：“我们是管不着，只求你们不撤兵，不行吗？”
>> “不行！”
>> “长官，我们知道，你们北伐军是打军阀列强的，这王中王是我们三峡一霸呀，民国十年，王中王在江边那片杨柳林里，一次就杀了三百多老百姓啊！”
>> 孙为不知为何突然大怒：“让开，再在这里扰乱军心，我砍你的脑袋。”
>> 孙为面对士兵，提起马鞭指着杨大叔，道：“你们不要听他胡说八道，花言巧语，我看他就不是好人，说不定他是敌人的奸细，来诱我们上钩呢！”
>> 杨大叔：“你们不打官兵，只会逃跑，象什么北伐军啦？”
>> “大胆，你敢污蔑革命军？”孙为脑羞成怒：“抓起来！”
>> 兵士们互相对望，不动。
>> 叭——孙为的皮鞭狠狠地抽在一个士兵身上：“抓！”
>> “敢？”杨大叔后退一步，平端火枪，对准孙为，手扣在扳机上……
>> 孙为一怔。
>> 杨大叔愤怒至极，猛地转过身，大步向远方奔去。
>> 孙为冷冷一笑，扬了扬手枪。
>> 枪响。
>> 杨大叔猛地转回身，用手扶肩，猎枪掉在了地方。孙为冷笑的脸。
>> 杨大叔一个踉跄，痛楚地倒在地上。
>>  
>>  
>>  第五章     
>> 盲人指路
>> 山神庙前，几株红枫树下。
>> 许多担架上躺着伤员。军医正在逐个包扎伤口。
>> 杨留青挨个儿走过来。
>> 杨留青在弟弟身边停下。
>> 头上、胳膊上缠着绷带的杨留春从担架上坐起来。
>> “留春，疼吗？”
>> “嘿，我命大，死不了！——多亏那几根小树，嘿……”
>> 一旁，大胡子对杨留青说：“连长，这不是只猛虎，是一头雄狮，——非洲的雄狮！”
>> 杨留青点点头。
>> 杨留春：“唉，王中王抓住没有？”
>> 杨留青没吱声，他在地上拾了根枯枝，一节节折断。
>> 大胡子微笑着：“包围了莲花洞吧，连长？”
>> 杨留青摇摇头：“不，撤回来了。”说着扔掉手中的枯枝，向开走去。
>> 杨留春突地从担架上跃起：“什么，不打了，撤回来了？”
>> 杨留青平静地点点头。
>> 杨留春大怒：“为什么，啊，为什么？”
>> 杨留青：“这是军令！”
>> 杨留春一怔。
>> 杨留青严厉地：“服从军令，是每个军人的天职，懂不懂？”
>> 杨留春双手抱着头，痛苦地躺下去。
>> 担架上，大胡子脸色十分严峻，半晌，才启开嘴唇，喃喃地：“血啊，弟兄们的血呀……”
>> 杨留青慢慢转过身，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去。
>>  
>> 嚓！一把战刀从磨石上掠过。
>> 江边，杨留春头缠绷带，咬着牙关，虎着眉眼，正在一下一下狠命地磨刀。
>> 寂静的江边，除了江水的呼啸，就是磨刀声。
>> 一个姑娘走过来，在杨留春身边蹲下，杨留春回头，大惊失色。
>> 若水？杨留春霍地站起。
>> 若水的神情是那样的严峻，紧紧盯着杨留春。
>> “若水！”杨留春十分惶恐。
>> “给我，——刀给我！”若水伸出手……
>> 杨留春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诧异地望着若水。
>> “给我——刀给我。”若水又逼前一步。
>> 杨留春双手护着刀：“这，这是为什么？”
>> “你不够资格！”
>> “啊？”
>> “我问你，你们为什么放走王中王？”
>> 杨留春双手抚摸着战刀，十分惭愧、痛苦。
>> 若水：“五年前，好多兄弟的血，染红了江边杨柳，你可好，当了革命军，把这些都忘了，你还是人吗？”
>> 杨留春垂下脑袋。
>> 江水呼啸。
>> 杨留春突然停住了磨刀，站起身，四下一望：“若水！”
>> 空旷的河滩，哪有若水的影子？
>> 杨留春提着战刀，无比惆怅。
>>  
>> 北伐军某连部。
>> 杨留春怒气冲冲奔来，两个卫兵上前欲拦，还是放进了。
>> 杨留青听见响动，抬起头。
>> 杨留春摘下军帽，扔在桌子上。
>> 杨留青一愣，站起。
>> 杨留春解开上衣脱下。
>> “留春，你要干什么？”杨留青走过来吃惊地问。杨留春绷着脸，又将上衣扔在桌子上。
>> “你今天怎么哪？”杨留青按住弟弟正在解腰带的手。
>> “我问你，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兵？”
>> “问这个干什么，革命军呀！”
>> “革命军？那为什么放走王中王？”
>> “噢，为这个事啊，”杨留青松开手笑了，他不以为然地“仗，怎样打，是当官的事，当兵的嘛，说打就打，说撤就撤，你说是不是？”
>> “不！我问你为什么放走王中王？”
>> 杨留青：“是啊，就说这次停止追击，开始我也想不通，后来团长一解释，就明白了。我们是杞人忧天啦。告诉你，王中王并非溃逃，他是诱我们深入，在莲花洞吃掉我们，幸亏团座当机下令撤退，不然我们可能全军复没了。”
>> 杨留春楞楞地站着，半信半疑。
>> 杨留青喟然长叹：“团座英明啦！留春，你过来。”
>> 杨留春走过去。
>> 杨留青拿出一张国民党党证，兴奋地：“你的入党申请已经批下来了，看，这是你的党证。”
>> 杨留春双手接过。
>> 杨留青严肃起来：“留春，国民党的宗旨是三民主义，第一是——”一卫兵进门报告：“孙副连长有请！”
>>  
>> 杨大叔被绑在一根木柱上。他左胸上部中了弹，鲜血染红了半身，脸上被打得鼻青脸肿，胡须上都滴着血水。
>> 几个狼腰虎背的打手站在一旁喘着粗气。
>> 孙为冷笑着：“招了吧，老头？”
>> 杨大叔处于半昏迷状态，耷拉着眼皮，垂着脑袋没有吱声。
>> 杨留春、杨留青和几个卫兵推门进来。
>> 孙为用力提起杨大叔的耳朵：“说，你是不是北洋兵的奸细？”
>> 杨大叔昏迷不醒。
>> 孙为皱皱眉，对几个打手：“顽固不化，再开导他一下！”
>> 一打手上前，扬起皮鞭，劈头盖脑地打下。
>> 孙为走到门口，淡淡一笑，说：“撤退时抓到的，妄图引诱我们上莲花洞。还说是山峡自卫队的，我看是奸细。”
>> 杨留青杨留春走过去。
>> 杨留青惊愕地睁大眼睛：“杨大叔？”
>> “谁？”杨留春一震，急步上前细看，正是杨大叔。刹时，他瞳仁放大，惊住了。
>> 孙为第一次在脸上出现了热情：“哎呀，你们认识？”
>> 杨留春摇着杨大叔的双肩，呼唤道：“杨大叔！”
>> 渐渐地，杨大叔醒过来了。他吃惊地望着杨留春。
>> “大叔，你不认识我，我是留春呀！”
>> “留春，你？”
>> “大叔，若水呢，您知道吗？”
>> 突然，杨大叔脸色变了，他怒视着杨留春，片刻，他大吼一声：“滚开！”
>> 杨留春大惊。
>> 杨大叔咬牙切齿：“败类！”
>> 杨留春松开手，后退了几步，不知所措。
>> 孙为问杨留青：“你们认识？”
>> 杨留青点点头。
>> 孙为上前问杨大叔：“你们真的认识？”
>> 杨大叔不屑一顾。
>> “顽固不化，再跟我开导开导！”
>> 打手又一次举起皮鞭。
>> “不！”杨留春奔过来，一把夺过皮鞭，声音凄楚地：“他是好人，他不是奸细！”
>> 孙为阴沉地笑着。
>>  
>>  
>> 团部。设在原县衙。
>> 大厅，中央挂着中山先生的遗训：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 团长吴若仁正听完杨留青的报告。
>> 吴若仁的慈祥的胖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有这样的误会？把农民自卫队的士兵当成了奸细？荒谬，太荒谬了。你去，传我的命令，马上把人放掉。马上就放！”
>> “是！”杨留青感动地敬了个礼，转身就走。
>> “慢！”团座又叫住了杨留青，走上前，说：“我想就目前这个样子放掉也不行，共产党，自卫军是我们的朋友，知道吧？”
>> 杨留青：“那？”
>> “送医院，马上抢救！”
>> “是！”
>> “还有，听说你的弟弟和他未婚妻已经五年没见面了，是吗？”
>> “是！”
>> “现在既然知道了下落，可以给他几天时间去玩玩嘛！另外，把人家也请来，我们也道个歉把这次的误会当面解释一下。过个几天，你杨大叔的伤也该好一些了嘛，你说是不是？”     杨留青越听越兴奋，团长一说完，敬了个礼，就跑出去了。
>> 吴若仁望着象小鸟一样飞出门的杨留青，和谐地眯着笑眼。
>>  
>> 一直在连部等着消息的杨留春早已焦燥不安，一会儿坐，一会儿站，一会儿跑到窗口看一看。
>> 这时杨留青欢天喜地跑进来，大声地：“留春——”
>>  
>>  
>> 城外的大路上。
>> 杨留青在送弟弟。杨留春牵着马，穿着一套崭新的军装，神采飞扬。
>> 杨留青：“高兴吗？”
>> 杨留春腼腆的低着头。
>> 杨留青：“别瞒我，你一定很高兴。”杨留春还是低着头笑着。
>> 杨留青感慨地：“应该高兴，没有这场革命，哪有我们的团圆？”
>> 杨留春严肃地点点头。
>>  
>>                   
>> 第六章     
>> 桔林飘香
>> 在欢快的旋律中出现美丽的鄂西山区景色。
>> ——雄峻的山峰。
>> ——奔腾的长江。
>> ——峥嵘的古树。
>> ——鲜艳的山花。
>> 坎坷的山路上，杨留春扬鞭催马，兴奋地奔跑，奔跑……
>> 一座座山峰闪过。
>>  
>> 一座大山面前，杨留春勒住马，跳下。向山腰眺望。
>> 山腰，一大片柑桔树林，郁郁葱葱，象一条绿色的裙带。
>> 杨留春牵着马，顺着一条荒芜的幽径，走上去。
>> 越来越近的柑桔树林。
>>  
>> 青翠的柑桔树林。
>> 一株枝繁叶茂的桔树，上面开满了白色的花朵，煞是绚丽。
>> 柑桔林中传来甜美的山歌：
>>  
>> 桔树开花白如银，
>> 多象妹子一颗心。
>>  
>> 一只戴着手镯的手对着镜子在梳头，她就是欧若水。她低声吟唱着，歌声清甜，情感真切。
>> 镜头拉出：这不是镜子，是一眼清澈的山泉。泉水如镜，映出若水花样的容貌。
>> 若水的歌声在继续：
>>  
>> 绿叶常遮花儿貌，
>> 知心话儿说谁听？
>>  
>> 蹲在不远磨砍柴刀的杨留春满脸惊喜。
>> 杨留春接唱：
>>  
>> 桔树开花白如银，
>> 花儿藏着多少情。
>>  
>> 清翠的柑桔树林。微风吹动，翠枝摇曳，花朵颤抖，大群大群蜜蜂飞舞。
>> 杨留春的歌声在继续：
>>  
>> 蜜蜂飞来采花蜜，
>> 花蜜就是妹子心。
>>  
>> 若水幸福的脸庞。
>> 杨留春兴奋的面孔。
>> 若水一步步走过来。
>> 杨留春一步步走过来。
>> 蝶飞蜂舞的桔树，迎风摇曳的白花。
>>  
>> 树下。
>> 若水含羞地低着头，杨留春拘谨地站在一旁。一根桔树枝伸下来，正好伸在二人头上。无数洁白的花朵在他们头上张开幸福的笑脸。
>>  
>> 杨留春激动而又小心翼翼地：“若水，我们……成亲吧？”说完，腼腆地低下头。
>> 若水抿嘴一笑。
>> 杨留春抬起头，提心吊胆地望着若水。
>> 若水用手掩面，急步跑开去。
>> 杨留春提着柴刀，无限惆怅。
>> 歌声飞来：
>>  
>> 桔树开花白如银，
>> 花开花落总归根。
>> 要赏果味几多甜，
>> 待到金风拂桔林。
>>  
>> 杨留春面呈惊喜：秋天？桔子熟透了的时候？
>> 若水含羞的笑着。
>>  
>> 杨留春兴奋地望着桔树。
>> 开满白色花朵的桔树。
>> 渐渐地，白色花朵现出一个个黄橙橙的柑桔，在习习秋风中频频点头。
>>  
>> 杨留春牵马走上山来。
>> 杨留春从回忆中回来,不免有些惆怅若失，心头袭上几丝哀凉。
>> 越来越近的柑桔林，上面尽是青翠的柑桔。
>> 突然，树后闪出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手持梭标，大喝一声：“不许动！”
>> 杨留春一怔，仔细一看，面露惊喜：“山娃子！”
>> 少年一楞，也认真打量起来。
>> 杨留春摘掉军帽：“不认得我啦，我是春哥呀！”
>> 少年茫然。
>> 杨留春：“那年到千丈峰采山桃，你拉着我的手哭鼻了，一口一声‘春哥’，忘了？”
>> “啊，我记起来了，春哥！”少年高兴地扑过来。
>>  
>> “若水姐！”——
>> 山娃子在树林中奔跑。杨留春牵马随后跟来。
>>  
>> 半山腰，密林丛中。这里驻扎着山峡自卫队的人马。若水从一棵大树下的木棚中走出来：“山娃子，什么事？”
>> 山娃子上气不接下气：“若水姐……你看，谁……谁来了？”
>> 一个身穿北伐军军装的小伙子牵着马走过来。
>> 若水疑惑地：“谁？……谁？”
>> 杨留春在不远处停下来，把马系在树上，转身惊喜地大叫一声：“若水！”
>> “留春？真是你？”若水欣喜地跑到杨留春面前，杨留春张开双臂，正要拥抱，若水一看木棚边探出了很多自卫队员的头，连忙缩回了身子。
>> 自卫队员一拥而上，把杨留春围在中间，七嘴八舌亲热起来。
>> “留春，坐了五年牢，你受苦了。”
>> “留春，你爹死后，你坐了牢，你哥跑了，我们一直跟着若水干，现在我们又有两百多人呢~”
>> “留春，那天王中王透了个风，说在县城杀你，若水派人一探，原来是圈套——”
>> “我们赶到江边杨柳滩去劫法场，还是迟了，不知谁把你救走了。”
>> 杨留春：“我谢谢大家对我和若水的关心和爱护。其实，那天在杨柳滩是北伐军救了我。我——”
>> 若水突然打断：“你来干什么，谁派你来的？”
>> 众惊讶的脸。
>> 山娃子在旁扯着若水的衣襟。
>> 若水逼视：“你是来当使者下战书，还是来当说客劝投降？你们的花招不少哇！”
>> 杨留春尴尬的脸。不知所措。
>> 杨留春：“我……我，我是来看望你的。”脸蛋一红。
>> 若水轻蔑一笑：“我没有这个福气。”
>> 刹那，杨留春的脸变得苍白。
>> 若水冷冷地：“你走吧，回去告诉你的长官，共产党领导的山峡自卫队，专打地主豪强，贪官污吏。他们一定要拿下莲花洞，活捉王中王。你走吧。”说完，转身向自己的木棚走去。
>> 杨留春痛楚地：“若水——”
>> 若水没有回头，只是微微放慢了脚步。少倾，又迈开了大步。
>> 杨留春双泪长流的脸庞。
>>  
>> 马儿在草地上悠闲地吃着草。杨留春半躺在一棵枫树下，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哨兵。
>> 杨留春心乱如麻，满脸悲戚、哀伤。
>> 《桔树开花白如银》的旋律由远而近。
>>  
>> 木棚里，若水坐立不安，似乎在思索什么。
>> 山娃子进来：“若水姐，春哥是好人。你不是也知道他在王中王那里坐了五年大牢吗？春哥告诉我，青哥在北伐军里当个官儿，他被救后青哥介绍才参加的。”
>> 若水：“我问你，他们为什么放走王中王，为什么枪杀杨大叔，连尸首也没留下？”
>> 山娃子：“放走王中王，他说了我没记住，杨大叔，他说是误会，现在正在医院养伤呢！”
>> 若水：“真的？”
>> 山娃子赌咒发誓地：“我要是有半句谎话，你割我一只耳朵。”
>> 渐渐地，若水的热忱又冷落了。她走动几步，说：“为这事特派员批了我好几次，可我心里对他们总有点那个——”
>> 山娃子也不言语了，象个成年人一样在沉思。
>> 若水思索了会说：“不管是真是假，我要进城一趟。”
>> 山娃子惊异地：“你干吗要进城呢？”
>> 若水：“山峡自卫队是共产党领导的革命军，不是旧军阀！要是他们真是象特派员说的那样好的队伍，我们岂不要耽搁革命大事？”
>> 山娃子点点头。
>> 若水：“去，把副队长和各支队长请到我这里来！”
>> “是！”
>>  
>>   
>> 第七章     形同陌路
>> 一桌丰富的酒菜。
>> 杨留春、若水、杨留青围坐在一起。
>> 杨留春斟了一杯酒，放在若水面前，笑吟吟地：“这杯酒你一定得喝下。”
>> 杨留青将一双筷子放在弟媳妇面前，说：“这是团聚的喜酒一定要喝。”
>> 若水苦笑了一下：“你们的心意我领了，说实在话，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吃，你们跟我把杨大叔领出来吧！”
>> 杨留青微微一怔，也苦笑了一下，说：“先喝酒吧，我们一家人劫后余生，重聚不容易啊！再说我们团长还要找你谈谈呢。”
>> 若水犹豫了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杨留春给若水斟酒，接着又把酒壶递给杨留青说：“你自个儿斟吧，今天我们一家人一醉方休。”
>> 杨留青默默地拿过酒壶。
>> 酒杯的酒斟满了，流到了桌子上杨留青都没有发觉。
>> “哥！”
>> 杨留青如梦方醒。
>> “哥，杨大叔是我们的邻居，那年你爹打头，领着我们‘吃大户’造王中王的反，王中王搬来北洋兵大屠杀，杨大叔一根猎叉捅死了五个北洋兵啦！”若水十分激动地说。
>> 杨留青：“杨大叔是好人。”
>> 若水：“不能光用‘好人’评价他。杨大叔是英雄。那年你爹死后，你也下落不明，留春也被抓走了，然而，死难的乡亲们的尸体还横七竖八地躺在杨柳滩——”
>>  
>> 夜色中：
>> 杨柳滩，杨大叔带着人抬尸体、挖坑、掩埋。
>> 坟堆。
>> 王中王带人闯进一户户无人的茅屋，点火。
>> 山脚村落，到处是火光。
>>  
>> 杨大叔带着手拿大刀长矛的乡亲在山林与北洋兵游斗。
>> 若水始终在杨大叔身边。
>>  
>> 杨大叔送若水在长江边一个码头上船。
>> 若水在船舷向岸上杨大叔挥手。
>>  
>> 杨留春、杨留青专注地望着若水。若水的话还在继续：“杨大叔送我到南方中央农民运动讲习所学习，我回来后，他把自卫队交给我，自己甘愿当一个交通员，你们到好，把这样一个英雄当奸细，有这样的误会吗？”
>> 杨留春听着若水的讲话，已经泣不成声的抽泣着。他擦拭了泪说：“哥，把杨大叔领来我们见见，我好想他。”
>> 杨留青十分为难。他放下酒杯，说：“吃饭吧，吃了饭再说！”
>> “不！”若水摇摇头，说：“不见到大叔，我一口饭也不吃。”
>> 杨留青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放下筷子，对杨留春说：“你等一会儿，我和若水去去就来。”
>>  
>> 一个卫兵打开一间房门。这是一个阴暗潮湿的木板房。
>> 若水疑惑的望着杨留青。
>> 杨留青急将头掉向一边。
>> 若水：“这是医院？”
>> 若水见杨留青不吭声，就向屋内走进去。杨留青跟着走进屋。
>> 屋里很黑，若水在屋里四下打量。
>> 她发现左边窗下有一堆烂草，草上躺着一个人。
>> “大叔，大叔！”若水喊 着，无人应答。
>> 若水俯身呼叫：“大叔，大叔！”
>> 杨留青在一旁叹了中气，低声地：“若水，走吧！”
>> 若水霍地回头，脸色严峻地：“你们不是说已经把大叔送进了医院吗，怎么还放在这里？”
>> 杨留青尴尬地望着。
>> 若水俯身呼唤：“大叔——”
>> 杨大叔呻吟一声，睁开眼皮，当他发现是若水时，眼里顿时射出明亮的光彩。若水急切地呼唤。
>> 大叔喘息片刻发出微弱的吃力的声音：“你怎么来了？”
>> 若水不语。
>> 杨大叔猛地捉住若水的手：“快走，他……他们……”
>> 若水心地一沉。
>> “他们要杀……我们，要杀共产党，要杀自卫队！”杨大叔拼力说出最后一句话，头一歪，闭上了眼睛。
>> “大叔，大叔！”若水抱着杨大叔的尸体，拼命地呼唤。
>> 杨大叔慈祥的面孔。
>> 两颗晶莹的泪珠涌出若水的眼角。她把杨大叔的尸体轻轻放下，双目含着怒火逼视着杨留青。
>> 杨留青躲开若水的目光，低声地：“走吧！”
>> 若水咬着嘴唇，片刻，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你们把大叔给我送回去。”
>> “不，小姐！”突然在他们身后有人插进一句话来。
>> 若水回头：“你是什么人？”
>> 杨留青急忙介绍：“这是我们的孙副连长！”
>> 孙为淡淡一笑，对若水说：“他已经招认了，共产党居心叵测，企图挑动内战，推翻国民政府。……”
>> “胡说！”若水粗暴地打断孙为的话，严厉地斥责：“你们放走王中王，污蔑共产党，破坏革命的是你们！”
>> “若水，若水！”杨留青小心翼翼地拉了若水一把。
>> 若水气愤地夺门而出。
>> 孙为望着若水的背影冷冷一笑。
>> 杨留青愠怒地瞪了孙为一眼，跟着出来。
>> “杨连长！”孙为叫住。
>> 杨留青在门口停步，回头。
>> 孙为将一封密令递给杨留青，道：“团长的手谕！”
>> 杨留青打开一看，大惊。
>> 杨留青呆若木鸡的脸。
>> 渐渐飘落的纸条。
>> 酒席旁，杨留春忠实地坐在那儿，等待若水和哥哥回来。
>> 若水推门进来。尽管内心怒火如焚，表面仍很平静。
>> 杨留春高兴地：“若水，哥呢，大叔没来？”
>> 若水走过来，迟疑了一下，用手一拢鬓角头发，坐下。
>>  
>> 杨留春见若水不愉快，便轻声说：“大叔的伤口好些了吧？”
>> 若水望了望杨留春，脸色一沉。
>> 杨留春很尴尬，别看他有时勇猛得象一头雄狮，但在女孩子面前，确实象个小妮儿。他见若水不理，知道心中不快，但又不知什么原因。他手里玩着筷子，不时瞟若水一眼。好一会后，他不好意思地轻声问：“若水，这些年你们受的苦不少吧？”
>> 若水脸色更沉了。她紧盯着杨留春，似乎要看透这个昔日恋人的内心似的。
>> 杨留春鼓励起勇气：“若水，下山吧？”
>> 若水浑身一抖，两道刚毅的眉毛一挑。
>> 杨留春继续亲昵的：“我们分别了五年，好不容易才聚在一起。——下山吧，到革命军中来……”
>> 若水按捺住怒火，平静地：“是国民党救了你吧？”
>> “是啊，是国民党救了我，我相信国民党，只有国民党才是我们穷人的大救星哪！”杨留春显得十分兴奋。
>> 若水的脸色在变化。压在心底的积火终于爆发了。这位过去的心爱的恋人、五年来经常在心头挂念的战友，如今在她眼中变得那样丑恶，甚至不勘入目。由于过度气愤，她脸色变得十分苍白。
>> 杨留春仍在亲昵地劝说：“下山来吧，若水，我们……”
>> “叭！”没等杨留春话说完，若水狠狠的一耳光，打在杨留春的脸上。
>> 杨留春懵了，他怔怔地望着若水。
>> 若水暴怒地：“你们真是厚颜无耻。要是没有共产党，没有人民群众，决不会有半壁江山的胜利。你们睁眼瞧瞧，那汀泗桥头成千上万共产党人的鲜血至今还在流淌。你们贪天之功为己有，简直无耻之极。”
>> “若水！”
>> “你跟我住嘴！”若水大斥一声，转身朝门口奔去。
>>  
>> 大街上，杨留春穿过人群在飞跑。
>> 小巷里，杨留春在飞跑。
>> 杨留春跑出城门。
>> 杨留春跑上一座山丘。
>> 杨留春站在一棵枫树下，大喊一声。只觉得山摇地动。
>> “若水！”空谷回声。
>>  
>> 空旷的大地。
>> 奔腾地江流。
>> 杨留春靠在枫树上，痛苦地闭上眼睛。
>>  
>>  第八章     
>> 山雨欲来
>> 在那桌残剩的酒席前，杨留青正独自狂饮。他满满斟了一杯酒，一仰脖子吞下，夹了口菜，又满满斟了一杯。
>> 倾泻的酒浆。
>> 精光的餐盘。
>> 杨留青醉了。他摇摇晃晃地站起，哈哈大笑。
>> 一卫兵进来，小心翼翼地：“连长，你醉了。”
>> “不，我没醉！”杨留青晃着脑袋，提起酒壶，又斟了一杯。端着的手在啰嗦。
>> “不，我没有醉！”杨留青声嘶力竭地：“我没有醉呀！”
>> 杨留青摔在地上，酒杯碎裂，酒浆四溢。
>> 杨留青的脸上掠过一丝微笑，他带着自豪的口吻：“我醒了，我醉醒了！”
>> 卫兵莫名其妙地望着。
>> 杨留青从地上站起，摇摇晃晃地摘下墙上的手枪，对卫兵命令：“走！”
>>  
>> 小牢房前，杨留青和卫兵走来。
>> 哨兵敬礼，肃立一旁。
>> 杨留青一挥手：“打开！”
>> 哨兵将牢门打开。
>> 杨留青对卫兵：“走！”
>> 卫兵迟疑了下，随杨留青走进了牢房。
>>  
>> 衣服破烂、遍体鳞伤的杨大叔已经死了。尸体僵卧在乱草堆上。
>> 杨留青竭力抑制身体摇晃，一步一步走进。
>> 杨留青在距杨大叔尸体半步远的地方站住了。他眼角涌出泪水，缓缓地低下头，喃喃地说：“杨大叔，从前的那个杨留青……回来了。”
>> 卫兵沉痛的脸。杨留青回头，对卫兵：“背着，跟我走！”
>>  
>> 小巷里，杨留青在前，卫兵背着杨大叔的尸体在后，悄悄走着。
>> 出了小巷又拐进一个小巷。
>> 冤家路窄。在一个拐弯处，孙为带着几个卫兵迎面而来。
>> 杨留青楞了一下，继续向前走去。
>> 孙为挡住去路。
>> 杨留青：“让开！”
>> 孙为冷冷一笑：“杨连长，这样干，有点不妥当吧？”
>> 杨留青：“我负责！”
>> “负责？”孙为阴森森地“嘿嘿，这是团座的命令，你难道不知道？”
>> 杨留青无言以对。孙为走近，和蔼地：“佳丽来了，知道吗？”
>> “谁？”杨留青一怔。
>> 孙为：“恭喜，听团长说，你们马上办喜事呀！”
>> 杨留青茫然望着孙为，不知所措。
>> 孙为对杨留青的卫兵：“背回去！”
>> 卫兵迟疑着。
>> 孙为：“背回去，人死了也要枭首示众。这是团长的命令！”
>> “他妈的！”杨留青酒兴大发，霍地拔出手枪，怒视孙为。
>> 孙为的卫兵纷纷端起枪，对准杨留青。
>> 杨留青的胸部剧烈起伏，握枪的手在抖动。
>> 孙为冷笑道：“杨连长，你是团座的红人，何必呢？”
>> 杨留青酒意醒了大半，悔恨交加，猛收枪，大踏步奔开去。
>>  
>> 县衙门前，戒备森严。
>> 杨留青大步奔来，他的脸色十分严峻。
>> 杨留青走进甬道。
>> 突然从厢房里跳出一个二十多岁、打扮漂亮的姑娘。她就是团长的千金佳丽小姐。
>> 佳丽亲切地：“青哥！”
>> 杨留青：“佳丽，你什么时候来的？”
>> 佳丽高兴地搂着杨留青的胳膊：“你好狠心，一走就把我忘了！”
>>  
>> 厢房里。雅致。
>> 佳丽忙碌地沏茶，边沏边道：“交通真不方便，我还是坐马拉车来的呢！听说这山区有很多桔子，很甜很甜是吗？”
>> 杨留青看着佳丽热情的样子，心中浮现当年结识佳丽的情景：
>>  
>> 杨留青从山边一棵大树后探出一个头来向杨柳滩张望。
>> ——杨留春被拉到杨老大面前。
>> ——王中王耀武扬威的样子。
>> ——杨老大被砍掉腿脚……
>>  
>> 杨留青痛苦不可名状，失魂落魄地向山下跌跌撞撞地逃去。
>> 杨留青扒上轮船，躲进船尾厕所。
>> 杨留青扒上拉煤的火车。
>> 杨留青在繁华大街流浪、乞讨。
>> 杨留青在一个早摊点前地上拣馒头时，手被一只大脚步踩住。杨留青大叫。两个混混把杨留青揍得鼻青脸肿。
>> 两混混扬长而去。
>> 杨留青捡起一个小石子，在两混混身后跟踪。
>>  
>> 佳丽手上挽着一个小包在街边行走。
>> 两个混混一涌而上，一个夺包，一个抱人。
>> 佳丽拼命挣扎、呼救。
>> 杨留青正好跟踪至此。从身上摸出一个石子向夺包的混混掷去，正中左眼，混一捂眼乱叫。
>> 佳丽仍在呼救。
>> 杨留青又掏出一个石子溜到另一纠缠佳丽的混混身后，照着后脑勺一击。
>> 混混松手，佳丽脱困后仍在呼救。两个士兵跑来。
>> 两个混混转身就跑。
>> 一个士兵把佳丽扶上一辆黄包车。
>> 另一个士兵不分青红皂白，把杨留青抓到了军营。
>>  
>> 吴若仁在佳丽的陪同下来看抢贼。
>> 佳丽大吃一惊，把士兵赶走。
>>  
>> 杨留青脱下破烂衣服，换上军装。
>> 杨留青出入吴府。
>> 杨留青与佳丽形影不离。
>> 佳丽送杨留青出征。
>>  
>> “青哥，这几个月你是怎么过来的，想没想过我，讲我听听吧！”佳丽把茶端到杨留青面前，亲昵地说。
>> 杨留青从回忆中惊醒，象受了什么刺激一样，神情十分严肃：“佳丽，对不起，我今天有事，改日再聊好吗？”
>> “你要走？”佳丽一惊。
>> 杨留青赔礼的一笑：“真的，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办。”
>> “我不让你走！”
>> 杨留青：“你不是非常拥护国民革命吗，这件事关系国民革命的大事啊！”
>> “青哥！”佳丽大叫一声，扑到杨留青怀里，声泪俱下：“青哥，我们萍水相逢，相识几年，我多么喜欢你呀，要不是为了你，我跑到这个山沟里来干什么？你知道吧，爸妈都同意我们结婚啦。青哥，青哥，你知道我一个人夜里有多孤独吗？……呜……”
>> 杨留青浑身在颤抖。
>> 佳丽抬起头，脸上泪珠滚动：“我们结婚吧，爸爸说一结婚，你就要当营长呢！”
>> 杨留青浑身一震，推开佳丽，朝门外奔去。
>> “青哥——”佳丽凄切地呼唤。
>>  
>> 大厅，烛火通明。吴团长正在召开连以上干部会。
>> 吴若仁与平素判若两人，今天一改往日那种笑面虎的模样，露出一股狠劲：“……就在四月十二日，蒋总司令在上海动手了。乱世用重典，不杀几个捣乱的赤色分子，天下怎能安宁？你们看，这有一分中共里面一个叫毛泽东的起草的《通电》”他顺手将一分《讨蒋通电》递给身旁一个军官。
>> 那军官远视眼，把《通电》推得很远念着：“……此贼不除，革命群众无幸存之理，国民革命亦无成功之望！……啊”军官呆若木鸡，念不下去了。
>> 吴若仁：“一纸空文，毫无意义！”
>> 一军官：“还不及我们一支手枪。”
>> 众军官窃窃私语。
>> 吴若仁轻轻一敲桌子，会场安静下来：“俗话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们呢？”他站起来，走到墙壁边：“首先要肃清本部和本城中的共党分子。以一个营的兵力包围工会、农会、商会、学生联合会。以一个营的兵力长途奔袭，消灭那支山峡自卫队。然后长驱直入，进逼武汉——”
>> “报告！”杨留青出现在门口。
>> 吴若仁点点头：“进来。”
>> 杨留青走进大厅，立定。他脸庞涨红，激动地望着大厅。
>> “你来迟了，坐下。”吴若仁和蔼地点点头。
>> 杨留青没有坐下，他朝吴若仁走了几步，激动地：“团座，我们都是国民党员，我们都是孙中山先生的信徒，我们都相信三民主义，相信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三大政策。团座！”
>> “坐下！”吴若仁沉下脸。
>> “不！团座。”杨留青依然激动地：“我们国民党应是国民革命的中枢，魂灵。农工们相信我们，共产党联合我们，中华民族的几亿民众把翻身的希望寄托在我们的肩上。……”
>> “杨留青，坐下！”吴若仁脸色更加阴沉。
>> 杨留青乘着酒兴，毫不畏惧，继续慷慨陈词：“团座，我们绝不能把枪口和刺刀对准我们的盟友和同志，要向四川进军，向大西南进军！”他指着吴若仁亲笔写下的“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的条幅继续说：“我们要实现孙中山先生的遗愿哪……”
>> “住嘴！一派胡言。”吴若仁再也忍不住了，暴怒地跳起来大吼道。
>> 杨留青一怔，他的酒劲发作了，感到有些头晕。他踉跄了一下，用手扶住墙壁，望了望盛怒的吴若仁，喃喃地：“团座，我……是为……为了党国……”
>> 吴若仁不耐烦地皱皱眉，对几个卫兵：“架下去！”
>> 几个士兵上前把杨留青架走了。
>> 大厅沉寂，无人吱声。
>> 吴若仁走到桌边，哼道：“猖狂之极。”
>>  
>> 夜。十分寂静，寂静得有些恐怖。
>> 小巷里，一个北伐军士兵押着一个人走着。那人捆得严严实实，头上包着黑纱巾，只露出一张狭窄的面孔。
>> 连部。孙为走过来，一把拉掉来人的面纱，不由惊呆了。
>> 王中王笑吟吟的面孔。
>> 王中王拍打衣服——也是樵夫打扮。低声地对孙为：“不这样进不来呀！”
>> 孙为喝道：“谁叫你来的？”
>> 王中王笑着说：“你呀！”
>> “我？”孙为不解。
>> 王中王：“你们不是要彻底铲除共党吗？”
>> “少废话。”孙为低沉有力地，“给我出去！现在我不是你的儿子，我是革命军战士！”他顺手抓起了手枪。
>> “嘿嘿，胆小的东西，你们团座还是我的同窗呢！”王中王笑了笑，神气地说。孙为怔住了。
>> 王中王：“为儿，你是老父送出去的，你改姓是你的团座提醒我的。不管怎么说你是我王家的儿子，你和穷鬼们有不共戴天之仇。”
>> 孙为收起枪，默默坐下。
>> 王中王恨恨地：“太平天国时，他们穷鬼在杨大胡子的扇动下，烧毁了我的庄园。杀了我们一家，只有公公一人跑脱。民国十年，杨老大一家又带人‘吃大户’造反，杀了你哥和你母亲，你父我也差点命归黄泉……”
>> 叭！孙为将手枪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  
>>                   
>> 第九章     
>> 峡江呜咽
>> 河滩上，几大堆篝火熊熊。
>> 兵士林立，百姓拥挤。这里又摆开了一个刑场。
>> 夜幕降临。
>> 一堆篝火前，孙为在几个卫兵的簇拥下，杀气腾腾地望着远方。
>> 士兵队伍中，杨留春也在张望。
>> 一群士兵押着一个蒙着黑纱的人慢慢走过来。
>> 那人被绑在木竿上。
>> 寂静的河滩传来阵阵浪涛的咆哮。
>> 晚风习习。
>> 孙为走到人群前：“老乡们，共产党闹匪患，他们挑动是非，制造分裂，诋毁国民革命政府。严重地破坏了孙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总司令已经下令：对共产党份子，一律格杀勿论。”
>> 死一般地沉寂。
>> 孙为：“今天，我们国民革命政府要在这里惩办一个共产党的首恶份子……”
>>  
>> 大街上，一军官指挥士兵在奔跑。
>> 小巷里，一军官指挥士兵在悄悄行动。
>>  
>> “执刑！”孙为向一个军官下达命令。
>> 一士兵上前拉掉将要被执刑的人的脸上黑纱。
>> 杨留春惶恐地望着。
>> 一张威武不屈的脸庞。一双烈火燃烧的眸子。——她是欧若水。
>> 杨留春“啊”的一声惊叫，脸上变得惨白。
>> “预备——”孙为命令。
>> “孙副连长，你们搞错了，她是好人，她是好人啦！”杨留春出列，直奔到孙为面前。
>> “放肆！把杨留春押起来。”孙为向士兵命令。
>> 跟随孙为左右的士兵一拥而上，夺掉杨留春的枪支和大刀。
>> 杨留春愤怒至极，象雄狮一样暴跳着：“你们凭什么要杀共产党？共产党斗地主，打土豪，杀贪官，惩污吏，哪点不好？你们为什么要杀他们？……”
>> 孙为：“快，把他先押下去，等会收拾。”
>> 杨留春被士兵推下去。
>> 杨留春骂声不绝于耳：“你们是刽子手，你们是反革命，你们是王八旦……老子不死就要找你们算总帐……”
>> 若水嘴角掠过一丝微笑。笑得十分苦涩。
>> 孙为再次命令：“预备——”
>> 若水昂起头颅，大声高呼：“打倒国民党反动派！”“中国共产党万岁！”
>> 孙为：“开枪！”
>>  
>> 一排枪响。
>> 若水愤怒地但也是微弱地：“杀吧，共……共产党是……杀不完的。”
>> 杨留春大吼一声，挣脱士兵，返身跑来。
>> 若水身中数弹，倒在大竿下面。杨留春一把抱起，大声呼唤：“若水，若水，是我的罪过呀，我该死，我该死啊……”
>> 一双流血的眼睛。
>>  
>> 一切仿佛没有发生。夜幕回归沉静。
>> 杨留春被捆绑着由两个士兵押送进了小巷。
>> 走进门楼。
>> 走进一个新大院。
>> 一个窗口前，王中王正探出脑袋在聆听、遥望。满脸的兴奋和得意。
>> 杨留春发现王中王，猛然停步。
>> 王中王也察觉了，急欲缩头。
>> 杨留春：“王中王，你这个王八旦！”
>> 王中王一声惊叫，躲进屋里。
>> 杨留春突然跃起，一脚踢在王中王的门板上。两个卫兵一紧绳子，把杨留春拉了回来。
>>  
>> 铁窗。一双大手紧紧抓住窗棂。他就是杨留春。
>> 和前景不同的是今天一身北伐军军装。
>> 一组回忆画面：
>>  
>> ——树下。
>> 若水含羞地低着头，杨留春拘谨地站在一旁。一根桔树枝伸下来，正好伸在二人头上。无数洁白的花朵在他们头上张开幸福的笑脸。杨留春激动而又小心翼翼地：“若水，我们……成亲吧？”说完，腼腆地低下头。
>> 若水抿嘴一笑。
>>  
>> ——若水的脸色刷地变得惨白。渐渐的，眼角渗出泪珠。她抑制住巨大的悲痛，喃喃地：“大哥、爹己被王中王抓住了。”
>> “啊？”杨留春惊呼一声，眸子里射出可怕的目光。
>> 若水捉住留春的双臂，泪水涟涟：“我们怎么办呢，啊？留春——”
>> 杨留春慢慢抬起头，望着夜空。
>>  
>> ——若水逼视：“你是来当使者下战书，还是来当说客劝投降？你们的花招不少哇！”
>> 杨留春尴尬的脸。不知所措。
>> 杨留春：“我……我，我是来看望你的。”脸蛋一红。
>> 若水轻蔑一笑：“我没有这个福气。”
>> 刹那，杨留春的脸变得苍白。
>> 若水冷冷地：“你走吧，回去告诉你的长官，共产党领导的山峡自卫队，专打地主豪强，贪官污吏。他们一定要拿下莲花洞，活捉王中王。你走吧。”说完，转身向自己的木棚走去。
>>  
>> ——“叭！”没等杨留春话说完，若水狠狠的一耳光，打在杨留春的脸上。
>> 杨留春懵了，他怔怔地望着若水。
>> 若水暴怒地：“你们真是厚颜无耻。要是没有共产党，没有人民群众，决不会有半壁江山的胜利。你们睁眼瞧瞧，那汀泗桥头成千上万共产党人的鲜血至今还在流淌。你们贪天之功为己有，简直无耻之极。”
>>  
>> 杨留春痛苦非常，泪水从脸颊不停地流下来。
>>  
>> 牢门开了。杨留青十分狼狈地走进来。此时他已被摘掉军帽和武装带。他一进门，朝杨留春微微一笑。
>> 杨留春愤怒地盯着杨留青。
>> 杨留青：“留春——”
>> 杨留春一步一步逼过来，样子十分吓人。
>> 杨留青竭力镇定自己：“留春——”
>> 杨留春双目逼视杨留青。
>> 杨留青倒退了一步。
>> 杨留春一个箭步窜上来，迎面给了杨留青一个耳光：“骗子，你这个骗子。”
>> 血从杨留青的嘴角流下来，他没有动弹，也没有抹去血印。
>> 杨留春挥舞拳头，暴跳如雷：“是你要我参加国民党，是你要我参加北伐军，你欺骗我，你连你的亲兄弟都不放过，你杀死了若水，你不是人哪！”
>> 杨留青的眼角闪着泪光。他迎着弟弟挥舞的拳头，声音颤抖地说：“打吧，再打我几下子，我心里好受一些。”
>> 杨留春望着诚挚的哥哥，已经伸到杨留青眼皮底下的拳头突然停了下来。
>> 杨留青：“我欺骗了你，欺骗了自己。欺骗了父母给我的这副身躯。我害得你身陷囹圄，我害得若水惨遭杀戮。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哪！”
>> 杨留青捶胸顿足，抱着杨留春的肩头失声痛哭起来。
>> 杨留春的神情也变了：由愤怒到悲痛。他慢慢伸出手轻轻抚摸哥哥抽搐的脊背。
>> 突然，杨留青昂起头，推开弟弟，泪流满面地喊道：“是谁欺骗了我，是谁欺骗了我呀？”
>> 杨留青从口袋里掏出国民党党证，愤怒地撕碎。
>> “哥——”杨留春也掏出党证撕起来。
>> 纸屑纷纷扬扬。
>>  
>> 孙为的卧室。
>> 王中王被杨留春吓了一顿后，一直处在惊恐之中。他坐在椅子上，端茶的手不停地微微抖动。
>> 孙为在一旁收拾东西，看样子是准备出发。
>> 王中王：“你们真的要走？”
>> 孙为头都不回：“先克武汉，再与蒋总司令会师南京。你别担忧，刚才我不是转达了团座的指示吗？”
>> 王中王：“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  
>>  
>> 牢房里，杨家两兄弟依偎在一起。
>> 杨留青：“留春，我们一起上路吧！”
>> 杨留春：“再过二十年，我们又是两条好汉！”
>>  
>>   
>>  
>>      
>>          第十章      
>> 生死较量
>> “国民革命万岁”的大标语在风中飘落。
>> 人喊马嘶，枪声大作。一片混乱。
>> 如狼似虎的国民党叛军奔向各个小巷、木楼。
>> 砸门声——
>> 斥骂声——
>> 枪声——
>> 惨叫声——
>> 腥风血雨笼罩山峡。
>>  
>> 牢房。
>> 孙为带着两个士兵走来。
>> 打开牢门，两个士兵平端着枪对着杨家两兄弟。
>> 孙为扒开两士兵，走到杨家兄弟面前：“我们准备向武汉开拔，要分别啦！”
>> 杨家兄弟怒视孙为。
>> 孙为走到杨留青面前，冷笑道：“尊敬的连长先生，我孙为与你共事年余，不能让你死得不明不白。实话告诉你，你早已是我们注意的人物，遗憾的是你不是共产党，很使我们失望。如果你自己不跳出来，我们还要多费点手脚呢！只是可惜了团座的千金，漂亮，漂亮啊！”
>> 杨留青悔恨交加，垂下脑袋。
>> 孙为走到杨留春面前，晃着脑袋：“好一头非洲雄狮，终究掉入了泥潭。这大概也是历史的必然。哈……好，好哇，亚洲母豹先行了一步，你赶得上，黄泉路上有伴了。”
>> 杨留春痛苦地闭上眼睛。
>> 一个士兵走进来，将一把大刀递给孙为。
>> 杨留春看着大刀，心情格外沉痛。
>> 孙为走开几步，回头淡淡一笑：“认得吗，这把刀？古人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 孙为说着，把刀递给一个士兵：“谁先来？”
>> 杨留春、杨留青对望了一眼，同时走过来。
>> 杨留青：“留春，我先走，我的罪孽深重。”
>> 杨留春：“哥，这不是我们的罪过，有罪的是他们。
>> 杨留青用手把弟往后一拉，自己毅然走到刽子手面前：“来吧！”
>> “哥——”杨留春凄厉的呼唤。
>> 一道寒光，一声惨叫，血浆喷满了墙壁。杨留青倒在了墙角。
>> 杨留春抱着杨留青的尸体，大声嚎啕。
>> 孙为：“怎么，害怕了？”
>> 杨留春止住痛哭，二目圆睁，向孙为走过来。
>> 杨留春愤怒的双眼。
>> 孙为不禁后退了一步。
>> 刽子手也感到一种恐怖，提着刀后退了一步。
>> 杨留春咬得嘴唇在流血。
>> 孙为突然警醒：“开枪，快开枪！”
>> 叭叭——两声枪响。
>> 两名刽子手应声倒下。
>> 大胡子提着冒烟的手枪出现在门口。他大喊一声：“杨留春，快跑！”
>> 杨留春一个猛扑，将孙为打翻在地，踩着两个士兵的尸体，奔出门去。
>> 这一切是那样的突然，孙为从地上爬起来，对门外的两个士兵大声吼道：“快追，快追！”
>>  
>> 小巷里，杨留春和大胡子一前一后在飞奔。
>> 子弹在头上飞过，喊声从后面传来。
>> 孙为挥动手枪，对一群士兵在呦喝：“快追，快追！”
>> 纷纷沓沓的脚步……
>>  
>> 杨留春和大胡子跑着跑着。
>> 突然，面前一堵高墙。原来这是一个死巷。
>> 子弹不时击中土墙，土块不断剥落。
>> 喊声逼近。
>> 突然，一扇小木门开了，一个白胡子老汉探出半截身子。
>> 白胡子老汉：“快进来！”
>> 白胡子老汉抵上门，打开墙壁上一扇窗子说：“快，从这儿出去，朝东拐，就是城外。”
>> 杨留春、大胡子先后钻出去，喊声已经来到门外。只听孙为的声音：“人呢？——准是朝这儿跑了。开门，开门！”
>> 急促的枪托击门声。
>> 杨留春从窗口探回身子：“大爷，我们一块走吧？”
>> “不要管我，快走！”白胡子老头十分严厉。
>> 急促的枪托击门，小小的木板门乱晃乱摇。白胡子老汉飞身上前，用力抵住。
>> 大胡子也从窗口探回脑袋：“老伯，我们一起走！”
>> 白胡子老汉吼道：“不要管我！”
>> 枪托撞门，门欲倒下。白胡子老汉用全力抵住。
>> 这时，门外枪响了，白胡子老汉全身一震，一股鲜血从胸口涌出。他摇晃了一下，又用力抵住。
>> 大胡子鞠了一个躬，拉着杨留春向城外跑去。
>> 白胡子老汉又摇晃了一下。
>> 门外又响起了两枪。
>> 白胡子老汉一个趔趄，慢慢倒下——
>>  
>> 城外小路上，杨留春和大胡子在奔跑。
>> 敌兵又追上来了，弹雨如蝗。
>> 大胡子胸部中弹，踉跄了下，扑倒。
>> 杨留春回头大惊：“排长！”急忙返身，欲扶。
>> 大胡子艰难地：“留春，快走，我掩护！”
>> 杨留春：“不！”说着，背起大胡子就跑。
>> 奔跑的脚步……
>>  
>> 轰——江水奔腾，一泻千里。
>> 石崖上。
>> 杨留春收住脚步，放下大胡子，四处查看，石崖离江面一丈多高，刀切一样，十分险峻。
>> 敌兵追上来了，子弹呼啸，喊声逼近。
>> 大胡子吃力地爬到一块石头旁，道：“留春，过来。”
>> 杨留春焦急地：“排长，怎么办？”
>> 大胡子：“只有一条路，我掩护，你泅水过江，去找山峡自卫队。”
>> “不！排长，要死我们死在一块”
>> “胡说！”大胡子出人意外，一瞪眼睛，严厉得十分吓人。不由使杨留春一怔。
>> 大胡子：“只想到死，死，都死了谁来革命？”
>> 杨留春委屈地垂下脑袋。
>> 这时敌兵冲上来了，大胡子举枪射击。
>> 一个敌兵倒下。
>> 又一个敌兵倒下。
>> 几个从山崖冒出来的脑袋又缩回去了。
>> 大胡子回过头，和缓了下口气，说：“你以为革命完蛋了吗？没那回事。共产党还在，人民还在！”
>> 大胡子顿了下继续说：“你马上过江，找到山峡自卫队陈副队长。”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这是特委的指示，命令他们明天天黑前一定要赶到茅山，参加鄂西农民总暴动！”
>> 杨留春接过信，紧盯着大胡子，双目发亮：“你是什么人，排长？”
>> 大胡子：“我是一名共产党员！”
>> “排长，你为什么不早说？”
>> 大胡子喃喃地：“早说了，对你也没有用处哇！”
>>  
>> 山崖边上，敌兵又开始冒头了。
>> 大胡子：“快走，小心误大事！”
>> 杨留春犹豫。
>> 大胡子：“这是命令！”
>> 杨留春一楞，转身向江边走去。
>> 杨留春眼中饱含泪水。
>> 大胡子回头，慈祥地一笑。
>>  
>>  
>> 江上。
>> 杨留春奋力泅水。
>> 崖上。
>> 大胡子在顽强抵抗。
>> 泅水的胳膊。
>> 喷火的枪口。
>> 闪过去的波涛。
>> 倒下去的敌兵。
>> 杨留春已经到达彼岸，吃力地扳住一块大石头，回过头，望着江边。
>> 江这边：黑黝黝的山崖峙立，十分寂静。
>>  
>> 山崖上孙为与十几个敌兵冲上来了。大胡子隐藏在一块巨石后面。砸烂的手枪还提在手中。
>> 孙为摸了上来。
>> 突然从石后跃出一个人，拼命抱住孙为。
>> 孙为大惊，二人扭打在一起。两人滚到悬崖边，众士兵呆若木鸡。
>> 大胡子用尽全力朝江里滚去……
>>  
>> 呼啸的江水发出天崩地裂的巨响。
>> 江中翻起巨大的浪花。
>>  
>> 县衙门前，吴若仁全付武装，骑在马上。
>> 士兵在准备开拔。
>> 王中王匆匆赶来。打个揖道：“吴兄，久违了。”
>> 吴若仁：“莫客气。”
>> 王中王：“不是客气，要不是吴兄的部队来得快，我可能早就魂游黄泉啰！”
>> “哪里哪里，势在必然嘛！”
>> 这时，佳丽从屋里跑出。她也全付武装，腰别小手枪。
>> 佳丽：“爸，孙为派人送信说，他带人把大胡子和杨留春逼上了峭壁绝路，胜利在望，要我们稍等一会。”
>> 王中王连连点头：“苍天有眼，我儿到底比我狠，终于把杨老大逼得断子绝孙了。”
>> 吴若仁：“别高兴太早，杨留春不会这么容易死！”
>> 佳丽嘟起嘴：“净长他人威风！”
>>  
>>  
>> 几个士兵狼狈地跑到团长面前。
>> “报告！”
>> 吴若仁：“讲，你们孙副连长呢？”
>> 一士兵：“孙副连长被大胡子抱着坠江身亡，杨留春已经逃到江对岸。”
>> 佳丽：“饭桶，你们二十多人打不了他们两个人，剩你们五个人回来干什么，干脆也去死！”说着举枪，叭地一声，这个士兵倒在了地上。
>> 吴若仁：“丽儿，算了。”
>> 王中王听说孙为死了，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  
>> 吴若仁一扬马鞭，部队开拔了。
>>  
>>  
>> 江水呜咽。
>> 波涛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