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海无言

近来，苏倩倩明显发觉杨凡在有意地疏远她，躲避她。在班上，他的目光难以捕捉，且失去了往昔的热情。他总是默默地埋头看书或做题；在体育课或活动课上，她迎面走过去，他却远远地拐到一边去了。早晨一进教室，他总是避开苏倩倩的目光，低垂着脑袋，径直往座位上走。一连几天，他们之间没有说过一句话。一天中午，苏倩倩趁教室里的同学不多，就跑到杨凡那里，说：“该吃午饭了。一起去吧？”然而，听到的却是冰凉冰凉的话：“我不饿。你自己去吧。”杨凡头都没有抬。苏倩倩两眼噙着泪花，怔怔地看了杨凡一会，一个转身，走了。

杨凡这才抬起头，望着远去的苏倩倩，他的心跌成一堆碎片。

苏倩倩怎么也想不通，一向无所畏惧的杨凡怎么突然间变成这样。莫非又是班上那些男生从中作梗？这一想法很快被她否定了。因为自从她在班上的那一次惊世骇俗的“宣言”之后，班级上似乎平静了许多，男生们也安分了许多；何况，男生们对杨凡的种种侮辱和刁难并没有使他退却，反而锻造了他的坚韧和刚强。其他会是什么缘故呢，难道是他听到什么或看到什么，于是深藏内心的自卑感又重新复活？这似乎又有些唐突，因为在她面前，虽然杨凡不像其他男生那样开朗活泼，但也绝不像从前那样拘谨，他和她在一起谈笑自若，开心时也常常会露出孩子一般灿烂的笑；尤其是逢到星期天，他会站在马路边的榕树下静静地守候她，热切地盼望着她的到来。在她眼里，杨凡应该是积极的，勇敢的，无畏的。可是转眼的工夫，他和苏倩倩之间仿佛又成了彼此不相识的陌路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之间究竟出了怎样的问题？难道杨凡根本不爱自己？苏倩倩苦思冥想，不得其解。她看到班级上有些男生又开始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不时传来吃吃的笑声，而坐在角落里的杨凡，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孔依然那么冷漠，仿佛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她忽然又想起自己那天在班级上的“豪言壮语”，顿时满腹的委屈，失落，懊恼和酸楚有如潮水一般滔滔汩汩，涌上心头。她爬在课桌上，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在地上。

难道这就是自己和杨凡的爱情？

难道这一场刚刚萌芽的爱情，就这样不明不白，莫名其妙地枯萎和夭折了？

她听着窗外梧桐树上的知了一声连着一声地嘶叫，心烦意躁。她甩甩头，强打起精神看书，可书本上写的什么，她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常常是开始翻到哪一页，最后还是那一页。几天来，她美丽的眼睛明显地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整个人看上去萎靡不振，楚楚可怜。孙蕾心疼地说：“倩倩，你和杨凡这些天怎么回事？看你魂不守舍的样子，我早就说过，为这样一个人，根本不值得。”苏倩倩苦笑了两声，说：“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周五的物理实验课上，苏倩倩悄悄扔给杨凡一个纸条。下课后，杨凡拿出纸条，打开一看，上面写着：

“这是为什么？请你明白地告诉我。如果你提出分手，也请明白地告诉我。周日下午2：00海边老地方见。”

是的，为什么？

自己明明深爱着她，为什么却一再伤害她？

自己明明想和她在一起，为什么却要远离她？

杨凡也在心里责问自己，可是很快，他的耳畔便回响起苏倩倩父母的一番话，他立即提醒自己该做什么。于是他对自己说：“我这样不明不白地对她，她一定很伤心；也好，让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让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明明白白地结束。”

星期天的下午，苏倩倩对父母说：“你们不是要我跟杨凡说分手吗？我想好了。我们约好今天在海边见面。”母亲说：“这样最好。你早该这样。他也一定会同意的。”父亲说：“我们相信你会处理好这一切。”

下午两点，苏倩倩骑车来到海边，远远就看见一片悠远的蓝天下，一块巨石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苏倩倩走过一段崎岖小路，来到巨石上。她站在杨凡的身后，望着远方，幽蓝的海面平展如镜，一对沙鸥鸣叫着在空中盘旋，仿佛要唤醒这片沉寂的大海。

“你早来了么？”苏倩倩问。

“是的。”杨凡的声音有些暗哑。

沉默了一会儿。

“这儿的风景好美啊。”苏倩倩说。

“确实，”杨凡停顿了一下说，“很美。”

“我还记得你第一次带我来，你说，这个地方只要看一眼，就永远不会忘记。”

“是的。”

“在这个地方，你为我弹过许多优美的曲子，其中有一支歌名叫《蜗牛与黄鹂鸟》。”

杨凡没有吭声。

“谢谢你，让我多了一个好去处，也让我感受到另一种音乐，对了，还有一个蜗牛与黄鹂的故事。”苏倩倩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努力平静地说。

“苏倩倩——说谢的应该是我。感谢你这些日子对我的帮助和支持，我会永远铭记在心。”杨凡说这话时，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悲凉和哀伤。

“是吗？没有了吗？”

杨凡无言以对，许久才说：“太多太多，可是我——我怕我一辈子偿还不了。所以，我们之间最好就此为止。”

“这是你的真心话？”苏倩倩问。

“是的，真心话。”杨凡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敢转过脸来吗。”苏倩倩正色地说道。

犹豫了片刻，杨凡才慢慢转过脸来，苏倩倩看到的是一张挂满泪水的脸庞，脸上还有一道道被海风吹干的泪痕。

“告诉我，杨凡，你为什么要哭？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苏倩倩蹲下身体，含着眼泪问。

杨凡不知如何回答，微微张着嘴，想说什么，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

“是我上个星期没有来找你吗？你知道，父母给我找了个家庭教师，看了我一个下午。”

杨凡摇摇头。

“那是我说错了什么话或是什么地方做得不好？”

杨凡又摇了摇头。

“那就是你动摇了，你退却了。是吗？”

杨凡点点头，又摇摇头。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情嘛！我在家受父母的气，到这儿又看你的脸色！”苏倩倩生气地嚷起来。这是她第一次朝杨凡发脾气，这几天她已憋了一肚子气。

“所以，你完全可以不必这样。我要你从此离开我，你必须离开我。”杨凡也大声地嚷道。他在心里暗暗责备自己。

“你怎么会这样！” 苏倩倩睁着一双泪汪汪的眼睛，楚楚可怜地望着杨凡，她秀丽的嘴唇委屈地紧闭着，苍白的脸上写着失望和沮丧。

“是的，你现在算是看清我了吧。我就是这样一个蛮不讲理，莫名其妙的人。用有些人的话说，我是个十足的无赖，我还是个阴险狡猾的大骗子！我骗吃骗喝，骗取友谊，骗取爱情，别有用心！”杨凡在心里狠狠地骂自己：“你真是个混蛋！你怎么可以对倩倩这样！”可是，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却在说：“你必须这样，你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离开你，永远地离开你！”

“不，不，你不是这样的。你告诉我，你的脸上为什么有泪痕？你为什么要哭？你一定有事瞒着我。”苏倩倩的直感告诉她，杨凡一定有难言之隐。

“没有，真的没有。”杨凡嗫嚅着，眼神在闪躲着。

两人僵持了许久。谁都不吭声。

忽然间，苏倩倩想起父母，想起出门前父母对她所讲的话，又想起父母在星期天出了一趟门，到傍晚才回来。那一天父母神色异常，她恍然大悟，大声问：“是不是我父母找过你？”

杨凡沉默着。

“是不是这样？告诉我！”

杨凡低着头。过了一会。他抬起头来：

“好，我告诉你。其实我早该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女孩，你一直在同情我，帮助我，而我竟想入非非，竟忘乎所以，竟自作多情。以致让你受了别人多少误解和污蔑。我真不该这样，你却怕我的自尊受伤，不肯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偏要让自己承受这么多委屈。你根本用不着担心我，当你第一个跟我说话，第一次请我吃饭，第一次送我蛋糕，第一次带我上饭馆时，我就已经感激你一辈子了，我就已经知足了。你为什么还要继续来委屈自己，难为自己呢？我实在不想让你再这样痛苦下去。”

“杨凡啊杨凡，难道你就是这样来看待我所做的一切，是吗？从前是如此，可现在······你想想，如果仅仅是出于同情你，怜悯你，班上的男生会那样疯狂地整你吗？班主任郝老师会跟我促膝长谈吗？我的父母会那样监视我约束我吗？”苏倩倩又气又急地说。她终于明白，一定是父母对杨凡讲了什么，让杨凡产生了误会。

“可是你不觉得，我们的交往是多么违背人情，又多么不得人心！没有人同情我们，没有人支持我们。全世界的人都反对我们！”杨凡伤心地说。

“你也这么认为？”

“我虽然不这么认为，但全班，全校，全世界的人都这么认为。”

“难道你在乎他们的眼光，在乎别人的看法？”

“我不在乎，可是我——我不能光想着自己啊。这对你不公平。”

“所以你害怕了？”

“是的，我害怕，我害怕我会害了你，再这样下去，我们之间将会是个大悲剧！”

“可在我眼中，你曾经是无所畏惧的！”

“我现在畏惧了，我畏惧我会让你失去一切，你已经失去了许多友谊，还有名誉，我再不能让失去你最珍贵的亲情——你的父母啊！那样我就成了天下最自私的人了。我和你的交往给你带来什么？不是快乐，不是荣耀；而是烦恼，羞辱，谣言和攻击。难道你不清楚？”

“果然，我猜得不错。所以你要和我分手，是吗？”苏倩倩“扑哧”一声破涕为笑。“那我来回答你，只要你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我就不会在乎。如果说你会害了我，那也是我心甘情愿，我不怨你。至于我的同学和朋友，还有我最亲的家人，我真的不想失去他们，可是如果因为你，非要让我失去这一切，那我也只好认命。”

一席话让杨凡怔在那儿，许久说不出话。这是怎样的一个女孩，杨凡曾经以为自己是了解苏倩倩的，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多么肤浅和可笑。

“我不值得你这样。倩倩，你看我，是一个连自己都养活不了的废人，我没有帅气的外表，没有非凡的才能，也没有值得炫耀的家世，我没有任何值得一提的资本，一无所有。我根本就配不上你！而你，天生丽质，家境优裕，爸爸又是市里的领导；你有无量的前途，有无数的追求者。站在你身边的应该是一个出身高贵，英俊而有才华的王子。”杨凡痛苦地说着。

“你这样想，我并不怪你，可是你不该用这种世俗的眼光来看待我，来衡量我们的感情。按照你的逻辑，如果你是个十全十美的男孩，而站在你面前的女孩是一个极其普通，毫不起眼的灰姑娘，你也会在乎她的容貌，在乎她的地位，在乎她的财产，是吗？你会认为她配不上你，是吗？你会把她抛弃，是吗？”

杨凡竟被问得哑口无言。

“所以，真正的爱情不是配或不配，而是爱与不爱。”

“可是有一天，我会沿街乞讨的。”杨凡认真地说。

“那我就陪着你一起乞讨。”苏倩倩顽皮地笑着说。

“我不能养活你。”

“那就让我来养活你。”苏倩倩歪着头，依旧一脸笑容。

“我们会到处受人白眼和欺侮。”

“我会学你的样子，用砖头对付他们。”苏倩倩作了一个举起砖头的手势。逗得杨凡也笑起来。

“你的父母不让你跟我走呢？”

“那我就说服他们。我的口才你是知道的。”

“将来如果我欺负你呢？”杨凡说。

“你会吗？”苏倩倩笑起来。“只怕我会欺负你。”苏倩倩作出一个鬼脸。

“倩倩，我真弄不明白，我究竟有什么让你这样——”杨凡不解地问。

“我不告诉你，谁让你有什么事也瞒我呢！”

杨凡干笑着。

苏倩倩眨巴着眼睛，说：“讲个故事给你听吧。一只小鸟飞往开满风信子的山谷，她要寻找一朵风信子。有人问她，山谷中有无数朵风信子，为什么你只寻找那一朵风信子呢？小鸟说，因为他是唯一的一朵啊。又有人问，他和其他风信子有什么不同吗？小鸟说，因为只有他才是我爱的那一朵啊！明白了吧！”

杨凡凝视着眼前这一张洋溢着青春和诗意的脸庞，在阳光下闪动着迷人的光泽；那浅浅的笑靥，柔和而醉人。一对翦水般的眸子里写着单纯和热情。他泪潸潸地看着她，感动和爱意糅和在一起，汇合成一股狂流，冲击着他的心房。他站起身来，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

“我从来没有这么强烈地渴望我健康，富有，成功。你可能又要笑我庸俗。可是我——我还是忍不住要说，我多么渴望我有一双健美的腿，让我背着你走遍全世界，让我骑车带你在大街小巷到处兜风。我多么想为你造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给你想要的一切。我会不顾一切地追求你。全班的人和我作对，我会向全班开战；全世界的人和我作对，我会向全世界开战！”

“这才像杨凡！”苏倩倩感动地说。

“可是现在的我，我怕我给不了你幸福。”

“你又来了，我现在就感到很幸福。记得你以前说过，你的一切都是上帝安排好的。”

杨凡说：“也许吧，说不定几千几万年前上帝就安排我投胎以后必须残废了腿，就是为了今天你我的邂逅。”

杨凡看着远方，感慨万千，他又说：

“可是现实是残酷无情的，你我已经领教它的巨大威力。班级上的同学会轻易地放过我吗？郝老师和学校会对我不闻不问吗？尤其是你的父母，知道我违背诺言，他们会答应吗？哎！未来，我们有未来吗？人生旅途有无数艰难和险阻，什么样的灾难，什么样的打击都可能发生。不过，今天你的一番话，使我有决心有勇气来面对一切，或者说，我一定会用我的生命来坚持！你和我一样有勇气，有决心吗？”
　　“你不相信我？”苏倩倩问。

长长的沉默。两个人眺望前方，蓝蓝的天，蓝蓝的海，天边丝丝缕缕的云也仿佛透着一点微蓝，在这蓝色的世界里，跳动着两颗蓝色的心，他们看到的是彼此脸上如蓝色一样的纯净，庄严和凝重。

苏倩倩忽然说：

“那就让大海作证，十年之后——”

“我们还在这个地方相见。”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说道。苏倩倩扬起脸，杨凡看到一对晶亮晶亮的眸子。

杨凡说：“让大海为我们作证，让岁月来考验我们。十年之后，我一定会在这里等你。什么时候？”

“同在这一天，下午两点整。跟今天一样。”苏倩倩望着杨凡。声音不大，语气异常坚定。

“我一定会准时赴约。”她沉吟了片刻，忽然，她问杨凡：“你听说过尾生的故事吗？”

杨凡点点头：“我知道这个故事。《庄子》里讲，尾生和一个女子相约在桥下，女子不来，河水上涨，尾生没有离去，就抱柱而死。”

苏倩倩说：“一个好凄美好悲壮好感人的故事。可是从古到今，有不少人把尾生当成了呆子。”

杨凡说：“是的，有人说他死板甚至迂腐。可是我却无法不对这样的呆子表示我的钦佩与感动。在我们这个浑浊和势利的年代，还有几个人能不问原由，仅凭对一个人的信任就执着地付出一切甚至生命？还有几个人能够这样痛快淋漓地爱一场？和那些自以为是的精明人相比，这样的呆子倒显得可爱和高尚。可惜，这个时代这样的人快绝种了。这也许就是时代的悲哀。”

“我有同感。还有那位女子，她没有来，一定是被洪水阻碍了，没法和尾生相聚。那时，她一定心如绞痛，因为她失约了，更因为她让心爱的人带着误解离开了人间。”

“我倒认为尾生是不会怪她的，否则他不会这么坚定地抱柱而死。我宁愿相信他是死在甜蜜的期望中，而不是死在痛苦的失望中。”

苏倩倩点点头，忽然幽幽地说，“万一——我说是万一，我也不能到来，或不能按时到来呢？”

“那我也不会怪你。”

她仰望天空，若有所思，慢慢说道：“万一我不能到来，绝不意味着我背叛了感情。”她望着海上的沙鸥，说：“如果能够，我会化成一只沙鸥，盘旋在这一片天空下。”

杨凡早已经泪流潸潸：“不，你一定会来，我一定会等待你的到来，我会用我的歌，我的琴把你召唤来。我会一直等下去，直到夜幕降临。如果你最终没有来，我也绝不会怪你，你必然有你的苦衷，必然有许多不得已；但我从此会——。”

苏倩倩忙堵住杨凡的嘴，说：“我不许你——”

“倩倩，或许你无法理解。你知道，你在我生命中的分量有多重。别人打我骂我的时候，我不会在意，因为我拥有你；别人羞辱我戏弄我的时候，我也不会畏惧，因为我拥有你；我可以毫不掩饰地告诉你，是你给了我生命的全部信心和希望。没有你，我——。”

苏倩倩沉默了。她丝毫不怀疑杨凡的话。

杨凡说：“十年，整整一个时代过去了，世界会改变许多，你我也会改变的。”

苏倩倩点点头。

杨凡又说：“十年之后，站在我面前的可能是一位有成就的女工程师，女科学家，或国家干部。而我呢——”杨凡黯然神伤。

苏倩倩笑着说：“不会的，只要你努力，你一定会有机会，一定会大有作为的。我相信，十年之后，站在我面前的说不定是一位歌坛巨星或者是一位企业家呢。我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是吗？假如我——”杨凡的笑容里有几分凄迷。

“你要说，假如你依然一无所有，假如你依然一事无成，我还会不会像今天这样对你，是不是？”

杨凡不吭声。

苏倩倩说：“十年里，我们会一天天长大成人，我们会变得成熟，变得老练，变得现实；我们的生命里也许不再有歌，不再有梦和童话，但是，十年后，我想我会对你说——”

“说什么？”

苏倩倩笑而不答。

“我相信十年后，我也会这样对你说。”杨凡也笑着。

“我们现在都不要说。把它写下来，怎样？当我们十年后再相见，看我们那时说的是不是和现在一样。”

“好主意。然后我们把它藏在石缝里。”杨凡立即响应。

两个人用笔在纸上写下一句话，然后望着对方，彼此露出神秘的笑容。

两个人又在草丛里找来一个废弃的玻璃瓶，把纸条放在里面，在石缝里藏好。

“哈，我们把爱情藏在石缝里！”两人边说边笑。

“你知道我此刻的感受吗？”杨凡望着苏倩倩，激动地说：“我觉得自己是天下最最幸福的人。”

“我也是。”苏倩倩说。忽然，她指着前方，“你看海上的落日。”

在苍茫的大海上，一轮血红的落日静静地停驻在海面。它并没有闪烁的光芒，而是通体透着柔和，安详，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在沉入大海的刹那，它燃烧着，颤栗着降落，当剩下一半的时候，它突然又一跃，仿佛不原离去。杨凡和苏倩倩被这恢弘的景象惊呆了。两个人并肩坐着，硕大的落日里映着两个小小的背影。不知何时，海面上飞来一群群沙鸥，快乐地鸣叫着，天空和大海也被他们的快乐感染，发出一片丝丝袅袅的回响。它们成群结队地从两人的头顶飞过，只留下一串悠长悠长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