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在北京等着我第四章 - 城市小说 - 小说

四
      三天后，骆海收到施小文的一条短信，房子退了，我已离开北京。骆海心里有一些些的疼，负疚感丝丝缕缕，牵出往昔的美好。他应该是爱过她的吧，当初她高考落榜，他是真的为她惋惜过，劝她复读，给她写信，寄资料，她有着很多城市女孩所没有的善良，温柔，体贴，这些都曾深深地打动过他。
      她还为他打过一个孩子，哦，不，应该是两个，当然，他有印象的只有一个。当时他们都是毫无背景的穷学生，为了省几百块钱，她坚持不打麻药，疼得撕心裂肺地喊，虽然只有几分钟，但等在门外的他，还是听得胆战心惊，看她摇摇晃晃走出来，他都哭了。他揽住她，一个劲儿责备自己，是真心真意地心疼她。
只是……
      他第一次去她的租住屋时，就有一种隐隐的厌恶和不悦感，他已经很久没回老家了，习惯了学校舒适的公寓，那种陈旧的生活方式，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回去适应了。及至看到她在菜市场跟小贩讨价还价，锱铢必较，末了还硬要绕上两棵葱一头蒜的，他的心，就一路地沉下去，离意渐起。
      到后来，又有同班女生杨曼，频频向他示好，来分他的心，他都有些招架不住了。大概是恋慕自己的才华吧，他不免这样想，与杨曼开始交往，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为此，他也曾深深地自责过，与施小文这样温吞粘连，倒不如干脆一拍两散，对她倒好些，可是他张不了口，她巴巴地留在北京，是殷殷地在等他啊。他下不了决心，只这么凉着她，她应该早晚有所悟吧？那次在同学聚会上碰到她，他冷眼看她，真怕她会做出什么举动来，不好收场。多亏，她是个聪明人，不动声色地离去，他不是不感激的。
      他最后一次去她的租住屋，本来是要跟她谈分手的，但见她病成那个样子，即使出于同乡之谊，也不忍舍她遽去。她在北京，除了他，好像也没什么朋友吧。他照料她吃了药，复又睡下，发烧之事，可大可小，他也就没有马上离开，在床边坐着坐着，打起盹儿来。
      半夜，他迷迷糊糊的，她好像是醒了，然后拼命搂着他哭诉，弄得他的心也酸酸的，狠不起来。她又摸索着吻他，他推拒不开……他恨自己当时的软弱，生怕她误作旧情复燃，二人之间越发粘腻，更难撕扯，于是，此后的一段日子，就故意避着她。
      然而，然而当他看到那条她悄然离去的短信时，还是失魂落魄了好几天，没有一点纠缠与前兆，她就这么走了，似乎留给了他无穷的回味，可供吮咂。
      起先，他过年回老家，总共也呆不了几天，还生过去看她的念头，只是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如此而已。然而终究不是十八岁的青涩岁月，可以不畏一条条沟壑小路颠簸，心念一动，便跨个单车，骑了去找她。于今，只是闪过这样的念头，经了岁月的他，已经觉得很是慈悲，足以慰怀了吧。而后来，后来一切就都淡了，浅了，远了。
      他读完博士留了校，还是没有再见过她，只有一次，好像是刚刚直博成功的那天，他坐地铁，远远地看见车厢里有个人，影影绰绰的，像她，他在犹豫着要不要上前确认的时候，她已经到站下车了。或许只是挥不掉的影子吧，在他得意，失落，坚定，迷惘的时候，没有征兆地，都来侵扰他。
      终于，他顺理成章地结了婚，就是同班同学杨曼。妻子最近刚怀了孕，他颠颠地跑到超市买骨头熬汤，就在挑好转身的时候，这一次，真真切切地，三米之内，他看到她了，旁边还有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扯她的衣角，仰头喊她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