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涩岁月第四章 - 农村小说 - 小说

秦小妹原是车间窑管员，她是在优化岗位整治中被精简的20人之一，在劳资科待了三个月，哪个部门都不要，厂部把她介绍到市劳动力市场，又待了三个月，还是没找到合适的工作，最后就剩下保洁员工作她又不去，心想，自己堂堂的国营职工做这下等事，觉得丢人，由于她观念无法转变，她不惜一切代价，继续托人找关系调到事业单位，事与愿违，这年月要办一件事，可谓今非昔比，不投注重金是没法办事的，尤其是人事调动，说白了是有价格的，秦小妹花尽了微薄的储蓄，还是于事无补，除了每月160元维持生计外，大有杯水车薪之状，不久，企业改制，她列入数万陶瓷下岗职工名单。

面对极其困境，秦小妹曾一度情绪非常低落，白天吃不好、晚上睡不好，她集郁闷、烦躁、精神崩溃为一体。刚开始，秦小妹自言自语、时哭时笑，后来发展成了疯子。她早上起床不洗脸刷牙，把红纸弄湿替代胭脂，脸上涂得像猴子屁股似的，腰扎红带，边唱边跳出门，只要她在农贸市场或大小商场一出现，就会有人陆陆续续前来围观，她的拿手歌是现代京剧，如：红灯记里的“奶奶你听我说，以及“东方红”等红色歌曲，当能“天仙配 ”之类的爱情歌也会唱几首，街上的小混混向她喊：小妹我给你五块钱，唱一曲“十八摸”吧！不行！小妹回答，那是黄色歌，唱了是要坐牢的诶，秦小妹对起哄的小混混有时也不耐烦：“要唱你就叫你妈妈唱吧”，大小混混一听疯子敢骂人，于是，西瓜皮、石块像雨点般向她砸来，此刻的小妹血流满面，有些年长的大妈实在不忍心看下去，愤怒的喊叫，仔子们：“要砸就朝我砸吧！人家是疯子，你们也是疯子吗？驱散了人群，好心的大妈帮秦小妹擦去脸上的血迹和污垢，含着泪说：“孩子回家吧！”。

好心的大妈姓邢，是一位居委会主任，也是区人大代表，她左劝又拉好不容易把小妹送回家。刚进屋，秦小妹丈夫见疯妻这般模样，就大发雷霆：“叫你不要出去还要出去，说着说着顺手拿了一把扫把，就要往小妹头上打来，邢主任见这般情景，气不打哪出来，气竭声澌：住手！你还是不是人呀，小妹丈夫被邢主任吼声怔忪，勉强放下扫把，哭诉衷肠：主任呀！我也没办法，我也曾想把她送进医院治疗，可进医院要5000元门槛费，我家就是砸锅卖铁也凑不齐呀！加上我的父亲因患有吸灰病长期躺在医院，自从她得了精神病，她母亲一病不起，你还不知道，前不久在广场用汽油焚烧自己的就是他哥哥，秦小妹丈夫哭诉完，昂头疾呼，苍天呀！你为什么这样不公平，还要不要人活！！！说完他就跪下求邢主任：我单位效益不好，早年下岗，我们全家就靠我踩三轮车的收入，现在市城管大队又不准踩，昨天早上做第一笔生意就被他们逮住，五块钱人家没给倒是小事，三轮车被他们没收，在拉扯过程中我的手臂被他们扭伤，他挽起袖子给主任看”。

听了小妹丈夫一席话，在场的人无不义愤填膺：“这帮人禽兽不如，这是什么世道呀”！揪心的邢主任急忙护起小妹的丈夫，此时此刻的邢主任也无法掩饰自己，泪流满面地说：“我非常同情你们的遭遇，你要相信政府一定会解决你家的特殊困难，街道居委会也不会袖手旁观，当务之急就是尽快把小妹送医院治病，你赶紧打个报告，我到有关部门给你协调，争取明天进医院，你们低保的救济金按最高的发放”。

秦小妹的哥哥秦来生也是一名国营陶瓷厂的正式职工，他父亲在旧社会帮资本家烧过柴窑，父亲退休他顶替，在厂里烧了十几年的煤烧倒焰窑，因为环保原因，全市区所有倒焰窑、煤烧隧道窑被油窑、煤气窑取代，油窑和煤气窑其优点：“彻底解决了市区严重污染状况；降低了工人的劳动强度哦，提高了劳动效率，可以节省三分之一的工人，秦来生就是其中之一被减下来的职工”。

秦来生是一位憨厚老实人，性格孤僻，平时与人交往甚少，像大多职工一样，习惯在国企单位按部就班，牢牢守住“铁饭碗”，是一个宁愿在单位每月拿几十元的固定工资，也不情愿辞去低收入的铁饭碗到外面去闯一闯的人。据说，他以前的同事到广东潮州烧窑，每个月几百元工资，曾打电话叫他去他不去。秦来生心想，私人老板也不是省油的灯，唯利是图是他们的本能，要你的时候花言巧语、高薪厚禄，不要你的时候就一脚把你踢开，这些都是见怪不怪的事。

秦来生待岗不久，工厂已不能按时发工资，有许多职工都是等发工资买紫米油盐维持生计，几十年都成了习惯，一天、二天，—个月、二个月工资还发不下来，工人们急了、家属哭了、家庭乱了，仿佛是一场突然其来地灾难降临。

这虽然不是瘟疫、天崩地裂，而对那些等米下锅的工人家庭来讲，无一不是沉痛地伤害，他们无助无奈，无法接受这残酷的现实，只有结集在一起涌向市委、市政府，一部分人打着白横幅“我要吃饭，还我家园”，另一部分人去拦截马路，参加拦马路的开始只有几百人，周边几家大瓷厂的工人闻讯也陆陆续续前来声援抗议，再加上围观的群众，简直是人山人海，数千人把整个马路堵的水泄不通，外面的车辆进不来，里面的车辆出不去，尽管市委书记拉大嗓门地劝解也无济于事，杂声轰轰掩盖着书记嘶哑的喊话：“工人同志们！你们的情况很特殊，先回去，可以选职工代表与我们对话，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也不能解决问题，你们大家要相信市委市政府”；当省陶瓷公司总经理柳腐出现在人群中时，即刻被愤怒的工人缠住，他的衣服早被人扯破，不是前来的警察保护,“工人们握紧的拳头，彷佛像一把把榔头要向他砸去”。

游行、拦阻马路，以及扯领导衣服，作为警察，当能要找手无寸铁工人算账，于是，抛头露面的秦来生，当晚就被警察传唤，到了凌晨，工人们见秦来生还未回家，一群愤怒的工人，闯进当地派出所，要求立即放人，不然的话，他们明天就去北京上访。迫于工人怒号或压力，公安部门只好把秦来生放了。

一整天下来，秦来生渴了、累了、心碎了，他茶饭不思，脑海里总琢磨着，好端端的铁饭碗，说没了就没了，过去好歹也当过先进工作者呀！他百思不解，无法接受这残酷的现实。

“夜深深、人静静，秦来生、求来世”，孤单单的他只身独坐，内心抑郁，一团悲戚的阴云遮挡在他眼前，此时此刻的秦来生完全沉浸在如何了结自己的生命，是悬梁、喝毒药、跳楼、投河、马路撞车、铁路卧轨呢？秦来生曾产生过一丝的恐惧。此时，秦来生豁然想起毛泽东光辉著作《为人民服务》名句：“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回想毛主席的教诲，秦来生无比激动、极其亢奋、思绪万千地想：“如果替剥削阶级、伤害工人的人去死就比鸿毛还轻，为了工人利益以及家庭的幸福而死，他死的比泰山还要重”，此时，他的魂早已被鬼神勾去，作为一名普通的共产党员，马克思会不会收留他？身为一个普通百姓和工人阶级，玉皇大帝那里，是否给他立了牌位呢？秦来生朦朦胧胧、稀里糊涂、目眩头晕。最终，秦来生还是选择了惊天动地的玩火自焚。

第二天一大早，秦来生提着一壶汽油来到人民广场，这座城市属于亚热带湿润季风气候，此时的夏秋之季，气流单一，人分外感觉特别晴热干燥，等晨练的人们渐渐离去，秦来生把汽油从头到尾淋湿全身，有些路过他跟前的人以为他有精神病就没在意，他打着了打火机，唿地一声！霎时间秦来生变成了火炬，呼啸的南风，隐隐约约地转来撕裂惨叫，秦来生像一面鲜红的旗帜向北飘扬，尽管路人分秒必争，千方百计施救都无济于事，秦来生如愿以偿地壮烈倒下，待身上的焰火熄灭了，那身躯的炭火冒着娄娄刺鼻的焦烟，路人见了无不心碎肠断、泪流满面，随后110警车、120救护车清理现场。

秦来生过激地、另类地离去，只能给家庭带来悲伤，给社会带来负面影响，善后发现的遗书多少会给人们一点点启迪：

我的童年走的是“大跃进”路，吃饭总觉得吃不饱，尽管父母舍不得吃，每天还是饿得慌。小学没毕业遇上“文革”，读书“无用论”的气氛，粉碎了我上大学的美梦，青春时代首选的唯一路途：“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我深恶痛绝我的降临年代，我又无法拒绝双亲的结晶和上天的安排，只有一路走好。

下放的三年，我光荣地加入共青团，肩膀能扛，双手长满了老茧，虽然没有被保送上大学，但很幸运地招进工厂当了一名工人，在企业十几年，我积极要求进步，努力工作，并加入党组织，妻儿以我为荣，有一首歌唱的真好“阳光总在风雨后”。

改革开放以来，老百姓生活得到了改善，但是，国企管理混乱，严重亏损也不能全怪职工，那些企业的高管哪个不是吃喝嫖赌，搞技改、建宿舍吃回扣，企业的产品整车往外拉，数百万货款收不到，难道里面没有猫腻吗？这些强盗、人类的渣子，大多都披着共产党员的外衣，靠着金钱利益网络来的上层关系，肆无忌惮地践踏国有资产，极其伤害工人的利益，他们不仅没有下地狱，反而有的升官发财，或做生意洗钱，或占企业51%的股份，或留守企业收房租。恰恰相反的是，我们靠双手劳动的工人下了十八层地狱，并——下岗、失业，企业不仅不发一分钱救助，反而要缴纳个人部分养老保险，生病没钱治疗，老工人生病住院费死后都没报销，车间好几个三四十岁的工人得了肝病、肾病和职业等病的，因付不起昂贵的医疗费在家离开人间，有的背井离乡去外打工，在外没有劳动保险和福利待遇，有的妻子年轻漂亮的因受不了苦难离家出走，可谓“妻离子散，惨不忍睹”呀！

我是一名共产党员，党章明文规定：“共产党员应该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吃苦在前，享受在后，永不叛党”。这些人背叛党，我想去北京向党中央反映，上了去北京的火车就被市里的领导拦下火车，之后被社会的人恐吓，意在，如不听劝说，就把你送进精神病医院。我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只能以死替代冤屈，我对不起党和人们，更对不起我的家人！！！

柳鱼晓在装坯车间任职数月，工作卓有成效，厂长龙海生兑现了承诺，柳鱼晓很快被提拔到厂部担任副厂长，分管产品质量。初涉领导岗位，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办事认真、坚持原则、执行决定、不讲人情、拼搏进取、献身企业。

在不久的将来肩负更大的重任，是柳鱼晓永恒的理想、远大的抱负、梦寐以求的，不过，这只是他一厢情愿而已。其实，处在当时的环境，他根本不了解，仅凭他的处世观念，就注定他的岗位呆不长，当时社会流传这么一句话“有的人会做官不会做人，有的人会做人不会做官”他大概是前者，他的理念、工作严谨、作风正派、奉献精神最终决定他不会做人，其结局终于被他人踢下海，引用“文革”时期的话，那叫政治斗争，政治斗争是残酷无情的；用老百姓的话，邪恶与正义的较量，你不信也得信，邪恶还真能冠冕堂皇地战胜正义，硕鼠还真能顺理成章的盗稻，可谓“贪污腐化笼天空，两袖清风下地狱”。

卫兴瓷厂党委班子有七人组成，胡朽是主抓生产的副厂长，胡朽以前曾在柳鱼晓车间当过工人，当时，胡朽患有肺病，出院以后，刚好厂组织部门找到时任车间党支部书记的柳鱼晓，要他推荐一个人去生产科做调度，柳鱼晓就推荐了胡朽。

胡朽挺会钻营取巧，他祖籍是安徽人，他对有利的人都能扯上关系，市里有位领导是安徽人，他能莫名其妙的就扯上老乡关系；他中学有位校长，在“文凭热”的时候被提拔到市领导岗位，他竟然一下子攀上师生关系；童龄时代，同在一个街坊名叫林华的调到省陶瓷公司当组织部长，胡朽就能在短时间，与他称兄道弟，这些人家里逢年过节、红白喜事，几乎都能看到他忙里忙外，活生生的一个哈巴狗。

胡朽在担任主管生产副厂长期间，他伙同前任厂长邢明钦大量侵吞国有资产数百万，有的个体户、经销商到仓库提货打一张欠条或借条就走人，这帮人只要搞定胡朽，欠条借条就成了一笔呆账。职工朱开在东北开了一家陶瓷店，赊了厂里20多万瓷器款，按常理，每年他应该孝敬胡朽，可能是生意不好做的缘由，一段时间没有跟他联系，胡朽就放风要到检察院起诉朱开，朱开获悉后赶紧跟他取得联系，托亲戚送了10000万元给胡朽才算了事。

厂党委委员兼任人保部部长陶兵，是一位退伍军人，50几岁，将军肚，在人武部部长位子干了 20几年，过去工作很出色。但是，在胡朽担任厂领导期间，由过去“向前走转变为向钱看”，借“以劳养武”的幌子，把厂里所有的闲置锅炉、集装箱等十几万钢铁以及石膏模子等卖给再生物资公司，并且大量加工白胎瓷，牢牢掌握厂小卖部和服务公司的经营活动，所有现金入自己的小金库，他的所作所为，毫无疑问是受胡朽的旨意，便于他们吃喝嫖赌以及行贿。职工们看在眼里、恨在心里，一封封检举信像雪花飘似的飞到市反贪局，市反贪局很快介入调查，检察院首当其冲是找陶兵谈话，此次谈话范围很小，知道的人并不多，第二天一早就转来消息，说陶兵昨晚因突发脑血栓病死。

陶兵停止了呼吸，断气后没有验尸、没开追悼会，悄悄地离去、静静地入土。陶兵死后有诸多离奇的传说以及猜疑，有的说胡朽当晚在他家坐的很晚，或喝了什么，或恐吓，或许愿，或杀人灭口等等。总而言之，阴险狡猾的胡朽逃过一劫。

前任厂长邢明钦是工农兵大学学历，在“文凭热”时期，由一名机关科级干部被提拔到卫兴瓷厂担任厂长，风流倜傥的刑明钦，个高一米七五，英俊洒脱、文笔流畅，在那些少妇心目中简直是白马王子，数千人的偌大企业，形形色色的女人粉墨登场。

厂里有一个叫阿丽的，离婚单身，背地里人称“公共汽车”，她与邢明钦同龄，她明明知道自己本钱，厂里比她年轻漂亮女人多的去了。

阿丽略肥胖的身材、奶白色的皮肤，流露着少妇风韵，尤其一对狐媚勾人的双眼，对于已久单身男人的欲火，以及像邢明钦在机关少见的异性主动投怀，简直是不堪一击。新厂长的到来，阿丽毫无疑问捷足先得，她经常有意无意地接触邢明钦，俗话说：“哪有猫不吃鱼的”？他们自然而然就有了接触，起初邢明钦低调处理，尽量隐蔽，所以，知道他们那种关系的人并不多，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加上阿丽又喜欢在女人堆里炫耀，二人的绯闻，已是公开的秘密。

在一次中午酒宴上，邢明钦因下午要开会就以饮料代酒，当阿丽充满信心拿白酒敬邢明钦那刻，突然间，邢明钦不悦地对在坐的说对不起，我去洗手间，因为他讨厌、恶心，他害怕她像上次那样，前来摁着他的头喝酒，那刻，他失望的眼神与她即兴地双眼对视，阿丽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悟觉，她闪念一丝的悔意，她不理解自己，她摇头无奈，她暴露无遗，她仅仅剩下最后的杀手锏，他要嫌弃我，我就破坏他！

菊香在厂里可算是绝色女子，她有一个特别的外号“半月谈”，她比阿丽年轻，身材苗条，她的头样很美，是一件绝妙的珍品，长得小巧玲珑，她一张流露着难以描绘其风骚的瓜子脸上，嵌着两只乌黑的大眼睛，上面两道弯弯细长的眉毛，纯净的犹如人工画就的一般，眼睛上盖着浓密的睫毛，当眼帘低垂时，给玫瑰色的脸颊投去一抹淡淡的阴影，俏皮的小鼻子细巧而挺秀，鼻翼微鼓，像是对情欲生活的强烈渴望。菊香在所有的厂级干部眼里都显得特别迷人，年龄大的领导对她挑逗以及抛绣球，她能委婉的应付自如，她那楚楚动人的貌美，使个个好色的厂级领导难于忘怀、依依不舍，他们虽然不敢触摸，但三生有幸，至少可以望梅止渴，他们心里捣鼓着，她属于一把手的邢明钦，不见不想，想着就香的感觉。

邢明钦与菊香在上班和公共场所扮演着领导与被领导关系，他们想做得天衣无缝，你知我知，那只是他们一厢情愿的事。其实男女关系绯闻，时间一长，除了他妻她夫不知道，或迟知道外，又有那个不晓，那个不知呢？只不过是大家酒后茶余的闲话而已。

点燃邢明钦与菊香绯闻星星之火的，当然是吃醋的阿丽以及排位第二第三的党委书记和工会主席。其实，阿丽随时随刻都想蓄意破坏嫌弃她的人，她要撕下与她争男人的脸，老奸巨猾的书记和工会主席要对菊香迈进一步，显而易见要与阿丽默契联手，这是心照不宣的事。皇天不负苦心人，不知是天意还是有人捣鬼，终于在一天，刑明钦与菊香苟且的事，在古镇市小范围内酿成了头条绯闻。

厂保卫科于科长是柳鱼晓一手培养的，厂子里诸如爆炸新闻等，于科长是第一个撰稿人，而柳鱼晓也是第一个读早报的人，星期一一上班，于科长就悄悄告诉柳鱼晓:老领导，我今天凌晨2点多才睡觉，邢厂长来电叫我赶快去郊区派出所，我当时两眼摸黑，根本猜不出是咋回事，就急匆匆赶紧到了派出所，不看不知道，看了就吓一跳，邢明钦厂长与菊香坐在联防队值班室的椅子上，一眼望去，他们那狼狈不堪地情形，我都慌了阵脚，犹如晴天霹雷，我回过神来才接受了面前的事实。

于科长一五一十的讲起了事情的经过，星期天邢明钦和菊香坐了厂里的桑塔纳去市里最著名的温泉山庄游玩，下午回到市里，他们就直接到厂定点就餐的“庆贺楼”大酒店吃饭，考虑到司机一天下来非常辛苦，邢明钦对司机说：忙了一天，吃完晚饭你回去，把车钥匙给我。厂长一把手既然这么说了，司机也不好多嘴，本来他想说党委书记晚上要用车的事，见厂长兴致高，只好一边掏车钥匙，一边委婉地对厂长说，你行驶执照没办下来，要不要紧呢？邢明钦微笑地回答：“晚上不要紧吧”！司机赶紧点头表示赞成厂长的意见，起身告辞，并说了声，你们慢慢用餐，我回去了。

郝明钦和菊香，吃好山珍海味，喝好陈年老窖和饮料，还是老规矩，唱歌跳舞，或开房睡觉，按常规，邢明钦和菊香在包厢唱了歌跳了舞，就应该到开的房间去淋浴或上床做戏，今天，不知是玩的尽心，或是小车钥匙在手上的缘由，或是鬼使神差的，无论谁先提出去兜风，或在车上玩新潮，或在树林草地回归返祖，对这双野鸳鸯无不是“身有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小车停放在郊外榴花镇的兴桥底下，已是夜阑人静，万籁俱寂时，要是在春光明媚的白天，单位和个人经常会在这里举行登山活动，这里的茶树，仿佛像一把把绿色的小雨伞被红土托起；天空，湾湾的月儿在移动，小小的星星在点灯；大地，林间风声，山上鸟语，树叶在风中婆娑；奔腾不息的河流，浩浩荡荡，绵绵不绝，这里的水清，河美，风凉！构成对人世间的眷恋。

邢明钦与菊香谁都不清楚搞了几次回合，只有上空的月儿星星，明镜似的获悉这对鸳鸯在林间草地，或河岸的柳树底下紧紧地拥抱，他们热烈地狂吻，一丝不挂地粘为一体；镇上偶尔传来狗叫声，他们疲惫的收拾衣物，卷起地毯钻进了车。

时间一分一秒的渐流，当郊区联防队的人第二次路过时，联防队的几个人不约而同地说，这辆桑塔纳在此停留了好几个小时，不会有什么事吧，联防队员疾步赶了过来，车里面黑乎乎，有人把耳朵贴近玻璃，才隐约地听到里面温馨的男声，以及带磁性的女声，他们一边用警棍轻轻地搕车门，一边问里面有人吗？我们是搞联防的，请打开门把证件给我们看看。

不一会儿，邢明钦打开车门出来，有点不耐烦地说：车停在这里没碍着你们，凭啥要查证，邢明钦趾高气扬地神态，联防队员根本不卖账，并严肃连续盘问，出示你的驾驶行照，你俩是什么关系等，经这么一盘问，哑口无言的邢明钦心神惶惑，无语相对。此时此刻，聪敏的菊香不得不出来解围，她那女人特有的香水味，好像缓解了几个男人地僵持，她犹豫的忘了什么没拿，迅速在车上拿了一包极品香烟，一边递烟一边说：我朋友驾驶执照没办下来，是否通融一下，下不为例，她好话说了一大堆，二人的关系只字不提，尽量回避难于启齿的羞辱事。如此下去没太多意义，其中联防队的负责人说话了，现在已是凌晨一点多，先跟我们去所里做笔录，而后通知你单位或家属交罚金5000元。

所以，厂保卫科于科长一接到厂长郝明钦的电话，就火速赶到西郊派出所，这里值班的副所长以及联防队的人，跟于科长都有点面熟，于科长向副所长坦言，担保明天一定交罚金，先让我的领导回去，经过好说歹说，副所长连连点头，并委婉地说：深更半夜出来很不安全，要是遇到坏人就麻烦，就当教训吧！

邢明钦与菊香的一夜情，很快传到了市委常委兼南湖省陶瓷公司党委书记郝铁生的耳朵，当在一次党委会上提及邢明钦那档风流羞耻事时，郝铁生拍桌怒斥，简直不像话，生活作风如此腐烂，影响极坏，他请组织部长尽快物色人选，尽快把他调离，尽快消除负面影响。

邢明钦万万没想到自己在阴沟里翻船，自残了美好的仕途，毁掉了灿烂的明天，给双方的家庭带来无限的伤害，一个月后，邢明钦灰溜溜地离开了卫兴瓷厂。

刑明钦阴沟里翻船，是咎由自取，话又说回来，党委书记和工会主席吃醋也可以理解，但是，二位与阿丽联手搞刑明钦的恶作剧，就太不应该，尤其是党委书记，他就太缺德，纯属卑鄙小人。人所周知，党委书记是邢明钦到上级领导那里要来的，说书记有经验，也愿助自己一臂之力，就连小车司机，都是书记的亲戚，厂党群部门无论什么费用，郝明钦都是由书记说了算，从来不打书记的折扣。

邢明钦与菊香躲在桑塔纳桥车鬼混的事，完全是党委书记一手导演的恶作剧。邢明钦出事的那天，之前，书记曾跟厂长郝明钦说过晚上要用小车，由于郝明钦白天与菊香玩疯了，就把书记晚上用车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邢明钦的所作所为，令书记很不高兴，尤其是听司机说，邢明钦晚上还要开小车带菊香去玩，气不打一处来的书记，他就是另一种理解，他认为邢明钦把他不当一回事，或者说公车私用等，于是，书记就气愤的把用车的事告诉了厂工会主席，得知郝明钦晚上又要与菊香苟且，早想吃菊香豆腐的工会主席，很快又把这个信息传递给阿丽。

邢明钦到卫兴瓷厂上任不久，阿丽是第一个闪亮登场的风骚女人，邢明钦去处，不外乎去庆贺楼吃饭，或到温泉山庄、榴花镇和公园等地方游玩。所以，阿丽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找到邢明钦带菊香去鬼混的地方，当晚，满腔醋意的阿丽，没花多大功夫，就找到停放在榴花镇的桑塔纳小车，于是，就近去了当地派出所报案，并揭发邢明钦无证开车，一接到报案，派出所即刻派联防队抓了个现行。

邢明钦调走后，上级组织部门了解到事情前因后果后，不久，主持工作的党委书记和工会主席也相继被调离。因此，龙海生在这特定环境下，才受命来到卫兴瓷厂担任厂长兼党委书记。

龙海生是上世纪60年代末的中专生，黑黝黝的脸上挂着一双浓眉大眼，平时很少笑，一脸严肃面孔，之前，他相继在三家大中型企业任过一把手，有的说他是蛮厂长，又有的说他是猛厂长，他在企业老总、厂长沙龙阵营里名望甚高，市长曾经在一次春节团拜席上，风趣地褒扬了几名铁腕人物似的厂长，其中就有龙海生。

龙海生上任的几个动作，整顿中层以上干部工作作风，上班期间严禁打麻将，发现一次就地免职，把优秀的中层干部放到艰涩的车间去任职，而后再提拔到厂部担任副厂长，柳鱼晓就是他提拔干部的杰作。

龙海生上任伊始，整顿各车间生产持续，狠抓全面质量管理，强化产品配套管理，或出口配套瓷一律不能外调等，并明确忠告胡朽，从今往后，无论是谁，出口配套瓷一律不准外调，这是一条铁的纪律，并要求分管质量的柳鱼晓务必抓好此项工作，确保出口瓷任务顺利地按时交货。

柳鱼晓调到厂部就职后，胡朽悟觉失宠，恐慌位子不保，之前又找不到任何理由阻碍柳鱼晓上调，加上他之前经济问题的风波，因死无对证刚平息，与此同时，他的妻子经常去厂里向厂长龙海生告状，说胡朽晚上经常不回家，跟一位年轻漂亮的寡妇鬼混，闹得沸沸扬扬，他妻子为此事弄的精神失常，遇见熟人就滔滔不绝地说；“他要跟我离婚，我就揭发他经济问题，要他坐一辈子牢”等。

胡朽第一眼，让人感觉是一个面相憨厚的人，如果接触时间长了，就不难发现，胡朽是一个骨子里阴险毒辣的人，他在龙海生的办公室可以跪地求饶，泪流满面的保证痛改前非，使人觉得，他不是在演戏，而是肺腑之言。龙海生来厂里以后，通过调研，找人谈话，数次走访职工，对卫星瓷厂现有状况有个基本了解，他的本意很想撤换胡朽，出于胡朽与省陶瓷公司新任总经理柳腐的特殊关系，他无能为力办到，只能等待时机把他弄走。

柳腐以前在国艺瓷厂当工人，仅有小学文化程度，过去很安分守己干自己的笨活。国艺瓷厂前身是一家有着千年老字号的御窑厂，建国以后云集了全市能工巧匠，有本土的艺术画家以及大师，山阳开泰、均红、祭红等各类大小花瓶都出自这里。

这里每件工艺陶瓷都很值钱，有的价值连城。上世纪1972年2月21日，某发达国家总统首次率代表团来中国，曾经到过国艺瓷厂参观访问，期间，发现有一件“千件”大花瓶睡在仓库一角落，瓶颈弯曲，看上去应该是废品，丢了又可惜，所以被人遗弃在角落。其中有一参观成员提出拿一辆小桥车交换花瓶，当时的领导都不敢答应。

这里的工艺配方堪称祖传秘方，有着“传子不传女”的传统保守思想，就不要说外国人了，有一次日本参观考察团来，表面上是来参观考察，实际行为不轨，他们一双双贼溜溜的眼晴，简直要把一个个釉缸釉桶看个底朝天，他们毕竟不是神仙神眼，只有试着巧取巧夺，有一位参观考察团A成员，假装用手绢擦鼻子，不小心把手绢掉在釉缸里，仍后拾起想放到口袋里，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此时此刻，我方有关人员通过翻译对他说：“对不起！先生你的手绢脏了，请替换新的手绢吧！委婉地递过一新的手绢”，谢谢！A成员非常尴尬地接纳替换手绢，可谓是，狐狸再狡猾也难逃过猎人的双眼。

颜色釉五彩缤纷，尤其是祭红，如今已灭绝。祭红釉梅瓶仅存放在博物馆，祭红釉梅瓶，是永乐时期御窑厂正式烧制成功的，她有许多美丽地传说，这种高温的红釉是以氧化铜为呈色剂，在1300度左右高温还原焰下烧成的，高温红釉色泽纯正、艳丽，具有红宝石般的丽霞光泽，有“宝石红”之美称。但对烧成温度和气氛要求非常严格，烧制成功率极其低，有千窑一宝一说，至明朝晚期几乎停烧，清代前期红釉瓷器，以康熙制品为之最，雍、乾制品次之。

瓷器除了欣赏釉色、纹饰外，造型也尤为突出。在各类瓷瓶中，梅瓶是造型最优美的一种。此瓶总是让人感慨万分、不自不觉想起纤腰丰胸、曲线玲珑的秒女

古镇市陶艺渊源，工艺精湛，祭红釉的诞生，费劲了几代人的心血，有数不尽感人肺腑、催然泪下的动人故事。古代童宾，后人尊他为“风火神”，在万历年间烧制祭红龙缸，童宾不分昼夜的在御窑厂入神地练就颜色配料、烧炼过程，他屡屡受挫，一次次失败；但他不信邪，坚忍不拔，最终，他练就的走火入魔，以身相许，置身于熊熊窑火，他以骨作缸，以心作色，他永恒、执着、献身于制陶精神，才使得人类稀世珍宝“祭红龙缸”在东方古镇烧制成功。

“文革”期间，国艺瓷厂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市老干部姜浩降职在此任革委会主任，他即抓生产，又与造反派头头们周旋。厂里的生产稳定，造反派头头无法煽动工人在厂里“造反、批斗人，或上街去贴大字”，造反派们怒发冲冠，把矛头直指姜浩。

从古到今，国人过传统的春节，视之为最盛大的节日，除夕三十和正月初，这一天一夜是最隆重过春节的高潮，那就是每家每户高高兴兴地贴对联、年画、挂灯笼，燃放鞭炮以示驱邪。值此高潮来临之际，邪恶、卑鄙的造反派头头，却给姜浩家贴上一副白对联，挂起一对白灯笼，在场围观的人个个咬牙切齿，却敢怒不敢言，揪心的姜浩以及家人欲哭无泪，在这关键时刻，幸亏柳腐一帮工人闻讯赶到，无赖的造反派头头才肯罢休，唱着“造反有理”的歌曲扬长而去，等他们走远了，柳腐率先把白对联撕掉，其他人紧跟着把白灯笼摘取下来，随后用脚踩破，姜浩的家人这才把事先准备张贴的对联拿出来给大家贴，终于结束了这场罕见的悲剧，从此，柳腐的仕途也开始发迹。

柳腐的一举一动，姜浩是看在眼里，并在他脑海里打下深深地烙印，思忖着这个年轻人能明辨是非，相貌斯文，处理事情还能够把握度，是一块好材料。“文革”结束，党委取代了革委会，姜浩任国艺瓷厂党委书记，从此，柳腐由一位普通的工人逐渐在仕途上一路走好。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姜浩恢复了昔日的职位，很快担任了市委常委兼省陶瓷公司党委书记，此时，因柳腐没有大专以上文凭，能够坐在副厂长位子上，算是破天荒的事。

“文凭热”的年代，先拔干部注重文凭，工作能力次要，“第三梯队”的干部苗子几乎都是有大专以上文凭的，当时最早的广播电视大学大门，是为那些渴望文凭的成人敞开的，尤其是对那些仕途蒸蒸日上，而苦于没有文凭遭冷落的人来说，是喜忧参半，因为“电大”易进难出，即使你请“枪手替考”，或考试偷看被录取也难于毕业，十几门课，而每门课必须通过统考，30多人的考场，除了巡视的工作人员外，就有四位专职老师监考，显然是真刀真枪，一点不含糊，没有扎实的中学文化功底，很容易被淘汰出局，选择读电大，对于刚出中学校门和昔日老三届的人来说，是上上策；而那些渴望急需文凭升迁，文化基础又弱，以及容易被淘汰的人来讲，是下下策，柳腐只能望梅止渴。

随着时间的推移，接踵而来的党校、管理、行政、函授等各类成人院校，仿佛像雨后的春竹茁壮发展，柳腐经组织推荐，并且请了“枪手”替他参加了全国成人高考，冠冕堂皇地进入市委党校大专班，脱产学习二年，柳腐在党校渡金二载，领取到毕业文凭后，回到国艺瓷厂担任厂长，他权柄在手，钱物独断。柳腐很少接近女色，绯闻几乎是零，他整日考虑如何应酬上面的关系，无论北京、省府来人参观或购买瓷器，国艺瓷厂是必经之道，也是首选，为此，他一门心思的考虑如何应酬与上级领导关系，可谓是前腐后继。

陶瓷工艺产品，尤其是精品，它不仅是装饰品，而且有收藏价值，它是能工巧匠花心血用手工制作的，很难定价格，一般都是厂长一支笔说了算，要付钱的话，也只是象征性的按次品价格收钱。所以，省市领导要送精品瓷给上级领导，柳腐如同孙子似的且敢怠慢，深感领导的器重，看得起他，更何况又不是自己掏腰包，即使自己花点钱拍领导的马屁也值，思绪着同仁们还没有這个好机遇呢，他不得不庆幸自己的命好。是的，柳腐如今不仅拥有一支神奇的笔，而且又有时尚的文凭，这时的柳腐不仅仅是赢，而且是双赢。

鉴于柳腐在国艺瓷厂一直没有挪动过位子，对经营生产日用出口配套瓷企业接触甚少，为了使他全面熟悉了解陶瓷系统业务以及管理知识，上级领导把他调到一家主要生产日用出口配套瓷大型企业担任厂长，该企业的产品曾荣获过国际博览金奖，通过锻炼，仍后逐渐过渡到省陶瓷公司领导班子，因为陶瓷公司组建集团以来，前任总经理范文生“下海”，总经理的位子早已空缺，一年后，柳腐由企业的厂长，一步一步走上陶瓷公司副总经理、直至副厅级级别的总经理岗位。

龙海生担任厂长上十年，思绪着，柳腐是个是么东西，我当厂长时，他还是个不起眼的副厂长，眼瞅着一路升迁的柳腐，龙海生不由得产生酸酸的醋味，事先准备在卫兴瓷厂大干一场的激情，一下子像泼了一盆凉水，顿时变得心灰意冷，好在自己是市管干部，柳腐也奈何不了自己，大不了日后想办法离开陶瓷系统。此时，他不由得联想起省里个别领导，也就是前任市领导曾经风趣地对龙海生说：“你厂的瓷器就不如柳腐送的瓷器值钱等”。

卫兴瓷厂现有国营职工1800多人，退休职工上千人，大小集体职工1000多人。外销出口瓷订单几乎是零，国营职工每月靠挪动技改专项基金发工资。有一次，大小集体职工十几天未发工资，上百的集体职工到厂部讨要工资，把龙海生厂长室围得个水泄不通，不要说回家吃饭，就是如厕也不能，厂保卫科的干部几经周折，龙海生才得以脱身。

有一天，厂质检科的牛科长向柳鱼晓反应，有一个体户在厂里调外销瓷加工，说是胡朽批准的，我们按厂部有关规定已经叫门卫拦下，柳鱼晓对自己管辖部门工作认真、坚持原则，履行职责表示坚决支持，当柳鱼晓向龙海生汇报时，龙海生就挑明此事，并对柳鱼晓说：“我虽然来厂时间不长，早就有人向我反映，那个体户就是柳腐的女婿，胡朽曾与柳腐在党校同窗，算是柳腐的死党吧，我常琢磨着怀疑，厂里的外销单子和其他业务是否被他们一伙劫走”。

柳鱼晓是一个刚进入厂级领导圈子的人，但他的工作作风并没有改变，办事认真，坚持原则，我行我素，没人情味，处理事情一贯坚持对事不对人，不会顺手推周，或拿公家的事做人情，显而易见，他当然拒绝了胡朽种种外调瓷器的客观理由。柳鱼晓孤立的、片面的、静止的对待这件不寻常的事，他那里知道其中微乎其微的奥妙关系，他阻碍了人家的财路，暴露了上级的腐败，一句话，他捅了马蜂窝还蒙在鼓里。

龙海生到卫兴瓷厂任职不到一年，感觉自己从未有的困惑，遇到现在这样错中复杂的问题，他始料不及，如：工人的工资，医疗费的报销以及胡朽吃里爬外，效忠柳腐等等，搞得他焦头烂额，心神交瘁，疲惫不安。还有一件事情使龙海生伤透了心，全市每年一度一次的质量随机抽查，十几个出口瓷单位被抽查，唯独就是卫兴瓷厂产品质量不合格，受到新闻媒体的曝光，以及市领导的通报批评。官僚的领导哪里知道其中的猫腻，其实，当时各大瓷厂的产品质量合格率实际仅有30%多一点，产品一级品率几乎是零，而抽查的质量数据都在97%至99%，平心而论，在当时来说，卫兴瓷厂的实际产品质量略胜一筹，可是，可恶的质量技术监督局陶检站硬是昧着良心说黑话，道理很简单，厂主管领导怠慢了他们，没有吃好、喝好，以及陪他们玩牌打麻将等，龙海生面对如此恶劣的环境，顿生撩摊子的念头，挪动挪动一下单位，离开奋斗工作多年的陶瓷系统，他无奈的、又毫不情愿地递交了调动工作的报告。

柳腐是一个十足的政治流氓和无赖，明知龙海生有畏难情绪要求调动工作，他小题大做，上纲上线，他向市委书记反映：“龙海生在陶瓷系统工作面临困难时退缩，撩摊子为难我，同时捏造了许多恶意的谎言”……。市委书记是一个堂堂的老牌大学生，恰恰被一个小学文化的柳腐所蒙住，由于市委书记偏听偏信一面之词，在各类大小会议上，含沙射影地不点名批评龙海生：“在当前陶瓷面临困境时，有个别厂级领导干部，不是勇敢的面对，不是去想尽办法克服困难，而是有畏难情绪、消极怠慢、牢骚满腹；他们不是解放思想、团结拼搏，而是因循守旧、不思进取的退缩”，并嘱咐组织部门加强人事管理，特别强调，还是属市委任命的陶瓷系统干部，一律暂缓调离外系统。

柳腐是一个阴谋狡猾的政治大玩家，他与龙海生早就相识，在党校、在厂长经理的沙龙阵营，他们是同窗好友、曾经的哥们。他任总经理以来，龙海生不顺他，而逆他，还背地里暗自跟他较劲，曝他女婿的光，他气得咬牙切齿。但是，他深深地了解龙海生是一个血性的汉子，钢铁的性格，他要把龙海生的那份调动报告作为武器，要一次一次的撕碎他的心；一次一次的折磨他的肉体，直至把龙海生的钢铁意志摧垮。

龙海生的调动报告递交不到一周，忽然有一天上午，龙海生叫柳鱼晓通知所有在家的党委委员、厂级领导在会议室集中，等待他从陶瓷公司回来。其实，此次厂级领导集中，就是新老厂长突然袭击交接，除了龙海生和柳鱼晓还蒙在鼓里外，知道这个消息的第一人就是胡朽，大约过了四十多分钟，龙海生火急火燎从公司赶到厂里的会议室，刚坐下，司机随即推门进来，一边把手里的保温杯递给他，一边告诉他，厂长：“你的茶杯落在车上了”。看得出，仅管龙海生尽量克制自己激动地情绪，但他黝黑透红的脸庞，沙哑的嗓门，以及那点烟颤抖的手，与往日的场景相比较，显得大不自然。

这间会议室里，昔日主角的龙海生洒脱、豪迈、刚毅一去不复返。“好了”！龙海生凝思片刻后，即刻划破了会议室里的异常清净，今天召集大家来，就是宣布省陶瓷公司党委决定，并风趣地说：“我肩膀上的两负担子要卸下来，一是党委书记职务由外单位调来的漆华同志担任，厂长职务是在座都熟悉的副厂长胡朽同志接替，马上快到吃午饭的时间，大家到“庆贺楼”聚一聚，就算是欢送与欢迎吧”！

胡朽主持工作的第一天，厂级领导会议并没有通知柳鱼晓参加，会议主要内容就是免去柳鱼晓副厂长职务。会后，党委副书记悄悄地把这个消息告诉柳鱼晓，并劝说，现在就这个世道，邪恶压倒正义，廉政敌不过腐败，向我们这类人要是在毛泽东时代就能肩负重任，像柳腐和胡朽这类人甭说提拔，早就被送进监狱，要是在过去的“三反”、“五反”运动中，他们够枪毙几回呢。柳鱼晓对免职并不觉得奇怪，他深知这是迟早的事，谁都没想到胡朽小肚鸡肠，这么快就充分暴露自己的丑恶嘴脸，他始料不及。

其实柳鱼晓与柳腐早年在党校短期培训时就相识，柳腐的妻子与柳鱼晓的父亲同过事，他父亲便找过他妻子了解情况后，才对儿子柳鱼晓道出真正的内幕，柳鱼晓父亲说：“他们真正的目的是要整垮你的伯乐龙海生，仔细想想，你是龙海生提拔的，好比是一个藤上的两个瓜，要摘当然一起摘，要炒就一起炒，要煮就一起煮，这叫一窝端”，在封建王朝是“一朝君子一朝臣，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他父亲紧接着说：现在除非你识时务，在胡朽面前服软，尔后由他再重新提拔你，或恢复你的职务。父亲的一番古今经典，柳鱼晓受益不浅，但是，要他在胡朽门下讨饭吃，他宁肯饿死也不会屈服，更何况他们是一伙黑恶势力，人类的渣滓。

时年三十六岁的柳鱼晓，还没来得及在厂级领导岗位上施展管理才能，以及实现远大的理想，就遭遇邪恶势力的摧残。二十余年的辉煌奋斗，他花尽了全部心血，他于心不忍、依依不舍，眼瞧着仕途破碎，顿感抑郁。

人生就像一场场游戏，一次次游戏过程是那么变幻莫测，看得见摸不着，仿佛像海水潮起潮落，此时此刻，柳鱼晓不经意地回忆起一年前龙海生的到来，龙海生没来之前，要不是前任厂长邢明钦阴沟里翻船，他已经就是副厂长了。邢明钦的免职，他的提拔成了泡影，他对自己多年的期盼、天天的厮守，完全失去了信心，此时，就萌生过辞职“下海”，正当他酝酿联系“下海”的事时，被新来的厂长龙海生挽留，并委以重任，龙海生公道正派的作风，任人唯贤的启用干部，让柳鱼晓很是感动，于是，又重新唤起了心灰意冷的一颗心，他极其崇拜、尊敬新来的领导，感激他的栽培，心底里扎下绝不辜负他的期望，所以他继续发扬过去优良的工作作风，兢兢业业，忘我工作，非常珍惜多年期盼、守望的提拔和器重，哪晓得人世间世事难料，风云多变，龙海生与柳腐的政治争斗，与其不如说是邪恶与正义的较量，柳鱼晓便成了他们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上世纪1994年，风华正茂的柳鱼晓时年36岁，打他懂事的那一天起，就立志做一个国家有用的人，他真正的理想与抱负，就是有朝一日管理一家国有大型企业，他初出仕途舞台，机遇较佳，仅凭他下放突出表现的鉴定，以及勤奋向上，兢兢业业，超群出众，进工厂不到几年，20出头的他，就肩负400多人车间的党支部书记重任，他出席市委 “先进党支部” 表彰大会，是全市最年轻的党支部书记，亲朋好友为之而感到无比的骄傲和自豪。

面对残酷的政治斗争，或遭遇腐败腐朽的侵袭，柳鱼晓唯一一条路就是远离这座城市，愤然选择“下海”，永远忘记却又不能抹去的噩梦，他不介意与龙海生相逢相识，他把龙海生比做英雄，龙海生和自己今天仅仅是走麦城或失意，他高尚的认为，比起那些在战场上与敌人拼杀而牺牲的英雄，柳鱼晓无怨无悔。

柳鱼晓18 岁响应毛主席号召，积极要求下放，28岁通过成人高考进入省行政学院，36岁无奈的被人踢“下海”，看起来似乎喜欢凑热潮，但他并不善于第一个敢吃螃蟹的人，命运、机遇、年轮总爱捉弄他，他每次都赶在热潮的末班车，总与热潮或时髦擦肩而过，而又缘于潮落和过去时。

柳鱼晓比龙海生年轻，又有大专文凭，眼下女儿快高中毕业考大学，靠现有的每月200多一点工资，远远不够供女儿上大学，“下海”是他必由之路。而龙海生就不同，他毕竟当了这么多年厂长，经济比柳鱼晓宽松，又是市委任命的干部，他无须考虑或冒险“下海”，如果柳腐原谅或放他一马，他就相安无事，反之，他必定任由柳腐宰割以及精神上的摧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