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漂在深圳找工作 

    我们白天上班，晚上加班的时候比较少，一有空，我们三个就结伴去平湖街上溜达，欣赏城市夜景和异域风情。

    街上逛街的男男女女，尤其是那些进了工厂的男仔、妹子外来工，很神气的样子。能进工厂是一件很光荣的事，值得骄傲。瞧着这些，我心里酸溜溜的，这么多的工厂就容不下我一个，真他妈是怪事。

    从小生活在农村的我，何曾不向往城市，城市里的一切一切，我都会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我最迫切的一件事是在深圳找到一家工厂，结束日晒雨淋的生活，可总是没机会。

    没有经历过的人也许不知道，每当我走近一家工厂的大门前，准备上去询问是否需要招人时，那些保安的眼神有些异样，他们显得有些神气，分明在暗示，你看我才能进厂，你没门。许多年以后，想起这些仍觉得有说不出的一种感觉。 

    在深圳没能进厂，我感觉跟进了厂的人比，总要矮一截，既有自卑心理，也有残酷的现实存在。

    看到工厂门口三五成群，有说有笑的打工仔、打工妹满脸幸福的笑容时，我暗下决心，要冲破那道坎，进工厂里去。

    一九九三年的深圳，还不是那么光鲜照人，仿佛像个村妇还没来得及打扮。但我分明还是感受到了特区的魅力，像潮水一样的人涌向深圳捞金，就能说明问题，仿佛深圳的每个臭水沟里都塞满了钱，就差人去拿一样。

    我印象尤其深刻的是，打工仔、打工妹下班后成群结队出现时，他(她)们穿着一身牛仔衣牛仔裤，脚穿波鞋，男男女女一个样，清一色的装扮，大方得体，潇洒自如，宛如一道优美的城市风景线，太棒了!尤其胸前那枚显眼的，写有厂名、工号、姓名，贴有照片的厂牌，简直是一枚“勋章”。有多少徘徊在工厂大门外的外来工，梦寐以求都想拥有这么一块牌子，却被工厂拒之门外了。潮水一般涌入深圳的外来工，让这座城市不堪重负。

    香港，在内地人眼里是个遍地黄金，富得流油的繁华之地。尤其影视剧无数次拍摄香港题材的片子，让人更加对香港充满神秘感。深圳作为它的邻居，更吸引内地人的眼球。我们去平湖商店买信纸，给老家父母写信。信纸上方排头写着几个红色的大字：深圳经济特区。我在信纸上一行一行写着文字，告诉父母我在外面的一些情况。当我下意识地看着信纸上的几个红色大字，知道自己身处特区了，还蛮自豪的。

    能在深圳进一家工厂，是我当时一直追求的目标。看着那些进了工厂的兄弟姐妹胸前挂有厂牌，我希望早日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厂牌。有了厂牌，它就是“护身符”，可以随时在大街上溜达，联防队不会抓你。有了厂牌，至少可以证明有工作了，不会是盲流。没有找到工作的盲流，可能会影响社会治安，加大管理难度，如果拿不出暂住证，就会被怀疑是盲流，所以联防队要加强治安管理，会抓人。

    那些没有暂住证的外来工被抓起来了，据说是送到惠东去，事实是不是这样我不清楚。我们有一个老乡被抓了，就在附近的派出所询问，报出姓名，派出所去核实，后来就放人了，具体怎么会事，当事人清楚，但却有这么一回事。

    有时候我们走在平湖的大街上，如果没有兵哥的陪同，我们会特别提防着，不是小偷而是联防队，砖厂包工头没有给我们办暂住证，不知是不是因为钱还是其他原因不得而知。

    因为担心被抓走，进厂的想法到了极致。每每看到工业区宿舍走廊上挂着一排排外来工的衣服，我就会羡慕一番，如果我也住在那里该多好。可是小胖子却总盯着工业区宿舍走廊上的胸罩，让我和二狗猜猜是大号、中号还是小号。

    很有趣的一件事，真的。有天晚上，闲得无聊，我和小胖、二狗搭乘砖厂的汽车顺路去玩。当汽车在平湖镇经过一家电子厂时，我们要求司机把汽车靠近这家工厂，然后站在车上向电子厂车间望去，哎哟，整齐的工作台，专注的工人，明亮的灯光，煞是让人羡慕不已。

    一九九四年，春节。

    机会开始向我招手了。春节有几天假期，大家有得空闲，开始你来我往串门，喝酒聊天，玩麻将扑克。

    正月初二，砖厂老乡的亲戚来了，大家摆开阵势，拿来麻将准备凑齐人手大干一场，我、二狗、小胖毫不犹豫上了场，准备舍命陪君子，大战一回，最终鹿死谁手还不好说。麻将桌上玩得痛快，平时的烦恼抛到九霄云外去了。那天手气很顺，我和老乡的亲戚两人大获全胜。四个人摸麻将，实际上有八个人在玩，另外四人在买码，六人输，两人赢。

    打完麻将，老乡的亲戚跟我聊起了麻将经，最后扯到了工作上。老乡的亲戚告诉我，他在电子厂任部门主管，港资企业。我似乎找到了救命稻草，向他诉了苦。这个叫赵林的年轻人同意帮我们。

    在内地，车间或部门负责人叫主任，外资企业叫主管，以前是这样的。认识赵林我很高兴，我想他是部门主管，介绍我进厂应该有希望的。赵林说，过完春节后上班他就通知我们去应聘，有他的介绍是没问题的，我满口答应下来。当晚，他领路，我掏腰包，去深圳一家娱乐城小赌一把，结果我俩又小赢了点，财运来了挡都挡不住。

    正月初四，赵林让我们去横岗玩。过节嘛，大家图的就是开心。人家又是推又是拉，硬是劝我摸两把，没办法，硬着头皮上。那天手气很背，麻将玩的挺大，我和赵林输得很惨，赵林有些闷闷不乐。

    当晚，我们回到了平湖砖厂。正月初六，是赵林所在的电子厂开工的日子，他一直没有通知我，我怀疑他在耍我。他亲戚告诉我，正月初四晚上，赵林又打麻将了，照输不误，后来发生争吵打架了，有人报警，打麻将的人全被带走，罚了款，还被拘留了。

    赵林被电子厂炒了鱿鱼，眼看煮熟的鸭子还是飞了，见他妈的鬼了，人倒霉冷水都塞牙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