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公司有开不完的会

    一九九七年。

    这一年，对全中国人而言，是个大喜的年份，香港回归了，普天下的中国人欢欣鼓舞。

    我们领导在许多场合都要提及这件事，比如开例会啦，工作总结会啦，都会附带讲几句，自豪感无法言表。

    在公司里，不同职位的称呼在那个年代并没有统一的叫法。比如组长这个职位，有的公司叫线长，有的公司叫拉长，这个最小的官衔总是那么纠结。

    提起那个年代找工作的经历，老哥我的心都是酸的，民工简直就是产能过剩，不管大厂还是小厂简直就是香饽饽。

    民工队伍庞大，工厂招人就不成问题，对民工的要求就严多了，很多工厂都有一些条条框框。

    有的工厂不要某个省某个地区的男民工，原因很简单，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有几个男工表现不好，跟他们相同籍贯的男工都会被拒之门外。四川的男工受到的牵连最多，很不公平，有的厂招工启示明明白白写着：不招四川籍男工，真冤枉啊。

    女工比男工进厂要容易一些，男工不听话，爱捣乱。猴子屁股坐不住，没耐心等缺点限制了男工进厂。

    我一九九四年去一家做塑料花的小厂应聘，负责招聘的小姐架着一副深度近视眼镜打量着我：“你？男的猴子屁股坐不住的，没耐心，下一个。”一句话就把我打发了。

    九七年，菩萨保佑，总算进了一个小厂，公司规模不大，小米加步枪，几十号人马，在当时还算不错了。老板，老板，永远都是板着一张脸，好像每个工人都欠他的一样。其实，在老板眼里，每个工人都欠他的，欠什么呢？欠的就是工人没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所以，老板的定义就是：永远板着一张脸。

    麻雀虽小，五脏不俱全，工厂不大，毛病多多。人性化比制度化更多一些，小厂的通病。

    老板对手下的大官小官还是要进行一番革命式教育：“公司招你们来是干什么的？你们明白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众下属斩钉截铁地回答：“为公司创造更大的价值，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大官小官都不敢懈怠，稍不小心，乌纱帽就丢了。工厂要赶一个人走，简直太容易了。一大把的人连工厂的门都没跨过，前脚走一个，后脚进十个都是小菜一碟，倒是工人最害怕了。

    一张小小的招工启示，只要张贴在厂门口，蜜蜂一样成堆的人都来应聘。有时候根本就不用贴招工启示，只要有风声，内部职工都会介绍熟人来应聘。

    老板是圣上，是万岁，绝对惹不得的。老板的话说错了，下属要会拍马屁，老板的话永远都是对的，不然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在工厂里，我见怪不怪。老板骂经理，经理骂主管，主管骂组长，组长骂员工，永远都是大虫吃小虫，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老板骂了经理本来就该完事了，可事情没那么简单。经理忍受不了，发火泄愤到最后，倒霉的永远都是那些又累又苦钱又拿得最少的基层员工。

    老板给大官小官开会，振振有词：“年年开会，月月开会，一周一个例会，总有开不完的会，为什么要开会？”

    老板接着道：“之所以要开会，就是因为有些事情你们不会，你们为什么不会？要是你们什么都会，我们就不用开会，这是多好的事情。可是事情到了你们手里，总是处理不好。该解决的问题不去及时处理，处理了的事情又不那么如人意。公司要发展，你们要带领下属一样一样的把它做好，把公司的事当成你们自己的事看待，这才是正确的。现在厂门外一大把的民工想进厂都没机会。希望你们要珍惜当前的工作机会，你们把事情做好了，就像我看到香港回归那种喜悦就好了。”

    老板开完例会，大官小官腋下夹着笔记本走出会议室，回头看看老板还没走出会议室，有的舒活一下筋骨，有的交头接耳，开完会对下属而言是最轻松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