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储备干部

    卢课长在车间巡视，每个角落他都要去看看，尤其那些死角最容易有猫腻。卢课长发现车间一个角落的废纸箱里居然还有完好的产品配件，看样子这些废旧纸箱是要当垃圾处理的，如果完好的产品配件混在垃圾中一起扔掉多可惜。他叫来第三条流水线的线长了解情况，李线长觉得管理有疏漏，有些尴尬。卢课长提醒李线长，现场管理要多走走多看看，才能发现问题。

    卢课长转来转去，脚步在我面前停住了，我猜想，灾难是不是要降临到我头上了，因为我们熟悉了卢课长的套路，他在车间哪个位置停住，很可能就有问题存在。我想来想去认为自己没犯二，又不是二百五，难道有谁在我后背做了手脚？也不对，小胖有前车之鉴，没人有胆子再搞那些小动作，到底为何，鬼才知道了。

    线长更清楚卢课长的把戏，他停在哪个位置不走，多少有点麻烦。线长用余光偷瞄卢课长，想从他脸上的表情读出点密码。卢课长向何线长招手，示意他过去。

    何线长走到卢课长身边，问：“课长，你找我？”

    卢课长说：“他就是你常说的三娃子？”

    何线长回答：“是的。”

    卢课长又问：“牛一群、苟忠诚是不是你这条线的员工？”

    何线长回答：“不是，李线长那条流水线的。”

    卢课长问完就朝李线长走去，他们两人交谈了什么，由于距离的原因，我什么也没听到，我一直不明白，卢课长今天问起我是为什么。

    中午下班的时候，何线长拦住我：“今天下午三点钟，到卢课长办公室去，他有事找你。”

    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捉头脑地问：“线长，你知道卢课长找我是为什么吗？我好像没做错什么呀!”

    何线长说：“实话告诉你，想听吗？”

    我有些忐忑地说：“当然想听，我有一颗强大的心，是打不死的小强，既使是坏消息我也承受得了，没事的。”

    何线长说：“你要有思想准备啊，那我就告诉你……其实我跟你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下午去了就明白了。”

    我一边向食堂走一边想，何线长这个鸟人还吊我胃口，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了。管它三七二十一，四七二十八，五七三十五，肚子饿了吃饭要紧。

    猪上树、何二狗、牛一群、马会跑、苟忠诚、小胖，还有一位美女同事围坐在餐桌旁，还差一个人他们不敢动筷子的。

    小胖说：“三娃子，你个混球走快一点行不行？像个101岁的老太太走得那样慢，饭菜都凉了，要不是等你，这个空位置早就让给美女坐了。难道你不清楚一句名言：吃饭不积极，必定有问题？”

    马会跑站起来换了个位置，说：“这个位置留给三娃坐，让三娃陪美女才是对的，难道你们还看不出来，不久的将来三娃就会升官发财？我马会跑这么喜欢泡妹妹的人，今天我都要让给三娃了，日后希望他照着点。”

    何二狗说：“今天上午卢课长来车间点了三娃子的名，我就在猜想，以老三的性格绝对不是那种男盗女娼的货色，应该没犯什么罪吧，卢课长钦点可能是要升级了，三娃以后爬上去了，一定不要狠狠踩我们，毕竟我们难兄难弟一场，虽然我们共同经历了风雨，却不能像你一样能见彩虹，我希望不管地老天荒，或者你爬到什么官位，我们还是兄弟。”

    猪上树说：“三娃子，你不会是去做老板的助理吧？”

    这帮家伙的想象力还算丰富，见风就是雨，无凭无据地瞎猜测。我总得说上两句，不要被他们的胡说八道搞得一句话也说不上。

    我先吃两口饭，填填肚子，吃饱了才有精神跟他们斗。我说：“你们这帮混球纯属胡扯，谁说我要当官了？通知贴出来了没有？既然连任命书都没贴出来，有什么证据？我说你们会当市长，有人会信吗？你们的前世今生都跟废品收购站扯上了关系，因为你们的废话太多太多了，要回收一部分，不然牙会痛的。赶紧吃你们的大米饭，多吃点，少说点，把身体养得倍儿棒，以后讨个老婆才不会爬到别的男人床上去。”

    马会跑说：“你们说话文明一点行不行？旁边还有个美女啦，你看美女一直都在偷着乐，连饭都没顾得上吃一口。”

    小胖对我说：“三娃子，别理这帮混球，我们自己多吃点。”

     牛一群对小胖说：“死胖子，你要吃多少尽管吃，又没人跟你抢，老板就是开饭店的，他还怕你这个大肚汉？你刚才还说什么名言：吃饭不积极，必定有问题。这哪里是什么名言？是土话好不好？名人能说出这种饭桶之类的人才能说出的蠢话？你脑袋短路了。”

    小胖说：“我不想和你说那么多，要多吃点才不会吃亏。现在菜好油多，连盘子都要舔干净才不会浪费。2元钱的午餐费，至少要吃一元九毛九分钱才划算。”

    小胖的话立刻遭来炮轰。马会跑说：“小胖，你好聪明哦，如果让你去当老板，那不把我们剥削得连衣服都没得穿？2元钱的午餐费你能吃到只剩下一分钱？煤气钱、洗洁精钱不是也在2元钱之内吗？这些你都吃到肚子里了？如果你吃了一元九角九分钱的菜钱，那肯定是吃了我们的一部分，天生一副吃货，你脸皮不厚也长，长叠起来也是厚，你好意思吗？作为长辈，我语重心长地告诉你，要向你旁边的这位美眉那样保持面条的身材。”

    小胖有些不高兴了，马会跑占了他的便宜，小胖来不及咽下嘴里的饭菜，对马会跑说：“牛马不如的家伙，你有资格配当我长辈？我看你长了两只脚背两只手背还差不多，还想当我的长辈，你滚远一点儿。”

    小胖的话牵涉到了牛一群，虽然是无心之举，听起来也不舒服，牛一群还是回击了小胖：“小胖，你妈早知道你是这种货色，下崽的时候还不如直接把你拉到厕所的下水道让你自生自灭算了。”

    坐在我们旁边的美女同事始终处在掩嘴而笑的状态，就没吃上几口饭，估计会挨饿了。

    下午，我在车间正忙着自己手中的活儿，何线长走到我身边喊我：“老三，老卢找你，去他办公室。”

    我带着一颗忐忑的心向卢课长的办公室走去。到了卢课长的办公室，我看见牛一群和苟忠诚已经坐在那儿了，老卢示意我坐下。

    卢课长给我们三人用一次性水杯倒了一杯开水。我心里就不明白，“大猫”这么客气唱的那轴戏。平时在公众场所“大猫”一直都是非常严肃的，不苟言笑，这是他留给所有同事的共同印象。

    我细心地观察牛一群和苟忠诚的表情，他俩跟我一样，还有点蒙。不知道“大猫”找我们来究竟要说些什么。

    我又特细心地观察“大猫”，想从他的表情上来判断是好事还是坏事。“大猫”今天显得有些和蔼可亲，完全没有一丝平日里的威严，我判断，即使没有好事，也不可能有坏事，心情就平静了许多。

    “大猫”说：“今天找你们三位来，主要是聊聊天，就当作是聊家常，不必拘束。我听你们的线长经常提到你们，对你们的印象很好，所以我相信你们线长的眼光。根据你们的入职档案显示，你们三位来厂里工作已经满5年了了，这是非常好的一件事，几乎是跟老板一起打江山的，老板对你们三位也非常熟悉，你们对工厂的每一步发展也很清楚，这是非常好的。我想请你们三位对工厂目前的状况谈点个人看法，当然了，我希望你们畅所欲言，心里想的啥就说啥，不要转弯抹角，直截了当最好，说错了又不会把你们抓去游街示众，直接说就好。

    牛一群说：“工厂九七年创办，九八年我入职，当时工厂就不像工厂，连个厂名都没取，更没有厂房，十二三个同事就挤在老板家的一间屋子里做起了手工。当时我还是有不少顾虑，怀疑是个黑工厂，担心干了活儿拿不到工钱。当时找工作很难，没有选择的余地，我咬着牙坚持下来。心想，即使拿不到工钱也不怕，先解决生活、住宿两大难题。第一个月熬过去，没拿到一分钱，全作押金了。第二个月干完，我拿到了工资，而且一分不少，当时我很高兴，拿到工资后也不敢乱花一分钱，除了买洗衣粉、牙膏牙刷等必须品，我把剩下的钱好好保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以后每个月的工资都准时拿到了手，我就很放心了，一直坚持下来，一晃就5年多了。但是，我也看到了，工厂起步非常艰难，老板也十分不容易，我们最应该感谢的是老板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就业的机会，而不是一味地去说厂里这不好那不好，工厂发展到一定程度，员工的福利自然会好起来。有些员工不理解老板创业的艰难，只从自身的角度去看问题，巴不得在厂里吃好点，住好点，工资涨高点。其实老板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创业初期遇到了不少困难，企业发展到一定程度，员工所期待的东西一切都会有的。工厂现在变化非常大，员工也看到了，我相信老板也是花费了心思的，这是好事。工厂发展壮大了，我们也混得体面一些，非常好。”

    苟忠诚说：“我想说的，牛一群已经代替我说了，我非常赞同牛一群的观点。我想说的是，老板这个人还是有些人格魅力。表面看，他像个土八路，实则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老板是一个有思想、有内涵、有眼光的人，也绝不是只做一个小打小闹的老板，我认为他一定会大展宏图的，从厂里一系列的变化就可以看出端倪来，非常好。”

    轮到我发言了，该说点什么好呢？好听的都给牛一群和苟忠诚两个家伙抢先说了，我总不能当个哑巴吧。

    我说：“正如前面两位所说，我们工厂将会在老板和卢课长你的领导下乘风破浪，发展得更大更强。企业发展了。我们的管理要跟得上，不然会拖企业发展的后腿。我看过一本小说，写的是职场类的，蛮有意思的。企业管理不好，发展就会受到阻碍。比方说，成本控制里面肯定会涉及到浪费，怎么控制浪费现象呢？第一，要培训好员工，让员工对浪费有个正确的认识；第二，首件确认。在正式生产之前有个样板，第一件产品按相关标准正确无误地生产，做个样品出来让员工按照这个标准来做，如果不这样，等生产了几万个产品时才发现是不良品，这会造成多大损失？这直接牵扯到了成本控制。如果管理到位了，有些问题就可以避免。再说一点吧，作业指导书一定要实行起来，小说里面写某个企业的高层提出来要建立作业指导书，结果老板不重视，有几个重要岗位的员工突然不辞而别，那几位员工突然出走后因为没有留下一丁点作业指导书，导致停工了好长时间，最后那家企业不得不用加薪的方式把他们找回来又才重新开始正常生产。假如当时老板听取了他手下员工的建议，建立完整规范的作业指导书就不会出现这个结果了。虽然是职场小说，但借鉴意义还是有的，企业管理跟不上会吃亏的。卢课长，你千万别生气，我没有暗中指责你的意思，我只是用小说里的故事来借事说事。我相信工厂在你和老板的正确领导下，一定会有更美好的未来。”

    卢课长说：“你们三位说得非常好，工厂目前的状况你们也清楚，正在发展，而且是处在一个爬升阶段。工厂一定要向上前行，没有发展，原地踏步那怎么行？”

    卢课长示意我们喝杯水，接着说：“工厂要发展，要壮大，需要大家齐心合力，也还需要一些帮手。按目前的情况来说，各岗位人员配备基本到位。如果工厂规模扩大，除了要招一些普工外，更需要一定的管理人员。普工按现在的情况看，很容易招聘到位，中低层管理人员就不必对外招聘了，工厂内部培养即可，这样可以做到人尽其才，充分发挥自身的潜力，培养员工的归属感。根据老板的想法，结合当前的实际情况，目前我们的生产作业区显得有些拥挤，不利于管理。要解决这个问题的根本办法，就得重新考虑厂房了，只有厂房足够大，工厂规模才能扩大，要不然新招进来的员工怎么办？”

    卢课长掏出香烟，给我们每人递上一支，他自己吸上两口后继续说道：“根据工厂目前的实际情况，厂房还是采用租的方式，这件事已经定妥了，老板正在物色装修公司对新租的厂房进行简单而必要的装饰，这次我-新租的厂房是五层楼的新厂房，房地产商去年才建好的。新厂房装修完毕后，接下来就是买设备和安装了，一切办妥之后，估计选个黄道吉日工厂就可以乔迁了，这是个好消息。”

    卢课长停顿了一下，他扫视着我们三人，他想看看讲完工厂的发展前景后，我们有啥表情，然后接着说：“今天为啥找你们来，相信你们已经明白了，既然这样，我就打开窗户说亮话了。工厂以后发展了，需要帮手，所以想邀请你们三位加入管理团队。因为还没搬迁，目前你们编入储备干部之列，以后要经常参加一些工厂的管理会议，为正式履职积累一些经验，方便你们以后的管理工作。”

    从卢课长办公室出来，牛一群、苟忠诚和我商量了一下，卢课长找我们谈话的内容暂时不要泄露出去。我对他俩说：“今天的事儿还没个最终结果，说出去到时实现不了丢人。有时计划没有变化快，这只能算是只开花没结果的事儿。”我们三人统一口径，就说卢课长找我们了解新厨师来了以后伙食搞得怎么样。”

    晚上，何二狗、猪上树和小胖来打听情况。何二狗问我：“老三，今天老卢找你们商量了什么国家机密？”我告诉他们：“卢课长找我们了解新厨师来了以后，伙食搞得怎么样，你们认为还有其他军事秘密没告诉你们？”

    周五，是去何老板厂里提货的日子，这次只去了猪上树、何二狗和小胖，临走的时候，小胖不明就里地喊我：“三娃子，快点嘛，啰嗦干嘛，快走啊。”

    何线长说：“小胖，你喊什么呀，以后就你们三个去提货、交货，老三不用去了。以前是人力三轮车，现在是货车，还用去四个人吗？”

    其实我也不明白，这次为什么不让我也去何老板厂里提货。我一边干着活，一边想，很有可能是跟我提干有关系，反正搬了工厂后，我也不会去搬货了，只是早晚的事，何线长对小胖说的不让我去的原因只是忽悠小胖的。

    周一，几位线长去卢课长办公室开会，牛一群、苟忠诚和我也一同去了，我们要提前学一些管理知识。

    纸是包不住火的，何二狗、猪上树和小胖从我没去何老板厂里提货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他们知道我也加入了预备役部队。

    何二狗、猪上树和小胖，开始联合起来了，他们经常挖苦我，说我以后当了官要照着点，反正废话一卡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