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人在旅途

    1月16日晚，为了回家的愿望能早日实现，我在朋友家寄宿等待消息。晚上23时得到消息，17日8点前赶往乘车点。16日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挖地基。17日早上4点我已经醒了全无睡意，开始琢磨16日晚上做的梦到底预示着是好事还是坏消息。我在被窝里用手机登录腾讯网输入“梦见挖地基”收索周公解梦的答案：理想即将实现了，生活中有了新的转折点。

    我暗自高兴，因为我做梦都很准，根据周公解梦的说法，17日我和同伴就可以坐上回家的汽车了。我拿起一支香烟点燃，尽情地吞云吐雾，让回家的烦恼随着烟雾烟消云散。

    17日，天刚蒙蒙亮，我和同伴收拾好行李，打的赶往乘车点。跟我一同回家的两个老乡，肩上扛的，手上拖的全是胀鼓鼓的大包小包行李。老乡打开旅行包让我看，小孩的衣服，学生电脑，还有超市买的零食塞满了这个本来“胃口”有些小的包包。当我们赶到乘车点询问才知道，汽车到底几点到根本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售票处连票都还没开始卖，预示着汽车到目的地还有一定的距离。每隔两个小时我们都会去售票处询问汽车几点到，售票处工作人员就跟长途司机电话联系汽车到哪里了，据此我们就大致可以判断汽车几点可以到。临近春节，一丝丝寒意迎面扑来，可是大伙脸上还是挂着笑意，回家有多么幸福。远方有亲人在等待，每个人心里都默默期盼，菩萨啊，保佑我们一路平安，早点到家吧。还没来得及吃早餐的旅客，在车站端着方便面呼呼啦啦地把面条送进嘴里，似乎在享受一顿美餐。上午11点，售票处开始卖票了，我们特高兴，意味着当天就可以上车了。

    在车站等车的滋味的确是度日如年，每等待一个钟头的时间，仿若是一万年，时钟看了一遍又一遍，总是嫌走的太慢。车站，既是起点站，又是终点站。多少双匆匆的脚步从这里迈向四面八方，又有多少双脚步从各地汇集到这里。尤其春运，更是万万千千的农民工从这里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家，是一块巨大的磁铁在吸引，春节不管旅途有多么艰辛，回家的决心是坚定不移的。

    一个春天，一个夏天，一个秋天，一个冬天，一年就这么过了。春节了，挣钱不挣钱，我们都要回家过年。

    好消息不断传来，汽车已经行驶到某个地段了，在我们的期待中，17日晚20点，我们终于坐上回家的长途汽车了，司机开始清点人数，完毕，车内灯光关闭，车载视频开始播放欢快的曲子，司机一声吆喝：“回家了!”顿时，车厢内一片欢声笑语。汽车的发动机响起来，徐徐驶离车站，车内乘客清一色的农民工个个脸上的喜悦溢于言表，终于可以回家了!

    我在车上赶紧打电话回家告诉母亲和孩子，我已经上车开始回家了。

    长途客车由国道进入高速公路，大伙的心又一阵兴奋，上了高速路，汽车就加速了，回家的路越来越近。沿途一派节日的喜庆，回家过年真好。

    长途客车一路奔跑着，车窗外一路风景不断呈现在乘客眼前。临近春节了，沿途居民杀过年猪的，办年货的，为小孩挑新衣服的，清扫屋子灰尘的……，一切都在为春节的到来做准备，年味很浓，中国人的春节就是这么喜庆，回家团圆的脚步无法阻挡。

    尤其像我们农民工乘坐的长途汽车，俨然就是专车。整车的农民工从千里之外往家赶，路途遥远，乘坐时间几十个小时是很辛苦的，有人调侃说，宁愿在工厂上班，也不愿坐车受罪，一想到回家，坐车受罪也无所谓了。

    汽车在高速路的服务区停下来，停车时间一般20分钟左右，该上洗手间的上洗手间，该买香烟的买香烟，肚子抗议的该填填肚子了。烟瘾发作的烟鬼，一下车就猛吸起来，吞云吐雾，好好享受一番。

    下车舒活一下筋骨特别舒服，长时间坐在车里不活动有些难受。服务区所售的商品一般都比较贵，前不挨村后不着店，东西不会便宜的，尤其服务区的饭菜贵的有些乘客直摇头，或泡方便面，或吃自带干粮。一碗米饭，一份素菜，一碗清汤，也得要二三十元人民币，有些乘客不愿挨“宰”。

    买一根玉米棒子也得5元钱，一碗肉丸汤就那么三四个肉丸漂在汤上卖价10元。天气有点寒冷，10元钱喝碗热汤也行。一般年轻人80后90后舍得吃，饭菜贵照吃不误。60后70后民工“算盘”敲的不一样，钱不能吃亏，人也不能吃亏，瞅准实惠的下手，买一盒方便面，顺便倒上一些开水就可以解决一顿。

    高速路服务区进进出出的长途车不少，先到的有人上车，后到的有人下车。在服务区逗留的九成是坐长途车的民工，那些比如：粤××，鄂××，渝××的长途大巴车都是省际班车。

    头发花白的50后民工大爷蹲在一个角落尽情地吐着烟雾，烟头一闪一灭的。我上前向大爷借打火机点烟：“老人家有60岁了吧？”

    大爷抖抖烟灰，笑眯眯地伸出两只手比划着：“58岁咯。”

    “怎么不在家里照看孙子，这么辛苦还出来打工？”我说。

    “我不算老，人家70多了还在外面打工，我还能干几年，没事的。”大爷有些自信地回答。

    两个90后打扮时尚的美媚，肩挎小包，手里拿着火腿肠旁若无人的享受美餐，其中一个美媚把一根火腿肠伸到旁边一位少妇怀里两岁左右的男童面前：“小帅哥，香不香？来，姐姐送一支给你。”

    少妇满脸堆笑地对着儿子说：“谢谢姐姐啦。”

    上完厕所的，用完餐的乘客，开始向自己乘坐的大巴车靠拢，车门打开，乘客陆续上车。司机开始清点人数，核对无误后，大巴车启动，在高速路上继续前行。

    在第一个高速路服务区我只吃了两个茶叶蛋，一来不怎么饿，二来饭菜有些贵。

    现在好多了，停车点不像以前那样强制旅客消费。十多年前，我坐过一次长途汽车，途中停车吃饭可不像现在这样，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汽车停下后，停车点的人三五几个就来了，逼着你吃，几个大汉往你面前一站：“进去吃点吧，饿着了不划算，身体是本钱。”有唱红脸的对你动嘴花言巧语，有唱黑脸的干脆拽着你的胳膊硬往饭店里拉，死活你都要去消费一点才能罢休，简直像是进了土匪窝。

    饭菜又不好吃，价格贵的离谱，更滑稽的是强制消费买单。司机当然是白吃白喝，吃了喝了饭店还要送点，全是我们乘客为司机买单的，一大车乘客就是司机“帮忙”介绍的。

    坐长途汽车总免不了一路上某个路段堵车，十之八九会碰上。我坐过两次长途汽车，路上都堵车了。长长的车龙一字排开，绵延几公里或几十公里并不奇怪，坐在车里的乘客那个焦虑呀，个个不是叹气就是摇头，什么时候通车没个准是最让人烦躁的。只要车轮在移动了，大家心里就会舒一口气。刚刚移动几步，汽车又停了，刚高兴一下，一盘冷水就泼到头上，只好在焦虑中等待…

    在堵车的同时，公路两旁的居民并没有闲着，大人小孩手里提着方便面和开水瓶，不停地向乘客吆喝：“买方便面啰，有热开水。”

    有卖桔子的，有卖甘蔗的，有卖热鸡蛋的，堵车的时候总会有沿途的居民在忙碌着向乘客兜售吃的。有经验的乘客都知道，这时买吃的比较划算，当地居民并不知道交通什么时候疏通，汽车一开走食品就不好卖了，所以价格比较实惠一些。

    2008年的雪灾封路，对那些坐长途车回家的民工来说，永远是件值得记忆的事。外地民工返回家乡以致大批旅客陷在半途进不得退不得，饥饿寒冷，焦虑等待，尝尽了苦头。听说当地村民卖给乘客一碗方便面卖20元，一个热鸡蛋卖10元，不清楚是真是假。

    一九九八年，我从汕头坐长途汽车会四川达州。那是我第一次坐长途汽车，整整坐了七天，从那以后我对坐长途汽车都有些莫名的恐惧。那时基本上都是国道，在湖北境内翻山六七个时辰一直是胆战惊心。

    临近春节，湖北境内有些地方是皑皑白雪，厚厚的积雪压断树枝，行人走在路上踏着积雪听到的都是喳喳的雪被压上重力的特殊声音。

    汽车从山脚要爬到半山腰，行走的全是S型山路，而且是呈螺旋型从山底爬到半山腰，汽车再从半山腰往下慢慢地挪动，跟蜗牛的速度差不多，不敢把车开快，因为道路是修在半山腰，条件不方便，公路并不宽，加上厚厚的积雪，车轮容易打滑，路上不时有当地村民拖着防滑铁链向过往车辆的司机兜售。胆子小的乘客根本不敢在汽车还在半山腰时往车窗外看。车内所有的乘客都屏住呼吸，连掉一根针的声音都听得到，大家心里都默默祈祷，平安无事。

    翻越两座山花了六七个小时，所有乘客在汽车翻完两座山后发现自己还活着，像是重生。车厢内开始交头接耳起来，大家唏嘘那危险的几个钟头是怎么度过的，几乎每个乘客的睡意全无。现在回想起来仍有余悸。十多年后，当许多老乡告诉我，坐长途汽车比坐火车还快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老乡说，现在都是跑高速路了，快多了。2012年春节，体验了一回，果真如此。这些年祖国变化大呀。

    坐长途汽车真的有点担心安全，三个司机轮流开车，从四川开到广东，又从广东开到四川，这些司机长期呆在车上相当疲劳，我们乘客如果坐三十多个小时的车就已经很疲劳了，我不知道这些司机是怎么熬过来的，我只知道这样很危险，即便这样我们还是要坐，要回家呀。

    汽车一路颠簸，我们昏昏欲睡，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时间啊走快点!

    汽车行驶在路上，我们根据沿途的路标来识别车子走到哪儿了，看看回家的路还有多远。

    司机也会在适当的时候把汽车停在沿途的服务区，让乘客方便或者就餐。据说，司机在服务区吃饭是免费的，他把消费者(乘客)给饭店带去了。

    回家的路很漫长，一般都是几天几夜，吃不好睡不好，大家都认为是拿钱买罪受，是个减肥的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