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爱 情 迷 宫

 

                     欧志克

 

 

你无法形容，你只觉得自己像发了高烧，正在做着一个荒诞的梦。于是你把她摔倒在地上，迷糊中你又觉得你又要做些什么。可是她挣扎着把你推开了，离开了她也是一样灼热的嘴唇和身体后，你才觉得春天的郊外还有点寒气，于是你打了一个寒噤清醒过来。

“唉！我想得到的总迟迟未能得到，我还不想得到的，你却要强加于我。我有点恨你了肖柯！”她坐起来,嘴里喘着气,红红的脸,红红的嘴,娇媚得就像一朵出水芙蓉,她一生气就更显得娇媚动人了。

你躺在草地上,看见天空掠过几只鸟,你才记起,她指的可能是那把搅人心扉的月琴了.为了那把月琴,你和她被歌舞团开除了,你恨透了那把月琴,而她却痴爱那把月琴,说非得到它不可。

“爱情是一种交易吗?如果我永远要不回那把月琴,你也永远不给我爱情吗环环?”你坐起来生气地说.”

“不！爱是一种感受,不是交易，不是得到或给予,你错了肖柯。”环环避开你的目光，望着满天的星星说。

你知道，此时才是环环最生气的时候，而你却司空见惯了。于是你抱起吉它，委婉地说：“爱情哲学太深奥，一咱们还是唱首歌吧环环！”你知道，一曲终了时，你又可以拥抱她吻她了。可是你又错了。只见环环伸了个懒腰，索性躺在了地上，双手枕着那头乌黑的亮发说：“又是那首《走出黄昏》吗？我早听腻了，唱起来已经不再激动。人为什么总唱着过去呢？难道将来不比过去好吗肖柯？”

你的手停在吉它弦上，你感到奇怪，她竟然变得这么快，变得叫人捉摸不透，你狠狠地在琴弦上弹了个重音。你火了：“过去的并不都意味着死亡。如果没有过去能有今天吗？”

你和环环调好琴弦，然后开始了破天荒的吉它和月琴二重奏。

                  你走来，手牵一路竹梆，

                  鸟声醉了，

                  不知在哪天早晨，

                  春天悄悄地上了树梢。

                 

                      我走来，肩挑半坡今黄。

                      蝉声哀了，

                      谁都知在那天黄昏，

                      夏天过去成熟上了山梁。

                      

                      你我走来，手牵一路欢畅，

                      春天是你，夏天是我，

                      秋天是我们。

                      我们走出黄昏，

                      走上林荫小道。

歌声在郊外回荡，泛起阵阵声浪。不知什么时侯，朋友们来到了身旁，没等唱完，欢呼声怪叫声一拥而起。你和环环转身望着他们：“各位友仔，我们是闹着玩的，请别见笑。”

你笑着说，略略大方中带着点玩世不恭。                   

   “天啊!你们是闹着玩的,这不是太逗了吗?”朋友中有人调侃说。

   “不,不是这个意思,我们是真的!”

你怕一撒手环环就被别的“猎人”一抢走，所以你索性亮白了,你真聪明.但你没想到,你也有很多不够聪明的地方。

晚上,在排练厅的角落里,环环告诉你，合同制演员谈恋爱,一旦被发现,就会被开除的.”环环要你克制点.如果没有了舞台,你就是有再好的琴,也奏不出激动人心的旋律。你呆望着环环,象刚进团时看到她的美貌一.样.。

那天晚上你失眠了。

几天后，老团长找你来啦。他对你进行了苦口婆心地开导，但你却心不在焉，听而未闻。你只记得，老团长劝你别这么早就谈恋爱，说你是团里的首席吉它手，前途无量，而她是个过了时的永远也没有出息的月琴手，这个道理难道你不懂？你当然不会反驳，你恭恭敬敬地听着，这些道理你都懂，而团长大人有一点你不懂。你心里这么说。你这个人总是那么固执，你不相信，只有吉它弹唱能风靡全球前途无量而月琴却没有。所以你试着与环环合奏，试着与环环重唱，然后又和环环去舞厅茶座亮相，想不到竟然成功。吉它的潇洒激昂，月琴的优雅缠绵，赢得了人们的赞赏。于是你有点忘乎所以了，一把吉它，一弯月琴，走遍了全市各个舞厅茶座。你只是想用事实证明，不管是哪个时代的琴，只要它掌获在追随时代的乐手手中，一样能奏出优美的旋律！就这样，你和环环被解雇了。理由再简单不过了：你和环环用不正当的理由去搞私捞。当然，还有你和环环过早地谈恋爱，这是老团长最不能容忍的。你没说什么，扛起你的行李和歌唱家的梦，离开了歌舞团。你说社会是个更大的舞台，能奏出更美的旋律。就这样，你和环环走出歌舞团，走进社会，成了现在到处流浪的茶座歌手。

然而，环环失去了自己那把心爱的月琴，它被留在了歌舞团里无法带出来。虽然，你已经在市场上少有的情况下，千方百计地给环环弄来了一把月琴，但环环说得不到心中那把月琴，他的生活就没有意义。你莫名其妙地望着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决心无论如何要弄回她心爱的那把月琴。就这样，你不得已又走进你非常不愿见到的歌舞团大门，不得不走进那位早该下台但却依然没有下台的老团长的小门。

“哦！一”闲聊一阵之后，你好像突然想起似地说:“团长,听说团里要处理一批旧乐器？咳!我们茶座收入不佳,只好买些旧乐器对付对付.咱们团近来演出收入不错吧?团长您真是领导有方啊!”你早知道近来歌舞团的收入每况愈下歌舞团快要成为各舞团了,但你必须得这么说,你本来是一个诚实的人,但在这种情况下,你要小心地改变一下自已,而且玩弄一点手法,不然,在这位久经世故的老团长面前是办不成事的。

团长乜视你片刻后才说:“是有这么回事。”然后就带你去看处理的旧乐器。你看了看那些残缺不全的旧乐器,倒抽了一口冷气。这时候你才知道,你还是一条小牛犊,你是绝对玩不过团长大人的。最后你不得不亮出底牌:“我听说留下一把月琴的,怎会是这些?”

“唉,是这样的,那把月琴我们不打算处理了，我已经交给了圆圆，我们打算培养她呢！”想不到团长大人如此老奸巨滑，你有点醒悟了。团长这一招也是够绝的了，他明知道你是冲那把月琴而来的，所以来了这么一手。你纵然有一百个办法，但他会有一千种理由，要不然他能当团长那么久？你没了办法，只好怏怏不乐地走出小门又走出大门,走进了熙熙攘攘的街道.

   你毫无目标地走在大街上，精神恍忽，几次差点被汽车撞着。你想，这样下去不仅被别人臭骂，还有点玩命，不如找个僻静的地方坐一会，或躺下来冷静地想一想。这世界太复杂了，只有在做梦的时侯，才是最安全最幸福的时侯。你很久很久没有做过梦了，你从那晚失眠以后总是失眠。环环说爱只属于感受，但为什么提出这种交易呢？而你说爱不是交易，但你现在所做的，不正是为了交易吗？如果真的弄不到这把月琴，环环也就真的不给我爱情了吗？早知她如此苛刻，就应该和那位温顺善良，的圆圆结婚。然而，环环一闯进你的生活你就甩不脱。她总是有永远也不满足的要求，她要用月琴和你的吉它合奏，你竟然干了，她要你写歌曲唱自己心中的歌你也就真的做了。后来，她与你流浪街头，你说要去茶座卖唱，她也毫不迟疑地与你同行。你说你喜欢她的进取，也就是为了这一点，你爱上了她，于是，你就不顾一切地为了她去作牺牲，天啊！这又是交易！难道人与人之间除了交易就再也没有什么了吗?你胡思乱想，迷糊中你撞上了一个人。那个人踉跄着要跌倒，但她没有发火，你揉了揉眼睛一看，傻了。原来是圆圆。圆圆羞涩地低着头，还像从前一样通情达理温顺函蓄。你不好意思地道了歉，说：“我正要找你呢圆圆，你还愿意见我吗?”你窘迫地说.你知道圆圆不会拒绝你,你在圆圆心目中的爱己经根深谛固。如果当时圆圆不是太安分守己，你不可能再属于别的女人。你是个多情郎无情郎。但圆圆并不恨你，圆圆能原凉你，原凉她心爱的人。为什么不成情人就成仇人呢？一个人活在世界上，还是朋友多一点仇人少一点的好。圆圆这样认为。所以，圆圆一直把你当作情人，一直都在等待你说那句话。圆圆更希望能找到个除了你们俩之外，没有任何人的地方谈谈，或者除了谈之外还做些什么圆圆都不反对。圆圆早已爱你入骨。你勇敢地牵着圆圆的手，穿梭在人群中。你从圆圆手上传过来的信息中感觉到她的心跳在加剧，你克制着自己，别让心脏跳得太快，让你的外表，像个沉着冷静的男子汉。可是，你的眼神不对劲，总是东张西望，你怕碰上那些饶舌的熟人，那样，你和环环的事就会烟飞云灭。

你和圆圆来到公园，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了下来，然后你就迫不及待地说出你要说的话。圆圆望着你许久后，凄凄地说：“那把月琴一直是我保管的，可惜琴弦早断了！”你当然听得出她说的是双关语，但为了那把月琴，你也顾不了这许多了：“只要琴没坏，琴弦断了是可以再续的。”圆圆痴望着你，眼眶盈满了泪：“只要你需要，我都心甘情愿地给你肖柯，但你为啥不想想，你应该也给我点什么吗？”。

你沉默了。你想，这又是交易，一种可怕的交易!

你愤愤然地说：“如果你认为那样做是一种无谓的牺牲的话，你就别为我牺牲了，我是不会和你做任何交易的！”你说完就走了，留下圆圆呆坐在那里，看着你远去的背影沉思。

晚上，在茶座里弹唱总是走调儿，你心里总是想着那把月琴，环环不时用眼睛“踢”你几下，提醒你别走神。但，却适得其反。因为，在环环面前你总是提心吊胆，恐怕她提起那把月琴，所幸的是，环环几个月来不再提这件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让你好纳闷，反复猜想就是猜不透她的心思。

这个晚上终于熬过去了，你汗流如注地走进休息室，一坐在沙发上就不想起来。环环走过来摸摸你的额头：“你近来精神恍惚，有病还是有心事？我们几个朋友商量好了，准备报考艺术学院，你也要作好准备啊肖柯！“你震惊了一下，但，你很快又闭起眼睛静静地靠在沙发上，你想用这种沉静的外表，掩饰你内心的空虚和恐慌。这几个月来。你没有看过有关的书，考大学这是注定要失败的。你在心里暗暗骂道：“这个环环真够残酷的，把红绣球抛向空中，让我去拼命，你有可能考上，但我有可能吗？”

“你一定有什么心事，能告诉我吗？如果你把我当作朋友的话。”环环有些委屈地说。环环把话说得如此轻松，很明显，她在示意：如果想成为她的男朋友的话，你必须考上大学。这是多么残醋的现实啊！对此你有点恼火了。此时你真想大声地告诉她，我如此神魂颠倒，还不都是为了你那心爱的月琴？但你最后还是忍住没吼出来，你觉得环环的初衷并不是像猜测的那样，也许她是随便说说而已，并没有恶意。于是你改了口气：“我是有很多心事，到时我会告诉你的，我的心事不告诉你能告诉谁呢！”你说得很凄恻，也很坚决——。你坚信自己是真实的。如果你对环环也像对老团长那样，玩点小把戏的话，环环早就属于你的了，可是你不，你说过：“一定要让环环心甘情愿地投入你的怀抱。你闷闷不乐地回到家中，躺在零乱不堪的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天花板上无数的蜘蛛在抽丝结网，你想:那天花板就是大地，那无数的蜘蛛就是人，人在忙碌地抽丝织网，这是多么壮丽的人生啊！……

一阵敲门声传来，你懒得应答，在吉它上重重地弹了一下，证明你还在屋里。几个月来你总是这样，朋友们来了，你总是这样“欢迎”。但你万万没有想到，这次来的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老领导。你翻身起来，想恭恭敬敬地喊声团长，但你看到团长怀里抱着月琴，你便像傻了一样，两眼不再转动。而老团长却态度谦恭地，把月琴递过来给你：“肖柯，自从你和我谈起月琴的事后，我一直总记在心里，今天总算把月琴修好了，这就忙着给你送过来了！”老团长的举动，本应让我感动得掉眼泪。可是你没感动，因为你知道，那把月琴并没有坏过，一直是由圆圆保管着，就是琴弦也没有断过。但你并没有这样说，你知道老团长必竟老了，不能计较他的过去，更不能坏了他今天的美意，团长有团长的做人准则。你当然知道这些道理，所以你也啥都没说，恭恭敬敬地接过了那把月琴，把它搂在怀里，就像你已经搂住了环环一样，生怕它又再忽然消失。你说不出一句感谢团长的话，你只是语无论次地应和着。只听见团长说，解雇你和环环的事太过份了，受到了上级的批评。请你在上级来调查时，手下留情。你只顾点头应和，高兴得迷迷糊糊，团长什么时侯走你也不清楚。等一切又归于平静时，你才把怀中的月琴小心地放在床上，然后吻了又吻。你欣喜若狂。你想，应该去找环环了。

老地方。环环正好约你出来，说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这么巧？当然，你也要告诉她一个好消息。所以你早早就来了。环环悄悄地来到了你的身后。你还沉迷在喜悦中，你想，环环会像平时那样，双手捂住你的眼睛，让你猜她给你带来什么好消息，然而环环这次没有这么做，你感到诧异工。沉默。久久地沉默后，环环终于开口：“我考上了，你知道吗肖柯。你祝贺我吗？”环环低着头，暮色正浓的郊林中，看不清环环的表情。你一阵惊慌，继而秃丧地说：“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怎样祝贺你呢环环？”

“吻我吧肖柯,我们将要别离……”

你搂住环环,吻了她那嫩嫩的嘴唇,当然你立刻就感觉到她的嘴唇没有了往日的热烈,你说:“在生活的舞台上,你我将要各奏各的曲子了环环,我们好聚好散,我真诚地祝福你,你会在你未来的生活中,找到比我强的合奏乐手……

“不……你别这么想肖柯,你明年会考上的,我们会在一起的，永远！”

环环的嘴堵住你的嘴。

“你不要觉得良心上过不去，一时的良心上过不去，比一辈子心里受折磨要好得多环环，人与人的聚散离合，都是老天注定的，不是我们想怎样就怎样，如果我们缘份没断的话，总有一天，我们会相遇的你说是吗环环？……”

环环默默地点了点头。你没再说什么，轻轻放开搂住环环脖子的手，转身把地上的月琴拿起来递给环环：“这把月琴今天我终于把它送到你手上了，除了给你做个记念外，还希望它给你带来快乐！”环环笑了：“肖柯，这次你又错了，我需要的并不是你手上这把月琴，而是生活中这把月琴，如今我终于得到了它，我希望你，希望我们这一代人，都应该有自己心中的月琴，为它去拼搏、奋斗”

你终于明白了，于是你激动地说:“环环，你等着，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你说完，背上你的吉它，走进溶溶的月色，走上了那条通往繁华都市的柏油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