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那你说要搬出去是怎么回事呢?房子不是你的吗?”
“是我的呀,你不知道我有多厌烦回到那里,我一想到他们这么对我,这么对宝儿我就寒心,我就不想见到他们。我每天回到那个家就是煎熬,所以我哪怕下班早,都要在外面磨,我像个孤魂野鬼似地到处飘,到最后没地方去了,想着他们已经睡了我才敢回去。晚上我整晚地睡不着,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手脚冰凉,而且痛得不行,有时候睡着了也会痛醒过来。阿珊和王姐都说我太压抑了,劝我搬出去另外租房住,离他们远点儿算了。”
芊荷的这些症状其实已经是红斑狼疮早期的病征了,但由于周围的人都没有这个常识,谁也没能及时帮到她。
“说你是猪你还真拿自己当猪了!”丁当气愤地说。
“我是猪嘛,我自己都知道的。”
“那是你的家,你凭什么要走?要走也是他们走啊!别人把房子租出去挣钱,在你这儿白吃白喝,到了你还要卷铺盖走人,自己去外面租房住。你搬走了还回来不?你的房子还要不要?”
“要的嘛~”此时的芊荷一脸的茫然和无辜。
“要?你搬出去了就永远别想再回来。叫他们滚,这是你的家!”
“啊?”
“啊什么啊?这点道理你都不懂,你是理直气壮的呀!”
“可是我说不出口呀。”
“人家都欺负到你头上了你还说不出口,你去吃屎去吧!让江涛说,他能看着别人欺负你还能看着别人欺负他闺女?就说你受不了了,再这样下去你杀人的心都有了,叫他撵这些人滚蛋!”
“这样啊~”
终于,芊荷没有搬走,江家人离开了芊荷的房子,但从此更多了无限的烦恼。也许是丁当的话激发了她迟到的反抗,也许是她发现原来事情这么简单怎么当初自己却束手无策,当初的无奈和无助很快转化成了恨,她对那一家人已经恨之入骨,不仅是他们曾经的行为,更是因为自己当初的无能,再回到从前,她依旧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那种孤立无援,有口难说的感觉让她一想起来就气得浑身发抖。以致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听不得关于那些人的任何消息,一旦听见便好像要把从前该讲却没讲的话,该发却没发的火一并补回来般连珠炮地攻向目标,一般这目标都是丈夫江涛。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变成了出口成脏、满腹劳骚的悍妇。江涛自觉亏欠妻子,更是不敢在芊荷面前提起分毫那边的人或事,偶尔说漏嘴就会招来芊荷的一顿歇斯底里的声讨和抱怨。对之前自己的懦弱悔恨无比,但却苦于不能实际地给予对方任何打击,所以芊荷私下愈加地责怪自己、憎恨对方。更加可恶和不能让人忍受的是,逢年过节江家的亲戚都会站出来指责芊荷不孝,不敬老人。总有人来劝说晚辈应该尊重长辈,无论如何应该去看望老人等等。每每芊荷听到这些话看到这些人都气得说不出话来,不知道应该怎样回敬他们,似乎那些人都是被派来用冠冕堂皇的话来气她的,自己的恨已是深到了骨髓,更不会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而冰释前嫌,反倒越是这样,她越是怀疑那些来当说客的人的目的和厌恶公婆的装无辜,他们把自己塑造成了这个世上最不可原谅的晚辈,而恶贯满盈(对,恶贯满盈,甚至可以说是罪恶滔天)的他们还虚伪地装成是受害人。芊荷只恨自己不能伸手撕下他们的假面具,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多么的可恶、丑恶。
坏情绪成了恶性循环,心情不好,身体也愈加不好了。一天,芊荷刚到家听到电话响,看见是父亲来电,刚接起来却眼前一黑晕倒在地。电话那头父亲大喊着芊荷,这边却没了声音。父亲不停挂断重打,却一直没人接。父亲匆忙赶到用备用钥匙开了门,芊荷已经倒在地上,面如白纸。急救车把芊荷送到医院,很快进了急救室。还好,命算是捡回来了。
“只有3克血了,不晕倒才怪呢。”芊荷问医生自己晕倒的原因时听到这样的回答。正常人通常是11-12克血红素/100ml,而芊荷只有3克,那是太贫血了。
“你就是一厢情愿,你觉得你怎么想人家就得怎么想啊?如果世界真是按照《思想品德》课教授的那样运行,那早就是和谐社会了,还用得着提倡?光有热情是不够的,生活要的是智慧!你觉得江家人恶劣吧?人家看来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琐事,甚至有些事可能根本就是个误会,你至于这么生气不依不饶的吗?再说了,这家人这么对你,你就没想想自己的问题吗?如果不是你非要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人,遇到事情你不逃避、积极解决,何至于现在把自己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事情过了就过了,不要再纠缠了,放过别人,也饶了你自己,过好你以后的日子!”丁当不忍心看着芊荷一天天这么消沉下去,希望能解开她的心结。之后,芊荷作了一个重大决定。
离婚,是芊荷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她没法一下抽离,她也无力辩解,不能去面对那边的人,更不愿意被冤了一个不孝的罪名。江涛没有反对,他知道她认为只有这样才能摆脱那边,他不想她更难过。在那年春节前他们办了手续。芊荷终于可以直起腰板跟来说和的江家姨妈说:“我不去拜年,我和江涛离婚了,以后他家的事别来找我。”
“啊?”江家姨妈的错愕竟让芊荷心里有一丝恶毒的痛快。
离婚除了让江家知道他们之间一刀两断之外,其他一切照旧。江涛依然和她们母女住在一起,因为孩子不能没有父亲,也因为江涛根本无处可去。生为长子的江涛在家是最不受父母喜欢的孩子,曾经在冬夜里咳嗽被父亲指责扰了瞌睡拎出门外去,叫他“要咳去外面咳。”父亲对母亲实施家暴时也只有他这个大儿子站出来制止,可即便如此母亲还是对命只有二两重的江涛心疼不起来。(小时候江涛母亲给三个孩子称骨算过命,说江涛命最轻。)当芊荷为江涛争取疼爱对婆婆说“手心手背都是肉”时,婆婆很淡定地回道:“你不知道十个手指还不一样长吗?”江涛很少体会到家庭的温暖,只有和芊荷一家人在一起时,他们的热情和关爱让他有了家的感觉,他享受着这亲情,享受着岳母对自己的照顾,像个孩子一样的幸福。可是他却眼睁睁看着芊荷因为天真善良而倍受苦楚,自己竟然不知道作为大丈夫应该做点什么。他心有愧疚,也只能默默待在芊荷身边,她说什么便是什么罢。
纠缠在过去不愉快的经历里,芊荷久久不能释怀。不久,她被诊断出患了红斑狼疮。还记得那本网络小说《第一次亲密接触》吗?女主人公也是患了这个病很快离世了。朋友们都认为芊荷完了,听到消息丁当哭了。好友香姐流着泪坐在病床边数落着江涛:“当初好好的一个人嫁给你,现在却得了这个病,都是你害的……”芊荷却出人意料地乐观坚强。“我觉得肯定是误诊了,你看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精神,可能是吃激素的原因,每天有用不完的劲。哎~我可以打个广告吧:想精神百倍活力四射吗?得红斑狼疮吧,吃完激素让你无所不能!哈……”
确诊之后,芊荷的手脚麻木、关节疼痛这些毛病得到了有效治疗,症状有所减轻。但是伴随而来的却是发胖、脱发、免疫力下降。一头令人羡慕的秀发如今寥寥落落地枯草般散落在头皮,过去的纤纤细腰现在却像个米袋子耷拉在束紧的裤腰上,更让她不忍直视的是细细的绒毛竟爬上了原来娇好的面庞。站在镜子前的芊荷不禁打了个冷颤,鸡皮疙瘩爬了一脑袋。
芊荷开始想尽办法地挣钱,买房、出租房、炒股、兼职……各种努力。为的是她生怕哪天有个不测,没人照顾可怜的宝儿。她算盘着女儿十八岁时应该给她留下什么,女儿大学毕业时她应该准备些什么,女儿结婚时应该有些什么……本来很遥远的事现在多希望一切都在眼前,不想错过女儿生活的每一个时刻,不想让女儿成为另一个没有妈的孩子。
奋斗中日子很快过去了,还好生活中有太多的事要操心,对那边的事能不想就不想了,心情也逐渐平复些。没想到,没想到那可恶的江家老头,他居然有脸来打招呼……
任冷风吹干脸上的泪水,芊荷甩甩头决定不去想那老头了。江宝儿的事还没弄清楚呢。今天下午宝儿不上课,去姥爷家了,正好回去看看有什么线索。
书桌、书架、书包、枕头……到处都看了,没什么特别。重新又翻查一遍,抽屉里有个漂亮的笔记本,有点不一样,明显是新的,仿佛是刻意隐藏在另外几本笔记本之中。芊荷从中抽出这个本子,打开的一瞬间她真的信了,女儿早恋了。里面有一张照片,菲页上是一篇情书,文笔不怎样,字也不好看,人长得还算精神,但这,这有什么关系呢?早恋哎,你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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