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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权级别:独家授权与委托   作品类别:小说-青春偶像小说   会员:fanhoulai   阅读: 次   编辑评分: 3
投稿时间:2015/7/7 11:31:57     最新修改:2015/7/7 11:31:57     来源:中国国际剧本网www.juben108.com 
小说名:《中篇小说《迎春》》
【原创剧本网】作者:李党
    本文讲的是一对有着孤零身世的男女精英,在春节即将到来之前,拼在一起迎接春节的故事,大量的中国元素,儒释道的精神,有深度有张力的同时,又催人泪下,那一份纠结,是每个华夏儿女内心深处的东西,同时文章又充满苏园式的画面感:
      吴洁仙子赴玉泉,青女峰上抚七弦。洗的长空如碧染,妆成大地似雪莲----

             迎春
                                             子简
  一场大雪的洗礼过后,郊外的天空幽蓝无比,像一块通透的蓝水翡翠雕成的圆顶大帐子,高高地悬挂着;大地白茫茫的,像一块浑厚的雪莲玉砌成的大摇篮,安然地铺陈着。。。。。。
在幽蓝的天空上方,有一朵白色的云在飘荡着,像是被风送上去的一朵“雪莲”;在白色的大地中央,有一辆蓝色的越野车在行驶当中,像是天空中抛下的一片玉。
白云不停地向前涌动着。。。。。。涌动着。。。。。。就像一条鱼的眼睛那样,生生不息地延续着;越野车不停地向前驶动着。。。。。。驶动着。。。。。。就像一条鱼的眼睛那样,孜孜不倦地奋进着。。。。。。
车子里的吴为,一身藏青色的冬季户外休闲装,一米八的个子,一副话剧演员加职业经理人的混合型气质,与这蓝天白雪琼玉世界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生命最初的状态,亦如一幅水墨丹青长卷的起始篇章。
    今天是腊月二十七,农历新年马上就要到了。俗话说,二十七洗疚疾,二十八洗邋遢,人们多半是要赶在这两天进行洗浴的,以求洗去一年的晦气,干干净净地迎接新的一年的到来。吴为想前往圣心坡的冰雪城去洗一场雪地温泉。
    本来是有宽阔的公路可以走的,吴为还是选择了来田间小路上绕行。一人一车,置身于这蓝中有白,白中有蓝的蓝白双色空间之中,别有一番诗情画意。
     十来年的职业经理人生涯,并没有将他骨子里的那份浪漫情怀泯灭殆尽,反而像酿酒一般,酿造出一种特别的味道来。
越野车的四个轮子下面都安装上了雪地履带,车子行驶在一尺多深的雪面上就像坦克那样的四平八稳。车用履带这个被高富帅所青睐的玩艺,是他在网站上买到的,看来这东西还不错,他像是一个得到新玩具的大孩子一样的开心。
他是个童心未泯的家伙。
道路两边的荒凉都被厚厚的积雪覆盖住了,没有一丝破败的景象呈献出来,原本空旷的田野愈发显得空旷,只剩下那白茫茫的一片素雪,在抚慰着孤独的大地。天空也被衬托得愈发的高远。
大自然的素手正在弹奏着一首空旷高远的曲子。
 这样的曲子,总会使一些优美的和音被创作出来,下面的这首吴为车子里的音响放着的歌儿,便是其中之一:
当烦恼袭来,我的心背负着重担,
然后,我会在寂静中等待,
等你的到来,并与我小坐片刻。                       
你鼓舞了我,所以我能站在群山的顶端;
你鼓舞了我,让我能走过狂风暴雨的海。。。。。。
当我靠在你的肩上时,我是坚强的。
你鼓舞了我 。。。。。。让我能超越自己。。。。。
车子在粉妆的路面上行使,就像飞机在云层上面航行,吴为的心,也像六角雪花儿,或者白色天使那样,轻盈地飞起来。。。。。。
      一个小时之后,吴为到达了一 个新的地方----荷河新城。这是一座生态宜居新城,坐落在天地山风景区之内。虽然是在冬天,又覆盖着皑皑白雪,可这里依旧是秀骨清像难掩,褒衣博带当风。只见那----
山似白帐撑,水若玉龙横,楼台多少重,花木深处生。
这一层层的别墅和洋房,将北国的浑厚和江南的秀逸、西式的浪漫揉和在了一起,都有一个或江南,或西式或原始的名子。
荷河发源于十八里之外天地山主峰下的三清湖,而三清湖则发源于百里之外的归一山。如今这里的河面已被拓宽,两边修有护栏,岸上又遍植各种花草树木,增设了几处山石亭台,形成了风景秀丽的景观带。
他喜欢这个地方,在“万法归一”的同时,又有着边缘和个人发挥的东西,没有死板和束缚,没有形式主义和歪风邪气。
吴为的车子将要开上一座石拱桥的时候,他注意到了左侧河岸的护栏下有一个堆好的雪人儿。离得有点远,看不清晰,只能看到大概的轮廓是一个方形的雪台子,上面有惹眼的红,似乎还泛着黑,却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物件儿。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可是这东西似乎是有灵性的,它就那样的一下子把他给吸引住了。
    他顺着左侧的道路把车子放下来,路边是一大片江南风格的花园洋房,参差错落,秀色欲出,距离河岸有几十米远,那雪人儿或许就是这里某位业主的杰作吧,他心里想着的时候,车子已到了小区门口,只见门旁立着块太湖石,这石头自然是“瘦、透、漏、皱”的,上面挂着一块木匾,匾上镌着“长夏堤”三个大字。
      “长夏堤”,他心下合计,五行当中,长夏属中央戊己土,为四季之本,想来这长夏堤,当是一座四季城呢。
     过了匾,他就把车子在路旁停下来,然后脚下套上雪套,又绕过一处健身器材,沿着林荫小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河边走来。这林子里长满了各种绿化用的乔木,有松柏、杨柳、桃李、山杏、山梨、山楂。。。数不胜数,还有被修剪成圆球形或者长墙形的绿篱,以及其它叫不上名字来的花草树木,它们参差错落,淡墨烘染,沿着河边形成了一个狭长的天然大氧吧。
      很快就到了那幅作品的跟前,这东西终于无遮无拦地呈献出来,他一边想着,一边打量它,嗯,和自己想的一样。之前虽然没有看清,可是冥冥之中他觉得应该是这么个东西。
    实际上真的就是这么个东西----一个阴阳鱼摆件儿。
     它是平放在一个长和宽都在一米五左右,高约一米的方形雪台子上的,上面系着大红玉线十字盘长结,下面挂着冰丝线的双流苏。雪雕的圆盘直径在一米左右,厚约两指。左边的那条阳鱼上面镶嵌着朱砂碎屑,像雪里红一样;右边的那条阴鱼上面镶嵌着石墨碎屑,像佛头果一样。
    吴为被眼前这场面震撼住了,心中泉水般涌起一股暖流,这暖流足可以慢慢融化这周遭的积雪,足可以唤醒这沉睡中的“玉龙”,足可以染绿这静悄悄的树林,足可以催放这寻不见踪迹的百花。
      这大大的中国结,这朱砂、石墨版的阴阳鱼,像一本写不完的书,似一幅画不完的画。。。。。。看着看着,他仿佛也成为了这书中的角色,成为了这画里的人物。。。。。。
      这真是,说不尽的中国结!道不尽的阴阳鱼!
中国人最重要的传统节日春节马上就要到了,作为一个除旧迎新的节日,春节有着周而复始,生生不息之意,在这样的一个时刻塑了一个衬着大红中国结的阴阳鱼摆件,这作品的主人当真是有心。
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创作了这幅作品呢?吴为开始思度起那个人来。也许他是一位酷爱打太极的老伯,穿着一身白色绸缎做成的太极服,颌下飘着几绺白髯。。。。。。看制作双鱼用的朱砂和石墨,也许他还练得一手好书法。即使称不上仙翁寿叟,至少也是位有品味的前辈。这样的人总是让人打心眼里尊重的。
已经做了片刻的停留,虽然还有点意犹未尽,可是他还得赶路,从这里到达冰雪城,大概还得半个小时的车程。我可以将这份美好带走,他这样来安慰自己。
如果他提前几分钟离开,或者她推迟几分钟到来,他都不可能遇到她。生命中的一些事情,幸的或者不幸的,往往都拜这种时间上的刚刚好所赐。
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脚步踏在雪上的声音,咯吱咯吱,就像一首动听的歌儿。
他转过身去,发现从他来的那条小路上,走来了一个身量窈窕面容清秀的美人儿,她穿着一身象牙白色的户外休闲装,同样在脚下套着雪套,左肩上像挎着一只包包那样挎着一个呼拉圈儿,右手拎着一只稍大的竹篮,篮子里放着一个塑料撮子和一个鱼形的塑料片。
他和她的目光相遇的时候,噢,天哪,他感觉到自己像是跳入了一个温泉池子当中。那清澈的温泉水浸润着他的每一寸肌肤,洗涤着他疲惫的心灵,以至于他那轻度心脏植物神经功能紊乱所导致的后背紧缩感也在这一刻消失了,那一块紧绷着的肌肉松弛了下来。
他是有过相似的感觉的。比如,当一个人行走在寂静的河水源头时,天空中忽然响起的一声清脆鸟鸣,或者和一群大大小小的人擦肩时,人群中偶然传出的一个童音,都会使他后背的那一块肌肉倏忽间地松弛下来,就像是一个绷紧了的弹簧,忽然间地弹开来。
可惜的是,那感觉总是很短暂,短暂到想留都留不住,让人徒生了这些许的遗憾。直到今天,当他遇到这个女子的时候,她的那双眼睛,清澈透明,安静自然,分明就是两眼泉,汩汩地流淌着温暖向上的正能量,他预感到它们可以长长久久地洗涤他的心灵,直至终老。
看来,他是离不开她的了。 有些牵手,源于内心深处的吸引,不同于对生色的贪恋,不同于那些个世俗的盘算,是注定要相守的。
这情景就如同《诗经·野有蔓草》中所描述的那样,只是那蔓草青青变成了这白雪皑皑,白雪皑皑又有何妨?就用这《野有白雪》来表达一下吴为此刻的心情吧:
野有白雪,琼玉玹兮。有彼淑人,清如泉兮。如约而至,似我幻兮。
野有白雪,琼玉玹玹。有彼淑人,清澈如泉。如约而至, 与子为鸳。
这是一场别开生面的雪地温泉,且暖且清,如同守护天使一般,是可以治愈一个人的心灵的。
她已在他的面前站定,他先开的口:“这东西,你弄的吗?”
他温和而又沉稳,有着几分保护者的姿态。嗯,是的,虽然他心底知道在她的面前有着被保护的成分,可是他还是显示出了几分保护者的姿态。这种微妙,这种矛盾,在我们的生活当中是无处不在的。他没有伪装,这一切,都只是自然而然地发生着的。
“嗯”,她点点头,似菡萏颔首。
他用沉默表达了欣赏,沉默是欣赏的最高境界。
她心领神会,似乎还有一点欣慰,那两汪清泉,愈发的恬淡怡人。
她的脸上已有了沧桑的痕迹,不是因年龄的增长而引发的衰老,一些人即便是到了四十岁,六十岁,甚至终其一生,都不会有此痕迹,那是一种挣扎过的痕迹,一种经历了磨难之后,内心依然坚守的痕迹,一种心灵成长的痕迹,也是一种获得了智慧的标记。
这标记,只有心思方正,同样智慧的人才能看得懂。
这两汪清泉,是经历了一番苦修和坚守,从辛苦中得来。
 “刚在这里,不小心弄丢了房门的钥匙。。。。。。”笑,一说一笑,很友善的表达方式,“您没见着吧?”
他回以微笑,“抱歉,没有。”
 她保持了应有的风度,脸上没有一丝失望的表情,“我找找看。”然后又绽放了一抹微笑,才迈开步子走过来。他闪在一边,看她弯下腰把竹篮轻轻放在旁边的地上,又把呼拉圈倚着雪台子放好,然后直起身来,把视线投到了台面上。
她的视线在整个台面上扫视了一下之后,在双鱼上面顿了一下,移开之后,又停在了那里,很难再移开的样子。她似乎忘记了是来找钥匙的,只管欣赏起来。她欣赏双鱼的时候,他在欣赏她,他发现她的侧面,纯净如婴儿。
他有一双发现美好的眼睛,而她,则是将人性最初的美好,顽强地保留了下来,或者是艰难地寻找了回来。
她终于将视线从双鱼那里移开,然后在雪台子的左面以及后面与桥栏杆的缝隙间寻找起来。她动起来的样子干净利落,就像大书法家挥笔而就的一个字。
这方寸地方的雪都被收起来修了雪台子,只贴着地皮还剩下薄薄的一层,上面基本上已经被踩实,偶尔浮着几抹粉屑,就像是一个刚刚被打磨抛光的大理石浴池表面残存着的粉尘。
他移动脚步,也开始在这“浴池”里寻找起来。
 “单个儿的一把钥匙,下面挂着一粒指甲大小的红玛瑙。”她见他过来帮忙,友好地提供信息。
     “红色应该很显眼。”他回应道。
     “是的,还好没挂白色的坠子。”
     看她的样子,分寸感十足,是那种有修养的女人惯有的姿态,他实在看不出她对他的感觉如何,但是至少她是不反感他的,这一点他还是能肯定的。
     他仔细地巡视了一圈,并没有什么发现。
     或许。。。。。。或许是掉在别的什么地方了,他这样想着,却没有说出来,并且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它不可能掉在别的什么地方,它只能掉在这里,并且暂时还不能被找到,上天就是要安排这样的剧情出来,来成全他的爱情。
     做为女人,她可以矜持,但做为男人,他不能错过这天赐良缘,他会好好把握。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证明了他的天人感应完全正确。这缘分要是来了,一切都是那么的顺风顺水,天造地设。她在雪台子的四周寻找未果之后,驻足思忖了一下,然后讲:“并没有落到别的地方啊。。。。。。是和一包面巾一起放在衣袋里的,在修完这个雪台子的时候,我曾取面巾擦汗,那时候,它还是在的,我是有这个印象的;可是当我完成这一切准备离开的时候,又曾取面巾擦脸,这个时候,它已经不在了,这个印象,我也是有的。”
     哎呀,谢天谢地,他的一颗心,算是放下了。
     她说了这么多的话,表明是有诚意的,她是愿意跟他一起进行这件看似简单其实又不那么简单的事的。。
     她把视线转向左边的一堆碎琼乱玉,“塑鱼的雪,是从这里取的。。。。。。找找看。”她从竹篮里取出撮子,把雪一点一点扒下来,过着筛子。那一片区域太小,容不下两个人活动,他也不好就这么闲着,只好走到一棵山杏树下,折了一段枯枝下来,用它在旁边的碎琼乱玉中轻划着,以期得到收获,毕竟,这里的任何地方,都有可能是钥匙的藏身之地。
     他们几乎是同时完成任务的,她过完了筛子,他也划过了周边的碎琼乱玉,还是一无所获。 接下来,她应该是选择放弃了吧?她可以去找开锁的把房门打开,那样的话他们马上就得各奔东西了。一想到和她分开,便有千万般的不舍。
     这急中总是会生智,他感觉可以幽上一默:“你知道钥匙为什么大多做成鱼形吗?”“因为鱼的眼睛永不瞑目,可以看家护院。”“是的,鱼的眼睛永远都在工作,可是没有一条鱼是永远都不吃东西的。你不是在它的头上挂了块‘鱼食’吗?大概它是躲到一边喝上午茶去了。倒是我们两个,不及它有福分,在这里白白的替它着急。”
     他说这话的意思,是想约她去喝上午茶的。聪明如她,不会不懂他的意思。她的眼眸微波荡漾,会心一笑。他很开心,没有被拒绝。“不好意思,叫您空着肚子帮我,如果可以,一会儿我想请您喝茶,聊表寸心。”她讲得大方又客气,倒显得他拐弯抹角的藏奸了似的,他又有什么“奸”可藏呢?不过是真心喜欢她罢了。她这样落落大方的,难不成是对他没有思?平素里,他可不是一个喜欢多心的人,按照现在挺时髦的说法,这是中了那种叫”爱情的毒”吧。
      “不过,在此之前,有一件事情要宣布。。。。。。我大概是知道钥匙躲到哪里去了。”她示意他到雪台子前面,下颌抬起冲着那条红鱼,“喏,在这里。”他表示不解,这是一场藏东西的游戏吗?显然不是,那她怎么可能知道结果。她用撮子开始铲红鱼上面的雪,一点都没有手软。倒是叫他有些许的心疼,这女人要是果断起来,远比他“心狠”。
     在红鱼的肚子里,钥匙的尖端先露了出来,然后是圆圆的头和小小的环儿,最后是红色的链绳以及上面坠着的那粒红玛瑙。“哎呀,神了,你真是神了呀。”他恭维道。她把它捡起来,小心擦着上面的积雪,在乳白色的防水手套的衬托下,那粒红玛瑙愈发的娇艳夺目,似一颗掌心里的朱砂痣。
      “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吗?”他问。
      “你不是说鱼儿躲到一边喝上午茶去了吗?那台子上不是也有两条鱼吗?它们也是要吃东西的,黑鱼的肚子里是黑色的食物,红鱼的肚子里是红色的食物,这一粒红玛瑙是红色的,自然就在红鱼的肚子里了。” 
     古灵精怪。
     不过,他倒是相信有时候女人的第六感确实准得让人抓狂。
     好了,钥匙算是找到了,接下来,他们应该一起去喝上午茶的了,但愿她还没有改变主意。大概是“一朝被蛇咬”,她把钥匙放进里怀的衣袋里,又把上面的拉链拉上。然后冲他笑笑口:“你看这两条鱼被毁了。。。。。。我们就这样离开吗?”他有点惭愧,是啊,怎么能就这样离开呢?他们是要重建阴阳鱼的。
     他开始动手铲平那两条残缺不全的阴阳鱼,她把残雪收在竹篮里,然后拎到捎远一点的地方,挖了个洞埋了起来。她提着一蓝子洁白的雪回来的时候,他已将那个呼拉圈儿居中放好,伸手接过了她手中的篮子,把雪倒了进去,然后用撮子摊开,压实,压平。
     她讲,还是男人的臂膀有力些,之前如果是他,那个鱼身铲起来恐怕费力些。他把那个圈儿左右转动几下,带松了的雪便用撮子再压实,如此反复,直到圈儿的移动对雪盘没什么影响了,才把它撤了下来。她把那个一条鱼形的塑料片放在左边,用一根细树枝沿着边缘画了一条线,然后移开。地上放着两个小塑料袋子,分别装着朱砂跟石磨,它们原本是放在篮子里的。她捡起了两个袋子,朱砂的丢给了他,自己留下了石磨的。他用朱砂先码出了一条红鱼的轮廓,然后又均匀地镶嵌出了鱼身;她用石磨码出了一条黑鱼的轮廓,然后也均匀地镶嵌出了鱼身。最后,他用几粒朱砂点出了黑鱼的眼睛,她用几粒石磨点出了红鱼的眼睛。
     大功告成的时候,他和她站在一起,冲着这个美丽的图案,由衷在感叹,与之前相较,它似乎增色了不少。
     她把塑料撮子,塑料片以及已经瘪瘪的两个小口袋装进篮子里,然后掏出面巾来把呼啦圈擦干净,挎在肩上,又递给他两张面巾擦手套,自己的手套也擦拭干净。收拾妥当之后,立立整整地站在了那里。他不由得又紧张起来。
       “辛苦了。”她讲。“不客气,做这种事情,总是让人很开心。”他答。然后他又有点后悔,这样讲倒好像他经常在女人面前献殷勤似的,但愿她不要这么想。“我家就在附近,可以上去喝杯茶吗?“她冲着那片洋房的方向抬了抬下颌,说。他有点受宠若惊,但愿耳朵没有出现幻听,她真的邀他到香闺坐坐。
     总不能大喜过望,让她受到惊吓,他还是绅士地点点头,“好,谢谢。”他们顺着那条林萌小路往出走,他在来的时候,是踩着她的脚印的,她在返回的时候,又是踩着他的脚印的,他们一起往出走的时候,是脚印叠着脚印的。这条雪后的小路之上,只出现过他们两个人的脚印。
      “看来还没有其他人从这里经过。”他说。“是啊,连一只松鼠也没有。”她说。“哦。。。。。。松鼠,这么厚的雪,它要是出来,那还不被埋了呀?”他和她同时想到了松鼠被埋的画面,都笑了。她向他介绍,在春天,夏天和秋天的时候,这里都能见到松鼠,有黑色的,有灰色的,冬天偶尔也有,它们无忧无虑,四处乱蹿的样子很有感染力,让人感觉到自己同它们一样,回归到大自然的怀抱中去了。
     说罢她又长舒了一口气,“‘我们都是自然的婴儿,卧在宇宙的摇篮里。’冰心这话,算是说到了人的心坎上。”
     出了树林,摘下雪套,上了他的车子,她是坐在他的旁边的。到了小区的门口,她下来,扶着车门冲保安象征性地打了声招呼“11号楼”。保安是认识这里的业主的,抬起了起落杆,车子便驶了进来。里面是一番秀美的景象,只见那亭台楼阁和花草树木参差错落,交相辉映,又有那假山池沼、曲径回廊萦绕其间,置身其中,如入苏园,如临仙境。
     车子行过了一重重的楼台,前面是一片大花园----中央公园,在中央公园的边上,左侧的这个路口,她示意他停了下来,他看见旁边有块木牌子,牌子上刻着“汀兰若水”四个大字,下面还附着一行小字“ 岸芷汀兰,郁郁青青”。下了车,过了一栋小楼,她在第二栋楼的第一个门口停了下来,用密码开了单元门,然后领着他上了楼。看得出这里的保洁很敬业,楼道里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比一般怠惰人家的房间里还要干净。她在二楼右边的门口停住了脚步,然后用那把千辛万苦寻找回来的钥匙打开了房门。
       她请他先进,一进门,一股淡淡的洗衣液的清香扑面而来,和外面丰沛的氧气一样令人神清气爽。门口是一扇四折的竹屏风,上面绘着梅兰竹菊四幅画儿,换上了棉面竹底的棉拖鞋,闪过了屏风,才发现这餐桌,餐椅,都是竹子制成的,放眼客厅,沙发,茶几,亦是竹制的,阳光房的中央也摆放着竹子的吧台和吧椅,清一色的竹子家具,虽然还没有进入卧室,还是能推断得出来,那床,柜等也应是竹制的,还真是“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啊。
       他发现那屏风的背面是有字的,是一首诗偈:“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客厅沙发的背景墙上,挂着一幅字画,装裱精良,配着红木框,上面书着“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几行大字,近景画着两枝荷花,远景是山水和飞鸟。邻墙之上,挂着一个笔墨牌匾,匾上书着“上善若水”四个大字,近景是一丛生长在水边的草兰,远景依旧是山水和飞鸟。沙发的对面是大理石做成的电视背景墙,墙上挂着超薄液晶电视,电视上罩着白纱做成的防尘罩。
     北面沙发和东墙之间的空档处放着松树灯,梅花灯和竹叶灯,上面缠着雪花灯串。  
  客厅和阳光房之间是由几根胳膊粗的竹杆疏疏落落地隔断着的,里面除了吧台和吧椅,还养着两盆月桂花。
       他和她都把外衣闪下来,挂在几根粗竹杆捆在一起做成的落地衣帽架上,她请他在沙发上落座,把竹篮和呼拉圈送进了阳光房,然后去了洗手间。他面前的茶几上,是一套白水晶的茶具,通体透明,清莹无色,如水一般。只见那杯、碟和壶,放在砚台形状的托盘之上,旁边是“笔筒”和“笔洗”,“笔筒”里插着茶匙、搅拌匙、蜂蜜棒和拨火簪。然后是茶盒,做成了一本书的形状,里面装的是菊花茶,最后是一个蜂蜜罐,做成了墨块的形状。想到现在的私人订制很是流行,大概这一套别具风格的白水晶茶具,也是这位品位不俗的女主人私人订制的吧。
      卫生间里洗漱的声音响了一阵之后,她出来,指引他客人卫生间的位置,他进去,洗干净了手,又解了个手,等他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沏上了一壶香茶。只见水晶壶置于茶盘之上,加热保温底座里精巧的白蜡烛已经燃起,那火苗正小舌一样地舔着壶底。壶身里面,舒展着二十几朵小菊花,金黄色的花瓣,紫褐色的球形花蕊。他认得此茶,乃是昆仑雪菊。那茶汤是淡淡的琥珀色,散发着迷人的质感。她正坐在一边,手里拿着一根拨火簪,悠闲地拨弄着烛芯儿。
       他坐下,和她之间空着一个人的距离。稍后,她停下了手里的活儿,看着壶身征询他的意见,“你看这样可好?”他看见茶汤的颜色已是适中的琥珀色,这汤色渐浓的过程,就像一幅动态水彩画。平素里他是知道这种茶是出色很快的,不似其他花草茶那样要泡上几分钟,一般十几秒钟便好,于是点头,“可以了。”她把那根拨火簪放回筒子里,然后提起了壶,在离杯沿稍高一点的地方,斟了有七八分满,他会意,是怕这茶香遗散,然后把壶放回去,一手托着碟,另一只手附在碟边,轻轻放在了他的面前,杯把朝着右边。之后她又为自己勘上了一杯。
      他已嗅到了扑鼻的茶香。她打开了那块“黄墨”,取了那根蜂蜜棒,沾了一点蜂蜜上来,滴落在两个茶杯里,蜂蜜棒放进“笔洗”当中,又取了搅拌匙,把茶水搅匀,搅拌匙同样放进“笔洗”当中。她邀他品尝,他端起杯子,轻啜了一口,清而不浊,和而不猛,当真是好茶。
       她轻啜了一口,“我是有一点点的入睡困难的,这一年四季也只喝一点花草茶,是沾不得别的茶的,若沾了,便会失眠。。。。。。加之我这里也很少来客人,所以家里也没准备什么别的茶。。。。。。”
       “我也是有轻度植物神经功能紊乱的,加之血压有点偏高,喝这个很是养生。”
       “哎呀,那咱们可能喝一起去了。”
       “是啊,这叫茶遇知已。”  
       大概是觉得他有点升华,她没有马上说话,停顿了一下,才抒发了一点个人化的感慨,  “茶亦醉人何必酒,书能香我不须花。”
       似乎,她又把距离拉开了一点。
       “这水是用的什么水呢,不是那普通的纯净水吧?口感这样好。”他问。
       “是那饮水机中的矿泉水。”
       听到矿泉水三个字,他的心动了一下,情不自禁地看了一下她的眼睛----依旧是那样的透明澄清。
       “说起来,我也不太懂这茶道中的繁文缛节,只是觉得这茶道之道重在一个道字,是天人合一,如果为繁琐死板之小节所束,那可就是本末倒置,反倒违背了这茶道精神之内核了。”说完,她的眼眸中了有一点秋水般的深邃,继之,幽深如潭。
        “是啊,品茶品的是心境。”他回应道。
    他轻啜一口,禁不住吟道:“眼波好似琥珀汤,浓淡皆怡人。”
       他也是有一段痴的。
      大段的沉默,他和她。。。。。。
    水晶杯里的茶水都只剩下了“尾头”,她一一的续上,然后两人轻啜慢饮,在一片氤氲的香气当中,有一番不可名状的自在。。。。。。
      后来,是他先打破的沉默,“你喜欢戏曲吗?”
    “嗯,每年都会去北京上海两地看几场戏的,京剧和越剧,至于黄梅戏和东北二人转,也常在电脑上听听。”
    “戏曲是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的。”
     “是的。”
    她身上是有着浓郁的古典气质的,这一点,在他见到她的第一眼时就发现了的,所以他揣测她会听戏,还真让他猜对了,他也是听戏的,虽然现在的年轻人听戏的不多。
      “上个月的月底去北京的剧院看了《白蛇传》,养眼,养耳,养心。”
     “外国人看了也是喜欢的。”
     “是的。”
     又有了片刻的停顿,之后,他笑笑说,“《白蛇传》的第一场是“游湖”吧,白蛇第一眼见到许仙的时候,觉得他是君子,许仙第一眼见到白蛇的时候,觉得她仙踪玉趾,于是两人相约再见并互通了姓氏。”
      “是这样。”
      “可是还不知道你姓什么呢?”
      她笑,“姓尚。。。。。。可是这里并没有雨伞,要想知道你姓什么,只得口耳相传的了。”
      “呵呵,我姓吴。。。。。。说起来,这《白蛇传》实在是精典剧目,京剧,越剧,黄梅戏都有传唱,就连《新白娘子传奇》里面的新黄梅调也一样出彩,特别是互报家门这一段。”
      “是的。”
    他显然不甘心只互通姓氏,想彼此了解得更多一点,“不如我们也来段自报家门吧。”
“好啊。”她响应。
 那我先来:
     姓吴名为字不为。。。。。。说到这里,他还是给这不为做了个现代版的注解,这不为,是小生十年前当话剧演员兼编剧时的艺名。
     祖籍本城有门楣
     上过艺校演过戏
     末了还是商人坯
     十年一觉高管梦
     落得心疲体还羸
     自开小企当休息
     缓冲一下继续飞
     无奈双亲离世早
     春节团圆梦成灰
     前往冰城洗温泉
     荷河雪野遇香闺
    只知姓来不知名
    望把芳名告一回
她微笑点头,如此说来,你也听了的:
姓尚名善字清静,在此,她也解释了下,这清静二字,本是她写作用的笔名。
祖籍蓝市有门庭
大学读的文学院
当过几年白骨精
如今辞职做宅女
加入网络作家群
要问题材哪一类
古典仙侠和言情
不幸母亲下世早
继母家中无善行
新春佳节独自过
荒郊野外遇狂生
菊花煮茶谈话起
琥珀香中通姓名
 他轻轻点头,表示赞赏。
两人又在芬芳的茶香当中浅酌细品了一会,见那水晶壶中的茶汤已然去了大半,她便起身,到了饮水机边,从一旁的粗竹杆拼成的隔断柜上取下一个白瓷瓶,接了一下子热水,回来缓缓注入水晶壶中。然后把白瓷瓶放回去,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其实她在任何时候都是安静的,包括她说话的时候。
      “你做过十年的高管?年轻有为啊。”“你不也当过几年白骨精吗?更何况,现在是作家!”他们都觉得这样的话说的虚,做过什么,形式而已,而心灵的成长,却是要殊途同归的,彼此都是有这个认知深度的人,不会在形式问题上打转转。“那你多大?”“34,你呢?”“30。”他们都端起杯子若有所思地饮了口茶,其实往下说下去,可能会触及一个敏感问题,就是双方有没有男女朋友。既然春节要一个人过,应该都是没有成家的,但是有没有正式的男友或者女友,这个真的不太好说。
       彼此心照不宣,唯有细细地品着茶,以缓解气氛。
       似乎都感觉到了这种微妙,但是他们谁都没有勇气来先开口,亦或是怕开口了,如果是自己不希望的结果,那真的不知道要怎样来面对,索性就把这个问题往后推一推吧。他们似乎暗地里达成了共识,默默地就把这个问题给绕过去了。
       “你现在创办了一家企业?”“嗯,是的,一家传媒公司。”“忙吗?噢,不应该太忙,以你的能力,做这个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嗯,不太忙,经常会旅游,一走十天半月的。。。。。。旅行很好,可以很好地放松心情。”
       “是的。。。。。。其实我们这个地方也是景区的。”
      “不错, 让我想起了南方游。游罢了苏州园林,再去上海的剧院看一场越剧,当时看的是《西园记》。当园林式的布景摆在舞台上的时候,你会感觉到很是亲切和熟悉,因为这几天你都是沉浸在那样的一种场景当中的。其实越剧整体给人的感觉就是小桥流水,温润如玉的,是江南元素的很好表达。”
      “是的。。。。。。我记得去苏州的时候,最先到的是新区,当时完全找不到印象中苏州该有的那种感觉,只有扑鼻的桂花香却也见不到桂花树,直到第二天往老区走的时候,一眼看到了温润如玉的绿色的水,那感觉一下子就来了,然后是粉墙黛瓦,遍地的桂花树,园林中更是数不清的楼阁回廊,山石花木,大量的苏州元素,之后我也是去上海看的越剧,看的是《梅龙镇》。”
     “ 《梅龙镇》里面有这样一句唱词,‘听说江南景致美,山温水暖草木香’,这‘山温水暖草木香’一句,真是恰到好处地描绘出了江南的美景。”
    “是啊,江南不但‘山温水暖草木香’,就连那菜,也是有一种香甜的感觉的,比如江南小点,松鼠桂鱼,大闸蟹。。。。。。哎呀,竟顾着聊天了,该吃午饭的了!”。
      他是有点不好意思的,那句“山温水暖草木香”的下一段台词是“听说酒家名气响,金字招牌亮堂堂。酒香菜美人缘好,何不亲自尝一尝”,这样看来,倒好像是他提醒她该想午饭的事了似的,刚蹭了茶,又要蹭饭,不过好在她显然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
      “你看这样好不好?嗯。。。。。。我们自己动手做一顿午餐怎么样?干净,卫生又养生,噢,对了,如果你急着去洗温泉,那我请你出去吃。”“你听说过三大健康浴吧,水浴,光浴,森林浴,今后恐怕要多出来一种啦----眼浴,我在你这里洗眼浴了,用不着急着去泡温泉的了。”  她会心地笑笑,那,我们就一起来准备午餐吧。
       她带他进了厨房,里面干净整洁,摆放在外面的物品不多。然后他发现了那管藕,藕身有两节,用棉绳系着,吊在窗户的把手之上。他不解其意,笑着说道,早前也曾听人讲过东北有四大怪,窗户纸糊在外,姑娘叨着个大烟袋,反穿皮袄毛朝外,养个孩子吊起来。。。。。。却不曾听说过有买管莲藕挂起来的,你这悬挂着的莲藕,作何解释?”
      “少时每逢春节临近的时候,父亲便要请邻居做过厨子的叔叔过来帮忙,灌很多的粉肠,系成一串,挂在吊钩之上。所以一见那东西,便觉得有了过年的气氛。现在很少有人再做那个,我挂了管藕,和那粉肠看起来颇为相似,倒也增添了点过年的气氛。
       听得他心中酸楚,差点滴下泪来。  
      她走到冰箱跟前,打开中间的保鲜层,“这是我准备好了的三文鱼藕夹,做个鹅肝酱蒸藕夹怎么样?”他见里面有几只藕荷色的荷叶盘子,装着几样或生或熟的菜品,外面罩着保鲜膜。她指向的那一盘里正摆着藕夹。“好啊。”“这是白灵菇片和泡好的莲子,做上一盘白灵菇扒莲子怎么样?”“好。”“这是鲜百荷,摆成了莲花的形状,再做一盘清蒸百合如何?”“好的。”“这是卤好的荷叶鸳鸯鸭,一会儿上桌怎么样?”“很好。”
      她又打开冰箱的最上层,端出一盘精制的小点心来,“这是我做好的藕粉桂花糕,一会儿做主食怎么样?”“好的。”
     “那,咱们开始忙了的。。。。。。不成,还没有换上干活的衣裳呢。”他们到了客厅,脱了外裤挂在落地衣帽架上,然后回了厨房,她罩上了一件长袖格子围裙,把一件蝴蝶结无袖碎花围裙丢给了他。他扎上之后,倒像是搞怪跳芭蕾的模样,可以演喜剧了的。她忍不住笑起来。
      他索性做出跳芭蕾的样子来,竖脚尖,甩手腕,像一只蹩脚的大天鹅,惹得她眼泪都笑了出来。末了,他说:“我可真的学过芭蕾的,小的时候,母亲把我送了芭蕾舞学习班,全班只有我一个男孩子。后来那个学习班黄掉了,我就没有再学下去。”
      他小时走路外八得厉害,为了纠正过来,母亲才送他去学芭蕾的。直到现在,他走路依然是有一点外扒的,只是当着初相识的意中人的面,他小虚荣了一下,没把这个隐情给说出来。
      她把冰箱里的食材一一的取出来,放在灶台上。那盘荷叶鸳鸯鸭和藕粉桂花糕先被摆放到了餐桌之上----冰箱里的东西是要先拿出来放一阵才能吃的,否则会坏肚子。“帮忙剥几棵葱吧。”她取出几棵香葱来递给他。他就用一种朴拙的姿势,开始剥葱皮。她把那盘藕夹置于蒸帘之上,开大火蒸上。然后将鹅肝酱加少量的花生酱、芝麻酱、白糖和浓缩鸡汁一起调成了酱汁,置于一边。见他已剥好了葱皮,正放在水龙头底下一根一根地冲洗,那架式就如同摆弄仙草一般,看来这个他平日里是不大沾手的。
      她从厨柜的底层取了切凉菜的竹砧板和蔬果刀出来,“把葱切段儿,注意安全,别伤着手。”他一点一点地切着葱段,却感觉那刀子是钝的,“这刀该磨了吧?”“嗯,可是我是极少磨刀的,钝了的好,免得伤到手。”“这个和我的母亲是一样的,她的菜刀也是很少磨的,据称,也是怕伤着手。”
       蒸锅里的水开了,她将大火转成小火,然后又置一蒸锅,把那盘百合洒了些蜜蜂,放进去蒸上。有了短暂的空闲,“你看这盘子、碗碟都是荷叶形的,吃的藕、荷叶和莲子,还有摆成莲花形状的百合,这厨房,像一篇《爱莲说》了吧?其实除了这厨房,客厅是荷花的领地之外,还有一处是千朵万朵莲花开的。说起来,是有一段故事的:
      最初的时候,我的小说写得不太顺利,开始怀疑自己是否适合做这个,于是陷入了挣扎的困境。我开始跑步减压,每天都要跑到三星湖边,那湖里长着一片莲花。说来也巧,那莲花总是开着两三朵的样子,就像我的小说,总是能卖出两三部的样子。我就盼着这莲花能多开出一两朵来,这样我的小说也可以多卖出一两部。后来,有那么一天,我发现那莲花果然要开出第四朵来,而前三朵又没有一支是要谢了的模样,便很开心,觉得我的版权也会卖得有点起色了。果然在那一天,我又有了一个潜在的机遇。第二天,我满怀期盼地跑到了湖边,只见那一朵莲花果然是开了的,可是之前开着的那临岸的一支,却不知道被什么人给摘走了。而我的商机,也出现了相同的状况,有了一个新的机遇,却又黄掉了一个。
      后来我不再去眼巴巴儿的看那片莲花了,我就想啊,这莲花池啊,多的是,开得多茂盛的没有?放手就是的了!于是重打鼓另开张,我换了风格来写。几年后的夏天,就在离三星湖不远的地方,我又发现了一处斜月湖,那湖里千朵万朵莲花开。而我的新小说,也卖的都很顺了。其实,这千万朵的莲花并非开在那斜月湖里,而是开在我的心上,是我的心中坚信它有,它才有的。
      故事很平易,却很励志。没有多少具体的业务上的东西,却有着思想上的深度,正所谓,道相同,法不同。
       “哎哟,光顾着说话了,该关火了。”一边说着,一边把放藕夹的蒸锅关了火。看得出来,在有些事情上,她也是瞒大大咧咧的。
        她把香葱的葱白抓了一些,洒在蒸熟的藕夹上面,又把一个铁勺置于灶上,热了油,倒入混合酱汁,炒香,然后浇在藕夹之上。这一盘鹅肝酱莲藕夹,就这样的大功告成了。他将它摆上了餐桌。她又烧了一奶勺的水,掰了一块姜递给他,“洗洗切成丝。”然后从冰箱里取出一个西兰花来,掰下一小块,撕成了四五个小朵冲净。奶勺里的水很快就开了,莲子和西兰花先后都淖了水。
      铁勺里热了油,爆香了姜丝,放了白灵菇片爆炒,盛出来摆了一盘子。勺中加了水,料酒,白糖,精盐和鲍鱼汁,用温火慢慢地煮着。
       百合也蒸好了的。
       她忙着的时候,他是在一边观赏着的,他想起了一档电视节目,叫做“美女厨房”,他愿意终生做她的观众,看她做这档节目。
    “这些菜品,是在一本书上学到的。” “菜谱吗?”“嗯,《饮食男女》”“可以借我看一下吗?有时间我也学学做菜。”“好啊。”
    借了书,必定要再还书,顺理成章的会再次见面。
    “你平时的饮食问题怎么解决的呢?”“有保姆在做。”她似乎放心了一点,有保姆在做,不是同居女友就好。他似乎觉察到了她的心思,但又不能确定,但愿她是在意他的吧。
       这恋爱中的男女,不知要相互折磨到什么时候。
     他开始把那一粒粒的莲子围着白灵菇摆成一圈,又把那西兰花摆成了一小丛。勺子里的汤汁煮了有几分钟的样子,她下了湿淀粉勾芡,略煮之后,浇在白灵菇之上。。他把这盘鲍汁莲子白灵菇摆到了餐桌之上,她捧上了那盘蒸百合。
      他和她在餐桌的两边相对而坐。”喝点什么呢?她指着旁边竹筒拼成的酒水柜上的红酒说,“我这里也只有这一类酒,是没有啤酒的,至于白酒,也只有吃螃蟹的时候,用瓶盖浅浅的倒上一瓶盖。”“他见那上面的红酒,有泡着枸杞的,有泡着各色药材的,也有原瓶原装的,便指了一瓶法国干红葡萄酒说,“这个吧。”
      她把那瓶酒取下来,准备用开瓶器开瓶。“让我来吧。”接过了酒瓶,用小刀割开了瓶封上的胶帽,麻利地把瓶口用细丝棉布擦干净,然后将螺丝钻缓缓钻入了软木塞当中。轻轻的提起,就在快要拔出来的时候,用手轻轻的转动着木塞,安静地把它拔了出来。他再度把瓶身擦干净。
      “well  done”她接过了瓶子,把标签冲着他,倒了一点点在自家的水晶高脚杯里,品了一下,没有混着软木塞的味道,便倒了大半杯在他的杯子里,又为自家的倒了大半杯。他握住杯脚,观赏着里面液体的颜色,是优雅的深紫色,轻轻晃了晃杯身,那液体便散发出清淡、复杂的香气,有烟草和无花果的混合香气,还有烘烤的榛子和杏仁的香气。美人儿举杯相邀,他迎上她的杯子,用中部碰了下,然后啜饮了一小口,液体在舌尖溶动,单宁味醇厚丰满,有一点甘草的余味。
      “wonderful,不愧是葡萄酒王国中的皇后。”  
     她绽放出一抺优雅的,淡淡的笑容,这人品与这酒品,相得益彰。他口中吟道:
    葡萄美酒水晶杯
    蕙质兰心生光辉
    通体安泰逍遥在
    蓬莱仙乡不思归
     她夹了一个藕夹,放在他面前的荷叶形的碟子里,“尝尝看。”他咬了一口,鲜,香,脆嫩,“嗯嗯,非常好。”他又依次品尝了卤荷叶鸳鸯鸭、鲍汁莲子白灵菇和清蒸百合,都是鲜香软嫩,清淡爽口的。“100分”,他竖起了大拇指,由衷地赞叹。
     她也依次品尝了下,微微点头,看来对自己的手艺还算满意,放下了藕荷色的筷子,说道:这满桌的藕荷色的荷叶盘碟、荷叶碗,这筷子,勺儿虽不是荷叶形的,却也是藕荷色的,还有这吃的藕,荷叶,“莲花”和莲子,称得上是一餐荷花宴了。 于是,我也有了一首诗:
      荷叶盘碟莲藕炊
      玉质潘安君子威
      紫竹桌前多自在
      不管凡间事与非
    “好吧,就让我们快乐似神仙吧”,他举杯相邀,她盈盈相迎,杯肚轻碰,小酌慢饮。
       她夹了一只荷叶鸳鸯鸭的腿儿放进他的碟儿里:这鸭儿的做法甚是繁琐,单单是这荷叶的采摘和保存,就很是费了一番周折,要等到6、7月份荷花未开的时候,择叶大、整洁、色绿者采之,清洗干净后,置于蒸笼之上蒸汽杀毒,然后放到阴凉通风处晾晒,这晾晒的天气也是有要求的,不能是下雨的天气,如若遇到阴雨天,也只能先密封起来放在冰箱当中保存,等雨过天晴了再拿出来晾晒,在晾晒的前两个小时,要每隔半个小时翻一次面,在翻的时候,又不能把荷叶弄碎,这样再晾晒个十来个小时才算好。而荷叶在晾晒的过程中,是极易产生黑点或者霉变的,能完好保存下来的,也只有十之一二而已。
      他细品着鸳鸯鸭儿腿,果然是荷叶的清香流溢,沁人心脾。他心下寻思,这鸳鸯鸭可当爱情解,这荷又可做君子解,这盘荷叶鸳鸯鸭当作“君子之爱情”解了。这倒是像了白石老人的《荷花鸳鸯图》了,“老年心肠,不厌荷香。最怕牛羊,最喜鸳鸯。”这爱情,与老年还是少年又有什么关系,不过是生命当中的永恒话题。
      都是她给他布菜,虽说他是客,礼尚往来,也应当回敬才对,他亦夹了个三文鱼藕夹放到她面前的碟儿里。想必这个藕夹,她吃起来分外的香甜吧。这鱼与莲在一起,为连年有鱼之意,倒也是个吉祥的意思,不过这鱼在爱情里面,有鱼水之欢的意思,与莲之君子之意放在一起,当为“君子之鱼水之欢”的意思了。
      他又夹了片白灵菇在她面前的碟上,这白灵菇本是蘑菇,与荷一起,当为磨合之意,投缘如他和她,也终是两个不同的个体,要想合在一起,也终是需要几个辛苦的磨合期的。
      她夹了一片清蒸百合给他。这百合摆成了荷花的形状,当为“和合”之意,而百合又有“百年好合”之意,清蒸百合,当为寓意一个吉祥美好的爱情,而又不止是爱情。
      菜菜有莲,菜菜有道,君子之道是也。
     她在准备这场荷花宴的时候,未必每道菜的立意都和他想得一样,亦或者她根本就没有刻意为之的,只是心中有道,所以才处处有道的。他这样来解,也是因为心中是道,才处处是道的。
    他们这样相互布菜,虽然不似那食堂中的情侣相互喂食那样大胆,却也像那清蒸百合里的蜂蜜一样甜蜜蜜的。末了,她放下了藕荷色的筷子,说:“这荷,是生在水中的,这鱼,鸭,鹅都是水里游的,想来,真是应了那句“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的了。
     他笑,这正应了你的名字了。
     “惭愧,也只是我的一种向往罢了。”
    他懂的,谦虚缘于自信,低调胜过张扬,只有那些看不穿的愚人,才会为表象所惑。不过话说回来,谁又能完全做到那样的一种状态呢?没有人能够做到,那是人类永远都无法企及的一个境界,他也只能说,能做到她的那个地步,已经是凤毛麟角,世间少有的了。
      淡淡地品着酒,细嚼慢咽地进着餐,没闲言,少碎语。不知不觉,已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宴饮接近了尾声。他再次举杯,“今天是有生以来吃得最开心的一次饭,这美人儿,美酒和美味佳肴,让人终生难忘,可是俗话说得好,天下无不散的宴席,饮罢了这杯酒,我也要结束讨扰,去圣心坡洗澡了。”她笑容黯淡,挂着一丝失落,似是不舍的。这让他心花怒放,可是曲终,人总是要散,没奈何,也只有暗自惆怅。
      “如果你不反对,交换一下手机号码吧。”他提议。他们起身到了客厅里,把双方的手机号码输入到了各自的手机里。
       几分钟之后,吴为回到了自己的车子里,离了长夏堤,离了荷河新城,向圣心坡的方向驶来。这一路之上,满脑子里全是她的影子,还有那芝兰雅室,菊花茶,荷花宴,惹得他的心惴惴不安起来。噢,真是见鬼,倒好像这人出来了,那魂儿还在那里一般。
       没奈何,也只得失魂落魄地往前开着车,心下合计:方才那一处,不要像那武陵之中的桃源才好,若像了它,岂不是要去而难返?忽又想起来,如她方才所言,这一处也应是在心上的,心中若是有了,也便是有了,这样想来,却也宽慰了许多。
       这半个小时的车程,胡乱的应付过去了,总算到了圣心坡的冰雪城,找到了温泉洗浴中心,呵,人好多,领钥匙,换鞋,存衣服,然后在淋浴处冲了下,裹着浴袍到了户外,就近择了个大的池子下了水。水温不太给力,他像一只大青蛙那样往进水口那边浮动,要到达的时候,又觉得实在是烫得慌,便绕过去,在旁边的池子边沿停下来,坐泡着。大概是人太多了,水不是那么的清澈,泛着一条条椿状的东西。顺着台阶下来了一个四十几岁的男子,坐在了旁边,“泡温泉还是去长白山,这地方,搞不好整点热水放进来。”大概是觉得抱怨不是一种美德,接着又把话儿拉了回来:“这地方。。。。。。也行。”出于礼貌,他跟他随便地聊了两句,聊的什么很快就忘记了。
       又下来了一个美女,蓝色的比基尼,衬得那一身雪样儿的肌肤愈发的白皙,大众化的美女,总是无法深入到人的内心。又有那各色人等,或者下来,或者出去,倒把这个不算太大的池子,搅得不大安宁。
      过来了一位经理,来询问水质怎么样,怎么样?混得很,然后又去了其它的池子查看,之后便是换水,不一会,总算是清澈得多了。
      池外的白雪衬着升腾的蒸气,倒把这池子烘托成了一张暖床,除了偶尔的披着浴袍在池边坐坐,其它时间一律泡在里面。
       半个小时之后,他还是换到了旁边的池子里,和那一个也没什么区别,只是多了假山、喷泉和瀑布。站在喷泉下冲了会,又在假山的水帘下像一只猴子那样戏耍了会,然后又是萝卜蹲坑般的坐泡。
       他闭目养神了一会,心里想着她在做什么,是否和他一样,也在想他,若果真在想他,她那两汪清泉里的春意盎然,怕是要秒杀所有的温泉了吧?他这样想着的时候,觉得周身暖洋洋的,仿佛这池中的水和那眼中的水相通一般。
       睁开眼睛,面前是一对父子在打水球,很专注也很开心,那么的让人羡慕。嗯,他是个只羡慕,而不嫉妒和恨的人。
      她也是个只羡慕,而不嫉妒和恨的人。
        怎么什么都要往她那想呢?仿佛这满世界就只剩下了她。
        他站起来,上了岸,见旁边又有几个特色的小池子,其它几个都各自被一伙人占领着,他也没有看它们是什么,便信步到了空着的边上来,见其中一个是药膳的,就下了来。一边泡着,一边拿起池底的那篓药材来,仔细分辨了下,再阅读一下池边牌子上的说明,却也悠然自得。
         出了药膳池,又下了红酒池,一泡在这红宝石色的泉汤里,就又想起了那法国干红葡萄酒,就在这里泡着吧,哪都不去了。
        他闭上眼睛,一个人静静地泡在这个圆形的池子里,回想着刚刚和她发生的一切,从阴阳鱼雪雕到菊花茶再到荷花宴,就像是一幅幅美丽的画卷在脑海中徐徐地展开。他和她是那画里的人物,从一幅画卷的里面又走进另一幅画卷,卷卷精彩。
      这也只是个开始,这画卷是要继续画下去的,在冬天之后,还有春天、夏天和秋天。画卷的结尾,他和她是要生活在一个四合院式的别墅当中的,别墅的院子里挖上一个温泉池,池子的名字就叫濯垢泉,当然,他们可不是那七个妖精,物归原主,那池子本来是属于仙女的。
      他是属于浪漫幻想形的,而且具备一定的把浪漫幻想变为现实的能力。这样憧憬着未来的时候,他的心里也像注入了蜂王浆般,甜腻腻的。
       他是在傍晚时分才离开露天温泉的,从换衣箱里取出来自带的毛巾,浴液,洗发水等洗漱用品,然后到淋浴室的水龙头底下冲洗着身体。平日里冲澡他是极少用浴液的,因为这种化学用品会让他的皮肤很干燥,特别是在冬天。可现在是在这种公共场所,为了卫生,还是有必要用一下的。冲洗干净之后,换上了干净的内衣,穿戴整齐,退了钥匙取了鞋子,离了洗浴中心。 
       他到对面的宾馆住下,准备第二天的上午去滑雪,然后下午再来泡上半天。在宾馆的餐厅吃了晚饭,然后在附近顺便逛了逛,便回了酒店休息。    
       把电视调到新闻台,看了一个小时的新闻,然后玩了会平板电脑,又把电视打开,见一个频道放着一档娱乐节目,就看了起来,之前他是不喜欢看这种哈哈一笑了之的节目的,可是现在,他已懂得了用正确的方法和态度去追求和对待成功,生命的关键词里除了奋斗,多进来了健康无价和快乐无边。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的光景,他关了电视,去洗漱,回来之后准备安睡,又是不自觉地想起了她。电视的旁边挂着一幅画,画上的国外女模像一块淡黄色的鹅卵石,而那双眼睛,清澈如泉水。这神韵,竟是有几分相似的。他忍不住抓过手机来,想给她发条信息,然后又慢慢的放下了,说什么呢?说宾馆墙上的女模跟她有几分神似?荒唐,算了吧。
       这几个小时的温泉水泡得他四肢倦怠,倒比平日里容易安睡了些,关了灯之后,没一会就睡着了。不过在睡梦里,她还是没让他安生,闯进来陪了他一晚上。他是不记得所有的片断的,确切的讲,他是只记得其中的一个片段的,她穿着《西游记》中素娥的那身黄色的衣服,和他一起呆在一个美丽的城堡里。
      醒来的时候,他还是沉浸在幸福当中的。有一种说法是如果你梦见了一个人,证明那个人在想你了。如果真是这样,那该多好,但愿不是他在单相思。在爱情里面,认真的人总是会有点不自信的。宾馆的窗帘太厚,房间里的光线依旧很暗,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早上七点多钟了,起来洗漱,到下面的餐厅吃了早餐,然后又回到了房间里。
      想起了上午要滑雪的事。他曾经是个狂热的滑雪爱好者,每年都要去瑞士的达沃斯或者国内的亚布力滑上几场雪,折过胳膊,也断过腿,可就是喜欢那种极限运动所带来的强烈刺激感。那时候,他在工作上也是玩命的。08年金融危机的时候,他也遭遇了严重的个人危机,先是成为了退二线的高管,然后又在上班的时候突然间的急诊,做了一次手术,也患了暂时性的高血压。事业和健康上的双重危机让他开始了反思,他想他应该换一种方式去工作和生活的了。
       他开始访道,去过钟南山,探访过那里的隐士,也翻阅过国学,体会当中的“道”,又开始高价聘请各种心理培训机构,之后又是学佛,总结出来的一点就是:万法归一,不过是要人返朴归真,回到最初的状态去,以恢复一个人的原力。
      懂,不算太难,要做到,却是很难。
      虽然难,他还是完成得可以的了,他开始用顺其自然的心态去生活的了,他的血压也基本上恢复了正常。这里面需要说明的一点是,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小人,他之前的逆自然,和小人的逆自然,是完全不同的。这一点,是要人用心去体会的。
     现在,他遇见了她。这个小女子, 有着单一的生活方式,对这个世界的接触面也远不及他宽广,可是,却有着常人所不及的悟性和深度,这一点,他也是略有不及的。她更接近他所向往的那个境界。
     他不再被一些浮华的东西所吸引了,而她,则像《西游记》中的灵山塔吸引着唐僧师徒一样的吸引着他。
      对于上午的这场滑雪,他是提不起兴趣的了,看看墙上的那幅画,忍不住抓过了手机,拨过去。铃声响了几下,那种不长也不短的节奏,然后她接听了电话:
      喂?你好。
      一听到她的声音,体内的荷尔蒙迅速的提升了的。
     他:你好。。。。。。是我,吴为。。。。。。昨天的茶和午餐都很美好,还没有向你道谢。
     她: 客气,笑。你玩得还好吧?
     他:  嗯,昨天过来泡了几个小时的温泉,晚上睡得很好。。。。。。
     他忽然想起了,本来是睡得很好的,只是她来梦里”捣乱“,所以休息得又不那么的好了。打了个迟疑之后,继续说下去:
      你怎么样,昨晚休息得好吗?
      她:还好。
     他不知道她是否也梦见了他,这样问也是无济于事,只当是打了个哑谜吧。
      他:今天都准备忙些什么?
      她:嗯,我是想写春联的,以往的春联也是买的,只是今年的雪好大,倒是把诗性给惹了起来,只可惜我这书法不过关,
       怕是无人执笔。
     他的一笔书法称得上一个好字,于是自告奋勇:如不嫌弃,我可以执笔。
     她:那自然是好的,一个人吟诗作对也终是冷清,有人为伴则大为不同。
     他:好,我现在过去,大概要半个小时的光景。
     她:好,路上小心,一会见。
     他:一会见。
     放下电话,他是有一点兴奋的,心里像开了两扇门一般,敞亮,红火。 离了宾馆,从停车场取了车,然后直奔荷河新城而来。到了长夏堤的门口,登了个记,进到里面,在“汀兰若水”的牌儿前把车子停下,然后走到11号楼的单元门前。拨通他的电话,到了的,怎么上楼?按121#。
      上了楼,她已经把门打开了的。进得门来,终于见着了朝思暮想的人儿。她今天穿着一件白地儿牡丹花真丝棉旗袍,唇上是一抹淡淡的胭脂红,那双眼睛,依旧是清朗的,微微的泛着点喜庆。
       脱了外衣,挂在衣帽架上,见茶几上正准备着煮茶,“但不知今儿请我吃的什么茶?” “吃的是桃花茶。”他去卫生间洗了手,回来后在沙发上落座。“春联的前身本是桃符,所以咱们就喝桃花茶,正好应景儿。”只见水晶茶盒里的桃花粉红温润,煞是喜人。她用茶匙取了些,放进茶壶里,到饮水机前接了些矿泉水,冲洗,然后接水回来,见他已将银色的小蜡烛点燃,便将壶身置于炉座之上。
       他看着她的这身装扮,“若要配你的这身衣裳,我需穿唐装才好。可惜身在外面,没有这等方便。” “穿什么有什么打紧,心思到了就好。”正说话间,那水晶壶中的桃花已由粉红色变成了白里泛着一点淡红,他随口吟道:“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可是杜甫的《江畔独步寻花》?“正是。”她倒了半杯茶给他,自已又倒了半杯。他啜了一口,幽幽清香,沁人心脾她也啜了一口茶,“说起诗圣的诗,太有魅力了的,只是风格沉郁了些,这句尚好。虽说这无法超越那个时代,可是乐观多半是要在悲观之上建立的,这么样的一位千古奇才,若是思想能够明朗一点,也许可以多活上几年,多赐一些佳作出来,岂不更好?当然,这也只是我的一点可爱的小贪婪罢了。”“你对杜甫明贬实褒,不过,像这等才华卓绝之人,确实恨不得他能多活上几百年。”
      “还有曹公,更是让人扼腕,那么优秀的红楼著了半部便泪尽而逝,让我们这些爱惜他的人痛煞心肠。。。。。。这些千古奇才们,若说达观养生,当属吴承恩做得最好,活了82岁。”
       “嗯,读《西游记》的时候,确有一种寿山福海的感觉,虽说那也是字字如泪的。。。。。。这就是你说的建立在悲观之上的乐观吧?”
       “是这样。。。。。。当然,我对其余那些千古奇才们也是怀着一颗友善之心的,并无半点不敬之意。”
    “你也过于小心了的,谁又听不出这个意思?怎么会往那歪处想呢?”
   两人聊着话儿,已有半盏茶下肚,“光顾着说话了,忘了‘正事’了,咱们是要写春联的。”“听你一番言语,如醍醐灌顶,在我这里,可都是正事。”“哎哟,我成了那讲经的了。”“我就是那孙悟空,以后在你面前,就自称弟子吧。”“咳,没个正经。”
       她站起身来,轻轻端起白水晶的托盘,“若写春联,咱们得到书房里去,随我来吧。”他亦拾起两副杯碟,跟在后面。到了书房门口,见上面挂一牌匾,匾上镌着“脂墨斋”三个字,进得门来,只见正中央位置摆放着一张月牙儿形竹桌儿,桌儿上放着笔墨纸砚等物品,旁边置一几(亦是卵形),几上放着各式茶点。她将托盘放在上面,他亦将杯碟置于其上。这才注意到,三面靠墙的位置各摆着一张卵形的竹桌儿,桌上分别放着台式电脑、笔记本电脑和平板电脑。在北墙之上,挂着一个笔墨牌匾,匾上书着“中庸之道”四个大字,下面是粗竹杆拼成的书架,架上放着各种书籍;西面为窗,窗上挂着竹百叶窗帘;南面整面墙上贴着一幅3D立体壁画,画上是一片紫竹林。
      他见中央竹桌儿边上放着一沓大红洒金的春联专用宣纸,已经裁成了长短不一的条幅和斗方,便捡了一个七言条幅出来,在面前铺展好。她亦端起旁边一个白瓷瓶,倒了一点泉水在砚台上,拾起一块老墨,细细地研了起来。“这第一副对儿,当从外门写起。。。。。。”他一边说着,一边陷入了思考状。她亦思忖了片刻,“若说今年的迎春日,最突出的莫过于这深过一尺的大雪了,所以这外门第一副对儿,当以雪为题。”“正当如此,只是这对儿的内容,你可有了?”“虽不曾有,却有那现成的好句儿可用,黄庚的《雪》里有句‘江山不夜月千里,天地无私玉万家’,用在这里,可好?”“甚好。”“至于这横批,’瑞雪丰年‘便可,既平实,又尽意了的。”“正是。”
       他提起笔来,饱蘸香墨,刷刷点点,书就了“江山不夜月千里”,“哎呀,王羲之的字体,当是’翩若惊鸿,蜿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的了!”“不敢当!不敢当!你这是在说书圣,我的可差远啦!”边说边再书“天地无私玉万家”几个字,“称得上’清风出袖‘,‘明月入怀’的了”!“你这话又是在说逸少。。。。。。对我全当是勉励!”说着,又写了“瑞雪丰年”四字横批,然后把笔放在笔架上,将这一幅对儿拿到一边的卵形桌儿上凉置。
      她一边研着墨,一边和他搭话,“说起春联的贴法,各地是不同的,不但各地不同,就是各家各户,也都因主人的喜好而不同,若论往年,我也只是在门外贴个福字,或是贴幅对儿了事,只是今年,大概是因这场雪,起了兴儿,索性便把这门里门外、各门各处,大凡能贴的,都贴个遍,算是博个彩头儿。”“嗯,不过是写上几句吉利话,看着红红火火的,添添喜气。”“既这么着,这外门的门里,又当是一幅对儿的了。”她跟他又陷入了思索。末了,他说,“你这房门冲东开,这横批,用‘紫气东来’可好?”“甚妙!”“至于这上下联的内容,容我再想想。。。。。。这‘紫气东来’,可谓一个‘道’字也,道者,可莅天下者也,若配得上此横批,当以天地为题。想起一幅老联来,此联虽老,却与此横批正相配,上联是‘天做棋盘星做子,谁人敢下?’;下联是‘地为琵琶路为弦,哪个能弹?”“确如你所说,这副对儿,是极相称的,尽意便好,何来老新之说?就这样写了的!”
      一时间,下笔立成,又凉置在了一边。
   “这下一副联儿,当是厨房的了。”
    “嗯,要说人的生命,当以健康为前提,若想健康,必得节制欲望,而三欲之中,又当以食欲为前提,所以若要养生,必先节食。”
     “不错,若论现今之人,生活水平自是提高的了,可‘三高’人群也多了,从饮食方面来讲,岂非没有‘管住嘴’的过错?所以这厨房一副对儿,从节食养生上来讲,最为合适不过的了。”
     “《黄帝内经》有云‘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于阴阳,和于术数,饮食有节,起居有常,不妄作劳,故能形与神俱,而尽终其天年,度百岁乃去’,这横批,就用‘饮食有节’如何?”
    “甚好,这上下联,我也有了的,上联为‘天人合一体康健’,下联是‘法于阴阳寿命长’,如此可好?”
    “甚好。”
   一时间下笔立就,这一副联儿,也搁置一边。
     “这厨房推拉门的结构,也只能在外面的墙壁之上贴一副对儿,里面的倒是省了。”她言道。“倒是可以偷懒的了。”他亦笑言。
  她放下墨块,倒了两盏茶,一人一盏,坐于竹椅之上,一边品着茶,吃着茶点,一边小憩。“咱们这些三四十岁的人,要形容一个人开心,用什么词儿最合适?” 她问。“这可难说。”“是‘小孩儿过年’,小时候,到了快过年的时候,真是太开心了!家里有一个红箱子,里面放满了平时吃不到的苹果和白梨,那把钥匙啊,母亲会藏起来,否则没等到大年三十,就要全部被我吃掉了。饶这么着,到了过年那天,也是下了近半的。”
  几上的水果拼盘里放着五六种水果,她择了一粒葡萄,放进口中,然后把皮吐到果皮盘儿里,“如今的各式水果,琳琅满目,都吃厌了的,哪还像当年啊。”说着,她又陷入了对往昔的回忆当中--
  “那时候,水果是先买的,等到要置办其它年货的时候,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商量着要采办哪些物品,然后记在本儿上,最后一算,总是超支,总得砍掉一部分。还有扎灯笼,父亲会给我扎一个五角星形的灯笼,用红色的彩纸裱糊着,还会为表妹扎一个,只是要用绿色的彩纸裱糊。。。。。。”
      “如今已是物是人非,再想起这些来,总是让人几欲泪下。”他说道。
      “嗯,那时候,我们也是写春联的,没有这等大红洒金的春联专用宣纸,很普通的老式红纸,同样简陋的一管笔、一瓶墨汁,却也写出了满屋子的喜庆,满院子的春色,和邻人也是友好互助的,他们帮我们灌粉肠,我们也帮他们写对子,还记得2000年的春节为他们家写过一幅联儿’千禧之年得千金,千金孩来千金财’,
这幅联儿,虽不对仗,却颇为应景,喜得那邻人直呼来年的春联还请我写。只是后来,在那一年的六七月份,那家的儿子骑着摩托出了事,摩托车倒地着了火,幸好人甩出去了,没大伤着。我虽然口上说着,破财免灾,心下却合计:为人家写了那样的一幅对儿,没有应验,反倒伤了财,岂不是我的过失?于是有点不安起来。后来到了秋后,那家贩粮赚了些钱,扣除车祸的损失,照往年还是多赚了些。我的心才好过了些。”
     “这是你多心的不是,孰不知这生活中的事,责任若要这等担法,岂是能担得了的。”
     “是啊,这是我善良太过的不是了,有句话儿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凡事,任自然便好,现在,我已知这个理儿的了。”
     两人放下杯盏,又开始了写春联。
     “下面该是卧房的了 。。。。。。在写之前,需得先参观一下方可。”“说得正是。”于是放下手中的笔墨,一前一后,直奔主卧而来。 她推开虚掩着的朱红色的房门,一股玫瑰花香扑鼻而来,让人神气清爽。只见那竹床之上,铺着白底红玫瑰真丝被褥,上方吊着白底红玫瑰真丝帷帐,在宽大的落地窗上,悬挂白底红玫瑰的真丝窗帘,上面系着玫瑰形的窗帘绑带,下面摆着竹制白色新古典风格梳妆台,台上有一个玻璃花瓶,瓶里插着几支刚采摘的红玫瑰。
     “称得上是一间玫瑰花房的了。”
   “我是喜欢《红楼梦》中的探春的,她的诨名是玫瑰花,便在卧室大面积地使用了它。”
 “这倒是看不出,你和她的性情,是大不相同的,一个温柔似水,一个泼辣带刺。”
 “表面最是看不得的,我虽和顺,可也是原则的,这和探春的不允许别人欺负自己,是相似的。
 ”细想起来,确也如此。”
 “我最喜探丫头,她出身不好,自己后天却很努力,才华出众而又一身正气,只可惜生不逢时。”
 “她若生在如今的这个时代,定是位职场白骨精的了。”
 “不错。
 “对了,这一室馨香,不是那花瓶中几支玫瑰就能有的,但不知从何而来?”
  她微笑不语,径直走至床前,拿起一个枕头来,拉开拉链,只见里面满是干玫瑰花瓣。“这原是一只玫瑰枕。”“是的,不单这枕头是装满玫瑰花瓣的,就连这被子、褥子的两角也都是装有玫瑰香袋的,窗帘、地面和帷帐之上虽没有花瓣和香袋,也是喷了自制的玫瑰精露的,所以有这一室馨香,也就不足为奇的了。”
  “这玫瑰花的馨香,除了有探丫头的魂灵儿,也是可以安神助眠的。”
  “正是这样。”
  “我见这窗前伸过来一枝梧桐树枝,又是这一室的玫瑰花香,便想起一副对儿来,‘树影横窗知月上,花香入梦觉春来’,此联儿若是贴于这内室两旁,如何?”“最为贴切不过的了。”“这联儿是现成的,倒是要劳烦你我再想一横批出来。”“这有何难,待我想来就是。”说罢,她眉尖微颦,稍加思索,然后说道:“有了,就用‘玫瑰探梦’如何?”“妙,这意境既清雅又深远。”
  二人回了“脂墨斋”,将这一联儿书就,一边凉置。
“还剩门外的联儿,需得用心琢磨。”她一边研墨,一说寻思。他放下笔,在书房里来回踱步,苦寻思索。还是她先开言,“有了的,这上联就用‘心胸时比四海阔’,下联为‘枕榻常如天地宽’,或者上联为‘心胸四海阔’,下联为‘枕榻天地宽’,如何?”“不愧是才女,长就了一副锦绣心肠!”“过奖的了,这横批,就用‘宁神安思’即可。”他点头应允,遂提笔,将那七言联儿写了出来。
  “下面当是客房了,老规矩,先去看一下。”说着,她起身,引着他,前往客房而来。推开房门,进到里面,只见竹床之上,铺着淡黄底兰花桑蚕丝四件套,床头的墙壁之上挂着一幅画,画上是一幅粉蝶春兰图,大玻璃窗上悬挂着淡黄底兰花桑蚕丝窗帘,系着兰花绑带,床尾正对着淡黄色竹子衣柜,衣柜两旁各有一竹制的花盆架,架上各放一盆春兰,正开着白色淡雅的花儿,释放着一阵阵似有似无的幽香。 
   “这横批,我是有了的,‘雅室幽兰’,如何?”他问。“是好的。”她答。“见这一幅画,倒想起一首诗来--‘久坐不知香在室,推窗时有蝶飞来’,用做这内室的上下联,可好?”“最为应景,倒是你才思广博些。”“哪里,不及你创造能力强些。”二人回得书房来,把这一副联儿写就,置于一旁。
  “门外的一联,还得费点心思。”“嗯。”“我已想好了横批,‘兰交若水’,可好?”“最为妥帖不过的了,想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浓缩了。”“这上下联儿,还得仔细再想想。”她到几前,倒了杯茶给他,自己又倒了杯,然后喝着茶,吃了几粒茶点,百折千回,搜索锦绣心肠。
  “有了的,孔子曾经说过,兰当为王者香,所以我这联儿为‘淡淡君子品,幽幽王者香’,亦或是‘君子品性淡,王者香气清’,可使得?”“使得,这字句虽平实,又集前人之大成,可细品起来,却实属不一般,若非才女,断不能为之,堪称‘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的了。”“褒奖太过,实不敢当,也不过是略通文墨罢了。”他提起笔来,蘸了香墨,刷刷点点,书就了这一副五言对联。
  “仔细别累着,快来歇歇。”她招他在几前落座。二人停下手里的活儿,围着竹几,品着茶,吃着小点。“听会音乐吧,换换脑筋。”她在那台四十几寸大屏幕台式电脑上播放莎拉·布莱曼的‘月光女神’演唱会,如水般的声音顺着竹筒音响缓缓流淌出来,清冽爽洁,涤荡心灵:“在晚云的天空下,我向着林间空地走去,在银色的缝隙间,我看到了她,月亮,她戴着永恒的面纱,光晕拥抱着众星。。。。。。”
  “不愧是月光女神,确有一种‘天阶月色凉如水’的感觉。”他赞道。“是的,同时她还是古典与流行音乐的跨界天后。”
  在这样美妙的歌声当中,他和她大部分时间都选择了安静,就像是在洗一场月光浴,《月亮》《七月里的冬天》《斯卡布罗集市》《月亮颂》,“夜幕降临,万籁俱寂,黑暗轻轻地呼吸,只有月亮将会醒着,银色笼罩,她将从无垠的天空散发光芒,照亮整个夜晚,夜晚的月亮,她温柔地保护我们,夜幕落下,而她在哪里,她主宰整个天空,她将会和譪地俯视我们,并照亮夜晚。。。。。。”
  “‘一轮明月照九州’,这天上的一个圆盘,倒是让全世界的人们为之心驰神往。在中国的神话当中,也有不少关于她的美好传说,如嫦娥仙子,玉兔,吴刚伐桂。。。。。。”
  “是的,据说,这吴刚大仙是有一位妹妹的,名唤吴洁,亦称青女,本是月宫之中主司霜雪之神,在每年的秋冬之季,吴洁仙子都要到青女峰下玉洁泉中沐浴净身,然后登峰弹琴,那洁白的霜粉雪花便自琴弦而下,掩埋掉了人间的污秽瘴气,人们不仅灾病消除,而且来年也可以丰收了的。”
  “根据这个传说,倒是可以作出一首诗来。要说今年的雪可是够大的,你若作得这样的一首诗,贴于主浴室旁边的墙壁之上,岂不是一副新颖别致的春联?”
  “我已是有了的。”她言罢,竟微笑不语,只将那杯盏轻轻置于几上。
  “我是知你才思敏捷的,莫卖关子,平白地惹人心急,快快说来。”
  “那好,你听了的。”言罢,朱唇轻启,吐气如兰,吟得一首八句诗出来:
  吴洁仙子赴玉泉,青女峰上抚七弦。
  洗得长空如碧染,妆成大地似雪莲。
  乌烟瘴气全消散,疾病灾荒离人间。
  神州已兆丰收年,欢度新春笑开颜。
  “尽意了的,最喜你不受格律所限,境界不凡,有李杜之风!”“这可实属不敢当,若说这不受格律所束,倒是真的,那格律,本是为了写好诗服务的,怎可反倒为其所缚?我是欣赏李白的不为其所限的,更是赞同曹公的‘若遇到好词佳句,格律尽可不顾’一说,若是说格律,我也是记了不下十回的了,可是记了十次,就忘两个五回,我是记不得这个的,私下里却也为自己的这‘记不得’叫好。”
  “这忘得好!”
  “如此说来,你我倒是臭味相投的了。”
  “哈哈!来,以茶代酒,就为咱们这‘臭味相投’干一杯!”
  他们喝了一口茶,只觉得茶香四溢,唇齿噙香,倒是十分的醉人。
  “我的活儿做完了,倒是你,又得泼墨挥毫了,可是要连写八幅字的。”
  “有些书法家,遇到众人求字,一写便是几个小时也是有的,我这算什么?”说着,笔走龙蛇,只一会儿,便把这八句诗写了出来。她上前看时,只见那“空”和“地”两个字,是用“飞白体”写就,那“笑”字,却是画了个笑脸,倒显得生动活泼,情趣盎然。
  “现在只剩这间书房了的,趁着没到才尽之时,可仔细的想来。”
  “我昨儿刚到这荷河新城之时,顿觉这里‘秀骨清像难掩,褒衣博带当风’,这句诗若用在你这脂墨斋,可使得?”
  “这句虽好,然则我这小小书房,终不能与这整个儿荷河新城比美,既已献了她,不妨再想其它罢。”
  “君子不夺人之美,想不到你仁义至此。”
  “这天地山川,风景建筑,皆是有灵性的,我等自应善待之。”
  “谨遵教诲。”
  “你又来,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说笑罢了。”
  “我这脂墨斋的联儿,也是有了的,上联是‘风花雪月闺中伴’,下联为‘笔墨纸砚骨肉亲’,横批‘自然书缘’,怎么样?”
  “你的诗,都是有张力的,无不让人叹服。”
  “既这么着,就把这副对儿,也写出来吧。可是我今日‘收山’之作了。”他把这副联儿,写了出来。“还需再写几个福字斗方,既有‘五福临门’一说,咱们就写五个‘福’字吧,贴于五扇门上。”他随即便书了个福字斗方,乃是一笔而就。“堪比王羲之的一笔鹅了。”“这又是你谬赞。”“书圣在鹅池边书有一笔鹅,你于这天地山中书就这一笔福,怕是之后这天地山,是要更名为福山了的。”“更名自是不会,不过这天地山中若是也立上一块碑,书上‘福天福地’四个大字,岂不更好?”
  说着,已将这五福斗方全部写就。
  这桌儿上,地板上已经全部都是写好了的春联儿了,看着即喜庆,又有成就感。“喘口气,然后咱们就开贴了的。”她一边说着,一边又倒了茶来饮。“这里里外外的门,我早起都是擦干净了的,一会儿咱们可以直接贴了的。”
  喝了两口茶,稍微坐了一下,两人站起来,开始贴对联。她从几下的一个小整理箱中拿出一管胶棒来,“这个交给你了,用你的‘飞白体’涂抹,我来贴。”“好的,光是在宣纸上涂抹怕是不够的,在门上也抹了吧。”“随你。”说着,他取来“瑞雪丰年”那副对儿,在背面涂上胶,然后她拿着横批,一起来到了防盗门外。他在门上方正中央又涂了几下胶,她跟着把联儿贴上去,稍粘上点,还虚着,“歪了吗?”“哦。。。。。。他往后退了两步,左边再高点。。。。。。多了,再低点。。。。。。好,就这样吧。”她把那对儿按实。
  然后她去取上联,他把门的左右两边和门心位置都“飞白”了下,上下联和福字也都依次贴了上去,嘿,马上就是一门的喜气,不一样,果真不一样。
  “喜气盈盈,福气满门,让人仿佛看到了大红的灯笼和满天的焰火,这年味算是有了的,若是再品这字的内容,则又多了一份清雅深远的意境,堪称春联之上品的了。”
  “再加上你那‘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的字体,堪称绝美的了。”
  两人遂把这里里外外的房门,还有浴缸对面的墙壁,都贴上了大红洒金的春联,煞时间,满屋子红红火火的,直把人的心也映得火热起来。
  “我记得小时候贴完了对子,母亲会在柱角的缝隙里插上几支香,屋子里香气缭绕的,增加了不少节日的气氛。不如我们也点上些吧。”她从竹几下取出五六管香来,每管一种颜色,分别插在一个竹筒里。“这是我去泰国旅游时带回来的线香薰香。”外包装上面都有英文字母和图案,也都配着雪莲花香插,他们在客厅点上了三支荷花味道的薰香,又依次在主卧、客房、浴室和书房点上了三支玫瑰、兰花、雪莲和雪松味道的薰香,正是那:
  春满香闺福满门
  节日将至爽精神
  快取花髓三五痕
  乐排香插仔细焚     
  看看时间,已近中午,该备午饭了的,“我早上是备好了玫瑰火锅的,恬淡、养生,你可有兴趣?”“正好我也喜欢,就像咱们商量好了似的。”“既这么着,咱们就来这个玫瑰宴的了。”
  二人洗了手,开始把涮火锅的一应用品、食材通通摆上桌儿,只见中央摆着白色的电磁炉,上面是专用的紫砂锅,四面围着各色食材,其中最醒目的,当为那一大盘又红又香的玫瑰花,大都扯成了一片一片的花瓣,只有最上方还攒着三五个完整的花朵,倒像是一大朵花的花心。旁边还有鲜红的小牛肉卷,玫瑰花瓣托着的红酒鱼丸,切成方形的嫩豆腐,泡发好的黑木耳,莲藕片,山药,竹笋,菠菜,生菜,小白菜,茼蒿等等,这一应的食材上面,都洒着三五片花瓣,平白地多了一份温馨和浪漫。
  从竹筒拼成的酒水柜子上,他取了一瓶玫瑰汁,而她则拿了一罐杏仁露。“你这又是玫瑰,又是杏,真成了‘日边红杏倚云栽’的探丫头了”“那你这‘玫瑰清露’,岂不是要做宝哥哥,只是还没有挨板子,倒便宜了你。”两个人互相打趣着,在紫竹桌前入座。她把那玫瑰花瓣用一个桃红色小勺舀了一些,放进紫砂锅里,又取了一个花朵,放在清汤的中央,这一锅汤,潋滟生光,芳香四溢。她夹了一片,送入口中。
  “色欲泥人还滴露,香如泛酒莫辞杯”,说的就是这又红又香的玫瑰花了,只是这“佳人笑插鬓云堆”应该改作“佳人笑送胭脂薇”的了。
  “这‘胭脂薇’作何解?”“胭脂色的蔷薇花,说来这蔷薇、月季和玫瑰形态颇为相似,又同属蔷薇科,因而被称为蔷薇三姐妹,如今这桌上之玫瑰入了你面上之蔷薇,我只见姊妹花并开了的!”
  他相信,这蔷薇三姐妹不仅貌似孪生,灵魂也都是芬芳的,她那一抺胭脂色的芳唇,确如蔷薇般迷人,而她的为人,自是与探春一样,芳香怡人。他们边吃边聊。
  “这蔷薇三姐妹,其形也相似,其魂也同芳,确实羡煞旁人。若说其形相似,倒也罢了,而这其魂同芳,却实属难得。”
  “不错,同气而不同形,形相近而气相同也。”
  “重在气同。”
  “是的。”
  “来吧,以水为酒,为‘其魂同芳’干杯。”
  “为‘其魂同芳’干杯。”
  两人碰了下杯子,喝下一口饮品。
  他用小勺从那盘鲜玫瑰上面舀了一朵,用蜂蜜匙滴上几滴蜂蜜,然后送至那蔷薇花边,只见蔷薇绽放,包容了这朵玫瑰,遂吟道:“深红浅红两适从”,语音初落,不觉两边腮上又多出来两朵,“玫瑰”向脸两边开的了。
  “这叫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她言道。
  “好一个‘赠人玫瑰,手有余香’,我生平最喜这句话,来,为智慧干杯。”两人又轻碰杯肚,为这心灵的碰撞喝下一口玉液琼浆。
  用罢了玫瑰晏,开始收拾残局,他帮着清理餐桌,把碗筷都送到洗碗池中,由她来洗。“听说过‘拼节’吗?”她问。
  “就是单身的人拼在一起过节?”
  “是的。”
  “呵呵,看来现在单身的人,并不算十分的寂寞,至少有光棍节可以过,而其他节日,还可以拼在一起过。”
  “今年的春节,我也想赶把时髦,尝试一下‘拼节’。”
  他有点高兴,看来她是单身的人。
  “准备到哪里拼呢?”
  “到公共场所没有气氛,最好是在家了。。。。。。可是要找到合适的人,很难呢。”
  “有合适的人呢。”
  “在哪呢?”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不知可称你心意?”
  她笑,然后突然转过身来,向着他,“那,咱们就拼节吧。”
  他点点头,“好。”
  平白地,就像彼此多了个亲人似的。
  收拾好了碗筷,“可以睡个午觉的,只是怕存了食,不如先下去走走,回来再睡。”她说。“好”,他答应着。遂下了楼,在中央公园的跑道上散步,跑道上的雪已被清理干净了,露着墨绿色苔痕般的橡胶路面。那些路灯、树木之上已缠上了花灯,这彩灯不算稀疏,在这清幽的地方,还是给人‘灯火阑珊’的感觉。偶有一两个人走过或者一两辆车子在路边行驶过去。“这里的入住率不到30%,年节的人恐怕更少了。”“倒是清静,是处养生的好所在。”“我喜欢这个地方,虽是清静却不消沉。”
  “嗯,有种恬淡向上的正能量。”
  有一些鸟在叫,有野鸟,也有家养的鸟,声音汇在一起,成了一曲大合唱,又有流水般的钢琴声不知从哪座小楼中飘出来,再透过层层树木的缝隙传过来,弹的本是《凤求凰》。
  在通往中央公园内景区有一处苏园式的月亮门,里面可见八角亭和蜿蜒的池子,他忽然想为她在这园门边拍张照,她便走过去,双手一上一下,拂在园门边,侧过身子,向着他,他用手机拍了几张,然后两个人就往回走了。
  他从车子里取出洗漱用具,然后随她上了楼。洗漱过后,把他让进客房,她回了主卧午睡。他在兰花的幽香当中睡了个午觉。半个小时之后,是她叫醒的他,“睡得多了,晚上会睡不着的。”他乖得像个婴儿,憨萌地起了床。
  “现在我们需要对今明两天做一下安排,一会我们先要准备晚餐的食材,嗯,不错,我是习惯提前准备好的,然后我要写上四个小时的小说,在这期间,非常抱歉不能陪你,那边有电脑,你可以上网,也可以看看电视什么的,晚饭之后我们商量一下都需要置办什么年货,开个单子出来,然后明天就去市内采办,你看怎么样?”
  “完全没意见。”“晚饭吃什么呢?”他想了一下,“夜晚当是‘混沌’状态,莫如就吃馄饨吧。”“可巧了,冰箱里正有我前两天包好的三鲜馅的馄饨,放冷冻室里冻着呢。”“这岂不是正好?”“是呢,还得再配上几样清爽的小菜方好,我那里还有卤好的鸭舌和鹌鹑蛋,再拍个黄瓜,拌个菠菜花生碎,可好?”“是好的了。”于是二人来至厨房,把菠菜择了,洗净,黄瓜也洗净,都装了保鲜袋,放进冰箱的冷藏室里。准备工作都做完了,洗净了手,离了厨房。
到饮水机前接了两杯热的矿泉水,端着进了脂墨斋,她在那片紫竹林前的卵形桌前坐下,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我是习惯了用笔记本的,觉得用它写出来的字清秀纤巧些。”“女作家嘛,不奇怪。”他在对面的桌前坐下,开了那台台式的电脑,桌面是夕阳下的南极冰川,上面站着一只呆萌的企鹅。他的心肠原是极软的,“这小胖儿如此可爱,南极那地方又是极寒冷,它自己呆些,总是不大好的。”“那你又能怎样?”“不如给它寻个伴儿。”“倒是有媒婆的潜质,莫如去开家婚介公司的好。”他在百度上搜了下,找了一张有两只企鹅的壁纸,下载到了桌面上。
先打开邮箱看一下,很多封邮件,每次都这样,有几封是几家企业邀请他出任总经理的,先后的看了看,有一家是外省的,还有一家是本省另外一个城市的,条件虽然还好,可是自己不想离开家,想想算了,另外几家在本城,这不由得又让他的心思乱了一阵,是继续当这个小公司的老板,还是去给大企业打工?纠结,选择嘛,就是这样。
心中有了不平,手便不听使唤,想把一个窗口关了,倒把整个邮箱都关了。没奈何,只得重新进来,把一些杂七杂八的邮件,简单的处理了下,然后点了“写信”一栏。公司旗下的一本杂志正准备改版,倒是可以利用这个时间策划一下新栏目,栏目的雏形在脑海中早已磨了很久,现在成熟,可以试着写出来了。
他一边思度着,一边写,需要之前存储的信息,就在草稿箱里查找,需要其他的资料,就在网页上查找,就这样一直工作了一个下午,期间休息了一下,她教他跳一套国外流行的健身操,他只跳了个热身阶段就不行了,看来体能真的需要锻炼了呢。
傍晚六点钟的时候,他和她都结束了工作,开始到厨房拍黄瓜,焯菠菜,煮馄饨,炸花生,很快烹好了晚餐。餐后,又下楼散步,雪,夜,小楼,花木亭台,彩灯,还有跳舞的人们,构成了一幅墅区雪夜图。安静,还是安静,即使有那些跳舞的人们。
彩灯只有蓝色和绿色两种颜色,映着夜幕和白雪,突显素雅和高洁。
  “我们回去吧。”她说,“还有年货单得拟呢。”若非如此,他真的还想在这幅节前雪夜图中多呆一会。
回到房中,她开了客厅棚顶的银色弯月铝丝吊灯,月亮上面还悬着四颗星星。“外面的彩灯都已拉上,咱们也不能‘落后’,早备下了。”她指着沙发旁边的青松灯、绿竹灯和红梅灯,“把它们都搬出来,围着茶几摆上,咱们好在里面拟年货。”遂动手,一一的搬了出来,围着茶几,每个方向摆上一树,将那雪花灯串理好,然后开了电源,只见青松挺拔,翠竹掩映,红梅灼灼,雪花飞舞,好一处浪漫迷离的所在。
她进了脂墨斋,开了竹筒灯,从竹子书架上取了一支中性笔和一沓信笺出来,然后和他一起窝在沙发上,草拟年货单。
他发现那信笺背景乃是一幅《三友图》,图上为松、竹、梅、石、泉,亦提着三首诗,因是背景,那墨迹是极浅的,却也能辨得出来,头一首: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第二首: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末一首: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
“这样的信笺,又是这样的彩灯,外面又是那样的冰天雪地,尤不得连你我也冰肌玉骨的了。”他言道。“今日这‘岁寒三友’要变为‘岁寒五友’不成?”她亦附和。“这信笺之上,原也画了五友的,我看这泉,正好称你,若论这石,我亦可充之。”“难不成要做‘宝玉’了吗?”“取经路上的孙悟空更贴切些。”“这倒是了,他二者皆为石。”“这两大名著的主公竟都是石头变的,倒也巧了。”
他品着那句“清泉石上流”,看那一双眸子,在灯光下愈发的“夜色如水”,不由得痴想起来:他不就是那一块石头吗?她这股泉水涔涔地在上面流淌着。。。。。。
“说你是怡红公子,便发起呆来了,快收起你的呆根,留给林妹妹处使去,咱们还得干正事呢。”
说得他不好意思,忙不迭地讲,“哪儿的话,我这辈子是不可能有那一林妹妹的,乐观一点的女人,方是我的菜。”
“咱们得想明儿的菜呢。”
“那好吧,言归正传。”
“说到菜,咱们得想想那桌年夜饭都该准备些什么,这可是重头戏。”
“年夜饭,总是少不了‘年年有余’的,所以咱们最先想的,是要买什么鱼的。”
“阴阳鱼(笑),我是有一个阴阳鱼的菜盘的。”
他是一点即通的,“既如此,我们不妨过一个有‘道’之年,中央这阴阳鱼的菜盘,可为日、月,四方可再置四道菜品,分别代表春、夏、秋、冬四季。”
“很好,这鱼,买新鲜的鲈鱼,制成莲藕滑,如何?”
“我是极爱吃鲈鱼的。”
“那咱们可就说定了。”
她将鲈鱼记在信笺之上。
“这鲈鱼居中,可分为日、月,莫若在两边分别洒上两种代表日月的花,可好?”
“甚好,日,可为太阳花,月,可用桂花,这干桂花,我这里是有的,而太阳花,食用鲜花店里头也有卖的,至于食用花店,这附近有一家,平街那边也有一家,只是这的种类不及那边的全些,所以,咱们还是在那边订制吧,过年那天,叫他们送货上门。”
“好的。”
她便把太阳花记在了信笺上。
“中央有了日、月,四方又当有春、夏、秋、冬四季,而梅、兰、竹、菊是正可与四季相配的。”
“不错,春兰、夏竹、秋菊、冬梅,春、夏属阳,为男,秋、冬属阴,为女,所以,你当思春、夏之食谱,我思秋、冬。”
“没问题。”
“我这可是有了的,秋为菊花蟹,冬为梅花虾。”
“我可是极爱吃海鲜的,这两菜品,又是美味,又是雅致,难为你想的这样巧。”
她把螃蟹、虾、菊花、梅花记在信笺上。
“我也不能落后的,你灵感来得这样快,倒是让我有点紧张。。。。。。因想起一首诗来,‘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这春季的一道菜,即可为芦笋兰花炒鸭脯,至于夏天的,传说凤凰非竹籽不食,故有‘竹凤’之称,凤凰,可用鸡代,既有了鸡,当有蘑菇相配才好,做一盘花菇炖鸡如何?”
“好是好,然则以鸡代竹,到底不大直观,我这里是有竹筒餐具的,莫若炖好了花菇鸡,再盛到竹筒里,名曰竹筒鸡,这样可好?。”
“最好不过的了。”
她把鸭脯、春兰、芦笋、鸡,花菇都一一记在信笺之上。
“关于饮品,有一种意大利干红葡萄酒,加了百花的香气,最是怡人心性的,莫若置上一瓶,名之为‘百花酿’,如何?”
  “这酒不但名儿雅致,又凝聚了百花的精髓,岂有不好的?”
  她便记下来。
  这桌年夜饭,算是告罄了。
“接下来,咱们该思量除夕夜的饺子了。”
“饺子,更新交子之意,因形状像元宝,又有生财的含意,另有名‘弯弯顺’,代表顺利,所以你看,这饺子岂是能少的?”
“嗯,我是喜欢吃三鲜馅的饺子的,虾、鸡蛋和韭菜,不仅味道好,那寓意也是极好的,有‘三阳开泰’之意,那韭菜又有‘久财’之意,鸡蛋有‘吉诞’之意,至于虾,真实透明,能屈能伸,有着高尚的品格,也堪称君子的。”
“这三鲜水饺,也是我的最爱。”
“咱们倒好像一个人似的。”
“虽不是一个人,就和一个人是一样的,就像那句戏文里唱的,‘合一副心肝合一副肠’。”
“这个也好,也不好。”
“为何?”
“哪天若是寻不见了对方,岂不剩下半个人了。”
“这话不通,难道先前是半个人来着?”
“先前,或许不觉得怎样,只是这遇到了,再没了,那才是不习惯呢。”
他又何尝不是这样想来?若没遇到,倒也罢了,这一遇到了,倘或再没了,便似剩了半个人,岂是好过的?一想到这,不觉又发起呆来。
“我不过随口说说,你又发什么呆?”
这才怔过神儿来,“我这呆根,也是打娘胎里就有的。”
“咱们还是接着说这除夕夜的饺子吧。”
“正该如此。”
“说起这除夕夜的饺子,免不了的,又想起了先前的时候。那时家里困难,没有电视,年夜饭之后,我和父亲就到邻居家里去蹭电视看,我们那有个说法,成了家的妇女在除夕夜是不能出门的,母亲就在家一个人包饺子,那时候,家里人口多,除了我们三口人,上面还有四、五个老人,她就这样一个人在大年夜包十来口人的饺子,没有怨言。后来,在我大学即将毕业的那一年,母亲病重入院,手术做了一半做不下去了,在她醒来的时候,大家都瞒着她,大概是看到了生的希望,她对我说,‘我一点都没有害怕,我跟自己说,加油!’几天后,我问她想吃什么,她说,想吃西葫芦馅的饺子,第二天我起得很早,跑遍了整个菜市场,才买到一个西葫芦,然后包了一些饺子,带到了医院,母亲边吃边说,闺女包的饺子太香了。她去世之后,好长时间,我是见不得饺子的,若见了,便要流泪。”
她潸然泪下,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他亦堕下泪来。
末了,她从茶几下取了一盒纸巾,抽了几页纸出来,两人擦了擦泪,“这都是我的不是了,大过年的,不给人添兴也就罢了,还拐带的人流起泪来。”
“流泪也不见得全是坏事,有时是爱的觉醒,情绪的释放。”
她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为他的通情达理。
“昨天越是艰难,越是得珍惜当下的生活,所以这除夕夜的饺子,我是想好了两个主题的。”
“两个主题?说来听听。”
“这第一个主题,为‘踏雪寻梅’,表达的是昨天,可将一盘饺子,洒上些梅花,置于书房几上,旁边配上一盘松子,一盘竹笋,墙上再挂上一大幅‘踏雪寻梅’的壁画,可好?”
“是好的,那第二个主题呢?”
“第二个主题,为‘花开富贵’,表达的是今天,可将一盘饺子,洒上些牡丹花瓣,置于客厅几上,旁边配上一盘玉兰花瓣,一盘海棠花瓣,电视墙上再张贴一大幅‘花开富贵’壁画,可使得?”
“使得,这两个主题,清新,雅致又应景。”
“那我可记下了。”
她将以上所需物品,前面没有的,都一一的记下。
“再来看看糖类和果品。说起糖果,我倒想起一幅吉祥画儿来--《富贵寿考图》,上面画着百合,柿子和灵芝,取‘百事如意’之意,莫如咱们将这糖果买成百合,柿子和灵芝三种口味,讨个好彩头,如何?”
“自然是好的,说起糖果,我也是有一个故事的,小时候家里困难,我是有一个姐姐的,现在她嫁得很远,当时我都是穿她剩下的衣服,邻里有位叔叔在远处做生意,回来探亲时带了好多糖果,我就眼巴巴地瞅着,不肯离开。他说,我只教你一句话,你若记下了,这些糖果,就都是你的了。我很高兴地答应了,然后用衣襟兜着糖果跑回了家。母亲问起,我便如实说了,母亲拉着我,把那堆糖果送了回去,然后回到家里哭了一阵子,又攒了两个月的工资,给我买了些糖吃。”
“那个人究竟教你说了句什么话呢?”
“一句武侠小说里的话罢了。”他鼓起勇气,还是说了出来--“欲练神功,必先自宫。”
她是又想哭又想笑的,“教小孩子说这种话,真是无良之人。”
“那种不良之徒自是不必理会,只可惜母亲没有享过一天福,我的日子刚要好过,她便下世了。”
“你我同病相怜。”
“是啊,终是无可奈何之事。”他顿了一下,又把话题回至糖果上,“现在日子好了,人们多半是不爱吃糖果的了,不过年节的置办一些,添个彩头罢了。”

“这糖果若甜在嘴上,倒也不算什么,只有甜在心里,才算好呢,心若甜了,思维也就正面了。”她一边将那三种口味的糖果记下来,一边讲。
“说得极是。”
“咱们再来看看干果,都需要采买些什么。”
“从京城流出一种‘百事大吉盒儿,是在过年的时候,将一些表吉利的干果掺在一起,放在一个大盒子里供食用,莫若咱们也弄一个。”
“好的,里面的干果,四大坚果自是不能少的,榛子、核桃、杏仁、腰果,加之花生、栗子、桂园、大枣、松子、开心果、葡萄干,可还短了什么没有?”
“葵花籽。”
“嗯是的,花生、葵花籽、糖块是老传统了。”她边讲边把这些东西记下来。
“下面再来看看水果。”
“我因想前面已有了百事如意糖果盘、百事大吉干果盒儿,莫若再续上一个百事亨通水果篮,将各色表吉祥的水果放在一个篮子里,供食用,如何?”
“最好不过的了,这个‘杜撰’很精彩,说不定今后也可流行了,这可都是你的功劳。”
“里面的水果,苹果表平安的,自是不能少的,加之表长寿的桃子、表吉利的桔子白梨、表心想事成的橙子、表红红火火的火龙果、表光芒的芒果。”
“还有表丰收的葡萄,表保佑的柚子。”
她将一干水果都记下来。
“下面是烟花了。”
“你敢放爆竹吗?”
“不敢放大的,只敢放那一种‘小鞭’,还得插在长竹竿的另一端。”
他笑笑,“现在有电子遥控点火器的了。”
“每次见到五彩的烟花绽放在空中,一朵一朵的,便觉得它们像女娲用来补天的五色石,看似短暂,实则是以一种见不到的方式,在那里达到了永恒,所以这五彩烟花,莫若名之为五色石烟花,咱们置办上一些,除夕夜来放,你看怎么样?”
“除旧迎新之时,放上这五色石烟花,确有深意,怎可不依?只是这地面之上,可再配以银色喷泉冷焰火若干柱,一则有‘石泉石美’之意,再则,传说女娲炼石补天之时,那热气被山下的水吸收,便形成了可消灾去病的温泉,既是喷泉因五色石而生,那么把它们放在一起,倒也相称。”
“极为相称的,这冷焰火不但应景、寓意好,而且环保。”
她把五彩烟花和银色喷泉冷馅火记下来。
“阳台之上,应该挂两个大红灯笼的。”她讲道。
“唐代张萧远的《观灯》中有句‘星宿别从天畔出,莲花不向水中芳’,这灯笼,倒是可以买莲花形状的。”
“听你如此一说,我倒想起来,前些日子逛灯具城的时候,曾见到一套莲花灯笼,有几支高擎着的荷叶、莲花,就像一片荷花池,在荷叶茎杆之上,吊着两三个大红圆形或者方形的灯笼,和那几支莲花灯交相辉映,别有一番生机,若是置上一套,布置在阳台上,定会增添不少情趣。”
“这样的一套灯具,若布置在你这有‘竹林’隔断的阳台之上,定是一番好景象。”
“既这么着,我便记下了。”一边说着,一边把这莲花灯笼记下。
“应该差不多的了,明儿再想起什么,可随时添置。”
“这些东西,明儿也够采购半天的了。时间不早了,咱们也该休息了。”
“可不是,咱们的‘秉烛夜谈’也该结束了的,不如到此散了,各自安睡。”
就这样,二人简单收拾了下,洗漱之后,各自睡去。
第二天清晨,他在一片鸟鸣声当中醒来,有野鸟的声音,亦有笼鸟的声音,一阵阵的幽香扑鼻,有被子里香袋的香气,也有盛开着的兰花的香气。他起来,拉开了白底春兰花真丝窗帘,见外面是一处亭台花园,树木掩映,溪石小露,冰天雪地,好一处清新雅致的所在。
出了房门,她早已起来,扎着围裙跟他打招呼:“早。”“早,你起得这样早。”“嗯,昨儿睡得还好吗?”“极好。”“已准备好了早餐。”他到卫生间洗漱之后,坐在餐桌前,见桌上已摆上几个玫瑰馒头,几只煮蛋,一盘卤鹅掌,一盘山药泥,两杯牛奶和一碟小咸菜。“见这鹅掌和山药,倒是想起一首诗来,‘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那就请品尝这‘雪泥鸿爪’吧。”她夹了一只鹅掌,放进他面前的碟儿里。
他夹起尝了一口,鲜嫩可口,果然是极品。“说来你的厨技,果然是极好的。”
“不过是写作间隙,弄几样吃食,饿不着肚子罢了,倒是你那几句诗,惹的人犯合计呢。”
“犯了怎样的合计?”
“莫不是你到了我这里,就似那飞鸿踏雪泥一般,偶然为之,明儿去了,哪来记得有过这等子事?”
“这可是你多心的不是,我不过见这山药雪粉似的白,又见那鹅掌酷似飞鸿指爪,偶然间想起那首诗来,便随口吟诵,并不曾有那等心思,可不要平白地冤枉了我。”
“不是你的错,是我做这道菜的不是了。”
“我不太了解女人心思,细腻起来不讲道理。”
“就算是没有这道菜,你又不曾吟诵那样的一首诗,赶明儿你去了,天马天空的,还会记得在这雪地上留过指印吗?”
“我不过在那幽兰雅室当中留宿过一晚,并不曾染指过什么,何来的留过什么指印呢?”
她的脸色发黑。
他感觉失言,想来她不是随便留人住宿的人,他们虽然在身体上没有什么,可是在精神上,当是有了碰撞的。“虽然不曾染指过什么,可是在情感上,当是有过寄托的,不但是你放不下,就是我,亦是一样的。”
  “什么放下放不下的,吃饭就是了,何必嚼舌根。”
她夹了一个玫瑰馒头给他,“这颜色真漂亮,用的什么?”“红曲米水。”“天然色素。”“是的。”“做这个要起得很早,昨儿睡得又晚,何必这样辛苦?”“时间是有点仓促的,面发的时间不够,你瞧这玫瑰花瓣,开得不够呢。”“是你太过追求完美了,已是足够漂亮了。”“不但这面发得不够,就是这颜色,也是有点浅的。。。。。。竟是各种的不满意,算你说着了,真是强迫症要犯了。”“你我皆是凡人,并非完人,有时自扰,也是难免。”
她舀了一勺山药泥给他,“这山药是降压的,适合你吃,我是有一点血压偏低的,因其营养丰富,才偶尔吃一点。”饮食养生,已是新时尚。”“健康是由多种因素决定的,基因、心态、生活习惯等等,我们能做的,就是把握自己能把握的那一部分因素。”“不错,把该做的都做了,什么结果,都是最好的。”
“做最好的自己。”“是的,做最好的自己。”
  两人边吃边聊,用罢了早餐。
洗漱完毕,她坐到梳妆台前,擦了一点护扶品,又扑了一层湿粉,只把那唇线轻轻一勾,又涂了点胭脂色的唇膏,一个淡妆就化好了。他倚着门框一直看着她,窗外的阳光洒进来,仿佛满架的蔷薇花都开了。
“你应该烫个卷发,戴一个蔷薇色的发带。”他突然说,只是跟着感觉走罢了。
她明媚地笑,有如天使。
他的手机突然响了,泉水叮咚,接起,是旗下一本杂志的编辑部主任,美女小陈,“老大,新年快乐!”“新年快乐,什么事?”
“嗯。。。。。。咱们《精英女性》改版之后的新栏目设置,我是拟了一份发您邮箱的,不知您收到没有?”“收到了,也看过了,杂志的新栏目我已拟出,这其中也有你的功劳的。”
“谢谢吴总,能为杂志尽一点微薄之力是我的荣耀!”
年轻人,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充满激情。“吴总,还有一件事,要和您商量。”“你说。”“我们一直想采访的那位田总,不是一直在国外嘛,最近据可靠消息称,她会在年前几天回国。”“想来是回来过年的。”“是的。”“不知她在国内停留几天,不过我们是一定要争取的。”“我已经拿到了她的采访稿。”“哦有你的!”“不但拿到了她的采访稿,而且她还透露,或许可以在我们的杂志上开一个专栏。”“这是一个可以大大提升我们杂志知名度的好机会。”“正是如此,不过,她是有一个条件的,只怕您不答应。”“什么条件?”“一个独特的条件?”“独特?”“是的。”“说来听听。”“她是单身的,为了应付家人,想征个临时男友‘拼节’,我是看好您的,于是推荐了您,她说如果您能成功帮她应付了家人,她便可以考虑进一步的合作。”
在采访当中,如果聊得投机,是有可能无话不谈的,他一方面为属下的卖力工作感到高兴,一方面又为她的“出卖”自己感到“恼羞成怒”。一旁的尚善已经穿戴整齐,手里拎着一个蓝色的包包,似乎预感到了此次的“拼节”遇到到了挑战,落寞地站在那里,等待他的决断。他识相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应付属下。
“像话吗?你‘出卖’老板。”“要‘出卖’也得有料啊,是什么人都能配得上田总的吗?”“少拍马!”“吴总您对工作的热情一定是大大超过我们底下人的是不是?”“什么意思?”“就是您答应了呗。”“那你听好了--我不去!”说着,把电话挂了,然后穿衣服,“胡闹,单位的小孩儿,太年轻!”她舒了一口气,“如果你那边忙,去忙好了。”明显的口不应心。“不是有那句话吗?大过年的,驴儿马儿也要歇三天,没理由还得出去奔波。”
电话又响了,接起,小陈哭了,“吴总,我知道这本杂志如果黄了,您也是不在意的,您的公司还有好几本其他的杂志,就算公司黄了,对您来说也不算什么,这不过是您休息调整期的一点小营生,可是对我们这些打工仔来说,却是丢了饭碗,要找到一份工作,可不容易。。。。。。”
没奈何,他最是心软的,看来小姑娘没那么好打发,“好吧,你让我想想。”“好,吴总,就知道您最伟大!”挂了电话,“还愣着干什么,准备走啊。”他拎起白色的背包,冲她讲。“看来我们此次‘拼节’,不是那么顺利。”“顺不顺的,还不是自己说的算。”“就怕有人耳根软,受不得姑娘的几句挑唆,爱红的毛病就犯了。”“我怎么觉得有人吃醋啊?”
她白了他一眼,两人出了门。“我是不会开车的。”“女作家嘛,正常。”上了车,刚刚启动,电话又响了,是《精英女性》的编辑小年,“吴总过年好,听说我们杂志拿到商界名流田总的采访稿了,向您道喜!”“同喜同贺,也感谢你们的卖力工作!”“听说还可以再下一城,田总有意在我们杂志开个专栏?”“嗯。。。。。。这个还没敲定。”“这可是个大好的机会啊,吴总您一定不会错过的对吗?”“小陈要你来的电话吗?”“没有啊吴总,我自己想打的。”“好了,我在开车。”挂了电话。
她是坐在他的旁边的,两人默默不语。出小区门口的时候,保安有嘻笑打闹,他才开口,“年纪都不大。”“嗯。”车子开出几十米远,便是十字路口,等了会灯,再开起来,“这附近都是限速,一不小心就超。”“是啊,好车容易超速。”他还是慢慢的开。电话铃声又响了,他把车子停要路边,接起,是《精英女性》的记者小九,“过年好,吴总。”“你也过年好。什么事?”“听说咱们杂志拿到田总的采访稿了,向您道喜!”“同喜。”“都是吴总领导有力!”“也离不开你们的努力!”“听说还可以更进一步,田总有意在我们杂志
开一家专栏,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此事还有待商榷。”“成不成全在您了!”“小陈要你来的电话对吗?你们集体向我施压?”“哪敢呐,我自己想打的电话,目的也很单纯,一则拜年,一则道喜,再则,展望大好未来。。。。。。”“行了行了,别贫了,我这还得开车呢。”遂挂了电话。
  复又开车,绕过了一所大学,又从荷河管委会的两个湖旁经过,她讲春天来湖边挖过小根蒜,夏天来这里捡过贝壳,秋天来看过枫叶,冬天来打过冰嘎。
“‘杜甫很忙’,你都哪个季节没来过?”“呵呵!你真幽默!”过了湖,上了正道,手机又响了。他皱了下眉,把车子在路边停下。“又是你的那帮姑娘了,看来这年货,能不能买成还两说着呢。”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接听电话,是自己的秘书,“吴总过年好,有一对夫妇来电说他们是在咱们集团举办的‘单身贵族party’上相识并于今年喜结连理的,为了感谢您这个媒人,特意在节前准备了一份礼物,希望您能收下。”“我现在有事情走不开,麻烦你帮我收一下,并且转达谢意。”收了线,又启动车子,心里在想:你们既已修成正果,就不要来打扰我了好不好?我这正处着呢。
“你帮别人成双成对,自己还是单身,真是应了那句话,‘为他人做嫁衣裳’。”“还是不要打趣的好,我会表演魔术的。”“什么魔术?”“大变鸳鸯。”
没走多久,手机又响了。两人都叹了口气,他又把车子在路边停下,接了手机,是《精英女性》杂志的记者小史,“吴总,过年好,听说咱们杂志拿到了田总的采访稿是吗?太好了,向您道喜!”“同喜。”“听说她还有可能在咱们杂志开一个专栏?”“还不确定。”“还不是看您的嘛。”“有你们这么当下属的吗?联合起来算计老板!”他挂了电话,发动了车子。
“太不像话了,都是我心慈面软,惯得她们目无尊长。”“你的这帮姑娘们,确实让你惯坏了,什么事情都想得出来。”“就是,等明儿上班了,得好好教训她们一番才是。”“可不是,哪有让老板出卖色相的,这也是头一遭听说。”“你不知道,还有更离谱的呢。”“什么更离谱的?”“我也说不上具体的来,总之以后你就知道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儿都有。”
正说着,又收到一条微信,这回连叹气都省了,直接把车停到路边,点开微信,见是一幅漫画,画上的吴为戴着一块模样奇怪的表,台词是‘今后出门不戴表啊,戴表只戴颜值表,oh my god,颜值爆表了!他又好气又好笑,说你看看,这帮丫头,古灵精怪的,真拿她们没办法。她看了看,也觉得挺好笑,又觉得这帮丫头确实挺可爱的。
  “如果不‘从’了她们,不知道这种‘骚扰’要到什么时候。”“如果因我俩‘拼节’让她们丢了饭碗,我也是于心不忍的。”“总不能由着她们乱来,真的去和那位女精英过这个年吧?”“当然不能。不过我可以想想,也许有更好的办法。”车子驶动,她想了一阵子,“你是改行做杂志的,不太了解写作市场的吧?也许她们更了解一些,我在业界,也是小有名气的,如果在你们杂志开个专栏,或许效果也不会差。不如你跟她们商量一下。”“这可真是个好办法,我这就跟她们商量。”说着,又把车子停在路边,拨了小陈的电话,“小陈,嗯,问你个事,有位作家名叫尚善,你是否知道?”“尚善?当然知道啦!名气不小呢!怎么了?”“如果她在我们杂志开个专栏,可抵得上田总?”“当然抵得上,她的文字功力可是了得的!”“那好,她已同意开专栏了,你们就让我安生吧!等过了年,咱们就跟她签约。”“真的?吴总真伟大!”“那还能有假,不用给我戴高帽,只盼着你们能让我过个安生年,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嘻嘻,吴总海量!”皆大欢喜。
  车子终于开起来了,轻松,愉悦。道路两边是乡镇的平房,很多已经贴了对子,挂了灯笼,一派喜气。随处可见的积雪更增添了“瑞雪兆丰年”景致。“看这么大的雪,我倒想起母亲说过的话儿来,‘这么多的雪,要都是面粉,那该多好啊。”“嗯,‘今年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就和面粉,是一样的。”“这倒是的,不过那个年代物质匮乏,她不想面粉,想得诗情画意也不大可能啊。“是的。”顿了一下,“哎你还真别说,前一阵新闻里头说,美国暴雪,一男子突发奇想,将雪装瓶贩卖到其他降雪稀少的地方,竟也成了生财之道。”“这做法有点小资的了。”“是的
。”
两人就这样边开着车,边闲聊着。“这40分钟的车程,若是一个人,总是觉得很漫长。咱们一起,感觉快多了。”“是啊,这感觉,就像一部小说里的情景那样。”哪部小说?”“《廊桥遗梦》”“嗯,说得对极了。”“其实我的理想也是‘农妇山泉有点田’的。”“我的理想是‘农夫山泉有点田’。”“农夫,农妇?”他自语道。她亦是想起了《红楼梦》中的“渔翁渔婆”来,于是沉默不语。
过了一阵,复又开腔,“今儿还不错,没有遇到肇事啊塞车啊什么的,若遇到了,那才麻烦呢,要等上好一阵子。”“是啊,交通很顺畅,就像心情一样。”“呵呵,可不是。”“附近的高速,据说春节期间成了‘慢慢游’。”“是啊,高速是‘每逢佳节必堵车’,春运期间更是如此,回家过年成了‘人在囧途’。”“看到过一条新闻,一男子在春运期间因高速堵车下去找厕所,结果厕所没找到,回来后坐的车子也开走了。”“也看到过一条新闻,春运期间高速堵车十来个小时,一美女内急,从车窗处小便,雪白的屁股,‘飞流直下三千尺’啊,配图的!”“够囧的了!”“可不是!”“有俩哥们在国庆期间划船回的广州,戏称‘走水路,一点都不堵!’”“提起水路,我琢磨着明年坐船去烟台的蓬莱阁,旅行对写作有好处的!。”“山东,我也是去过的,泰山,三孔,只是没有到过蓬莱。有机会,咱们一起去?”“好啊。”
“水啊,是个好东西。”“不错。。。。。。艾?我在你们杂志开的专栏就叫‘尚善若水’怎么样?”“好啊,来灵感了你!”
20分钟之后,车子驶进了市区,“有一种回到人间的感觉。”“有这么夸张?”“算不得夸张。”一时间高楼林立,车水马龙,满眼繁华。本城最繁华的两个地段,当属平街和飞鸿街,因平街距离近些,于是两人决定逛那里。红绿灯很多,车子开不起来,大概十多分钟之后,接近了平街,车子愈发的多起来,车速缓慢,犹如步行。一些出租上的乘客索性下了车,还有一些行人和车辆争路,“让行人先行!”,的哥也回敬,“让行人先行,这一天的活就甭干了!”她冲他笑,“多么浓郁的市井气息,像《清明上河图》,也对,咱们不就是来‘赶集’的嘛,备年货。”“也就咱们古董似的,这可是本城最时尚的地方。”“你没听说过‘新古典,后现代’吗?”“行了,别贫了,想想从哪逛起吧。”“我一般先从F商场逛起,因它最大,货最全。”“F商场在最里头,咱们先开过去吧。”横穿过行人如织的步行街,把车停进地下停车场,然后两人进了F商场。
  进得门来,呵,满眼的中国红,只见数不尽的红灯笼,有圆形、椭圆形、柱形、宫廷形的,挂满了棚顶,还有那大红镶金的春联、标语,随处可见。一楼的共享大厅已成了年货一条街,各个彩棚一团红火,上面挂满了红灯笼、中国结、春联等等年货饰品。好一片红色的海洋,真个是:
火神倒了朱砂盏,满城尽是红墨染。一灯二结三联儿,总把新春喜气揽。
行至彩棚前,见那上面的中国结,甚是讨喜,有盘长结,团锦结,双鱼结,双全结,平安结,如意结,祥云结、福字结,寿字结等等,将中国元素和吉祥寓意渲染到了极致。这真是:
一根丝线通上下,尽是巧手妙穿插。九曲黄河在咆哮,万里长城群山绕。五湖四海结同心,齐心齐力可断金。
他见一个双鱼结,结得甚是精美,便道,“我欲买此结,一个置于车内,一个挂于你那房中,如何?”“此结虽好,殊不知有更好的呢。”遂拉了他,行过了几个彩棚,见一处彩棚,上书“鸿运专柜”四个大字,周围挂着各式灯笼,有不规则形的,又有爆竹样的,偏是那中国结式的,最为惹眼儿,那结的上头是福字小结,中间为双鱼,下垂冰丝线的双流苏。结身里面是灯串。“若置上这种,岂不是结、灯、联儿都有了?”“还是你想得周到,就买这种吧。”因是春节,到处是一团和气,售贷员也格外的殷勤,因他二人同时付款,便笑盈盈地讲道“收了先生的,没收女士的,女士不要见怪才好。”她大度一笑,把钱夹放回去。
两人一人提着一个中国结灯,继续逛年货一条街。“这里满眼的红,直映得人的心也红了,咱们不曾把心掏出来,却是可以在手里放点红物件儿。”“是啊,这么一来,方是与这周遭融为一体了。”行至在‘糖果屋’前,那花花绿绿的糖果直把人的心,也映得甜腻腻的,敢情这‘打年纸’购的不是年货,是心情。他二人转了一圈,见百合、柿子和灵芝三种口味的糖果应有尽有,便一样捡了一些。
来至在“新春干果展”处,见那各色干果新鲜醇香,满满澄澄的,让人恨不得变了只松鼠,在这仓乐园中耍上一耍。只见那:
光溜溜的,是榛子;油亮亮的,是板栗;弯弯绕的,是腰果,尖尖嘴的,是松子;黑鸦鸦的,是葵花籽,绿映映的,是葡萄干;咧嘴笑的,是开心果,一脸褶的,是山核桃。
他二人扯袋子,装果子,排队过秤,将那年纸单上所列干果备齐,因消费满了一定金额,还赠送了个“百果集”盒子,“可写一‘百事大吉’联儿,贴于盒上,就成了百事大吉盒儿了。”“正是呢,我正琢磨着到哪里买这样一盒子,可巧就有了。”
来至在“甜脆瓜果园”,只见那:
    苹果涨得脸通红,石榴笑得咧开嘴,桃子腻得爽歪歪,梨子甜得扭屁股,车厘好似攒锦弹,金桔犹似堆灯笼,芒果像是小琵琶,表面光滑无有弦,西瓜如同圆皮球,哪个舍得将它弹,榴莲虽是浑身刺,剥了壳儿腹中香,无眼菠萝为凤梨,味比菠萝胜一筹!
观不尽的五颜六色,嗅不完的幽幽果香,他二人将那单上所记之果,每样择了少
许,复又捡了一个台湾凤梨,几枚台湾释迦果,请人拼成一个果篮,提在手里,倒好似到了花果山般,喜得手舞足蹈。“这果儿虽好,只是沉了些,若拿着购物,甚不方便,不如将它先送至车上,回来再逛。”“正该如此。”遂出了门,至停车场,将所买之物都一一放至车后座之上,复又回来。
“我见的那一款灯具,是在本商场,具体在哪一层,却是不记得。”“这里边这么大,我虽也是总来,却也每次都要看滚梯口的导购牌。”二人遂至滚梯边,查看了一下,估计应在四楼,遂上至四楼。这一层是卖家居用品的,与一楼相比,颇显冷清,“灯火阑珊的感觉,也别有一番滋味。”“嘿,记起来了,那家店的名字就叫‘宫阑珊’”二人寻了几处,便见一家店面,挂着一牌匾,匾上书着‘宫阑珊’三个大字,进得店来,见里面有淡紫色的薄纱窗帘,又有一系列原木制成的小家具:自然色系客厅柜,带有滚轮的小茶几,几个大小不同木块组成的墙壁搁架,树叶形的托盘,以及朴拙的隔热杯垫,还有那竹纤维床上用品,鹅卵石图案地毯,最是动人心魄的,当是角落里那铺了一地的荷花灯了。薄薄的琥珀色荷叶向上擎起,呈半透明状,淡粉色的荷花生在荷叶丛中,不媚不妖,那三两盏红灯笼,挂在荷花茎上,似游戏的鱼儿。
“愿不得你喜欢,这套灯具果是不凡,就是我见了,亦是心驰神往的。”店员早已在旁应承,遂订下这一套灯具,今明两天送货,因是郊外,另加了几十元车钱,他二人皆不在意。
“肉菜类要最后买的,在车上放久了不妥,咱们先去外面古玩街看看画吧。”“肉菜我是不常买的,若说这古玩街,倒是常去。”二人遂出了商场,走过步行街,前面是一座高大的古城门,上书“思定门”三个大字,进得门来,便是古玩一条街,旁边有卖红木家具的,有卖瓷器古董的,有卖笔墨纸砚的,有卖书画作品的,他二人逛了几处卖字画的店面,最后选了两幅画,一幅四尺国画花开富贵,一幅写意中国画雪梅花。
时间已近中午,二人思量着歇个脚,吃点东西。“这附近有家百年老店XX园,里面的‘四绝菜’,熘腰花、熘肝尖、熘黄花、煎丸子,在制作工艺和烹饪火候上适到好处,颇得当年某位历史名人的赞赏,因而名扬天下,可有兴趣尝尝?”“即是这等美味,又是这样的文化内涵,岂有不尝之理?”于是二人步行,走了不到十分钟的路程,便到了那家老店,装璜不算豪华,但是典雅、古朴,门口是一巨型牌匾,匾的左侧书着“四绝菜名扬天下”,右侧书着“XX园享誉百年”,正中“中华老字号”印下,牌匾上书着“XX园名菜馆”几个大字,穿过门廊,是一副对儿,上联是“四绝菜--倾倒东北XXX”,下联是“XX园--名扬省城上百年”,进得门来,在一楼落座。因这四绝菜有大小盘之分,人多了,便点大四绝,人少便点小四绝,二人点了小四绝,并配两碗海参小米粥。
熘腰花不老不嫩,鲜香爽滑,这火候和工艺确实是其他地方无法比拟的,若不是冲这份手艺,跟这份名气,他现在是很少碰这类高胆固醇食物的。她却正相反,可以多吃点补补。依次品尝了几样菜肴,“果然是名不虚传的,这火候竟是无一家可比拟的,这口味也是少有的好,竟不知这巷子里这样的藏龙卧虎,终是你这等坐地炮了解的多些。”
“我倒是在想,这菜虽因名人而闻名,可根本还是在它实力强劲。”“那是自然,若无这等实力,名人岂会随便赞赏它?即便赞赏了,又怎能经久不衰呢?”“正是如此,这四样菜品,若论食材,原是极普通的,能有这样的成绩,全靠制作和烹饪的功力。”“果然是功力深厚的。”
因他不敢多吃,菜肴还是略剩了一些,二人结帐出来,看看年纸单,还有烟花和食用鲜花需要在外面买,便拐进一条巷子,在摊位上买了五彩烟花和喷泉冷焰火,她便不认得路,一脸茫然。他自是认得的,便回到F商场,将所买之物送至车上。站在门口,她辨清了去食用鲜花店的路,便往那个方向而去。路上,她唱起了歌儿:
我有种魔力能让心情总是萌萌哒
萌萌萌萌哒别害羞一起唱
萌萌萌萌哒给认真放个假
萌萌萌萌哒要为自己鼓掌
半盏茶的功夫,到了那花店,装修得古色古香,正中挂一匾,匾上是“餐英园食用鲜花店”几个字,左侧书着“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右侧书着“夕餐秋菊之落英”。花店左邻一家食用鲜花饼店,右邻一家绿色蔬菜超市。进得门来,只觉得芳香扑鼻,锦绣满眼。只见那:
玫瑰生香,牡丹雍容,玉兰含情,海棠春睡,春兰幽远,夏荷高洁,秋菊吐蕊,冬梅多谦,四时鲜花般般有,南北芳卉样样全,疑是神仙天上种,赐福人间香满园。
“竟不知这灰冷都市色调之中,有这样一处温馨的所在,这花儿不但好看,好闻,而且还能满足一个好胃口,全在你善发掘的了。”
“你既是喜欢,不妨也开上这样一家花店,名儿就叫‘满庭芳’,如何?”
知是她戏耍,便不多言,只在那群英之中观着,嗅着,尽兴之后,方把那年纸单上所列之项依次预定了些,留下地址和订金,吩咐明儿送贷,然后出来。
百花的芳香似乎沾了一身,竟使这二人心醉神痴了许久。直到回了F商场,才回过神儿来,复又看了下年纸单,确认所剩之物皆可在食品商场搞定,遂下滚梯,至地下一层,这一层的人也较多,特别是那超市里面,更是略显拥挤,他拉着购物篮,同她一起来在水产区。只见那:
鲜鱼卧冰上,龙虾游水中,螃蟹捆四足,甲鱼箱里松。
那些龙虾吸引了他,帅帅的,酷酷的,长长的根须无轨电车一样,“嗨,这家伙,咱们弄两只。”“你既喜欢,岂有不弄之理,就做梅花龙虾吧。”遂订下两只龙虾,两斤螃蟹,吩咐第二天送现货。二人又捡了一条冰鲜鲈鱼,装了些清透的大虾,离了水产区。来至肉食区,捡了只三黄鸡,因没有鸭脯,便捡了半只鲜鸭。又至那绿色蔬菜区域,但见那:
白菜生百财,豆芽发如意,芹菜横勤恳,菜花溢才华,甘蓝保和平,青椒佑交情,
南瓜寓长寿,冬瓜意有福,芦笋表路顺,韭菜达长久,菠菜为长庚,山药做紫照,长庚与紫照,祥瑞自东来。
他二人捡了单上所记,因见那南瓜甚是可人,便道:“今儿的晚餐,我来做如何?”“你是不常做菜的。”“你不知道,先前看一档电视节目,也学得一道菜,平日里做过几回,味道还是不错的。”“什么菜?”“牛肉南瓜蛊”“牛肉是牛气冲天,南瓜为寿比南山,这二者放在一起,倒也适合节日的气氛。”“那可买了的。”他遂捡了南瓜。“我瞧着,这紫山药煞是喜人,不如捡上两根,回去煮白米山药粥如何?”“当是好的,只是既捡了这紫山药,莫若再捡上一捆菠菜凉拌,取‘长庚紫照’之意,如何?”“菠菜因长梗,寓意长庚,紫山药谐音‘紫照’,也是通的。”她便捡了两根山药,一小扎菠菜。又至那鲜肉区,择了一块新鲜的牛肉。
看了一下菜单,只剩下干花菇没买了,便至干货区,捡了一袋,然后奔出口处,顺手又拿了两瓶运动饮料,见收银台前都排着长龙,来回走了几处,站定,一步一步的往前挪。终于到了,两人将货品捡出来,刷条,装袋,结帐。
一人拎着一个购物袋,出了超市,外面是酒展,只见当中是一个大红的门楼,上挂一块匾,匾上书着“中外名酒一条街”几个大字,匾的左侧书着“玉液飘香迎新春”,右侧书着“琼浆甘醇引客来”。进得门来,见棚顶拉着红绿彩带,吊着大红的剪纸灯笼,下面是大红的展位,大红的酒品外包装,偶尔夹杂一点黑色或者其他杂色,酒的种类众多,品牌众多,一时间让人眼花缭乱。“只这些红酒的瓶子,也是工艺品了,愿不得一些人喝尽了酒,也舍不得扔掉呢。”“红酒瓶子,本身就是一门艺术,里面大有学问呢。”“瓶子如此,里面的酒,更是如此了。”“那是自然,每一瓶葡萄酒,皆是艺术品。”
到了那一款意大利红酒展位前,买下两瓶,“这款‘百花酿’,和任何一件灵性的艺术品一样,它的产生,需要一个苛刻的过程:品种优良的那一葡萄,需得在童年的时候,风调雨顺,青春期的时候,需得碰上十几年最好的太阳,临近成熟的时候,又不能下雨,若下了雨,岂不是冲淡了酝酿已久的糖分?要采摘时,还需经验丰富的工头,捕捉到恰到好处的采摘时间,这之后,它还要被封闭在阴暗、潮湿的地窑里,磨砺十年之久。”
“听你这么一说,倒觉得这酒沉甸甸的了!”她看着那酒,现出一种惺惺相惜的神态来。
二人出了“中外名酒一条街”,复查看一下年纸单,确认所有物品均已购齐,便离了商场,取车往回来。
有点疲惫,不过满载而归,也很“充实”,二人喝着运动型饮料,听着郎朗的钢琴曲,出了市区,直奔天地山风景区而来。
“其实我是不懂钢琴的,只是一听,便觉得这是好东西。”
“好东西都有一个共同的魂灵儿,
“这话却是不假,就拿服装来说,很多时候我是不大记得品牌的,只是一见那东西,便也能觉出个八九来,有那个底蕴在那里。”
“注重内在的东西便好,又何必在意它叫什么名儿呢?”
“不错,我是自内向外的。”
“有品味的女人一向是这样的。”
两人搭着话,已然到了他座驾的生产厂家,中外合资的某汽车公司,“我是有几个朋友在这里面工作的,戏称他们是‘弼马温’。”“你这骑‘马’的是孙悟空,生产‘马’的也是不成?”“都是取经路上的孙行者,可不是大闹天空的齐天大圣。”
她是听懂了的,听不懂的人,总是会用死板的、断裂的思维去抠他的字句,而不是领会精神。
过了那公司,就是乡气十足的小镇了。他不由得又想起《廊桥遗梦》来,“从开满蝴蝶花的草丛中,从千百条乡间道路的尘埃中,常有关不住的歌声飞出来。本故事就是其中之一”,仿佛浪漫的女主人公,就是在这平静的小镇当中,邂逅了流浪的男摄影师,陷入了一场迅猛的爱恋。
忽见一整洁的农家小院,各处都已贴上大红的春联,檐下挂着玉米串和红辣椒串,墙角有一棵大枣树,伸出墙来。
别处倒也罢了,只那一棵大枣树,摄人心魂。他把车子停下来,“我见那边有一棵枣树,甚是喜欢,莫若你站到那树底下去,我给你拍张照如何?”“既是你喜欢,我过去便是。”二人下车,她站到墙角树枝下,冲着他微笑,他便从车上取下相机,接连拍了几张。然后仰视了那枣树一阵子,才回到车上。
复又开车,“幼时家里也有这样一棵枣树的。只觉得春天的时候,她那新芽儿格外的清新,那枣花格外的淡雅,夏天那青果格外的翠绿,秋天那红果格外的香甜。”
“先前我家里也有这样的一棵枣树,是在房屋的后面。果儿结得不多,然而家里还是舍不得砍了她。倒是蹿出不少新苗来,带给人不少的希望,终也是没有能结多少果的,可对这枣树,却始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情。”
她的眼睛里有水雾,又想起伤心事来,他便不再提枣树的事,只把话题引向别处,“今天的天气还算好的,没有风,气温。。。。。。也不算太低。”
“嗯,阳光还算明亮。”
又有一对父女,在门口堆雪人儿,堆好了的一个大雪丘,女娃却拎着一个小桶,在那里哇哇大哭,许是想帮她转移注意力,他把车子停下来,问那娃怎么了。“像坟,呜呜,坏爸爸,堆得不像雪人儿,像坟,呜呜。”那父亲在一旁尴尬地笑,倒让他二人忍俊不禁,他将那糖果抓了一把,塞与那小童,哄得她止了哭声,她下得车来,拿起小铲,将那雪丘下半部多余的雪除去,成一个球形,然后在上面迅速画出一个机器猫的脸来,喜得那小童唱起歌来:
今天周五天气晴万里无云萌萌哒
猫咪在屋顶打了一个哈欠萌萌哒
我穿着粉色裙子感觉自己萌萌哒
又吃了两个甜筒感觉赘肉萌萌哒
“谢谢姐姐!”“不客气,你要一直‘萌萌哒’哦。”娃狠命地点头,“嗯!”。车子便欢快地开走了,二人的心情也跟着明亮起来。她在一边唱:
路上拥堵的车辆嘀嘀嘀嘀萌萌哒
忽然下雨的清凉淅淅沥沥萌萌哒
撑起一把小花伞感觉自己萌萌哒
我有种魔力能让心情总是萌萌哒
    前面就是荷河新城了,看起来一点都不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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