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一辆客运班车至此平平稳稳地停下,梁守信下了车,汤文斋和梁春思迎上前来。
老梁先开口问:“你们在说什么?”
梁春思回答道:“我问老师为什么天上没有了大雁?”
老梁道:“千山鸟猎绝,万水鱼捕尽,都是人的嘴太馋了,吃绝了飞禽走兽,吃绝了蚌螺鱼虾。生吃活猴脑,活吞眼镜蛇,常说虎凶狼恶,其实最凶残的还是人类。”
梁春思问:“以后还能吃什么?”
老梁道:“那就人吃人呗。”
梁春思掩口笑了道:“人吃人?说得怪吓人的。”
汤文斋道:“事就是这样的事,就看你怎么理解。”
梁春思道:“人吃人,不可思议。这三个字是形容旧时候的黑暗制度,岂能用这三个字来说今天的事,那不是含沙射影,问题就严重了。”
老梁道:“今天我去县几个单位,几个干部的解释我越听越糊涂,道被一个门卫老头三言两语,让我茅塞顿开。”
梁春思:“那门卫老头是怎么说的?”
老梁道:“他问我是不是农民,我回答是的,他说,有这个道理,不知道你懂不懂?我再问他是什么道理?那老头说,收谷一斗,三升喂猪,四升喂狗,再留一升喂鸡。”
梁春思:“那人吃多少?”
老梁道:“憨丫头,这个账你算不出来,人只能吃一升。那老人煞有介事地对我说,猪是贪官,狗是当地黑恶势力,那鸡便是贪官和黑恶头目手下的爪牙。官欺贼讹孬种赖,我们的面前就是这三只拦路虎。”
汤文斋道:“这三只虎,或者说三群虎,其实也是类人的野兽,他们在吃你,印证了人吃人的说法,是比喻而已,事实上也是如此。”
梁春思这才豁然顿悟,他们走向工地,又走进了工棚。
老梁从随身带的提包中取出一瓶酒还有一只烧鸡,三只卤猪蹄,一包熟花生米,还有几根火腿肠,和颜悦色地说:“汤大哥,不成敬意,算是我为你接风洗尘,痛痛快快地喝两杯,什么烦恼,什么忧愁就让它烟消云散吧。”
汤文斋也很坦然道:“说得好,赤兔马前无难关,偃月刀下无敌首,关老爷马前刀下岂有过不了难关斩不了的贼将。”
梁春思手脚麻利,盅碟碗筷具备齐全,两老一少饮起酒来…….
老梁和汤文斋都没有多少酒量,三盏两杯脸就红了,梁春思更是闻酒醉三日。他们哪是饮酒,只能说是谈心。梁春思又烧了几碗鸡蛋汤,时间不大就吃完了饭。
老梁提议道:“我们去黄河堰走走。”
于是他们走出工地,走上了黄河故道,夜色苍茫,一弯月牙儿斜挂在西天一座模糊的山间上,天庭上虽然还有密密麻麻的星辰,馈送给人间的光却是那么脆弱。也不知道是雾还是烟,袅袅升起,很大程度上阻拦了他们视野,远处的一切都成了灰蒙蒙的一片,只有近处河旁的大堰是那些参差不齐的树木还能影影绰绰的可见,还有那白茫茫的半河槽的水。说来也是,晚风晚景都被那讨厌的似雾非雾,似烟非烟所遮断,所吞没,真是大煞风景。
汤文斋触景生情,高声歌曰:
枯叶纷纷坠尘落,秋风紧,落更多。
夜来寒霜遮楼阁。黄河故道脚下望,
灯火照碧波。英雄人在歌 :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创业心,壮日月,拼死拼活为得何?
改革开放政策好,八仙过海展头角。
却有螳螂在阻车,贪财无义,生杀予夺。
反腐倡廉起春风,贪官污吏几时灭?
老梁感叹地说:“说起贪官污吏让我恨之入骨,你不参于社会上的活动,就不能了解社会的真面目,我初来下堰搞开发,对这片土地上的人不认识,当然了也就不了解。什么四大金刚,八大罗汉那只是耳闻。说真的还没有把他们看在眼里,没有想到,到了黄河才知黄河水浑,到了泰山才知泰山山高,到了下堰才知下堰乃藏龙卧虎,有狼有蛇。还没有开工就蜂拥而上围杀而来,地随人种,贼种也随着这方水土而繁衍和变异,所说的一方水土一方贼就是这个意思,下堰的黑吏和贼子们与众不同就是胃口大喂不饱。”
梁春思:“如果不去喂它又能如何?”
老梁道:“你还记得在你小时候我给你讲过‘屠夫和狼’的故事吗?”
梁春思想了想道:“想起来了。”
老梁绘声绘色地讲起故事来:
有个屠夫推着还没有卖完的肉车从集上归来,路过一座大山前,有一只饿红了狼拦住屠夫的去路,要吃那个屠夫。
屠夫哀求道:“狼先生你别吃我,我给你肉吃。”
狼答应了,屠夫就从车上割下一块肉来扔给了狼,屠夫继续赶路。那狼吃完了这块肉仍是饥肠辘辘没有吃饱,又去追赶屠夫。那狼两只狰狞的眼贪婪地望着屠夫,张着血盆大口,呲牙咧嘴又将屠夫拦下。屠夫无奈又割下一块肉扔给那狼,那狼又吃起肉来,屠夫又继续赶路。
那狼三口两口将肉吞下,还是没有吃饱,它又追上屠夫,厉声吼道;“拿肉来!”
屠夫可怜巴巴地说;“我只有不大的一块肉了,我家里还有个老母亲,这肉得留给我老母吃的。”
那狼生气了,咆哮道:“好,我答应你,那就请你把我带到你家去,待你老母亲吃完了肉,我再吃你的老母亲。”
屠夫一听狼要吃他的老母亲,便扑通跪倒在狼的面前,哭声哀求:“尊敬的狼先生,我求求你别吃我的老母亲。”
那狼一声冷笑道:“说来你还是一个大孝子,我就答应你不吃你老母,那就吃你吧。”
狼就去扑那屠夫,屠夫边逃边说:“狼先生好不讲道理,你吃了我两大块肉,还要吃我,有没有良心?”
狼听了不以为然地哈哈大笑道:“你这个愚蠢的家伙,你知道我为什么是狼,狼的本性你太不了解了。”
屠夫问:“你是什么本性?”
狼说:“狼心犬肺。”
屠夫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狼的本性就是狼,狼心犬肺丧天良。别去与狼论良心,伤天害理不久长。”
屠夫心里明白,逃跑是万万不成的,这狼穿山越岭如步平地,难能狼口余生。也好,他看见路旁有棵弯柳树,屠夫心中暗喜,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他笑眯眯地说:“狼先生,你虽然是狼,也是能深明大义的,我这里还有一块肉,你再吃了如果不饱再来吃我,可能答应我?”
狼笑了笑傲气十足地说:“你是两条的人,我是四条腿的狼,量你也逃不出我的狼口,好我答应你,把肉拿来吧。”
屠夫将唯一的一块肉牢牢地挂在卖肉所用的铁钩上,凡卖肉用的铁钩都是两个大铁狗之间也几个粗链连着的。一个钩子挂肉,另一个钩子便悬挂这弯树叉上。
屠夫和颜悦色地说:“狼先生请笑纳。”
那狼哪里知道其中的玄机,便纵身跳起去吞那肉,那肉连同锋利的尖钩被它吞下,却怎么也咽不下,因为锋利的铁钩深深地钩住了它的喉咙,再想吐出铁钩,只能等第二回做狼吧。”
汤文斋拍手叫好:“好!好!”
老梁问:“汤大哥,好在哪里?”
汤文斋神秘兮兮地说:“你就做回屠夫吧。”
老梁问:“我做屠夫,谁来做狼?”
梁春思道:“李虎,高威风,非他莫属了。”
两位老人心领神会地开怀大笑…….
下堰镇是一个古老的旧城,地处南北二县的交壤,(原来是一个县,在五四年才一分为二划分为两个县)有一两千年的历史,要不是数百年前一次地震,必然是一座中等城市,老大街在黄河堰的堰下,顾名思义所以起地名下堰。又因为这里还是泄洪区,所以就放慢了建设,几百年来,变化不大,老样子显得龙钟老态,一副十足的老气横秋的姿态。其他地方都在发展,它始终是老牛破车,简直就是一张历史沧桑的老照片。
李虎的家不在镇政府大院,这小子半半路路只勉强读完高中,说是读完还不如说他在学校混天了日拿张毕业证,就结束他学业。他可不是大山里的孩子贫困上不起学,因为他有得天独厚的优越条件,也虽然说不是龙生凤养,也是生在官宦之家,父亲是老干部,与县委书记还是近亲。上学读书是为了谋生计,有了这些条件何必去苦苦读书呢,他走出学校门就去拿驾驶证。他家里从他记事就有车,刚刚高过方向盘,就能开车了。先再拿上公务员证书,二证具全后就给县委书记当了司机。朝中有人好做官,向阳花木早知春,三年车开过就步上仕途,副镇长,镇副书记,一步一个楼梯,一年一次晋级,那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顺顺当当地坐上了下堰镇的党委书记。别看这小子文不成武不就,脑子很好使,还能看透三步棋,首先把自己的家建在大堰上。这个眼光他有别人也有,只是他有权力罢了,堰上都是良田,普通人谁也拿不来准建手续。
这且不说,再说老梁和汤文斋对老梁所讲的《狼和屠夫的故事》有些启发,总还是有所担心,商量来商量去,难得老梁要死要活,梁春思解决反对去贿赂李虎。
梁春思献疑道:“被受贿的犯法,过去是不打送礼的人,现在的新法规定,行贿的也犯法。”
老梁道:“这是逼上梁山,无可奈何哇。”
最后还是老梁横下心来道:“孤注一掷,也只有如此了。”
经过一天的准备,求庄勇和林强二人三分的利办了40万元的高利贷,庄勇和林强都是下堰的名人和望族,是高威风推荐来帮助工程建设的。
傍晚老梁和女儿去李虎家行贿去了。
在这里为贪心人献诗一首:
天下贪人一样心,都把钱财看得真。
金山银山万宝山,其实都是大祸根。
也为去行贿的人献诗一首:
贪爱沉溺即苦海,利欲炽燃是火坑。
随时莫起趋时念,矫俗心理是灾星。
李虎的家建在高高的大堰上,虽然是近代建筑,却使用的是老砖老瓦。因为这里是有一定年代的历史旧城址,遗留不少老庵旧庙,还有古城墙,所以就地取材,为镇书记建房,谁敢不用心,全权委托于高威风主管,贪官手下孝子多,廉吏门前长草棵,说得一点也不假,四大金刚,八大罗汉也就齐拥上阵,争先恐后,佛祖面前争表虔诚之心,慷慨解囊,花钱又出力。李虎没有花一分钱,所有的建房材料就具备的绰绰有余。高王刘顾这才挑挑拣拣,请来这一方的能工巧匠,那十几间敞亮的大房子拔地而起,不仅建造的既大气美观,还有几分的古风古味,居高临下,虎虎生威。远临黄河,漫收近景,绿树环抱。坐落平畴,使人感到清淡而绝不冷奥孤僻。
老梁提着一个黑色大包,和女儿梁春思她抱着一个快与真人接近的大布娃来到李虎的官坻,轻轻地敲响了黑漆大铁门。高墙深宅,戒严壁垒,老梁父女俩很是为难,上庙烧香这么难哇,是不是需要一步一个头磕,过不了山门进不了庙,见不神仙爷爷如何敬香,敬不了神也就好不了病。我不能把高香烧在庙门外,岂不成了烧香引鬼。
老梁父女二人陷入踌躇之中,有心用力敲门,怕惊扰了镇书记大人,更怕惊烦了书记太太。她可是敬得惊不得的掌印夫人,她是她家庭中的太上皇,李虎在社会上是只真老虎,在家庭中却是一只玩猫,妻子手掌上的宠物而已,所以他在下堰镇是人所共知的‘气管炎’(妻管严)书记。不仅如此,她在下堰镇还是能一锤定音的管官大总理,镇里的公事,大事,她在遥控指挥着李虎去定乾坤。李虎在处理跑官卖官上全由夫人定夺,不管是何人送来敲门砖,是金砖还是银砖,收与不收,李虎说得不算,因此前来贿赂者,夫人左手搂着斗,右手掕着秤,能赏几分笑脸,分寸得由她来掌握。这绝对不是诽谤或夸张,高威风认她作干娘,二人是同岁,高威风三个大头一磕,这女人也挺有意思,脸一点也不红就喊起儿来,甜蜜蜜的,香喷喷的。没有三个月就封赏起这个干儿子,稳稳当当地当上了老街村的支部书记,还是先当书记后入党,不过入党的日期向前提了两年,能管五六千人口,如虎添翼,生杀予夺的二皇帝,谁是大皇帝?李虎也,书记太太在高威风的心目中就是皇娘老佛爷。
这个女人有何来头?她姓温名萍,出身也并不是什么达官贵人的家庭,父亲在粮食口工作,其母在供销社上班,一般职工。其舅父在乡镇的办公室工作,做过文书、秘书一类的职员。她的姨哥做上县委书记,婚姻也是他介绍的,所以就发作起来。水长船也高,男人当上镇党委书记。夫大妻也大,夫贵妻也贵。
这就不说了,只说老梁父女二人就像饿狗求食一样在李虎的大门前苦苦等待。等有几个小时,门才开了一条缝来,探出一个黄绒绒的烫发头,一股香喷喷的化妆品味扑鼻而来,那女人无好气地说:“什么时候要你们来把门了,去吧,去吧。”
梁春思强陪着笑脸道:“大姨,我们是春海开放商,求书记照顾一下。”
这个女人就是书记夫人温萍,她冷冰冰地说:“这么照顾,又如何照顾?”
老梁道:“镇里又给我们下了停工令,已经半个多月了。”
温萍冷笑道:“镇有镇政府,书记有书记办公室,怎么找到家里来了?”
老梁满脸是笑道:“我是来求李书记帮帮忙。”
温萍泼辣辣地说:“帮你什么忙?”
老梁:“镇里给我们下了停工令。”
温萍大言不惭地说:“想来这里发大财,钱被你们赚走了,这里的人喝西北风?”
老梁笑了笑道:“我明白,我明白。”
老梁回头对梁春思说:“把这东西送进去,鸡毛蒜皮,不成敬意。”
温萍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况且还是一个贪婪的女人,为她馈送贿赂也是司空见惯,放在门前的提包,装得是什么?根本不要看就知道的清清楚楚。四十万元人民币,非比一般物品,方方正正一提包。可是今非昔比,从电视上,还有李虎的同僚,手长的进去了不少。做贼不妙别人睡觉,钱虽然是好东西,我爱你爱他也爱。就好比孙悟空吃桃,甜甜蜜蜜,那猪八戒吃桃就倒牙,因为他不会吃。吃必须有个吃法,变个花样吃就不倒牙了。
温萍想到这里怫然作色道:“什么鸡毛蒜皮?我们老李不吃你这一套。我清楚地告诉你,我家李虎清如水,明如镜,那是一尘不染。要是搞歪门邪道,你奔别人家去。”
那女人说罢喤地一声关上了门,从门内传出一阵骂骂叨叨:“这么大的人真不会办事,这是什么时候?拍苍蝇打老虎,想来搉俺的纱帽翅……”
正是:
地也好,墒也好,人种五谷你种草,
秋来到,人打粮,且问你如何是好?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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