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黄河故道的大堰上，呈现出一派萧条的秋色，还有满目的秋景，空虚而又苍凉。透过几户人家的矮墙，可以看到这些人家的院内，一株株的梅花，一盆盆的菊花开的正盛。

正是：

                一阵寒风吹堰脚，堰上百草渐渐折。

         纷纷坠叶飘飘下，独有梅花傲霜雪。

 

老梁父女二人也无心来欣赏，尤其是老梁失落的心又浇上一盆冰冷冰冷的水。怎么不忧愁呢？已经投进了五百万元人民币，还有银行的二百万的贷款。弄不好这就是万丈深渊，自己的老命送了还不说，这个家也算是付诸东流。现在又被镇政府下了停工令，用心何在？所有的手续都办得齐全，高香也烧了，大头也磕了，还有哪座庙的香没有烧到？

梁春思低声说：“爸，我们走。”

老梁一声长叹道：“再不开工非得困死不可……”

他们离开了李虎的家，迎着扑面的秋风行走在大堰上，还在低声说着话。

梁春思道：“你听那女人说什么？”

老梁：“是在骂人。”

梁春思说：“醉翁之意不在酒。”

老梁问：“在哪里？”

梁春思笑了笑说：“她在搞曲线救国。”

老梁问：“何是曲线救国？”

梁春思道：“为了他的安全起见，要我们寻找第三人。”

老梁道：“我明白了，不过有谁能作我们的第三人？”

梁春思说：“高威风为你请来两个人帮忙，真实目的你岂能蒙在鼓里。”

老梁笑了笑道：“丫头别把你老爸我看傻了，高威风能派人来帮助我，他的用心良苦我能不明白吗，是插进来的两只黑手在把控着我的一举一动，为的是更好的吃我。还有一个道理我不是不明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明明是鬼，也有一样东西能让他为我推磨。”

梁春思道：“能让鬼推磨那就是钱。”

老梁继续说：“对，有钱能买鬼推磨，他派来的庄勇和林强，没有好处他们又干吗？我也有手段能让他们为我所用，你看过玩猴戏的吗？猴子每次出场演出后，耍猴人就赏猴子一根胡萝卜。我能给他二人一定的好处，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二人为我做了不少的事，也花费我不少的钱财，报个假账，巧立名目，我不是不知道，可他们的胃口大大小于高王刘顾那群吃不饱的狼。大与小，多于少，利大于弊，这笔账我以盘算过。再说，我们是北县，这是南县，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老梁父女二人走在别墅群前水泥道上，原来的一望无垠的良田，现在又以一种崭新的面貌展现在人们的面前。老俗语说：猴子山前掐不得谷穗。这一点不假，自从李虎在大堰上建起第一处别墅，接踵而来，新的建筑就像雨后春笋拔地而出，镇政府大楼，富丽堂皇，就像封建王朝的皇宫，门前的广场不弱旧朝的御花园，有假山，有茂林，有修竹，有奇花，有异草还有巨大的奇石林。真是旷放豪纵，大开大阔，境界一新。还有新建的派出所，社区大楼，医院大楼，中小学校，幼儿园，这里还有刚刚落地的七八副高高吊架。下堰镇座落在黄河故道的黄泛区域，是历史上出了名的穷山恶水的不毛之地，又是远离县城的乡下，辖属江苏省少有的贫困县之一，解放前这里的老百姓苦不聊生。虽然解放后，党和市省，中央对这里进行大力的扶贫，厉经多年的治沙、治碱、治洪的工程改造和建设，人民才算解决了温饱。即使如此，在这弹丸之地上，如此突飞猛进，肆无忌惮地搞房地产开放，将是什么结局，匪夷所思，令人琢磨不透，李虎在唱哪一出戏？…….

这些老爷们只顾大刀阔斧的开发建设，可苦了这里的老百姓，因为他们丧失了赖以生存的土地。不管怎么说，有了美的环境，领导人也有了优越的工作条件，只要他们能享受，还管它是劳民伤财，还是……

            新生一景点，囧囧明秋月。

                  晚来础汗南风壮，会有溪云载雨过。

                  黄河故道天水美，人杰地灵胜南国。

                  改革开放景更好，徐风襒吹摇枫叶。

    说得一点不错，我们的国家在改革开放中在飞速发展，人民的生活得到富裕和幸福。山美水美人也美，这是主体，也是大方向。过去有人说：种花不如种菜，养鸟不如喂鸡，这种说法也对也不对。也不能只顾一个景美去毁掉大片的良田，砸碎农民赖以生存的饭碗。下堰镇的老爷们断章取义，只顾眼前的美在蚕食农民的土地；人民不是不喜欢美，老百姓也懂得什么是美，却不能充实了眼福，饿断了肠子。地球不能再生，土地也难能再垦，糟蹋了一亩就减少一亩，算是老百姓求求你们了，你们镇政府的大楼建的小一点，门前的广场窄一点，这是上百亩的土地，你不心疼农民心疼。谁不想去住高楼大厦，谁不想去公园看看花，可是你们有些老爷们只顾看花赏草，却大肆毁了农民的粮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官，你们升官加冕，屁股一拍，小车一冒烟地走了。这里的老百姓还得生活在这里，背地骂你们几声娘，又起到什么作用呢？

确也有不少的人在大浪淘沙中垮掉了。这就是社会，这就是政治，非常实际而又现实。

 有的人看不起农民，不珍惜土地，那就大错特错了，每一个人活在世上都必须吃饭穿衣，没有农民谁来种粮食棉花？没有土地，又何处去耕种。有人说我拿钱去买。倘若没有一个农民去种地，也没有一分田可耕，你又何

处去买粮？

附言几句

              谁人种粮棉？无物枉有钱。

              万物土中生，农民靠种田。

梁春思不禁还想起来唐人贾岛的一首诗，说得是：

                             破却千家作一池，不栽桃李种蔷薇。

                             蔷薇花落秋风起，荆棘满亭君自知。

俗语说：整纸画鼻，脸面可知。在唐古的时候，就有与下堰镇一样的官，只不过是修建一个园亭的小小局部，却要破却千家。在今天这些老爷们为了自己的舒适，少数人的享受却侵田夺地，种花种草，老百姓失去大面积的土地，可恨可憎。

这且不说，再说老梁父女二人吃了闭门羹，梁春思从温萍的那句有心的言语中听出些门道来。这块敲门砖抛不出去，这个工就难能开。这就是点了老梁的死穴，解不了这个死穴，就过不了这一关，父女二人怀着愁郁的心情回到工地。

汤文斎看着他们父女手中的提包原封未动的提回来，便知明白，礼没有送出去。他们一前一后走进工棚。天已经黑了，汤文斎拉亮了灯。三人坐下，老梁把去送礼的前后经过叙说了一遍。

汤文斎深思熟虑地说：“李虎的老婆那句话，她的弦外之意？”

梁春思道：“一语道破天机，李虎的这扇门不但没有关闭，而且还开得非常敞亮。”

汤文斎道：“他（她）就像猴子吃辣椒，不吃可惜，吃了又辣嘴。所担心着什么？不言而喻，还不是怕触了电，他是在找一副绝缘手套。谁又是他的信得过的绝缘手套呢？要上山须问砍柴的人，他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充当他的绝缘手套，谁又是我能使用得动的人去充当这付绝缘手套呢？”

梁春思道：“汤老师的言中之意我明白了，爸，我们是外乡人，庄勇、林强去做这件事，轻车熟路，一定能够办好。他两个本来就是有奶就是娘的人物，吃人家碗半被人家使唤，本性属狗，赏它一块熟山药，准能摇尾巴。”

老梁想了想道：“医得眼前疮，剜却心头肉。用他是割肉，不用他那就难医眼前疮。我明明知道，他为我办得高利贷是一分五，我用的却是三分，无利不早起，可恼可恨，他二人心也太黑了，真是吃人不吐骨头。”

梁春思叹着气说：“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让人牵着鼻子走，这个滋味不好受。不好受也得受，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是这步棋，我为棋子，他们是对弈的棋手，我们完全被掌握在他们的控制之中。”

每一个人都享有信仰的权力和自由，有崇高的信仰才能有远大的理想和追求奋斗的方向，否则，他就是一个耳聋眼瞎的白痴，或者说是没有灵魂，没有血气的行尸走肉。再说，每一个有生命力的信仰，就好比一列运行的列车，每到一个车站就有人上车或下车。信仰共产主义理想的，也并不是都能乘坐到终点站。有多少意志不坚强的人会中途下车，还有的不守乘车规矩的人，被驱赶下车来……..

梁春思从内心里就反对在权威面前，尤其是那些贪欲十足的权威的面前去屈服，或者做了这些人的俘虏，有背她的人格，更有逆她的信仰。因为她也是一名共产党员，这次去李虎家行贿，就是一个严重的错误，乃人生中最大的奇耻大辱。是制造他人犯罪，还是自己犯罪，仔细想来，不仅是害怕还是绝望。怎么能说是绝望，背叛了自己的信仰岂不是政治灵魂的死亡。

古人云：使此人于广庭大众之中，见侮而不敢斗，王将以为臣乎？

梁春思决定回避，她也为老父亲感到痛心。目前的处境而压迫着他这位老人不得不低头弯腰，此时此刻，四面围攻，八面埋伏，审时度势，也是他万不得已求生之最后的挣扎。刚正不阿的老父亲，能让他屈服真是不容易，他老人家不是一个窝囊废，也是个经过风见过雨的人。不言而喻，摆在他的面前就是一道过不去的坎。所以他老人家在无可奈何中崩溃了，连一步的退路也没有了。山穷水尽已无路，何时能有柳暗花明？

                  簌阳如血，可怜又是，寒秋时节。

                  满目西风，柳叶垂落，芦花飘雪。

                  几只行鸦飞来，叫连天，哀声遍野.

怕是同我一样情感，哭痛难说。

梁春思非常伤感，心中思量，如何能为老父亲排忧解难？思来想去，一筹莫展。老牛掉到枯井里，就是有力气也无法出。只有一个主意，那就是回避，当天晚上，她与她的老父亲和老师告辞了。

临别时老父亲眼含泪花，道：“为了我已经投入了五百万，哪怕是挺身走险，我也再所不顾了。”

梁春思说起话来也毫无底气道：“可行则行，可止则止，凡事都应该有个底线。这个底线就是原则和规矩。”

老梁一声长叹道：“肉落拃板，我也是没有办法了，走一步算一步，能闯过去就活，闯不过就死。走十省过百县，怎么也没有想到要命送下堰这个鬼地方。”

汤文斋道：“梁兄弟别灰心丧气，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老天还饿不死瞎眼鹰。”

老梁道：“老汤哥，你要帮我一把，不管胜与败，也许我遇上贵人，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汤文斋斩钉截铁地说：“梁兄弟，你这个朋友我认定了，我们要咬紧牙关，度过这一关。”

 

当天晚上，梁春思离开了下堰回到大运河县县城她母亲的家，她已经没有自己的家了，也是一只形单影孤的孤雁。她的母亲堪称是良母，在父亲的面前乃合格的贤妻，生性慈祥善良，爱夫教子有方，当面教子，背后教夫，宁吃九分亏，不占一分便宜。这就是她劝夫教子的信条。与人为善，与世无争。这八个字就是对她最合适的人生写照。因此老梁当了三十年村支部书记，在他人格官品的字典里就找不到“贪心”二字。老梁能有这个好名声，一分在老梁的行为，九分在这位贤良妻子的孜孜矻矻儆示和劝导。

梁春思曾经对我说过：

我的母亲是庄里出了名的好会过，因为这是艰苦逼出来的，娘这一辈子我用这么几句话来表达她的人生；娘是一条老牛，啃了一辈子的枯草，给儿女们却是甜甜的乳汁，儿女长大了不再吃奶水，娘却老掉了牙，啃不下枯草了，就老的直不腰，满头的青丝都白了，现在回想起来总是要我泪流满面........

古人对能俭者称赞有佳，说的是：以俭治身，则无忧；以俭治家，则无求。

娘常说：夏涝太多，必有秋旱。

我那娘在我的心目中就是一把玉界尺，我是娘她用她那把界尺量着我和弟弟长大的。她是儿女的一片天，天有日月星辰，能要儿女生命中充满着光辉；又是儿女一块地，能要儿女扎下生命之根，娘是阳光是雨露，也是乳和血，是的，没有娘的两汪乳水哪有儿女的一腔血。天下人的恩都能报得完，唯有生育我的娘是恩如天高深过海，永远是报不尽的情谢不尽的恩。

正是：

                                 草萌及春风，儿乃亲娘生。

                                 草报三春晖，儿报生育情。

                                 春晖怎报尽，母恩更难蒙。

                                 乌鸟能反哺，忘母罪重重。

这是梁春思对母亲的点赞，却没有一点水分。我也见过这位老人，我对她的评价是：老诚本分。

这且不说，再说梁春思把父亲在下堰开放的那个项目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梁母勃然大怒道：“该死的苟学辉这是他给你爸下的套子，是陷阱，是贼船。上船容易下船难，下堰的人也太黑心了。”

梁春思道：“是啊，进了他们的迷魂阵就别想跳出来，先是骗，然后哄，最后才用刀子剥。买了那块地，什么科海学校？那都是骗政府钱的花花招，我们花了270万人民币，当地的老百姓的土地，只分了65万，那205万却都被高王刘顾等人瓜分了。这能不是犯罪吗？让百姓寒心。这就不说了，我们也管不了。”

梁母道：“好日子歹时候，共产党的眼里不能掺沙子，总有一天，会要那些坏东西吐出来的。”

梁春思道：“以后的事就以后说吧，还是说说自己的事吧。那200多万小鬼们算是一顿饱餐，就该阎王爷，判官们粉墨登场了，狮子大开口，一张嘴就是300万，什么管理费、手续费，反正都是巧立名目。”

梁母叹息着：“你爸的这条老命算是搭进去了。”

梁春思道：“这哪能算了，地基刚打好，规划办、土地办、供电所、村委会，居民小组，还有城管办，是猫是狗都来了，不到一个月就下了六道停工令，银砖铺路，金砖敲门，都是钱老爷说话。仅这几个回合又花了一百多万，只能建一百套房子，在这个穷乡辟水的小镇，房价低廉，超不过一千五百元一平方米，就是眼子钱到此为止，我们也赚不了多少钱。况且来吃我们的这些人仍是络绎不绝，不肯撒手。好恶毒的这伙人，真有杀爹过年的心。”

梁母愤然道：“这不成了官欺民讹孬种赖，恶狼烈狗一齐来。还有没有脱身的办法？

梁春思：“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任人宰割了。莫非舍去那不见影子的回头钱，六七百万，不但倾家荡产，还有那二三百万的银行贷款，还不起就等着坐牢吧。可就苦了我那老父亲，还有妈您和弟弟一家，这一辈子，不是一辈子，是几辈子也别想直起腰来。”

梁母道：“这不成了墙上跑马，只有去的路，没有回来的路了，往前走是断墙，再长的墙也有到头的，再走得摔死，想退回来，掉下去也得摔死，看来您爸走得是死路了…..”

梁母说到这里失声痛哭起来…….

梁春思劝道：“妈，别哭了，就是哭死又有什么用呢？起初，我就劝我爸那个苟学辉不是个好东西，人有名树有影，是我们老家那一方的恶棍，从小就不是一棵好苗子，偷鸡摸狗，长大了便吃喝嫖赌，那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二流子，不成调的小混混，还是大流氓张三的徒弟，还坐过大牢。”

梁母哭着说：“这也是你爸的错，人领不走，鬼领打转转。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梁春思：“爸也后悔不已，连肠子就悔青了，木已成舟，事已如此，又有什么法子呢？世上的药房却不少，就是没有卖后悔药的。”

梁春思的心异常痛苦，如刀割一般隐隐作疼……..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