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日升三杆,明亮的阳光透过窗户上的玻璃照进室内。别看老戴是个重度的伤残人,生活上温饱有保,精神上很有充实感。他常说:“知足者常乐,托共产党和政府的福,残有所养,这就是我之追求。”
他平常很少外出,靠假腿行走很不方便,呆在家里无所事事,唯一能做的就是看看书,文化又不高,写写画画也弄不出个名堂来,消磨光阴而已。
他还有一个不正常的生活习惯,早饭都在床上吃的,妻子张贤良名贤良,人也很贤良,打水洗漱,端茶送饭,从不厌烦。家里屋外,生活安排,赡老育幼,尤其对他的护理,那是无微不至,可以说他从部队负伤退伍返乡休养,多次伤口复发,还做了多次的手术,没有妻子的护理,也许早就离开了人世。为此他写了这么一首诗:
家门和顺,虽饔飧不济,亦有余欢。
夫妻恩爱,即囊橐无余,自得至乐。
张贤良在收拾着行囊,一面在催促着:“汤冰请你去下堰是旅游还是?”
妻子没有把话说完,就打住了。
老戴还在阅读着他手中《唐诗》:
入市虽求利,怜君意独真。
欲将寒涧树,卖与翠楼人。
瘦叶几经雪,淡花应少春。
长安重桃李,徒染六街尘!
张贤良问:“松不愿去长安,你也是决弃荣名利禄的人,为什么要去下堰的狼窝里找骨头啃?”
老戴道:“我早就想写有关这方面的一本书,缺乏第一手材料。你是知道的,我写书从来不关门造车,源于生活,借此之机,算是体验生活吧。”
汤冰请来了车,老戴穿好假肢,拄着手杖下了楼,妻子张贤良拿起简单的行囊,他们一起上了车。车窗外的青山绿水,车轮下的宽敞明亮公路,公路上车流如织……..
车行数十分钟来到了下堰,紧接着驶进了老梁的工地。车子在工棚前停下。老戴下了车,一个惊人一幕就在老戴的眼前。这里还停着一辆白色小车赤膊上阵的是一个光头秃脑的中年汉子,个头虽然不高,农村常说的耙齿个头,又叫板鼓身子,肚大腰圆,四肢发达,头脚长的也很配套,大而肥、秃而圆、粗而短,壮得像一条骟牛,就是超肥的圆故,显得鼻小、眼睛小、耳朵也小,胖得没有脖子,缩着头活像成了精的大乌龟,活脱脱地酷似泥塑的弥陀佛。如果他没有头和胳膊腿,站着就像一只油儿巴几的破油桶,睡着就是一个黑儿巴溜球的烂冬瓜。只见他在工棚前又蹦也跳,又喊又叫,在怒吼,在咆哮,在大发他的虎狼之威。要是胆子小的人,非得吓哭不可,真要人心惊肉跳,胆战心惊。
梁春思似乎有些害怕,一言蔽之,站在工棚的门前任他发作。
老戴向这汉子看着,这是做什么的?看他这股雄劲,真是能三声喝得水倒流。老戴没有询问,只是站在一旁,旁敲观察,听其动静。
那汉子直言不讳地连吼带骂道:“50万,一分不能少,明天中午12点准时到位,否则顾爷封你的门。”
老戴这才笑容可掬地走到那汉子的身边,轻声细语地问:“顾同志,有事好商量,何必动这么大的火?请问你是承建方?还是供料方?”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四大金刚的老三顾敢,当然了老戴不认识此人。
顾敢不屑一顾地向老戴轻蔑看了看一眼,瓮声瓮气地嚷道:“滚开,冰凉的头从哪里来的?你问这些做什么?爷就告诉你,这是介绍费.”
老戴再问:“介绍费?你介绍什么?”
顾敢嗤之以鼻道:“你打听这些做什么?就是告诉你,你又奈何爷。”
老戴还是笑而言曰:“年轻人,怎么这么说话?”
顾敢噌了一下鼻子,贼眉竖眼地吼道:“爷我从来就是这么说话的,天还没有下雨,从哪个臭水坑里爬出来一个三条腿的蛤蟆。”
老戴仍然是微笑着说:“是的,丑瞒不得,残也遮不得,我是一个一条腿的瘸子,.那我就叫你是顾爷了,只知尊姓,却不知大名,请问你老人家怎么称呼?”
顾敢一声冷笑道:“来下堰不知爷的名讳,算能是第一个。”
老戴哈哈大笑道:“前有古人,后有来者,在下年近七十古稀之龄,也曾来过下堰,下堰的存在比起你顾爷怕是要有些年头,据传说,孔夫子在这里传过学,汉时张良在这里读过书,张飞在这里守过城门,关云长在这里斩过敌将;唐时秦琼在这里交过友;你顾爷那时可能年龄尚小,和这些人不太来往,就不知乾隆爷下江南你可接过驾?也许你顾爷还在襁褓之中,这些都是前人,你顾爷与这些人是不是一代?待请文物考古专家和历史学家考察考察你是否到代,如果你真正到了代,可比秦砖汉瓦值钱多了,顾爷你是历史的活化石,那是宝贝疙瘩,价值连城。你?不过我是有点怀疑你,就怕你是近代的赝品。嗷,我想起来了,你顾爷不在前有古人的行列里,那是后有来者,日本进中国的时候驻兵过下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害苦了这里的老百姓,还有些妇女被糟蹋,你顾爷是不是那时的产物?”
顾敢勃然大怒道:“好个瘸子,你敢骂我?”
老戴满脸陪笑道:“骂你老人家,岂敢,岂敢。不过我小老儿有个爱好,好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毛病。刚才顾爷没有说清楚,您老来讨要的是什么钱,介绍费?我也不是以貌取人,观其外知其内,从你的举动言行中,你不像是镇领导人,脆而不坚,粗儿吧几的,没有当领导人的形象,又如何做这个介绍人?”
顾敢哈哈大笑道:“老瘸子,你小看了我顾爷,我不是夸得海口,没有爷等人在为你们开放绿灯,你大运河县人休想来下堰动一寸土,爷等人就是太岁。你也该打听打听,四大金刚站街前,谁人斗胆来下堰,莫非烧香磕响头,我吃喝嫖赌你花钱。”
老戴作态道:“顾小子,你和你的那些狐朋狗友算是完了,人常说:药不吃,法不犯,涩了不走,滑了不站,可是你们呢,多行不义必自毙,走上了犯罪的道路,快回家准备准备吧,该死的话该向老婆交代交代。还有,你我这次见面也是一个缘分,也算是我帮助你个小忙,你心里也有个底,省得慌乱无章。我看过国家的刑法方面的书籍,估计一下你能被判几年。50万元人民币,数字不小,可定为重大诈骗犯罪,从五年起步,十年、十五年、无期徒刑至死刑,刑有期,法有度,圆有规,方有寸,重点还得看你认罪如何。我给你指条明路,那就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顾敢直气得哇哇怪叫:“你是什么人?”
老戴微微地笑道:“平白百姓,其貌不扬,还是一个残疾人。你要了解我,不难,只要你拿出你的手机,在百度上输上我的名子,就清楚了。我还首先要谢谢你,我准备创作一部书,书名已经想好了,叫《三月桃花雨》,你给我创作此书提供了第一手材料。”
老戴把自己的姓名告诉了顾敢,顾敢真的取出手机查阅起来。
老戴继续道:“我这个人有副好心肠,喜欢帮助人,尤其是对失足的青年人,想拉他一把,从来就没有落井下石之心。马到悬崖收缰晚,船到江心补漏迟。顾小子,你听我良言相劝,能知过必改,知足不辱,知止不殆,早收缰,免坠身崖底,那是万丈深渊,你必定要粉身碎骨;早补漏,免沉舟江底,那是惊涛骇浪,你难免要命丧鱼腹。我的话虽然不好听,苦口良药利于病,衷言逆耳利于行。”
这时顾敢可能在手机上发现了什么,一挥手,和他的司机上了他的车,一溜烟地走了。
正是:
新园不啻二三里,又闻婉鸣来新燕。
赏景休过三月后,寒流自清泚潺潺。
一分春光一分景,十分春光园好看。
冷风恋恋不肯走,盛景谁人缜能变?
话说老戴打发走了顾敢,老戴这才相信汤冰的话并不是言过其实,一叶知秋,下堰这个地方有狼有虎,不可小觑。
这时汤冰才下了车,梁春思迎上前来。
汤冰道:“我为你请贤来了,这就是老戴。”
老戴笑道:“这个贤字就免了,三顾茅庐请诸葛,一分价钱一分货,一请我就来了,岂敢妄称这个贤字。”
梁春思道:“我该这么称号,是伯父还是叔?”
老戴不拘所以地又笑道:“四海皆兄弟,我不爱大,喜欢人叫我老大哥。其实都是称号,什么张老、李老,人还没有老,就被喊得真的老死了,刚才能个姓顾的比我儿子还小,一口一个爷,其实是个人渣,给好人做孙子还差了一大截子。”
梁春思大喜道:“我就称号你是老大哥?”
老戴高兴地说:“就喊老大哥。”
梁春思道:“谢谢老大哥的辅助。”
老戴一本正经地说:“我还应当谢谢你们为我提供一个实地考察的现场,已经是开卷有益了。”
他们进了工棚,汤冰亲自为老戴泡了一杯茶,他们坐下,梁春思说起工地上的事,老戴好像不太关心,他是一个从不隐瞒自己观点的一个人,他说他是门外汉,不懂不能装懂。这里也没有多少事需要他来做,过几天他就回去了。
梁春思说:“老大哥,你就好比我们工地上的钟馗,来我们工地兴风作浪的恶鬼,你能避邪,你能驱鬼。”
老戴哈哈大笑道:“我哪有驱鬼的本事,我来下堰是开开眼界的,看看鬼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听人说人有赵钱孙李,诸子百家,鬼氏家族中族种也很繁多,有门有派,有党有系。有大头鬼、吊死鬼、屈死鬼,淹死鬼,有家鬼,还有野鬼。其实这些鬼都不可怕,最可怕的鬼是披着红色外衣的鬼。”
说得是:
脱颖而出广杰人,白鹤叫相喑琴韵。
围外还有善琴者,其实琴艺最惊群。
老戴本来就是一个爱说笑的一个人,说得工棚里的人哄堂大笑。
庄勇不怀好意地问:“你是什么鬼?”
老戴向庄勇看了看道:“我眼前还不是鬼,是人,是一个肚里装着正义的人,还是一个不怕鬼的人。你也是人,大活人,肚子里却装着一个小鬼。你读过书吗?书上说世上有一种人,心怀鬼胎,可能说得就是你这种人。”
庄勇被说得个大红脸,他恘然作色,高声道:“我,我心中无愧,哪来的鬼胎?”
老戴道:“你是在心怀鬼胎,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你懂吗,现在只是怀胎,生出来的才是鬼。能生鬼的人也是鬼,即使不是鬼,也是鬼爹鬼娘。论理来说,做人就应当生人,为什么去做鬼胎。世界上的猪马牛羊,山狼虎豹,这些走兽,还有鸡鸭鸣鹅,燕雀及百鸟,大凡这些飞禽,有生羔的,有下蛋的,都是在肚子做胎,唯独心怀鬼胎的恶人在心里怀胎,其万恶之阴谋诡计皆由心生。其实世上的人都一样,都有生有死,可是我能见到的都是人,从来没有见过鬼,哪来的鬼?可能说得是做不见天的事的人是鬼,这种做鬼事的人枉做了一回人。还有,我劝你一句,人要正直、正派、正义地活着,这个人活得就值。”
人生自古谁无死,
生有时死也有时。
人生规律,谁能更移?
记住,千万别把光阴浪费,
有时浪费,无时后悔。
青冢草深,万念尽同冷灰,
黄梁梦觉,一身都似浮云。
死人是活人的一面镜子,
有生之年当努力,
留一些“仁和义”给社会,
才不枉做这世人。
庄勇哪里能服气,含蓄地说:“下堰的水深得很,淹不死蛤蟆,却能淹死那些不要命的猴子。”
老戴放声大笑道:“只能说那个猴子水性不好,别看我是一条腿的瘸子,可是浪里白条张顺,下堰在我的眼里只是条干涸沟,这里的蛤蟆是旱蛤蟆,这里的鱼是涸辙之鲋,说白了,今天是法制社会,少数枉法之徒也乱不了下堰,因为下堰也是共产党和人民的天下。几个旱蛤蟆翻不了天,也覆不了地。”
林强也忍耐不住了,他暴跳如雷地吼道:“姓戴的,一条腿的瘸子,来这里充什么雄?下堰人不吃你这一套。”
老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道:“是的,我是一条腿的瘸子,虽然不能独占鳌头,在肢体上我残疾,心里却无病,人常说心里无病死不了人。你的残疾却在心里,因为你们的心里有鬼,做有鬼胎,你们又没有生鬼的器管,那鬼越长越大,我还要告诉你,鬼怕天日,你又生不出来它,鬼儿子也不愿意出世见天。到头来那鬼儿子撑炸了你的心脏,好可怜哇,你和你的鬼儿一起死去,这就是多行不义必自毙的规律,你们不会违反这个一成不变的规律的。”
林强扯了一把庄勇愤然道:“走,大运河县人休想在这里有一天安宁之日,穿着衣服来,光着屁股走,别想从下堰带走一分钱。”
林强和庄勇牛气冲天地走出工棚。
老戴哈哈大笑道:“四十年前我也是下堰人,好,我就与你们赌两把,来一场人鬼大战。”
雨露不滋无根草,善交否是有恶缘。
只缘 花底歹人巧,遂使阴谋下堰乱?
还有:
扬帆起航何惧浪,大风大涛敢开船。
豪杰心中有利剑,能做倕人志齐天。
这且不说,到了中午,梁春思执意去酒馆宴请老戴,老戴原本来下堰全做一番观花看景,没有打算长住。一叶知秋,看来下堰的水很深,只几个小时就动起顾敢,还有庄勇、林强“虎威”,是引火烧身,还是捅了马蜂窝?梁春思纠心,汤冰担心,老戴仍是很宽心,三种心态三种心情。梁春思的纠心和汤冰的担心是有道理的,顾敢能不能再反扑,卷土重来,庄勇、林强怒气冲天,这股气焰能息吗?老戴能否帮我到底?半途而废的结果就是一败涂地而结束。老戴的宽心是取决于他的个性,他这个人平生嫉恶如仇,是一个据理不让的人,他常说:理正山倒。在歪风邪气的面前不惧怕,不后退,他也常说:为理而争,死不足惜。还有一句话是他的口头禅:有理胆要大,神鬼你别怕。老爷子快七十岁了,他总是笑呵呵的,有人问他,为什么这么乐?他说;因为我心里没有名利二字,知足者常乐。与世无争,所以才心大量宽。
梁春思问老戴:“你怕吗?”
老戴反问道:“怕谁?”
梁春思道:“下堰的四大金刚,八大罗汉。”
老戴放声大笑道:“别在高抬他们了,什么四大金刚,高王顾刘,八大罗汉,大小张,瘦胖李,苟九熊二吴赖三,这些人都是人渣,充其量只能算是小鬼,只有鬼怕人哪有人怕鬼的道理?”
汤冰说:“这些人有的是村支书,有的是村主任,还有的是镇政府干部,有的是土地办,有的是规划办,还有的是城管和联防队。”
老戴道:“一朝天子一朝臣,有李虎这个腐败镇书记,他所使用的人有几个是好玩意?狼狈为奸,乱七八糟,沆瀣一气。所以我们的党当务之急打老虎拍苍蝇,有划时代的意义,有安天下,定社稷的重要性。”
谁怜下堰染毒痈?流毒泛滥害苍生。
春潮带雨雷来急,不久我党动大兵。
斩断魔手擒恶魔,清扫蛆蝇救百姓。
反腐倡廉落金锁,铲除妖孽法严明。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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