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云江情雨》第64章

 给教师烧水做饭的炊事员，是个三十七八岁的中年妇女，叫徐梦云，脸上虽有风霜记痕，却还迷留着青春时期美丽的韶华风韵。她是二中贫管会成员韦光春的妻子，是后走到韦光春跟前的。她原先的丈夫是个小学教师，家景富裕，只是人过于丑陋。他们是父母包办下的娃娃亲。依照男才女貌的俚俗，在别人看来她是很幸福的。实际上，丰盛的衣食和敷足的用金拢不住她的心。婚后几十天，丈夫沾不上她的边，后来是被人捆绑在长凳上就范的。破戒了也就是那么一回事情了。家食吃起来没味道，闭上眼睛吃也就是了。但丈夫七分之六的时间在学校，学校离家四五十里路，一月四十才回去一次。谁给他欢乐?她孤寂苦闷，终于耐不住了，和村里一个挺帅的农民汉子到野地里去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的丈夫把她踢了。她要跟她所爱的那个挺帅的农民汉子，沸沸扬扬的舆论还不允许她去跟。那年她二十七八岁，带着一男一女改嫁到离她娘家六七十里的云江县冬韦村来。为了尽快落脚，便跟了比她大八九岁的光身汉韦光春。韦光春家里虽穷，人却勤苦本分，忠厚老实，外相比她那个小学教师丈夫强得多，虽有皱纹和毛茬胡子，脸却是很平整极和善的。

三十六岁是男人六难一喜三平安之年，老实的韦光春却交了彩运，娶了徐梦云这个漂亮女人，如枯禾见澍，饿丐闻腥，能不高兴嘛!他把妻子看作自己的亲妹妹一样关心备至体贴人微，把两个孩子看作自己的亲生女儿。徐梦云打心眼里说后夫待她好。

但没有永久的晴日，生活的兰天上难免要漫来云雾风雨。天晴的时候，胡琴发出来的音色就清脆悦耳。淫雨到来的时候，胡琴就沙哑起来，发出的音色也就不那么和谐明快了。一场风雨，将徐梦云推到龌龊的泥潭之中。

一个偶然的机会，她的白屁骨被韦焕柳看见了，韦焕柳便开始打她的主意了。想了几天，一条计谋终于从灰肠子里坠了下来。一天晚上，韦焕柳来到韦光春家里，要韦光春陪他去山里割一回柴，韦光春答应了。韦焕柳揣着欢喜回家去了。鸡叫头遍，便睡不住了，先叫起另一个人，一同来叫韦光春。走的时候，韦光春将门闭着，韦焕柳看的很清。走了二三里路，韦焕柳说他肚子疼的厉害，折回村里来。到了韦光春门口，轻轻推门，门开了，就钻了回去。徐梦云问：“怎么可回来了? 忘了带馍吗?”没有点灯。韦焕柳没有作声，剥去衣裳，朝发声的地方摸去。知道是韦焕柳之后，徐梦云当然气忿，平日她根本就没有在他身上想过，还十分讨厌他。她该怎么办? 儿女们有在那边的，有在跟前的，不能斥责、痛骂、只用手在他身上拧、掐。韦焕柳也不敢张声，任她拧、掐，始终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

事后，徐梦云曾想把这事告诉丈夫，又一想说给丈夫没用，说不定还会生出别的什么事情来，便深深地埋在自己心里，只留心着，尽量规避韦焕柳对她的纠缠。韦焕柳能不去纠缠嘛，却得不到实受的机会了，只是在韦光春和儿女们不在的时候，猥亵徐梦云一番。徐梦云知道惹不起韦焕柳，只得被动接受。为了自己的名声和一家人的脸面，她劝韦焕柳不要再纠缠她了。韦焕柳也满足了。   

侯申和徐梦云都是云北县人，算是乡党。他看徐梦云家里困难，叫徐梦云给老师烧水做饭。以前烧水做饭的不是徐梦云，那时候他说话是不管用的。现在他有这个权力了。

成立贫管会的时候，韦光春一波三折，走了一个“之”字路。韦焕柳、侯申，都叫韦光春进贫管会，说给了苟天雄，苟天雄同意。一天下午，韦焕柳把苟天雄引到韦村大队，专为解决韦光春进贫管会之事。找到韦谠民后，苟天雄说：“韦光春顾农出身，是党在农村进行阶级教育和阶级斗争的最忠诚、最勇敢、最坚定的成份和动力，你们大队革委会多数成员都让他进贫管会，侯老师又指名要他进，你为什么不要他进?”韦谠民说：“光春忠厚老实、勤苦本分，就人品来说应该进贫管会，却不认识字，我们另选一个人品好又有文化的人去不是更有利于学校工作吗?”苟天雄嫌韦谠民顶了他，不由来气，说：“不，一定要韦光春去! 公社已经决定了，不但要他进贫管会，还要叫他当贫管会主任!”韦谠民火了，说：“公社既然决定了，你还找我韦谠民干什么? 你看着办去吧!”转身走了。气的苟天雄眼里直冒火星。

到底不是苟天雄一个人的世界。贫管会选举的时候，韦光春没有被选上主任，连副主任也没被选上。韦光春本人没有什么情绪，只是苟天雄、侯申和韦焕柳落了个遗憾。

名义上，徐梦云是炊事员，实际上，许多时候是她的大女儿来代替她的工作。她的大女儿韦岚静，十八九岁了，比她年轻时还美丽，是她和那个挺帅的农民情夫的结晶。

韦岚静也在明阳中学上过学。云阳二中成立后，她要复读，她的母亲不允，说家里人多劳少、缺人做活，要她在家里帮忙。韦岚静性情温存、手脚勤快，依顺了母亲，在家里做这做那。

一天早上，韦岚静代母亲来校做饭。吃饭的时候，侯申和庞忠华坐在炕上，南罡坐在炕沿边里。侯申第一碗吃完了，说：“岚静! 给舅舅舀饭!”腼腆的韦岚静走过去接住碗，回到锅台前舀好端过去递给了侯申。庞忠华吃完了第一碗，侯申说：“岚静! 给庞老师舀!”庞忠华起身，说：“我下去舀。”南罡放下碗，说：“庞老师! 你不下来了，我给你舀。”韦岚静走过来，说：“南老师! 我给庞老师舀”。庞忠华说：“那就叫岚静舀吧!”韦岚静接住碗给舀了。南罡吃完了第一碗。侯申说：“岚静! 再给南老师舀!”南罡跳下炕，说：“我舀。”侯申说：“南老师 !叫岚静给你舀。”韦岚静已走了过来。说：“南老师!叫我给你舀。”南罡左手把碗往高处一抬，说：“我在地下哩，还能叫你舀?”韦岚静左手抓住南罡的右手腕、右手去夺南罡左手上的碗，说：“都是我给舀哩么!”脸上扑上了几片羞涩的红晕。南罡说：“那就由你舀吧!”韦岚静接过碗向锅台前走去，南罡跟着走了过去。韦岚静舀好饭，双手递到南罡手上。两双明亮的目光热辣辣的碰了一瞬间。韦岚静周身发烫。吃毕饭，侯申说：“南老师! 鞋脱了坐炕上谝一会吧!”南罡说：“我不冷，就坐炕沿边。”韦岚静在洗锅。洗毕，要去打水。南罡说：“我打去。”说着跳下炕，担起桶出走。韦岚静说：“我妈说你老帮她打水、破柴，这怎么行?”说着跟了出去。南罡用辘轳搅水的时候，韦岚静搭上一只手，和南罡的手挨着。南罡说：“我一个人能搅上来，你不搭手。”韦岚静说：“我搭一只手，你就轻一些么!”南罡担了两担水倒在水缸里。韦岚静给锅里添了几勺水，准备回家。刚走出校门，听屋里侯申发出了哈哈的笑声。南罡诧异的问：“你笑什么?”侯申看着南罡，说：“南老师! 你没看我岚静长的怎么样? 多好看啊! 就象一朵杏花骨都么!你该爱她吧? 你如果愿意，我给你作媒，怎么样? 没问题的，我和她妈已经说好了。”南罡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侯申说：“怎么? 看不上人? 看不上人就算了。”转过头说：“庞老师! 你没看我岚静咋个样? 我看是配得上南老师的。”庞忠华慢溜溜地说：“岚静倒是个好娃，长的也秀气，就是不知道罡是怎么想的。我猜罡很可能在他们同学中间恋下啦。”南罡说：“庞老师!不说这些闲话啦，走! 给我寻一个东西。”说着先走出了灶房。庞忠华边下炕边说：“叫我给罡把东西一取，再来陪你坐。”侯申说：“你去吧!”说着倒下，像取暖的瘦猴卧在火眼头上，一点点体积。

刚才，韦岚静听见侯申的笑声，觉得诧异，不知道他在笑什么，站在灶房外面想听个仔细。当听侯申在说关于她和南罡的话时，心里燃起了一团炽热的火焰，仿佛沐浴着万道霞光。她站在雪地里，浑身却特别热，脚下的雪消融了。那颗怦怦跳动着的滚烫的心和那双聚射着青春光波的眸子，将寒云燃化成精纯的瑞气，弥漫了整个燥动的体腔。她情不自禁的转过头，看着白皑皑的大地，会心的笑了，笑的那么甜蜜、那么纯真、那么粲然，但听南罡没有作声又悄然离开灶房，体腔中蒸腾着的热气立即冷却，变成了乌云，又变成了苦雨，洒在开始降温的心房，刺刺作响。心房满了，往外溢流。晶莹的渗透到眼里，化作泪水；流淌到雪地里的，凝冻成了冰块。她再无情致往下听了，转身向雪地里走去。寒芒刺射着她的眼睛，眼睛模糊了，看不清前面埋在雪下的路，更看不清身后留在雪上面那些乱七八糟的脚印。

一天中午，南罡从公社回来，开开房子门，看地上扔着一封信。谁来的? 拾在手上一看，信封上没有邮票、没有地址，满是皱折，显然是在衣袋里装了几天，今天才鼓足勇气投进来的。他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情了。谁写的呢? 要拆读的时候，庞忠华和叶高军进房子了，他把信放进了抽屉。

晚上，备完课批改完作业，南罡想起了那封信，取出来，小心翼翼的往开拆。他猜断是冬贞写的，惮怕撕碎了她那颗纯朴善良的心。拆开后先看署名——“韦岚静”。上面一页是才写下的。他静了一会。默读起来：

“亲爱的南老师：您好!想不到我给您写这封信吧!信写好几天了，就是投不出去，我太自卑了，没有勇气呀! 信装在红裹肚里，肚里热乎乎的，浑身暖融融的，却又沉甸甸的，像一块石头往下拽。心情既无限兴奋，又绵绵作痛。信窝得皱巴巴的，很不礼貌，请您原谅!南老师!今天，我进了三次圆门，一次一次走进，一次一次又退出。最终鼓足了勇气，把信从你门里投了进去。韦岚静。即日。

“亲爱的南老师：您好!你知道不知道，我把侯老师叫舅舅，他曾在我和我母亲跟前，为咱们提过亲。那天，你们在灶房说的话，我在外面都听见了，侯老师又给您说这事情。不知道为什么?侯老师那一句话，如在我心湖中投进了一颗晶莹的小白石，升起了一个向往的水柱，闪动着盼切的光波；又如在我春风刚刚掠过的心田上播下了一粒饱满的种子，它已萌动，要发芽、开花、结果，要阳光去照耀，要雨露去滋润，要春风去抚抹，要最爱慕的人去收获。南老师! 我家里很穷，母亲给你们做饭，我总觉得是一件很低贱的事情，被人看不起。我常替换母亲，来回都背着这个沉重感觉。有什么办法，为了挣工分，为了那几块钱么! 有时候我还自慰的说，如果伯伯不是学校贫管会成员，舅舅不是学校负责人，这个差事还不得到我们跟前哩! 穷家的女子总为自卑所困，侍候人的事情毕竟不是什么好工作，也许这正是我的自卑心理在作怪。好在老师们并不这样认为。母亲在家里常说，老师们对她都不错，态度很和蔼，也不谈嫌饭菜，还帮她不少忙。特别说到您，说您是个挺帅又挺好的小伙，经常帮她打水、劈柴、烧火。母亲那几句简单的话语，把您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勾画得更美好更可爱了。一股清流入经心田，便是一条清深碧透、涌举着朵朵浪花的爱慕长河。说心里话，我是非常爱您的。您那刀刻的双眼皮里，蓄藏着多少智慧和才气；您那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里，蕴含着多少情感和英气；您那白皙丰润的脸膛上，镶嵌着多少刚毅和果决。南老师!您知道我爱您爱到怎样的程度? 独自走路的时候在想您；独自做活的时候在想您；晚上睡前和黎明醒后也在想您。一次，我一个人去坡里给猪挑草，走在路上，因想您踏绽了脚，从五六尺高的路上跌了下去。一次烧水，想起了您，先把锅烧溢了，后来又把炉子烧灭了；还有一次，我在纳鞋底，又想起了您，指头被针刺破鲜血长流。几个晚上，想您想的半夜不能入睡。几次梦里，梦见和您在一起：一次，梦见我去打水，一不小心，桶掉到井里，我急了，想哭。恰在这时，您走了过来，问我出了什么事? 我给您一说，您安慰了我几言后，脱掉外衣，下井给我把桶打捞了上来；一次，梦见我在破柴，举斧无力，落下无功，一不小心，手指还被撞破了，鲜血直流。这时，您来灶房舀水，见我这样，忙回您房子，取来了《云南白》药，给我揞上，又用布条和细线扎襄住，扎好之后，又拿起斧头，帮我把柴破碎；一次，梦见我在灶房里对您说：‘南老师! 我想继续上学，听您讲课，跟您唱歌，让知识装扮我的青春，让理想改变我的生活，可就是我妈不让我上呀!您能不能帮我把我妈劝劝?’我看着您，眼里充满着期待。听了我的话，您深表同情，落落大方的对我说：‘按说您应该继续上学才好，您原来的同学都上学了，刚您一个人没有上。再说，我还特别喜欢您来上学。要不，选择一个合适的机会，我去您家给您母亲说说’我非常高兴，说：‘南老师! 那太好了，今晚上您就去我家劝说我妈吧!’您慷慨答应了。晚上，您果然来了。我妈很高兴，拉您坐到热乎乎的炕上，打鸡蛋煎水叫您喝，看母亲很喜欢您，我特别高兴。您喝毕鸡蛋煎水，放下碗，就给我妈劝说。谁知，她却不听您的劝说，总是说家里困难，一定要我在家帮她做活。您要再次劝说她的时候，她发起火来了，板着脸说：‘南老师! 你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你俩是一个人，舍伙起来对付我，我不听你说了。’说毕怒冲冲地出门去了。我失望了，伤心起来，不由泪水涔涔而下。您见我十分伤情，走到我跟前，掏出您的手帕为我擦泪。这时候，我又淌下了感激的泪水，一下子扑到了您的怀里，您抚抹着我的头安慰我；南老师!一天晚上，我红着脸问母亲，看她愿意不愿意咱俩这亲事?她只简单的说：‘他人是挺好的，我非常喜欢他的，只是……’南老师! 请您谅解! 我妈的心情是十分复杂的。您家里穷我知道，我家里穷您也知道。我总是这样想，穷家的女子应该或者说最好跟穷家的男子，这样谁才不会笑话谁。只要两个人心心相印，会改变穷困面貌的。南老师! 您知道不知道我的生父也是教师?或许我父亲伤透了我母亲的心．我母亲才不让我嫁教师。不过，南老师! 母亲是母亲，女儿是女儿。她有她的想法，我有我的主意。只要您喜欢我。只是我无力改变大人的意志，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我给您写这封信，旨在投石试水，想知道您对我的态度。您如果爱我，就托人做我母亲的工作，让他们高高兴兴的答应我们的婚事，好吗? 当然, 我也要做我妈的工作。如果您……啊!我不愿意令我不快的事情出现。南老师! 能抽空写几句话给我吗? 祝您工作更好!韦岚静。一九六八年十二月十八日”

    南罡读完信，想了好大一会，按原样折叠，装回信封，放回抽屉。

    第三天下午，南罡开开房子门，看地上又扔着两封信，他猜断信的内容和韦岚静信的内容是一样的，拾在手上一看，果然都没有邮票、都没写地址。这才怪啦，怎么又发生这样的事情? 一封信也带上了皱折，想必也是揣在怀里暖了几天的。“少女们太多情了，她们把我看的太高了。看不看呢? 看它们干什么? 烧了算啦。”蹲在火盆跟前欲焚的时候，心里拧了一下：“看看少女们的心碍什么事? 不就是耽搁一会儿时间、刺激一会儿眼睛么!到底是谁写的? 心里总得有个数啊! 烧掉两颗赤诚的心和两双美丽的眼睛，多无情呀! 只要自己主意正脚跟稳。再说，对贞妹也有新闻可报。”于是，起身坐到桌前，先拆开那封平整的，署名——韦春娥。他没有看信的内容，把它放到了一边。这时，门里刮进来一股寒风，由几缕灰色的暗流组成，几页信文飘落在地上。起身关了门，从地上拣起本应堕地的信文放到桌子上，拆另一封。漫不经心的拆开，又先看署名——冬荣会。她怎么也这样做起来了? 还是没有看信的内容，抬起头，眼睛离开纸面，透过窗孔，落在蕴含着津气的葡萄架上，想着什么。

    一会儿，他收回目光，又落到信文上，先拿起韦春娥的默读起来：

“亲爱的南老师：您好! 我在您班里只坐了几天，带着沉重的留连和遗憾又回到了二班，可我却觉得您随时都在我的身边。不知道为什么，您一来到这个学校，就打开了我情窦的棂窗，您作为第一个最可爱的男人潜入到我的心房。这块美丽芬芳的爱情绿洲，只有您才能随便来这里自由徜徉。没有几天，我忽然觉得我长大了、懂事了、成熟了，应去我的自由天地里，选择我最美好最可爱的乐土。说真的，南老师! 我爱上了您，非常的爱您。您，如一江春水，泛着朵朵雪白美丽的浪花；似峰巅上一棵挺拔的苍松，放射着青春的熠熠光波；您，有风度、有气魄、有智慧、有才华；您，有明月一般的心灵，有朝霞一般的激情，有高山和松柏一般的品性，有雄狮和骏马一般的活力。不知道什么时候，您已经趟进了我的爱河，已经潜入我的美梦。一天不吃饭，我并不觉得什么，可一时三刻不看您那双眼皮和大眼睛，心里就憋得慌，如猫抓心一般痛痒。每天，我为什么总是早来晚归?就是想趁空偷看您几眼。看您几眼，就可以耐一天半天，坐在教室，心里就安宁一些。当初，我为什么要调到您班里？就是为了把您的音容笑貌收在眼里，变成一幅幅动人的画面和一串串动听的歌曲珍藏在心房中。我最爱上您的数学课和音乐课；最爱看您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最爱瞻仰您的笑容；最爱听您悦耳动听的语音和歌声。课堂上，我目不转睛的跟着您走，看起来似乎很专心，但我心里最清楚，我并不是聚精会神专心致志的听课，而是要把从您身上喷吐出的诗歌和音乐，刻画到我极其美好的记忆中，以便到了晚上，再把它播放出来，愉心悦肺，疏肝宽肠，并引领我进入芬芳的梦乡。晚上，只要回想起您那阳刚雄华和阴柔文美兼蓄并懋的动人形象，我又被绵绵的情思和殷殷的幢憬惹醉，神游广袤，难以入寝。几次梦里，我和您在一块。一次，梦见您给我辅导数学，手把手教我去括号解方程。一次，梦见您和我手牵着手肩并着肩同唱《天仙配》后，我又独唱，您用胡琴为我伴奏。一次，梦见我们一块去爬山，快到山顶时，我一脚踏绽，落入深涧，苏醒后，却见您紧紧地抱着我，我静静地躺在您的怀里用感激的目光看着您，我受了伤，头上渍着殷血，周身疼痛得厉害，心里却幸福极了。一次，我梦见您拉着我的手过独木桥，我纤绵的手被您温厚的掌一握，心里非常甜蜜，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谁知，乐极生悲，我一高兴，就如醉如痴，一脚踏到空里，掉到河中，我吓哭了，向您呼救，您赶忙和衣跳入水中，双手把我举到岸上，一个大浪涌来，却把您打入水中，我急了，向岸边呼救，周围却没有一个人，我顾不了许多，合衣跳入水中，谁知恰好跳到您的怀里，您又将我抱了起来。还有一次，梦见咱们订了婚，我们都穿着鲜艳的衣裳去我父母那里，他们见了您十分高兴，夸我有眼力、有福气，选了个好郎君，他们笑了，笑的合不拢嘴，当下给您掏了五十块钱，并答应明年端阳节为我们完婚。南老师!我的家庭条件特别好，我爸是音乐学院讲师，我妈是学校图书管理员，他们一月要拿一百几十块钱工资，我姊妹三个，就我这一个宝贝女儿，全家是商品粮户口。我是在这里寄读的。您如果答应我的要求，而后，您要看什么书，我都会给您借来的。您还可以去音乐学院进修深造，还能把您的工作调往城市。等几年待我安排了工作，咱们不就是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嘛！南老师! 我知道您家里特别穷，但我图的不是家产，只图选一个才貌双全的男子汉。在我接触过的许多青年老师当中，您是我最爱慕的一个。南老师! 可能我太直率了，或许出于激动的缘故。说起来我年龄并不大，但我不愿错过我认为是一个很美好的机会。南老师! 您会不会认为您是老师我是学生咱们订婚不合道理? 如果这样认为就太不必要了。其实您比我只大几岁啊! 再说，师生恋爱，早有先例。我爸当初就是我妈的老师。当初，也是我妈主动向我爸求爱的。爱情就是这样，男方有追求女方的权利，女方也有追求男方的权利。爱情是无界的。南老师!我打听过啦，知道您和云北县你们师范那个女同学吹了，我按不住沸腾的爱慕的激情，才向您写这封信的。为表示我的真情，特夹相片一张。希望您看信后立即回信，直叙衷肠。祝您快乐! 再见! 此致，敬礼。学生：韦春娥。”

    看罢信，南罡不由笑了：“好一个勇敢大方的韦春娥，对不起，我早已有心上人了，她比您穷，但她比您美丽的多。你天天为她作伴，却不知道她早已骑着骏马，在我四季如春的草原上日夜奔驰呢!”

    想着已把信原样折叠起来，和相片一同装入信封，放在一边，又拿起冬荣会的信默读起来：

    “尊敬的南老师：您好! 想不到我会给您写这封信吧? 也许我不该给您写这封信，可我心里有许多话总想对您说。我兰梅姐和您是同学，我单牛哥和您自幼相好。她们常在我跟前说到您，我二姨也在我跟前说到您。他们的意图都是美好的，只是都没有把话挑明。他们在我心空中已为您塑造了一尊美好的形象，给我留下了许多奇妙的幻想和热切的希望。我爱情的幼芽萌动了，于他们提说之前和您勾通一下。站在您的对面碍难出口，只有借助这种方式。南老师!您对我太好了，以致我觉得您的情思，您人也就太好了。我的情感在急剧的变幻。以致变到今天这种美妙的状态和程度。我觉得您对我有一种特殊的感情，也许我神经过敏，完全在瞎猜。不过。我希望我的判断是对的。我知道老师的心是深奥莫测的，一些话也不好直接对我说的。特殊的情感是美好心灵的无声表白，不像柔言蜜语和春风扑面那么热烈和明显，需要进行一番思索琢磨的探微，才能悟出热烈的情调。我想过好多次，您是老师，我是学生，您我共居于一个教与学、尊与爱的生活领地，尊敬可以发展为崇拜，崇拜又可以转化为爱慕。抚爱可以沸腾，可以升华，可以变为情爱。老师和学生只是一种形式关系，中间并没有不可逾越的雷池与樊篱，许多美好的秘密都可以藏在里面。您比我只大几岁，多么和谐的年龄啊! 南老师! 此时，我还猜不透您的心，还不知道您喜欢不喜欢我。我要探索自己的命运。我兰梅姐和我单牛哥都给我说过您的秘密，我知道您和你们师范云北县那个女同学分手后还没有订婚。我问韦春娥，韦春娥诓骗我，说您订了婚，我知道她有追求您的意图。我问我贞姐，她总是说不知道。也许她还有爱慕您的心思。不过，我想来，论家境，我远远不如韦春娥，却比我贞姐强的多。我家首先有五间大房，粮食够吃，父女俩渡日，母亲去世两年了，父亲不可能续娶。您若愿意入赘，这五间大房就是您和我的了。论人采，我不如贞姐。人家是一朵娇艳的粉牡丹，谁能比上人家? 要不然，苟主任为什么一定要给他儿子说呢? 韦春娥，怎敢和贞姐相比?她个子有些低，一只眼大一只眼小，总是眯着眼看人。别人到了她眼里都变了形变了质。小人，她看成大人；大人，她看成小人；好人，她看成瞎人；瞎人，她看成好人。她和我们是同龄人，脸上却十分异常，失去了姑娘应有的春色。若不是她那身艳装丽饰，够难看的。人不光难看，脚跟还不怎么正。好啦，关于人家的事我不应该多说，还是说我的心思吧! 人常说女人是花园里的花，各有各的好看法。南老师! 您可能还不知道学生的心吧! 恕我泛着羞涩直言，我爱您，非常的爱您。爱屋及乌，属于您的，什么我都爱，连您被子上腿了色的红花、衣服上打的折子，都觉得飘散着清香。南老师! 不知怎的，最近，我总想多看您几眼，让它像甘霖一样去滋润我渴望的心田。然而，我又不敢多看，越是爱慕越羞于凝眸。憋住气不多看您，心里却不好受，潜意识苦苦的折磨它。一碰到您那火辣辣的目光，情的火焰就燃烧起来了，周身发烫，满面羞红。多甜蜜呀! 不看难耐，看又觉得羞涩，只有寻找机会在您不看我的时候，狠狠地偷看您几眼。像在美丽的草原上吃草的嫩犊，白天，把嫩闪闪的青草贪婪的吞下肚去，到了良霄夜晚，回嚼品味，芳肺香肠，欣胃怿心；又像田间拔节孕穗的稼禾，大昼，尽情地吸收阳光雨露的精华，夜幕降临之后，用它去温润枝桠、滋养叶穗、染花充果。南老师！您知道吗?好几个晚上，我难以入寐。望着天上的明月，凝思飘移，柔情盈脯。天上有了月亮，星斗阑干，通天灿烂，沉寂的夜晚才如同欢昼。月亮为什么不来我心灵上空飘移闪亮呢? 什么时候它才宣布进入我心灵的轨道? 自然界的月亮只供我入榻、起床和梳妆享用，只能把我的身边照亮，隆冬季节，还要无情地给我身上披上一袭可怖的寒衣。近几天晚上，月光似一把白晃晃的匕首向我刺了过来，屋子里一片寒森森的苦思。我多么希望运行于我心灵轨道上的明月早日升起，即就是镰状的月牙也行，如黑暗中一盏小灯，总可以给我一点光明，可以抑敛盼切的暗影。再说，有小船般的月牙，就会有弦月和满月儿。弦月一旦升起，苦思的暗影便会消失。满月儿升起之后，心房便成了一个非常灿烂非常美丽的星空，那时，幸福和甜蜜，将成为我的朋友。南老师! 或许我是在说梦。是梦也好，只要是甜蜜的梦，我就爱做。几次梦里，我都梦见了您。一次，梦见我和贞姐、岚静、春娥在河里洗衣荡水，您从花丛柳阴中款步而来。我们都看见了，韦春娥立即向您跟前扑了过去，任情撒娇，您却没有理睬她，一直向我身边走来。我贞姐看不惯春娥的娇态，向上游走去，洗她的头去了。岚静张着双臂向您扑去，要拥抱您似的。您拨开了她的双手，走到我跟前，亲切地说：“荣会! 我觉得主动追求男人的女人，是情感最丰富却最容易变态的女人，热得快也冷得快，这样的女人我是拾不到眼里的。您跟我走吧!我刚爱上您。”看着春娥和岚静被您冷清到那里，我有些不好意思，但当我被您抱在怀里的时候，却尽情地吞吻甜蜜。此时，我什么也不去想了。又一次，我梦见我和贞姐、春娥去您房子吸墨水，春娥连喊了五声报告，您没有开门；贞姐接着连喊了三声，您还是没有开门。她俩都泄气了，转身欲走。我说：‘别走哩!让我试试。’我清脆的喊了一声，您便把门开开了。春娥第一个扑了回去，像抢什么东西似的。贞姐立在门外，不好意思进去，我把她拉了进去。您没有理睬春娥，对贞姐只淡淡的笑了笑，然后转过身深情地看着我。我当然感到宠幸。贞姐和春娥很失意，她们去吸墨水，我回眸望您，越看越动心，觉得您是世界上最英俊最可爱的男人，真想扑进您的怀抱。但我没有那样做，因为她俩还在跟前，我还没有丧失理智。于是，我转过身去吸墨水，您又深情地看着我。我脸上又扑上了羞涩的红晕。出门的时候，您用清脆的嗓音，说：‘荣会! 您迟走一会，我有几句话要对您说。’她俩出门去了。我看着您问：‘南老师! 您说什么话呀?’难捺兴奋的心情，笑了起来，笑的很甜蜜很粲然。您不说一句话，只是看着我。我又在甜密和幸福之中契进了一抹羞涩，不由低下了头。您还是没有作声。一会儿，我抬起头，正好碰上您那火辣辣的目光，害慌极了，说：“南老师……’话难出口了。这时，您右手扶着我的下巴钟情地说：‘荣会! 您今天更媚人了，不知道为什么，我非常喜欢您。您爱我吗?’我不假思索的说：‘南老师! 还用问嘛，我非常崇拜您，爱慕您。’您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里，吐出了非常纯挚的真情，白皙丰润的脸膛上泛出一抹可掬的笑容。我眼前飘荡着一团美丽的云彩。您长睫闪动了几下，用眼睛问：‘荣会! 您说这话可是真的?’我说：‘南老师! 我早把一颗爱心偷偷的捧给了您，您看不出来吗？’您很兴奋，笑着把我举到空中，徐徐放下，然后紧紧地搂在您的怀里……还有一次，梦见咱们班举行唱歌比赛．在咱们教室。您用板胡给伴奏，悠扬动听的琴音和悠扬婉转的歌声激撞着每一个人的心。春娥是个唱歌的材料，她有一个清脆的音喉。在一片雷鸣般的掌声中，她泛着骄傲的微笑走下了前台。参赛的歌手都唱了。最后，您要贞姐上去唱一首歌。她哪里会唱歌? 刚爱听别人唱歌。她的歌声不如她的语声和笑声动听。她的脸红了，红的就像粉牡丹。她莞尔一笑，双袖掩面，沁下了头。她没有上去，没有拾起您的脸。您失望了，却手持胡琴站了起来，从几十双摇摇欲试的眼睛中遴选合适的人。当您的目光盯住我的时候，我害慌极了，心里怦怦直跳。我知道自己也不是唱歌的材料，没有技痒，既怕您叫到我，又怕您不叫我。也许您看穿了我的心思，要给我一次登台的机会。您指名道姓要我上去，我稍加思索，勇敢地走到前台，站在您的身边。我记的很清，我唱的是《大海航行靠舵手》和《红梅赞》。我的天哪!不知道是您的胡琴给我鼓了劲?还是我的歌喉变得柔曼清脆了? 同学们都给我拍起手来。结果我的搭分最高：九十八点五分，得了第一名，太荣幸了。当您亲手把一朵大红花戴在我胸前的时候，我看您胸前也戴着一朵大红花，左胸却佩戴着一枚‘新郎’婚章。我惊诧起来了，暗问自己：‘我到底是在参加唱歌比赛? 还是在结婚?’我又看自己左胸，奇怪，是一枚‘新娘’婚章。这时，同学们都围了上来，要喝我们的喜酒，要吃我们的喜糖。您在人群中撂了一把糖，大家都争着拾糖的时候，您牵着我的手，把我拉进了洞房。南老师！信写到这里，我还能再说什么呢? 我的信反正是打出去了，好像一颗洁白小石投进了清沏的湖水之中，能不能泛起美丽的浪花和和谐的涟漪? 就看您湖心的旋律了。也许我很不配您，但我还是希望和您举案齐眉。不过，我也想过，单相思是不行的。爱情必须用两个头去系结。能走到一起，而后便是夫妻；走不到一起，我们还是师生关系，我依然敬重您、热爱您、拥戴您。请南老师于百忙中抽出一小片时间给我写几句话。祝南老师愉快!此致，敬礼。学生：冬荣会。一九六八年十二月二十一日。”

南罡读完信, 收拾着自言自语道：“这荣会好爽率哟!”装好后放在韦春娥信上面，看着墙壁，似凝视，实在凝思：“太奇妙了!竟有三个青春少女同时给一个穷男子写信求爱之事！是她们商量着这么办的吗? 笑话，简直是笑话。少女写求爱信还会商量着去办? 不这样解释又该怎样解释? 一工二干三教员，咋都别跟庄稼汉。农民辛苦又没经济收入是实，教师工资也不高呀！许多家庭生活还是很困苦呀! 国家正式青年干部倒是不多，可她们为什么不去追求高工资的工人呢? 轻看了爱情的价值? 低估了人家的觉悟? 也许是的。她们在窥探别人心中的秘密? 少女们竟如此关心自己的命运! 字迹那么工整，文辞那么优美，情思那么动人，一定是在夜深人静的灯下耗费了许多心血几经修改后重誊的。不简单呀!初中未毕业的学生能写出如此动情的爱情诗篇，可见冬韦村的女子不光美丽，还有令人惊叹的才气。大山里浸出来的泉水，沐浴出来的姑娘，都这么嫩、这么美、这么纯吗? 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教师，一没有随意支配某块天地的权力；二没有显赫的荣耀地位；三没有改变世界色彩的绝技，只有一个风霜雨雪摧打了多年的微躯，有什么值得她们追求的呢? 我不是峰巅上粗壮挺拔华冠托天的苍松，没有迷人的秀丽风光，是贫脊的荒冈上一株奥草，瘦弱萎黄，想不到几朵美丽的鲜花却要生长在我的身旁，为我开放，喷吐芳香。我真不明白，同样一个我，自己画出来的像和别人画出来的像，竟大不一样，色彩和明暗度的差别这么大! 似乎我是一个在自己的轨道上不停运动的星球，本身是扁球体的，轨道是椭圆形的，也不发光，她们从某一点看上去，由于隔着云雾和大气层，把我却看成圆球体的，把我的轨道看成正圆，还把我看成是一颗闪闪发光的星星。情感竟有这么大的偏颇性！”

一颗赤诚的心被他囚禁在六方和合的灰暗世界里，两颗热烈的心被冷风一禁，凝固在那里了。他没有再读韦岚静的信，把桌上那两封看了一会，移开了眼晴，爬在桌前，头枕在交臂上。他想从姹紫嫣红的爱情氛围中突围出来，使头脑成为一片空白。可是不能，韦春娥不去他的心田，冬荣会和韦岚静拉着冬贞的手硬给他心窝里闯：“冬荣会好看、爽率、泼辣、勇敢、在各项工作中，在与不良倾向的斗争中，她始终和贞妹、庞天仁等站在一边，走在最前面，帮了自己不少忙。她是一位美丽善良的姑娘，我当然喜欢她，却只能说，对不起，纯洁的姑娘，你太天真了，你不可能完全了解别人，自然也就不知道我的秘密了。韦岚静，人们都说她是韦村一朵花，没说错呀! 与贞妹相比，说不出谁美谁不美。纤巧匀称的身姿，妩媚动人；微微隆起的乳饼，散发着醉人的情香；粉白色、圆润的脸盘上闪动着青春的光华；眼皮和贞妹的一样，也如刀所刻，为精气所凝，里面藏着多少秘密呀；眸子如阳光照在秋露上，晶莹透亮；嫣然一笑，如霜似雪的齐白小牙不仅放射着亮光，还喷放着幽香。她端庄、温绵不肯说话，性格和谢亮类似，起码可以说是软弱的，从她的信上可以看出来的。农民总得有个较高的身躯，她的个子却较低。贞妹，看起来纤弱，实际上，她有着差不多女性少有的勇敢、刚毅、坚韧、顽强的性格，这是中华女性的优秀品质。这些优点，不是我出于美意和爱心粉饰在她身上的，是通过许多事情证明了的。她不仅具有女性共有的阴柔美，还具有男性共有的阳刚美。她家虽也穷苦，却穷的清白。可她就是太命苦了，呱呱堕地之前，她的父亲便撇下她的身孕去了。十多年来，她帮母亲干活，栉风沐雨，茹苦含辛，饱食人间风霜。严酷的大自然借助社会失误的手臂，将自卑的印记深深地烙在她的心上。她带着自卑心理看我，总是把我看的比她高出几分。我知道，自卑是穷家儿女的共同心理。因为如此，我才不认为比她高出几分。她患了病，我心里非常难过。既然命运把一双苦命人铐在一起，我就得尽心尽力的为她治病。好在她的病得到了控制。为了她，为了我，我的老师和军人朋友，伸出了厚爱的大手，捐资相助。谁知，崇高的情谊却被我们悲苦的命运给亵渎了，师友们的血汗被魔鬼一口吞去。案发至今快半年了，破不了。真的没有时间吗? 没有破案的能力和技巧吗? 有破案的行动吗? 苟天雄要拿贞妹许他儿子作为给姑母破案的条件，竞有这样卑劣的领导干部? 杨仁庆为了什么呢? 他为什么不重视这个案子、任凭苟天雄往下拖? 宁三民为什么还是按兵不动? 他们是不是嫌姑母是右派分子家属呢? 当初，不正是苟天雄把姑夫打成右派分子的吗? 这不是问题的症结吗? 自己好糊涂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