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云江情雨》第74章
冰封解冻,黄天苏醒。仁木恨草,薰荣莸疯。爱树郁郁生绿,挂花孕果,恶蒿扒土而出,重新复活。
苟天雄去年腊月在韦谠国院里遭挫受窘,并未因年下多吃了几块猪头肉和白面饺子而遗忘,反而更加仇恨韦家了,但只能是仇恨。是怯仗了还是急忙搞不出罪证? 反正,他暂置韦光明弟兄俩于不顾,欲图侧击他恨敌之另一翼——叶高军。他不想在去冬放寒假时让叶高军试刀,认为那时对其下手没有一丝辱贱的味道,太便宜叶高军了,等开学后一切安排就绪,他没事了, 突然向叶高军吹去一刀,才能品尝到一种痛快的滋味,增加他无穷的乐趣。开学一月后,一天中午,他躺在床上又想这些事情。想着想着,计便从灰肠子里面坠了下来,起身下床擅自写了一个通知,去文书张孝全那里加盖了公章。通知要求叶高军交清一切手续,停职反省,交待问题。这样的通知,一般人是不捎的。他被冬韦村包括云阳二中那块田土吓掉了魂,不敢亲自去学校下他一人擅自炮制的决定一个教师命运的通知。好在他的母亲在他身上多钻了几个智慧的孔眼,他先下了一个来公社开会的假通知捎给了侯申, 侯申来到公社,他面授机宜后要侯申将通知带回学校按他的指令大胆去办。
侯申总算没有吃亏,不但没有吃亏,还赚回许多利润。去冬那天晚上,他投入一笔肉体的精神的人格的经济的多元聚合本钱,事后去红旗医院和公社又投入了两笔, 和苟天雄的人缘裂口迅速弥合了,感情的脓包里生出了鲜红的肉芽。也是苟天雄出于孤单的惶惑和利用的动机,才把他拔高了一节。摒住杨仁庆、凤中哲等人,解决了侯申的党组织问题,一跃为无产阶级先锋队中一名先进的战士了。于是,他的性格发生了质的变化,腰杆和言辞立刻强硬起来了。昔日的软骨症和孱弱病经苟天雄的妙手给治好了,平素潜藏在他头颅、肝肠、筋脉和肌肉中的新生质经政治的电火花的引爆,闪放着灰黄的光芒。
这次,侯申不是去叶高军房子试探着告诉通知内容的,而是把叶高军叫到房子叫其亲自看通知的。他不再蹑手蹑脚鞠躬哈腰了,坐在桌前椅子上,左脚踏在椅面上,嘴上叨着纸烟,中指和食指夹着慢慢地吸着,眼睛向窗外看着。叶高军进门了,他装作没有看见。叶高军问:“什么事情?”他说:“噢!你来了!公社才来的通知,你先看看,按通知要求立即照办。”两颗才补起来的义齿似乎也在庆幸自己的光荣诞生。叶高军说:“叫我看!”几乎是从他手上夺过去的。看完之后,沉默了片刻,将通知撕成碎片,撂在地上,说:“侯申!请你回报苟天雄,就说他那决定我不执行,我把通知扯了,叫他亲自上来和我说,如果他说过我,我被子一卷定往回走;如果他说不过我,我会和他一级一级往上走的。我就不相信这世界是他苟天雄一个人主宰的世界,民办教师再气短,也不是他随便作贱的。钢刀虽快,不斩无罪之人。我犯了什么错误? ”说着转身回他房子去了。侯申挢舌不下,目瞪口呆,半天才吼道:“你……你太狂妄了! 竟敢撕碎公社革委会的通知!哪见过这样的事情?”出门骑车子到公社给苟天雄汇报去了。
侯申走后,中学的四个教师和小学的两个教师来到叶高军房子。一片关心,一片同情,一片哀叹。南罡说:“这苟天雄太卑劣太露骨了,赤膊上阵,明火执杖。”庞忠华说:“太过分了! 嗳! 教师咯! 谁都想欺负, 苟天雄把教师当一疙瘩面团,愿意怎么捏就怎么捏。”一个教师说:“叶老师! 苟主任太过分了,你也太胆大、太不策略了,教师咯! 连人家倒斗啥哩嘛? 鸡蛋碰碌碡,碰得过嘛?”叶高军大声说:“哼! 再是民办教师,也不能叫他谁这样来糟蹋! 回家当农民都行,农民不是人当的?”
南英妍决定亲自去康维则那里为侄儿和干女提亲。她觉得春天是爱情萌动生发的大好时节,它会把爱的春风拂入人间每个角落的。在这生机勃勃的季节里,她相信侄儿和干女的爱情之树会干出鲜艳芬芳的花朵,结出繁硕丰满的果实的。一天早饭后,她来到康维则家里,说:“贞她妈! 今晌你不要上工去了,耽搁你一晌子工,我想和你说几句话哩!”康维则说:“贞她干妈! 你快坐炕上去! 我不上工去了,咱姊妹俩说一晌乎体己话。”说毕把儿女和媳妇都支出去了。南英妍坐到炕上,和康维则拉了几句闲话后,扯入正题,说:“贞她妈! 今晌午我是为我侄儿和你女儿的事情来的。去冬林给你说过了,你看咋个样?”康维则问:“林去冬是你打发来的吗?”南英妍点着头说:“嗯!”康维则说:“她干妈! 这话我真不好回答你呀! 我猜度是你打发他来的,他还谎称是他自己那么想的。说起来,贞是我的女儿,也是你的干女儿。说是你的干女儿,你对她比对你的两个亲女儿都好,村里人都知道。你及你们全家人对贞及我们全家人又这么好,我真没个主意呀! 罡是你的亲侄,人挺帅的,听说还很有才能,论起来我倒应该答应这事,只是你娘家和我一样也没房呀! 你知道盖房不是一件容易事情呀! 这么多年,我也盖不起几间房。你想,若把贞嫁给你罡,到时候,看先给我盖房呀吗还是先给他盖房呀? 听说罡的工资也不高呀!一月三十几块钱,伙食费一除,落人不过二十多块钱,能弄啥? 其实,我早想过这事情,罡在这里住了那么长时间,人,我天天都见,如果有三间房些,我早都撵上门寻的把贞给他了。不瞒你说,林说那话的时候,我想用贞给甘换媳妇,这么甘结婚啦,我想把贞嫁给一个房屋宽展的家,女婿人瞎嘎都没啥,是过日子呀么又不是刚看人呀! 那样做了,我就再不为她操心了。”南英妍听了,心里不由一震,说:“贞她妈! 贞是你的女儿,是我的干女儿,说良心话,我把贞看的比我春灵和会灵都亲。也是你生了个好女儿,美丽善良,勤劳检朴,心到手到,中人喜罕。不用说你为她操着一条心,为了她而后生活幸福选择婆家。其实,我为贞也操了不少心呀! 帮你把贞从病魔口中夺了回来。倒不是我给你摆亏欠,也许我不该说这些话。不过,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我看上了贞就是想叫贞给我作侄媳。我罡人采英俊,也很有才华,咱贞美丽善良,脚勤手巧,都是穷家儿女,门当户对,谁都说他俩很般配。世上啥事情都是在不断发展变化的,不用说日子也是人过的,富能变穷,穷也能变富,不是老姐笑话你,你当初是啥日子? 现在是啥光景? 但谁能肯定你永远是这光景? 咱冬韦二村一些原来很穷的家,现在不是都变好了吗? 所以,我说你不要在房上面多考虑。结婚后不要几年就会把房盖起来的。到时候我既帮我罡盖房,又帮你盖房。我和贞说过这些事情,她说世界上人是最宝贵的因素,家具都是人治的,环境都是在变的,她的见识我很赞成,只要两个娃倾心相爱,盖不起几间房? 爱的力量是极其巨大的。我敢肯定,我罡是十分喜欢咱贞的,咱贞也是非常喜欢我罡的。只看你的主意了。当然,你是贞的亲生母亲,你应该做这个主。我再说一遍,只要你答应两个娃的婚事,以后他们盖房全由我去帮忙,不要你管。你盖房的时候,我也全力资助帮忙。你看怎么样?”康维则说:“她干妈! 话是这么说,咋能叫你帮他们盖房? 你有多大力程? 我看你还是给罡另寻一个姑娘吧! 咱冬韦村享有美女村之称,有比贞更好看的姑娘啊! 我实在是从我这个家庭具体情况出发来说这话的呀! 再说,罡根本就不愁说不下媳妇么! 如果选择一个较好的家,人家还有力程帮罡盖房呀!”南英妍说:“贞她妈! 不瞒你说,上次来的罡那些同学中,那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是云北县城人,她大她妈都有工作,本人也有职业,她缠着跟我罡哩,我罡却硬是不要,把她摔了。”康维则问:“那么好的情况,他为什么不要呢?”南英妍说:“说起来,也有些曲折。听说大文化革命前,他俩已海誓山盟了。文化大革命初起之时,我罡受了整,驱于外界压力,她的心变了态,给我罡写了断情信。后来,她后悔了,我罡上北京,她托人说情,要我罡带上她,我罡不答应,她哭了;从北京回来,我罡又组织几个人步行去延安,她又托人去说情。这一回,碍于情面我罡答应了。一共六七个人。一路上,她总是想方设法接近我罡,我罡却总是不理。她又哭了。前年冬季,我罡在这里避难的时候,她来信要我罡去她家里过年,说她爸她妈挺喜欢我罡和她那事情的。我罡人没去,连信都没给回。那信贞可能还见来。那姑娘绝望了,后来才跟了和我罡特别好的一个朋友。”康维则说:“啊! 有这回事情?”南英妍说:“还有,咱冬韦村三四个女子,给我罡写信要跟我罡……”康维则说:“那就干脆从里面挑一个吧!”南英妍说:“不管她们大人愿意不愿意,反正,我罡根本就没在她们身上操这心,连理都没理,一把火将信烧了。”康维则不安起来了,她知道南英妍这话是什么意思。南英妍说:“你知道我罡是什么心思吗?”康维则低声说:“什么心思?”连头都没敢抬。不知道为什么,南英妍向来柔和亲切的目光,此时如此令她害怕。南英妍说:“实话对你说了吧! 我罡非贞不娶,咱贞非我罡不嫁。”康维则手指微颤,面色惨白,害慌的说:“她干妈! 这话从哪里说起? 不会的吧?”南英妍说:“你不知道,前年冬季,他们在这里就偷偷相爱了。当时,我一家人,谁也没察觉到,我也没觉察到。到了去年春上,我才产生了这个念头。于是,我把他俩叫到一块,问清了他们的心思,由我做主,他们跪在我膝下海誓山盟了。也许我当初那么做是个大错。不过,当时我想,你一定很喜欢这事情的,没想到我做错了判断。”康维则气死了,倒在了炕上。南英妍急了,赶忙跪在炕上喊道:“她娘! 她娘! 你醒来,醒来吧!吓死我了!”
这天是星期日,冬贞弄草回来,听干妈在炕上喊叫母亲,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赶紧往屋里跑。南英妍看干女进了门,说:“贞! 我把你俩的事情给你妈一说,你妈就气成这样子啦! 这倒咋办嘛? 我真不该说那些话呀!”说毕转过身又喊道:“贞她妈! 你醒来吧!”冬贞说:“干妈! 你不要害怕。”说着又大声喊道:“妈! 妈! 你醒来! 醒来吧!”南英妍忽然想起来了,说:“贞! 我咋吓糊涂啦呢? 快寻一苗针来!”冬贞从炕头墙上取下一苗针,给干妈递着,说:“给,干妈!”南英妍接住,用颤抖的手刺康维则的人中穴和十指尖,不等十指尖刺完,康维则长哭一声醒来了。
南英妍和冬贞把康维则扶的坐了起来。康维则看南英妍和女儿都在跟前.两只手抓住女儿两只胳膊哭着说:“贞! 我苦命的娃呀啊……”冬贞摔开母亲,说:“妈! 你这算是弄啥哩嘛? 我干妈和你说事情哩,你愿意不愿意咋都行,为什么要这样待我干妈 ?我干妈哪里待你不好?”南英妍说:“贞! 让你妈歇一会儿,你不要说她。怪干妈,怪干妈多嘴。贞她妈! 你歇着,我走啦。”说着下炕出去了。冬贞下炕把干妈送出门,走了回来。康维则后悔的说:“她干妈!你……暧! 我咋是这脾气嘛?”冬贞立在地下,说:“好妈哩! 你就不对,咋老是这脾气?把人都能气死! 这么看你以后咋见我干妈呀?”康维则说:“好娃哩! 我知道她们对我们一家人的恩情,知道她对你比对她两个亲女儿都好,但你毕竟是我的亲生女儿么! 你的婚事该由我做主哩么! 她竟然背着我偷偷的把你和她侄儿的命运系结在一起! 我能不着气嘛? 世上哪有这种事情? 恩有恩还,情有情在,可理要端入端出么! 你也太胆大了,背着我干那些没名堂的事情! 这么大的事情你也不给我招呼一声.叫我今天进退两难,你这么说我现在骑在老虎背上咋下来呀? 看她的面子答应你们这婚事,这明明是把你往火炕里掀哩么! 我咋能忍心呢? 不答应她,便伤了和气,以后两家人怎么相处?总不能恬着脸又去和人家打交道。我想来,把这房退给人家,以前的房租,如数付给人家,另打咱自己的伤心主意吧! 我不能顾了一家人害女儿一辈子呀!”冬贞说:“好妈哩! 你倒说的啥话嘛? 我干妈对我对咱们一家人的恩情,你用钱抵尝得了嘛? 你有多少钱? 你把我许给别人家,别人家能给你拿多少钱? 够给我干妈开房钱吗? 别的还不说。我得了病,你给我花了多少钱?我干妈给我花了多少钱?你不知道吗? 一次就给了你二百! 我想,我干妈提这话哩,这事情我愿意,你体体面面的答应了算啦! 她老人家是我央及来你跟前为我们提亲的。他穷我不嫌,我自己的事情我愿意就行。只要两个人是一条心,不愁日子过不到前面去的。我知道你问我好,但你应该想想,咋样才算真正的为女儿好? 图房产,看家势,把女儿嫁给那看不上眼的人,以后别别扭扭打打闹闹的,惹的你哭哭泣泣哀哀惨惨,那是为女儿?咱村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呀!”康维则说:“鬼女子别说啦! 叫我躺下歇歇,烦死人啦!”说着把脸转向了里面。
南英妍从康维则家出来,踉踉跄跄回到屋里,躺在炕上,哀叹道:“嗳!我倒弄的啥事情嘛?真没想到她如此昏聩,这么可咋办呀?”自言自语毕,闭上了眼睛,心里很乱。一会儿,冬贞走了上来,爬到她耳朵跟前,说:“干妈! 你不要生气,我妈就是那人,糊涂的没法说,我看这事情你就不用管了,我自己的事情,我连她说。不管她愿意不愿意,我都是南家的人。她能答应,我就从她身边出门;如若她硬不答应,我就连我罡哥去公社登记结婚。”南英妍说:“贞! 那恐怕使不得吧?”冬贞说:“使得使不得我倒不管,只要我和我罡哥的婚事能到头就行。”南英妍坐起,说:“贞! 我想来,你妈说的倒是她心里话,你家的情况就是那样,作爹妈的都觉得给女儿比给儿子说媳妇难畅得多,你跟她受了二十多年的罪和苦,她倒是为你着想的呀! 她的身体又那么瘦弱,可不能因你们的婚事惹她生气呀! 今我真叫她看怕啦,万一有一差二误三长两短,我倒落个啥名声嘛? 我看,你还是按你妈的想法去办吧! 我托人给你罡哥另说,你或者还能当一个既称心家境又好的女婿哩! 以后……”说不下去了,冬贞的眼泪刷的淌了下来,哭诉着说:“干妈! 你不要说啦! 我害怕,害怕你说这话。我不,我一定不! 我和我罡哥的事,是你老人家给我们做主的,这时候,你却要拆散我们! 干妈! 你要给我们做这个主呀!”南英妍落泪了,看着守坐在自己身边的干女儿,痛楚地说:“好娃哩! 不是干妈要拆散你们,事情到了今天,干妈只有这么想了。你毕竟是她的亲生女儿,真正能为你做主的还是你妈。贞! 听干妈的话,不要惹你妈生气,啊!”说毕把眼睛转向里面。冬贞说:“干妈! 她虽然是我的亲生母亲,却不管我的死活,硬要把我往火炕里推,我不听她的话。你虽是我的干妈,对我却比对亲女儿都好。只有你知道我心里的苦楚,真正的心疼我,我要你给我做主。再说,你老人家和我罡哥把我从病魔口中夺了回来,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如果我离开我罡哥,我罡哥的心将是多么痛楚,世人将对我怎么评论?”南英妍说:“话倒是这样的,不过,很棘手呀!如果是我的凤……凤灵,这个主我……我就给……给她做了。”她不由得想起自己死去的凤灵女儿了,后一句话是带着血哈出来的。眼泪如同泉水一般涌了出来。冬贞说:“干妈! 你别想的那么多,我就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就是我的亲生母亲。如若我妈不答应我们这婚事,以后,我就只认你不认她了。”南英妍说:“不由人啊! 贞! 话可不能这么说,生母就是生母,干妈就是干妈。情感不能埋葬身世呀!”冬贞说:“反正,你得给我们做这个主, 我生是南家的人死是南家的鬼。”南英妍说:“好娃哩! 干妈咋不理解我娃的心情嘛? 可这个主干妈怎么做呢?”冬贞说:“干妈! 只要你不倒劝我和我罡哥就行了。这主,主要由我做,到时候你为我们多出些主意,多想些办法。干妈! 如果我和我罡哥的事情到头了,你老人家就算没白操心啊!”南英妍看着冬贞,似微笑,似感激,似赞许,似策励。良久之后,说:“好吧!只要我娃这么想。”
南英妍为侄儿南罡和干女儿冬贞联姻的话,像疾风一样很快传开了,传遍了冬韦村,也传到了南武村。认得他们的好心眼的大人们都竖拇称祥,说他们是天作之合,希望芍结双花莲开并蒂,认得他们的情义绵长的小伙子和姑娘们,说他们是太阳好上了月亮。那些烂了心肝的人就是另一番情调和腔口了。苟天雄一听这话,非常气忿,把脑汁从肝肠里往出挤。他自然要草治他们。在此过程中,他还是要利用韦焕柳等人,必要时自己亲自粉墨登场。韦焕柳喝了从苟天雄烂肠子里挤出来的脓血,回到村里,叫来冬满春和冬钻灶,商量起打击南罡和冬贞的具体办法。他们先要大造舆论,诽谤攻击,下来便是要离间康维则和南英妍的关系,切割南罡和冬贞的爱情。
冬满春要摧毁南英妍的思想和感情堡垒。下午,他去了南英妍跟前。南英妍收拾着屋子,问:“满春! 你还说什么吗?”冬满春立在桌边说:“姨姨! 听说你把我贞妹给我罡兄弟说哩,我想这使不得,来把你老劝劝。你想,贞的肺结核还没好净,给罡兄弟说一个药罐子咋能行? 难道真的早上结婚下午就埋人? 再说,我婶娘不愿意这事情,你咋能捩住行事? 逼出人命怎么办? 弄不好人还说你对冬家有恩,牵住马吃车,挟制人家。像罡兄弟那人那才华,管说一个比贞更好的女子哩! 咱冬韦村有的是好女子。”南英妍一想起他做的事,就断定他没揣好心,却温言细语的说:“满春! 行不行,我娃不要把话说的恁难听,我给你说,我贞的病基本好了。至于婚事,姨都不管了,我娃还操这心干什么? 忙你的事去吧! 以后再不要来说这些话了。”没有看冬满春。韦谠国进了门,听老婆那么说,紧接着说:“满春! 你姨说的对,你不要操那闲心。”说着进屋子去了。给了冬满春一个难堪。
冬钻灶要炸毁南英妍和康维则共筑的情感阵地。天黑之后,他一瘸一跛的来到康维则家里。此时的康维则,把冬钻灶的面目和她的女儿心灵上的伤痕都忘掉了,觉得冬钻灶是她的救命恩人,是济世菩萨,笑着说:“钻灶! 我娃来了,快坐桌前杌子上!”冬钻灶看康维则对他很热情,心里暗笑起来:“我可没说康氏啊! 你真是个榆木疙瘩糊涂蛋! 我是给你们两家放火来的,你还以为我是救火来的。”在杌子上坐下后,康维则问:“钻灶! 我娃今晚上来有什么事?”冬钻灶说:“娘!南罡屋里连我一样穷,一只公鸡不够驮的家当,刚长了一个人样子,又没什么本事,一月拿三十来块钱,看把人惜慌不死! 你老的想法是对的,千万不要把贞妹嫁给他。世上好男人用火车皮拉哩!贞妹咋想跟那穷光蛋? 娃年龄小,不懂事,全凭你老给她做主呀! 南罡这小子也自不量力,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倒想的美!没问人家大人愿意不愿意嘛? 那是一个人么! 莫比是一个鸡蛋叫你揣到怀里就拿跑啦! 那里说不下媳妇啦,来打我贞妹的主意? 说不下媳妇了不敢连我一样耍光棒。婶娘!那南罡本事不大,还骄傲的怕怕,连公社苟主任都敢砸,还说其他人哩!如果他和贞妹的婚事成了,会把你恨一辈子的,既然不愿意就不愿意到底,千万不能叫他们扭到一块去。再说,还不知道他南罡以后要落啥下场!你想嘛,他把苟主任砸的那么惨情,苟主任能放过他吗? 如果把他一开除,甚至一法办,以后你们全家都要跟她带灾哩啊! 千万不敢粗心大意。说起来,我贞妹也太不像话了,从古到今,儿女婚姻大事,全凭媒勺之言、父母之命,你能瞒着大人去干那种事情? 就不怕伤风败俗愧对列宗? 再说,南罡是你的老师,你是他的学生,成体统嘛? 婚姻法明文规定老师和学生恋爱是犯法行为,你想当女犯人吗? 南英妍也太不像话了,她对贞妹好,原来是为了在贞妹身上打主意,没问你娘家种几顷地? 有多大的庭院? 侃了多少骡马? 顾了多少伙计? 养了多少丫环? 一年收多少石谷物?多少两银子? 穷的烧的吃屁哩! 还想把我贞妹给你罡说哩? 这人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老狐狸,别看他一天和颜悦色温声细语的,心里却总是在给别人想主意、挽圈圈。千万不要听她瞎说,别上她的当呀!”是康维则没有头脑没有主见? 还是冬钻灶钻了康维则的空子迎合了她的心理? 反正,康维则被冬钻灶的一番邪说哄信了。于是,南英妍对她的一切恩情都变成了卑劣的欺骗,都被她给染上了灰暗的色彩。南英妍在她心目中的形象,由一个宽厚善良贤惠本份的农家良媪,变成了一个包藏祸心暗藏杀机的女魔王。冬钻灶看他的话凑了效,一条老绵鱼昏昏沉沉钻进他撒下的鱼网中来了,那喜悦劲无异于听谁要给他说一个哑巴寡妇那样高兴。于是,又说:“婶娘!我说的话该有道理吧?我冬钻灶从来就不给人说瞎话,看得出来,你有为难的地方。不过,不要紧,主意我早都为你想好了。”康维则急切地问:“钻灶! 什么好主意? 快给婶娘说吧!”冬钻灶说:“婶娘!早上你把韦家这房一退,下午我就叫你住到咱冬家的屋里。至于贞妹的事嘛,我马上托人给她找家,绝对叫你满意,只要你老人家能拿定主意。”康维则问:“钻灶!你给娘寻谁家的房?”冬钻灶说:“谁家的房都能问下,金氏不叫住吗银氏不叫住? 熬煎啥哩,到时候有我哩!”康维则说:“那行,韦家的房我退,马上退。唉! 钻灶! 你打算把贞说给那一家?”冬钻灶说:“哎呀! 看这婶娘呢! 给贞妹找家的事可比寻房的事容易得多,韦村小伙这么多,我保证给贞妹找一个有房有人有钱有势的好女婿。好女就不出村么!”康维则说:“那行,这就麻烦我娃了!”冬钻灶说:“这有啥?侄儿几时给婶娘办过事? 不过,事情办成了,婶娘可得好好谢谢侄儿呀!”康维则说:“那还用说嘛?”冬钻灶口中无言,心里泛着笑:“我要把你称到空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到那时候嘛……”
冬钻灶按耐不住无限喜悦的心情,吃过早饭,向韦焕柳请功去了,走到十字巷里,看韦焕柳和冬林在打架,冬林把韦焕柳压在地上,才下了雨,地上一片烂泥,两个人身上都有泥巴,韦焕柳简直成了一个泥猪,满脸血污,不由愣了起来。
原来,吃早饭的时候,韦焕柳在十字巷里诽谤冬贞和南罡,什么“老师和学生恋爱今古奇观,这是犯法行为。”什么“他们已经干了见不得人的丑事情,冬贞已经怀孕了。”什么“这是冬韦二村的莫大耻辱,咱能行给他们吗?”正说间,冬林冲到韦焕柳跟前,说:“韦焕柳! 你胡说什么? 这些话从哪里出来的?”韦焕柳翻起白眼,看着冬林,说:“我胡说什么? 他们的事情,上下六川打锣啦!谁不知道?你装什么洋蒜?”冬林一把踩住韦焕柳的衣领,说:“你胡说,分明是你无中生有造谣惑众,臭人家的名声! 老实告诉你,你今天不把这话给我说清楚,我是不会放过你的。”围观的人在窃窃私议。有的说:“不会吧,南罡看起来就不是轻浮人么!”有的说:“贞她妈把贞管的那么严,贞那么腼腆,我不相信。”有的说:“你在听谁说话嘛? 狗嘴里能吐出象牙?”冬满春说:“人很难说,看得了皮,看得了瓤嘛?人都说这话,恐怕不会是假的吧!”一个人说:“满春! 南罡是你表弟,贞是你堂妹,你也说这话?”冬满春说:“我都为他们感到害臊,谁叫他们干那些不干不净见不得人的丑事情?”和冬满春私通着的孙英,看冬满春那么说,也附和起来,以泄南罡不怀其春之忿,说:“是呀!谁能说清? 风不刮树不摇,老鼠不拉空空瓤。”韦春娥也动起舌戈来了,说:“真想不到冬贞能干出那种事情!”韦岚静听到过人们这么议论韦焕柳和她母亲的瓜葛情事,对韦焕柳万分憎恨,恨不得把他一棒打死,出一口恶气,只是力不从心,鞭长莫及。她知道韦焕柳是在造谣惑众,臭南罡和冬贞的名声,但想起南罡拒她于爱门之外,冬贞跳入南罡的爱圈之中,未免隐隐作痛,于是,超然处之,不说一句话,刚看只听,似乎无动于衷。冬荣会听孙英和韦春娥那么说,非常气忿,说:“春娥! 你算是贞姐的朋友吗? 这种时候,这些话都是你说的? 安的什么心? 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是为虎作伥下井投石趁火打劫?”韦春娥害怕冬荣会,不敢作声了,呆在一边,神色窘然。接着,冬荣会走到孙英跟前,说:“想不到你孙英还敢在人稠广众中说这些话,真不觉得害臊!先把你身子扭正把鞋补住再说,还讲说你是淑娴嫂子姑表妹哩!”孙英脸气青了,说:“荣会! 我瞅睬你来吗? 你问我要的欺头咋啦? 你走到哪里倒不说我的坏话嘛?”三说两不说又嚷了起来。这时,一个小伙子说:“这么热闹,男有男斗,女有女打,简直是两台子戏么!”另一个小伙子说:“加油!狠狠的打,看谁能打过谁,打死一个挑上,打死两个担上,打死三个拉上。”惹的一些人放声大笑。
冬林丢开韦焕柳,走到孙英跟前,抽了孙英一耳光,说:“看啥热闹哩? 还不给我回去?”韦焕柳走了过来,说:“嘿嘿! 惹不起男子汉啦就来惹女人? 冬林! 你能把我怎么样? 我量你不敢撞我一根球毛!说实话,我的手指伸出来比你那腰都粗!”说着朝冬林腹部猛击一拳。冬林当年在部队上荣获过“射击能手”和“摔跤能手”光荣称号。韦焕柳那一拳,打在他腹部,如小棰击大鼓,打不烂,震不疼,反弹回去,把韦焕柳的手臂震得酸痛。他看韦焕柳先出手了,自己占住了理,于是收拾起来,左手踩住韦焕柳的衣领,右手连击三掌,把韦焕柳击倒在烂泥中。韦焕柳爬起来,左脸成了青紫色,右脸成了灰黄色,鼻下成了殷红色。他顾不得左脸了,任它肿胀去,右脸和“红嘴”要紧,遂掏出手帕,先擦了“红嘴”,后擦了黄脸,遂拾起一个石头要朝冬林头上砸去。冬林眼尖手快,脚底麻利,转了个身,绕到他后面,右手一把从他手上夺过石头,撂在地下,用右脚踏住,左手反背起他的左手,往上轻轻一扭,“咯叭”一声,臂骨断了似的,“啊呀妈”的喊了一声。冬林问:“还砸不砸?”说着丢开左手,右手搭在背上轻轻一推,栽了个狗吃屎。韦焕柳吃了这个大亏,怎能善罢甘休?更加疯狂了,爬起来拾起一个石头走去,冬林把他手上的石头夺过撂到地下,把他按倒在地上,骑在身上,拽住头发,说:“韦焕柳! 这么你还有什么可说的?”这时,围观的人中有的呼喊:“往死的打!”有的骂道:“狗日的就把村里害扎啦!”韦福忍骂道:“狠狠地打!打死一条死皮癞狗有什么不好?”说话之问,众人都鼓起掌来。韦焕柳不能起,不能动,头发把他的脸向上提着.嘴里嚼着血污。为躲避太阳的光芒和众人的目光,沮丧的闭合了眼睛。
冬钻灶看韦焕柳成了那般情形,悄悄地走了过去,拉住冬满春的手,小声说:“满春! 给哥取几片药!”说毕又使了个眼色。走出人群之后,冬钻灶说:“好兄弟哩! 你咋是个死眼呢? 尽呆在那干啥? 我们像他一样去丢人吗?一走开就算了么!咱们能惹起冬林? 明天他若问,你就说谁叫你给打针去来,他又没见我咯!”冬满春说:“真的,我昨给唬住啦呢?”拉着跛子向家里走去。
韦焕柳答应冬林条件,以后不再造谣惑众诽谤南罡和冬贞。冬林说:“好吧!你可以起身走了。”韦焕柳慢慢地起身,狼狈不堪的向外走去。刚走出人群,却高声说:“冬林!走着看吧!”冬林说:“你候着!”韦焕柳加快了脚步,头往后拧都没敢拧一溜烟跑了。人们都感到遗憾,嫌冬林没有揍美韦焕柳,都用带笑的怒箭去射韦焕柳的脊背,直穿前心。韦焕柳那个丑角卸装敛幕之后,人们把冬林称赞了一番,各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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