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云江情雨》第78章
吃早饭时,冬贞引门里走出,冬甘和方淑娴随即撵了出去。方淑娴拉住冬贞,说:“妹子! 你知道妈脾气固执,你身体不好,不着她的气,不上她的心,想宽些。走! 回屋里吃了饭再到学里去。啊!”冬贞说:“嫂子! 你和我哥回去吃饭吧! 吃了饭你们还要上工,我吃不进去,让我去别处歇一会儿。”听妹妹这么说,冬甘觉得是实情话,说:“还能吃进去饭? 气都把她撑饱了!贞说哩,看谁呀能歇,就叫贞去谁呀歇一晌乎吧!看韦老妈家里歇得成嘛?”冬贞说:“我干妈屋里我不去,不能再连累她老人家了。我想到荣会屋里歇歇。你们都回去吃饭吧!”说毕向冬荣会家里走去。看妹妹走了,冬甘和方淑娴回到屋里,都没有吃饭,拿起家具上工去了。
冬荣会知道南罡和冬贞婚事之后,主动明智地放下踮起的脚跟.把眼睛从翘望的慕地收回,以无比高兴的心情,无限钦佩的目光,更赤诚的心意,更亲切的态度对待冬贞。
冬荣会家里,只有她和父亲冬道林两个人。父女俩正在吃饭,冬荣会看冬贞进了院子,迎了出去,看她郁郁不乐,脸上还有泪痕,知道她一定又挨母亲打了。她忘记放碗,筷子递给左手,右手拉着冬贞,说:“贞姐!你来了,进屋里坐!”
进了内大门。冬道林亲切地说:“贞! 我娃来啦! 荣会!给你贞姐舀饭!”冬荣会说:“嗯! 贞姐! 坐这边!”把冬贞拉到她屋子,叫坐到椅子上,出门去舀饭。把饭端来递着,说:“贞姐!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定是我老妈又打你了。不过,你得想开些,身体要紧。先吃饭!”冬贞说:“荣会! 我不吃,你快吃!”冬荣会说:“贞姐! 留得青山在,何愁没柴烧? 车倒山前必有路。不要和自己的身体过意不去啊! 不管咋都得吃饭,吃些饭就有了精神。快接,看倒了!” 冬贞看不接不行,把碗接住放在背墙上。冬荣会又端来一碟干萝卜丝菜,进了小门,看冬贞还没有端碗,说:“贞姐! 你不听我话,就马上从我屋里往出走!”冬贞说:“荣会! 我不从你屋里往出走,饭我还不吃。”。冬荣会又把碗给冬贞递着,说:“贞姐! 我不该说那一句话,不该在你如雾的心上又降一层冰冷的寒霜。不过,要支撑你的精神,还得吃饭呀! 端上吃吧!”冬贞看不吃不行了,接过碗慢慢吃了起来。往日,她最爱吃的豆子糊汤饭,今天,像是在喝恶水,实在灌不进去。三月差不多家庭没有的干萝卜丝菜吃到嘴里,仿佛是在嚼蜡,没有一点味道。恶水也罢,嚼蜡也罢,反正,她挣扎着下肚了。肠胃本不乐意接纳那些东西,硬是咽下,马上被顶了上来,恶心的要吐,便往出走去。刚走出内大门,便吐了出来。冬荣会见状,说:“我以为你不好意思,果真胃不纳食。你一定很累了。躺到炕上歇去吧! 这你不管,我来打折。今晌,我也不学里去了,陪你说一晌话,给你解肚宽肠。”冬贞说:“荣会! 我来打折,你收拾锅去!”冬荣会说:“你不管该行么? 快回屋里歇着!”冬贞没有回屋里,站在门口看冬荣会打扫净,才回屋里。
冬道林上工去了。冬荣会把锅洗毕,来炕上陪冬贞说话。冬贞很累,却坚持坐着。冬荣会知道冬贞很累,想让她歇一会儿,又想和她说几句话,于是过去把父亲炕上那床被子拿来叠好支在冬贞背后,要冬贞斜靠着被垛盖上被子。支好后她取来鞋底,坐在炕上纳着。冬贞看着冬荣会穿针抽绳,心里很乱。一会儿,冬荣会说:“贞姐! 听说韦老妈为你和南老师作媒联姻,我太高兴了。韦老妈和你们的眼力都没错呀! 贞姐! 说心里话,我太羡慕了,但并不嫉妒。”冬贞说:“荣会! 羡慕什么嘛? 事情不一定能到头呀! 因为妹妹不嫉妒,我才到你这里来了。”说毕把鬓发向两边理了理。。冬荣会问:“你们的事情……”冬贞说:“妹妹! 现在才仅是个开始,不知后面要演出怎样的悲剧。说心里话,我产生了一种新的想法,只要南老师幸福,我不管怎么样都行,只要他肯割舍我,我甘愿让妹妹去代换我。我知道你是很爱他的。”冬荣会停下手中的活,说:“贞姐! 你气糊涂啦吗? 为什么要说这荒唐话呢? 我不是刚说过吗? 我只是羡慕,并不嫉妒。”冬贞说:“妹妹! 我没有糊涂。我真有这种想法呀! 我知道你也是很爱南老师的。再说,我真的怕你老妈把我们打散,与其让别人去跟他,不如让妹妹去换我。真的这样做了,对姐姐还是一个最好的解脱。好妹子! 姐姐说的这可是心里话呀!”冬荣会的脸羞红了,冬贞的话虽在她心湖上泛荡起一股甜蜜的波涛,但很快被理智的清风抚抹成万缕较为平静的怜助的涟漪,于是说:“贞姐! 我知道我老妈的脾气,知道你的心情,也知道你前面有悬崖断壁,急流险滩,身后又有一股洪涛,一股狂风,有可能把你淹没到泥沙之中,也有可能把你卷到另一个天地。然而,此时的我,一不会暗送秋波,幸灾乐祸;二不会乘人之危,趁火打劫;三不会麻木不仁,袖手旁观。我虽不能抵挡狂风和洪涛,但总可以帮助那些无畏的舵手、水手和纤夫,把你们这只彩舟画舫拖到无风无浪的港湾。贞姐! 坦率地说,在未知你和南老师这桩美事之前,我也踮脚翘望过南老师,还给他写过一封求爱信。然而,孤掌难呜,一根弦拉奏不出动听的乐曲,男声、女声各自独唱,不会吐放出幸福的歌声,只有洪亮高亢与柔润尖爽相碰,才会有和谐、甜蜜、温绵、风放的共鸣。南老师没有给我回信,我知道他把我拾不到眼里的。我的第一个爱情蓓蕾就这样枯萎凋零了。现在,我才知道,并非他不爱我。原来他早已步人爱情的圣地,在姹紫嫣红的花园里,正给一株长出了蓓蕾却逢旱魃求澍雨的牡丹浇水培土。贞姐! 当我知道了你们这桩艳美之事后,立即放下了踮起的双脚,收回仰慕的目光,详察我的周围,寻求属于我的领地。贞姐!也许我不该说这个怪没意思的事情。”冬贞说:“荣会! 多么爽率的性情啊! 如男士一般。我真为有你这个真诚、爽朗、豁达、勇敢的妹妹而骄傲自豪。”冬荣会说:“贞姐! 你知道我是个心里急、喉咙热、双手痒、两脚乱的二敢女子,怎敢戴你给我编织的这顶用彩珠镶嵌的华冠? 不过,自扪良心,我倒觉得,看人主要要看心肠。也许我不该说,春娥在你们这事情上,总是幸灾乐祸,眼里喷射着一股嫉妒与睥睨共燃的焰火,和孙英一唱一合,朋比为奸。有的说上,没的捏上,对你进行诽谤。我碰到好几次了,每次都当着其他人的面斥责了她。这两天,我总是想这个问题,你和南老师有缘她应该高兴么! 却为什么那么仇恨你? 楚弓楚得么! 不说推波助澜、拔刀相助,起码应该保持中立、沉默和平静,想不到她会倒行逆施,诟谇谣诼。真不知道她那肠子里塞着什么! 贞姐!这些事你知道就行了。她是个小人,不需和她计较。”冬贞说:“荣会! 你说的这些,全在我的预料之中。你不知道,林哥曾想把孙英给南老师说,当时,他没有告诉南老师,但已经给孙英露了口缝。当知道我和南老师这事情后,她当然嫉妒、仇恨我。还有,前面,春娥和岚静也给南老师写过求爱信,春娥还给夹了一张相片。南老师把她们的信都叫我看了,看后烧掉了。春娥和孙英造谣诽谤我,我知道,林哥也说过。不过,我不在乎。人都有一张嘴,除了吃饭,就要说话。人家愿意咋说就咋说去,谁也没有不让人家说话的神力奇技。”冬荣会听言,自觉羞渐,说:“贞姐! 我给南老师那封信,你也看了吗? 那可在我知道你们这事情之前呀! 你能原谅我吗?”冬贞说:“傻妹子! 叫我原谅你什么?你给南老师那封信,我没见到。不过,他说过这话,信他烧了。妹妹!你以为我和南老师这事是新近才提起的吗?”冬荣会走到冬贞这头,坐在外边,说:“我听说你们这条爱情的小溪源远流长,但不知你们那彩舟画舫是什么时候起碇的。贞姐! 你给我从头到尾的说吧!”冬贞沉思了片刻,侧过身,说:“好吧! 妹妹想知道姐姐的,姐姐就说给你听吧!”从头到尾说了起来。说毕,冬荣会看着冬贞,羡慕的说:“贞姐! 我真不知道你和南老师这爱情经历啊! 似乎我不是听你在讲述你们自己甜蜜的往事,而是听你在讲述一个美丽动人的童话故事,在听你吟诵一首动人的爱情诗篇,在欣赏一幅悲壮的人生画卷。仿佛在我眼前,尖岑险峻的青峰上,一位雅男,一位美女,合抱着一棵苍翠的巨松,周围是馥郁的山花。他们怒视狂风暴雨,笑看惊涛拍岸。”冬贞说:“妹妹! 这只是你对我和南老师的一片真情而已,我俩本是在奥草丛生的荒冈上并根生出的两株黄连嫩草,野蒿疯长,将我们幽闭在中间,见不到美丽的阳光,吸收不到新鲜的空气,得不到供我们正常生长的营养,枝杆细弱,叶片败黄,眼看就要枯槁休生,幸亏两根依偎在一起,被坚土深埋着。若被无情地药翁刨出,或被野兽疃踏,都会赍志而殁含恨九泉的。暧! 我们好苦好悲啊!”冬荣会说:“贞姐! 请你相信,阳光会穿透一切的,会把她的绚丽色彩匀分给那些向往月宫的飞鸟的;清气有一种奇特的魔力,也会普救众生的,会把枯萎吹拂成绿色的温馨。你们是大地的娇子,大地会轸悯怜助你们的,会把多供给稂莠的营养挹注给你们的。总有一天,你们会以自己坚强的茎杆和荣茂的枝叶,探出头来,绽开媚人的花瓣,喷出醉人的芳香,挺立于山巅,傲岸于莽原的。”冬贞伤感的说:“妹妹!你说的这些仅是一种可能,远在虚无缥缈之中,从山脚到山巅,要攀经多少泥泞坎坷悬崖绝壁;从此岸到彼岸要经受多少惊涛骇浪急流险滩;从地上飞到月宫要冲出多少乌云弥雾狂风暴雨;从萎黄枯槁到开花结果需要多少阳光雨露精气营养啊! 谈何容易? 我想过这事情,弄不好,我会赍志而殁饮恨先去的。活着成不了南家媳妇.死了魂灵总可入南家的坟冢。”冬荣会说:“姐姐! 你把话说到哪里去了,不会的,绝对不会的。你一定要想开一些,千万别胡思乱想! 啥时候我抽空去把我老妈劝说几句。”冬贞说:“妹妹! 听了你这几句话,姐姐心宽了许多。妹妹的情义姐姐领了。不过,你不要去,她不会听你话的。”冬荣会说:“姐姐! 我虽是个女娃,没有什么脸面,但劝说她几句,对她总有触动。你这样想,倘若有许多女娃去劝说她,她会怎么想呢? 不信,你睡下歇着,我现在就去试试。”冬贞说:“好妹妹! 听姐姐一句话,要去随后去都可以,今天千万不要去。姐姐心里很烦乱苦闷,坐在这儿陪姐姐说几句话吧!”冬荣会说:“行。”说着下炕走了出去。倒了多半碗白糖煎水端了回来,说:“姐姐! 喝些糖开水润润喉咙。”冬贞坐起边接边说:“好,取一个空碗来,我喝不了这么多,给你倒些。”冬荣会说:“能喝完你就都喝了。”冬贞说:“喝不了。”冬荣会取来了一个空碗,给自己少倒了一些,把多的给冬贞递着,说:“这么你喝吧! 一定能喝完的。”冬贞接了过去。
冬贞喝完水,冬荣会又上到炕上,和冬贞坐在一头说起话来。冬荣会问:“贞姐! 南老师知道不知道我老妈打你的这事情?”冬贞说:“没去对他说,说了也没用,我不愿他分遭痛苦,一个人咽下这些苦水好了。不过,迟早他会知道的。”冬荣会说:“照这样说,他一定是知道了。贞姐! 我能帮你们什么?”冬贞说:“暂时还用不上你,后面可能全靠你了。荣会! 也许我不该说这句话,你还是暂称他南老师吧!以后……”冬荣会笑着说:“以后就不那样称呼了是不是? 贞姐! 茳豆一项茄子一项,车走车路马走马路。我不称呼人家南老师称呼什么呢? 谁能看你的样,甜蜜地称呼‘罡哥!’”冬贞食指在冬荣会前额戳了一下,说:“你呀!”冬荣会往外一趔,几乎跌到炕下。冬贞赶紧拉住胳膊。冬荣会说:“哎哟! 把我吓了一大跳!”坐起来后,说:“贞姐! 能不能和南老师约会一面倾吐几句衷言? 一来可以排解你心中的苦闷,二来还可以揣摩他的心情呀! 男女依偎在一起,如进仙境,天大的苦愁也会烟消云散的。”冬贞说:“想不到你会说出这样的风流话,听谁说的? 还是有亲身体会?”说毕苦笑了几声。冬荣会说:“看你说的,你都不对我说,人家谁会对我说呢? 我能拿谁去体会呢? 小说里虽没有那样幸福情节的描写,电影里虽没有那样甜蜜的镜头,不等于生活中就没有凝人血液的画面。人,就是不肯说真话、说实话,只会说空话、说假话,有什么办法? 文化大帅不让文艺大师闯入男女战区和情感世界,弄纸舞墨的文坛巨擘不敢描写那些绚丽多彩的生命源头和有血有肉的爱情故事,可有谁能截断这条社会与人生的暗流和那亿万条异性生活的轨迹? 男女二性,人类社会的双脚,相反相成;男女之情,生命之躯的动静二脉,缺一不可,正是他们,才使生命得以生息、繁衍、运动、发展。爱情,人类的强大精神支柱,一旦撅折,就会天昏地暗,混沌一团。没有爱情,就没有生活;没有爱情,就没有欢乐;没有爱情,就没有战歌。爱情是男女撞击出的生活的交响乐,是生命的主旋律,是生理和心理的放电现象。贞姐! 你不用瞒我了,男女之情,你比我体会的多,理解的深,说不定你们都放过电……”冬贞倏的坐起,要戳冬荣会的面颊。冬荣会看冬贞要戳打自己,爬到炕那头去了。冬贞说:“你咋这么瞎呢?”冬荣会说:“我说的是实话,说不定现在你心里又涌出那种美感了,甜甜的笑着。火柴头擦在磷片上怎不生火? 绵花绒见了火岂能不燃? 好啦!不说笑了。贞姐!要不要我去给南老师报个信?”冬贞凝思了片刻,说:“下午你去,给他写一个纸条,就说晚上我在小河边那棵大柳树底下等他。”冬荣会说:“行,贞姐! 你睡下歇一会儿,我下去做饭。今晌乎饭一定在我这里吃。”说着下炕。冬贞说:“行。”看冬荣会出了小门,躺下又痛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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