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卫工人的故事》连载一

夕阳西下，一行穿着橙黄色工作服的几个人脚下生风地骑着各自的三轮垃圾车，犹如一条长蛇，前后有续地快速奔驰在了回家的路上。

男主人进了家门，看妻子正在厨房中施展着自己的手艺——炒着菜。他进了屋里，就看上小学的孩子正在自己屋里面专心地写着作业。他拿起了自己的衣服，然后出了屋子，来到了太阳能浴室，把家里的衣服随手搭在了衣绳上，然后脱去标志性的环卫工人工作服，拧开了水龙头，冲洗了起来。

女主人把丰盛的晚饭依次的摆在了餐桌上。这时穿着大裤衩的男主人出了洗浴间来到了屋里。

“子臣，吃饭了。”母亲对儿子叫到。

“哎。”放下了笔的孩子出了自己的天地，来到了客厅里，惊奇地看见满满一大桌的菜，然后高兴地来到了桌前，“这么多菜！葱包羊肉，还有大虾……”

“洗手去。”妇人对孩子说道。

“哎——”

“嚯，干嘛做这么多菜呀？”男主人问道。

“吃啊。”老婆爽捷地回答道。

很快，一家三口就围坐在了餐桌周围，妻子为男人用起子打开了冰镇的燕京啤酒，并放到了老公面前，然后手又伸向了满满的盘子，捏起了肥美的大虾，为已经开始狼吞虎咽的儿子剥了起来。

“慢点儿吃，甭着急。”母亲对孩子提醒道。

晚饭后，男主人坐在了沙发上，欣赏着东芝火箭炮上的电视节目。这时，从厨房刷完锅喜完碗筷的妻子回到了屋里，手里托着装满苹果的小塑料盆，放在了茶几上。这时已经写完作业的孩子出了自己的书房，并且手里拿着一张表格，来到了母亲面前，对其问道：“妈，你们厂子全称叫什么来的？”

“干嘛呀？”

儿子把表格递到了母亲的面前说道：“我们的保险表儿，还得填父母的工作单位。”

母亲凑到了近前看罢之后，然后说道：“资生堂丽源化妆品有限公司啊。”

“哦，我还以为叫欧泊莱化妆品厂呢。”

“欧泊莱是厂子的产品名称。”接着，好象是随便扫了一眼的母亲好象在表格上发现了什么，“哎，我看看。”妇人的语音即时变得认真了，并且伸手拽住了表格一角，目光落在了儿子已经填写好父亲的格栏上面，仔细审阅。

“什么呀？”儿子反问道。

“你爸爸的工作单位怎么写鹿圈四村生产队务农啊？应该是新城环卫呀……”母亲对其更正道。可还没等少妇把话说完，就看儿子立时把手掌竖在了母亲唇前，做了一个打住停止的动作，跟着末回身，拿表格又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坐在沙发上的父亲看在眼里，有些无奈并夹杂些惭愧地一笑并轻轻地一晃头，沉默地一言未发。

男主人躺在床上，两眼直直的望着天花板。这时，刚冲完澡的妻子进了卧室，并随手脱去了单薄的吊带裙，即时一个白皙一丝不挂，充满性感的女人出现在了卧室里，虽说妇人已是三十几岁，但是注意保养的她酥胸依然是那么浑圆丰腴，臀部还是那么上翘饱满。她先走到了梳妆台前，从欧泊莱化妆盒里取出了上装用品，粉底、腮红、润肤霜，然后拿捏于手指间，在自己俊美的容颜上用心的擦拭细致地图摸了起来。大约十五分钟的时间，晚妆才化好，然后转身来到了已经躺在床上的丈夫头前……”

好一会儿的时间，他们才完成了整个的性爱过程。夫妇俩才满意地分开，这时依旧显得有些一游未尽的老婆手掌托腮，胳膊肘垫着枕头对着有些疲惫的丈夫说道：“哎，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什么事儿啊？”丈夫闭着眼睛随口问道。

“我想，咱们离婚吧。”

“开什么玩笑啊。”丈夫不在意地回执道。

“真的。我说是真的。”妻子一本正经地说道。

“真的……”男人即时睁开了眼睛，并且脸上涂抹有疑惑不解。

“是。真的离婚。”妻子更肯定地重复道。

“你……”即时，丈夫凝眉注目在爱人一脸坚定的面颊上审视她漂亮的肤容神色，确实看不出有半点开玩笑的影子。

“我说的是真话。”少妇再次坚定了一句。

“为什么？”

“因为我在你身上实在看不出一点儿美好生活的曙光。”

激动的丈夫一下坐了起来，对妻子说道：“我不是正在努力吗？”

“努力都努成了扫马路的了，都快跟捡破烂的划等号了，还往家改捞纸壳本儿，一拉罐儿矿泉水儿瓶子，这一堆，那一剁的……”

“扫马路的都拣，卖钱怕什么的……”

“串门儿的一来我都觉得丢人。”老婆结语道。

“又不偷不抢，再说，这只不过是暂时……”

“我跟你已经过了十四年了，咱们的孩子都是十三岁了，还暂时？”

“我……”

“咱们没结婚的时候你练武术，那时侯你雄心勃勃，满怀宏图之志似的，蒙骗我说今后开武馆收徒弟能挣大钱，结果咱们结了婚你武馆也没开成，徒弟也没收成，医药费倒是没少给人掏，四处惹是生非……”

“那叫惹是生非呀？那叫路见不平，见义勇为。”

“行……什么见义勇为，见义勇为干嘛要你给人掏医药费？”

“那不是年轻气胜，只不过是出手很了点儿，勇为过当……”

“你勇为就勇为吧，还唆使孩子练，还外加什么台拳道、空手道……”

“那叫唆使啊？那叫让他强身健体。”

“那叫步入你的后尘。”

“偏执。”

“得……不说那个。后来你又去开黑车，一开就是五六年。你挣钱了吗。”

“我又不是不干，那破车老坏我有什么辙啊？”

“那人那车怎么不坏呀？”

“人喜子，秀中开的那个全是日本机器的，”

“别跟我这矬老婆高声啊，孩子还在屋睡觉呢。”老婆看对方情绪有些要激动，于是警告制止道。

即时，男人声音压低了些，说道：“我这不是那时不懂吗，弄了一个纯国产的急人破车。”

“哦，纯国产，这个原因。”得到答案的妻子明白地点了点头，于是顺水行舟，接着按其答案对下一个不惑之题求解道，“那你写书碍不着国产的吧？我问你，你扔了多少钱呀？”

“唉……那开始都是闭门造车。我这不现在正深入体验生活哪吗？写一个贴近实际真实感人的……”

“哦，就扫大街感情是深入体验生活啊？那按你的逻辑那莎士比亚、大仲马、海明威、塞万提斯、西村京太郎都是扫马路扫出来的呗？”

“你这不抬轿子不叫抬轿子——搬杠吗……”

“我搬杠？真亏你说得出口。”

“干什么都得需要时间呀……”

“我已经给了你够多的时间了，再给我就该成人老珠黄的阿七婆了。”

“其实扫马路有什么可……”

“行了，行了，别跟我提扫马路。没瞧刚才孩子都觉得寒碜吗，愣填你务农，面朝黄土背朝天最原始的种地，都不填你扫大街。”

“他孩子懂什么……”

“懂什么？懂填他爹扫马路在学校就得矮人半头，低人一等。懂什么，得问你懂什么。”

“唉……”男人叹气地一晃头，“其实这也是正八百的工作……”

“是工作，正八百的工作，没错儿。不过那可是街口儿那个整天流哈喇子的傻二愣子都干得了的工作；老头老太太的工作；最弱智、最低能的工作……”

“我先占着手儿，骑着马找马吗。我凭着努力今后肯定会发达的，绝对能给你们幸福……”

“行……别这宣誓喊口号儿了，还什么绝对，我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唉——”

“原来你一向穿白袜子，现在你还敢穿吗？还正经八百的工作……”

“这又碍袜子什么事儿了……”

“碍袜子什么事儿？你现在只能穿黑的和兰的。因为白的你一会儿就成黑的，土色的。”

“咳！”男人一脸无奈。

“咳什么咳？低人一等的破差事。”

“怎么老低人一等挂嘴边儿上，哪低……”

“行了。反正跟你都十多年了，”接着伸手一指，“这房子，是他爷爷奶奶盖的；这电视，是我从娘家带的。都快四十了，你说哪个是你置的？哪怕没好的弄个赖的。”

“你这说绕口令呢”

“哪吗一个漱口缸子也成啊。”

“好家伙，简直越来越邪乎了，哎，我跟你说呀，先胖不叫胖，后胖压塌炕……”

“行……”妻子烦躁地伸两指堵住了耳道。

“真离呀？”丈夫又回归到了主题。

接着老婆把手指撤离了耳蜗，跟着回答道：“今天的菜就是为离婚做的，刚才就是为离婚才陪你睡最后一宿……”

“我说的呢，感觉哪不对劲儿。”

“感觉出来了？”

“唉！和平，能不能看在咱们孩子的份儿上……？”明显，不情愿的男人口气中带着乞求。

妻子跟着就打断了对方的续言：“要不是看在孩子的份儿上，我早就脱离苦海了。就是有子臣的牵拌，所以才一直煎熬到现在。”

丈夫看着满脸写着义断情绝的妻子，最终放弃了努力，然后问道：“那怎么离法？”

“既然我提出来的，那我就高风格儿，什么都不要，净身出户。”

“那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再者说了，你有什么呀？”老婆贬评地厌烦反问道。

“啊……”即时无言以对的男人点头道，“那随你的便。孩子呢？”

“听他的。他要愿意跟我我就带走。他要不愿意跟我就留下，我还出抚养费。”

“啊……”知道大事已去的丈夫无奈地一晃头，然后问道：“为什么？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对啊。”妻子直言不讳地承认道。

“你们厂的？”

“我们系长。”

“他离婚了？”

“我离完他就离。”

“他多大呀？”

“比我大八岁。”

“难道我还不如一个比我大八岁的老头子！”

“老头子，人比你年轻多了，瞧那脸色儿白里透嫩；再瞧您这黑绷筋儿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比你小八岁哪。最主要的人家一月最低老七八千，出门本田，衣食无忧，家里应有尽有……”

“多长时间了？”

“就是你第一天扫马路的那天开始的。”

“已经四年了！就是因为我扫马路……”

“因为扫马路是人就能干，即便木头桩子按上手装上脚也能行。你说你都只能干这种差事了我还有什么指望啊？还后胖压塌炕，炕压你吧。在单位，别人一说自己的老公都眉目放光，神灵活现得争先恐后，我们那口子什么什么厂子，管什么什么；我们那口子经营什么什么，都满脸春风。而我呢，就得悄么兹的蔫溜赶紧走人，因为人家的顶梁柱不是公司经理就是个体老板，开的车不是凌志就是讴歌，少的都衬几十万。而你呢？真是反倒越活越回陷，越来越抽儿抽儿。座驾是双龙牌儿的三轮垃圾车！兜里比我手还干净。原来好赖还弄个四个轱辘的夏利黑出租呢，称不上体面，但至少不栽面儿。人家的轱辘都越混越多，越混越宽。而你呢，越混越少，越混越窄。人家那车的排气量越来越大，你倒绿色真环保，烧血无残留排放。人家在道上开宝马，你在道上是人头马……”说着说着妻子越发的激动了起来。

“好……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