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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权级别:独家授权与委托   作品类别:小说-青春偶像小说   会员:suyu   阅读: 次   编辑评分: 3
投稿时间:2010/8/23 17:14:20     最新修改:2010/8/23 17:14:20     来源:本站原创 
小说名:《缘痕 第三十一章 崭新历程》
【原创剧本网】作者:史雷磊
第三十一章  崭新历程
 
让我默默地行在
你的情愫中
悄悄然地彳亍
透出西湖般荡漾的眼波
你飘过,像烟,像梦
留下凄婉迷茫
也许你该在天上
但最好在雨中
因为这是多雨的季节——哀尘
 
办完入学手续后我被分到学校里唯一的补习班,大概这样安排是为了平衡一下补习生高考落榜的失落情绪。来时已经开课几周,我仅能在角落里找了一个座位,算是延续了高中占座角落的习惯。而旁边坐的全是同一个寝室的室友,也就是说,角落这块地盘属于我们小群体的。
 该如何将宿舍成员有条不紊地细说给大家,对我来说是困难的,一方面自己太凭感官评价一个人,另一方面,刚开始与这些人不太熟悉。毕竟本人并不是真正的文学家,可以灵活的将一个人写的栩栩如生,仅是简单的说说而已,坐在我前排的是个黑瘦的小伙子,名字叫萧枫,这个名字或许会使人联想到会耍降龙十八掌的大英雄,但是介绍的这位绝对没有英雄的气概,瘦骨如柴,面色如涂了一层黑鞋油,外加一副蓝色边框的眼睛,看上去倒如逃窜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即是如此,瞧!以貌取人的思想又占上风了,不能客观地描写眼前的人物,恐怕这点是束缚我成为一名好小说家的缘由。前排左边的叫宋剑,一头周杰伦的发型,人长得挺帅气,声明一点,他可不是崇拜周杰伦而弄成那样的发型,完全是为遮住额头的块疤而留的。我旁边的这位叫杨大鹏,主要特点永远是不乱的发型,外表谦虚而文雅。
 学校实行的是封闭式管理,吃饭,学习,睡觉全在一起,彼此间的距离很容易拉近的,没一星期的光景彼此就混熟悉了
    这天晚上大家聚在宿舍里开座谈会,这是第一次,主要任务是挑选一位舍长,因为管理员已经催促过好几次,让选一个代表协助宿舍管理工作。好像没一个对此感兴趣,相互推让着,而我是顶讨厌这样毫无意义的争论,毫不谦虚地毛遂自荐。而萧枫却跟我唱反调,嚷着要当舍长,最后经过举手表决,本人以绝对优势战胜对手,荣登舍长之职。为照顾萧枫的面子,给他封了个副舍长,以彰显本人的宽心仁厚。当然,本室长要进行就职演说,不是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自然形式还是要搞搞的。我清清嗓子,憋着笑说:“同志们,你们选举我当最高领导人是明智的,为表达对众选民的谢意,本室长一定全力为群众谋福利。现在我宣布一下新的领导班子,宋剑出任军机大臣,杨大鹏同志担任财政部长,而萧枫···妇联主任兼卫生部长再兼副室长,冒号,省略号。”
    “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萧枫咬牙切齿地嚷。
    “妇联主任,咱宿舍的单身问题解决一下,”杨大鹏笑说,“不然,按渎职罪论处,下个月的打扫任务全给你留着。”
    “咱班的女生能看呀!一个个长得歪瓜裂枣,不是黑星病就是黄褐斑,杀伤力达几万,简直跟军火库一样,AK-47,M-120,米格-27,苏-33,歼-10,洲际导弹,遇到都逊色一截子。”
    “人家长得难看谁让你看了,”宋剑毫不留情地回击萧枫,“自己长成锤子咧,还好意思说人家,撒泡尿好好照照,想好了再开口。”
 萧枫假扇自己耳光,还摆出动作。“我错了,怕你宋剑行不?”
“萧,是不是暗地里对咱班谁有意思?”杨大鹏讥笑道,“明个伙计赔上老脸给你去说媒。”
    “在别攘我。”萧枫一边作揖一边求饶。“算伙计求你们。”
    “有贼心没贼胆,”宋剑总是冷言冷语的针对萧枫,“看咱班哪个女生配不上你,跟你货一起待了三年,就你那点心思早摸得透透,萧,明个给伙计们证明一下,看看是不是男人,敢不敢和‘七龙珠’说话。”
    萧枫难为情地嚷:“我咱那么听你话,搞得跟我爸一样。”
    我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疑惑地问:“谁是七龙珠?”
    “萧给咱班长得最有特点的八个女生起的外号,”杨大鹏解释。“七个恐龙一头猪。”
   “闲的没事。”我小声嘀咕,心里特讨厌萧枫的这种行为,才几天就把班里的女生喻为军火库,并加以绰号。“狗肉上不了席,拉不出圈的东西。”
   “关你屁事,我愿意。”萧枫出言不逊,估计是最近自己处事太低调,让他以为我是好欺负的。
    的确,人不能太善良,温顺,应树立点自己的威信。对于萧枫的挑衅,让我憋了一肚子火,要是在以前的学校非剥他的皮不可。而现在自己想重新开始,不想惹事。我尽量克制住冲动的行为,不耐烦地摆手叫嚷:“去,滚远点,我不想跟你说话。”
    一气之下,我端起水盆到外面洗衣服,不可否认,夹杂在这样一群好学之人当中一时难以适应。好怀念同哥们在一起的日子,不谈论女生的是非,过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的放荡不羁的生活。或许是心理原因,我难以忍受他们论人是非的言论,心里总是排斥。
 和往常早读一样,我心平气和地背诵古诗文,萧枫好像故意捣乱,我刚念完一句他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咕噜出后面的文章,折腾的人无法念书。我忍受住满肚的怒火,拿着书默默地看。可同桌忍不住,连打带骂地损了萧枫一顿,他这才消停会,但马上又来劲,只要我们周围有一个开口朗读的,萧枫便顺势接下去,显然是摆弄他的文采。
“萧,你是吃了猪屎了。”宋剑笑嘻嘻地骂,“哥给你来两句古诗文,你要是接不了就把厕所门关上。”
    萧枫好像胸有成竹的样子,骄傲地吹嘘:“随你的便,本人博古通今,纵横文坛没有咱不会的诗句。”
   “想挨打,是吧?”宋剑威胁萧枫,“我问一句,你接一句,一句接不上来就挨一拳,鹏,默,你俩作证啊。”
    杨大鹏转过身看热闹,我含笑地靠着墙一语不发,看看萧枫有多大本事,竟如此嚣张。宋剑翻开复习资料挑选,肯定是找那些平常不多见的诗句。
   “与天地兮比寿····”
   “与日月兮齐光。”萧枫对答如流。
   “少年辛苦终身事,”
   “莫向光阴惰寸功。是唐代杜荀鹤《题弟侄书堂》中的名句。”萧枫的文采的确不是浪得虚名,确实有点墨水,连诗人的名字及出处都说的丝毫不差,这点我自叹不如。连对出两处诗句把宋剑弄得难堪,脸上的笑容勉强地挂着,继续查找偏难的诗句。
   “嘿,这句你听好。”宋剑诡异地发笑,“风暖鸟声碎。”
   “有这诗句吗?”萧枫疑惑地反问,不好意思地挠头。
    宋剑高兴地伸出手倒数。“5秒,4秒,3秒,2秒,1秒。”他毫不客气地就给萧枫两拳,萧枫不服气,嚷着要看一下句子,宋剑乐呵地摆开书,指着念:“日高花影重。出自唐代杜荀鹤的《春宫怨》。”
“栽倒这儿,不服,再来。”萧枫仍是信心百倍,傲气十足。
   “这下整死你,”宋剑在手头的资料上翻阅,“又愁风雨离合···1拳,一语天然万古新···2拳,红雨随心翻作浪···3拳。”
   “萧,”杨大鹏趁机嘲讽一番,“饱览群书,精通四书五经,别谦虚,太谦虚便是骄傲。”
   “马失前蹄,今个栽跟头了。”萧枫面不改色,其实是黝黑的脸显不出其他的颜色。“常将冷眼看螃蟹,看你横行到几时?”
   “你耍嘴皮子,”宋剑一边揍萧枫一边嚷,“打不乖你。”
    萧枫挨了揍并未反抗,而是厚颜向宋剑要书看,非弄明白刚才的诗句。
   “不让你看,今非把你急腾死。”宋剑提出条件。“当然要是叫声‘哥’还能商量。”

    萧枫沮丧地转过头,蜷起身子望着窗户咕哝地背书。杨大鹏和宋剑对视而笑,并不停地讥讽两句。反正萧枫在他俩面前一点脾气没有。而我看不惯萧枫,加上昨晚弄出的矛盾,此刻我们是处于冷战时期。
 学校要对高三进行一次摸底的考试,这对我来说是无所谓的,自己对测试的结果不抱多大希望,自高考结束以来一直还未沾过书,凭这两周的突击是不顶用的,所以未给自己订下考试的目标,依旧如平常一般安静地呆在角落里复习。而萧枫和宋剑相互吹捧着信誓旦旦的要考到多少名,如何在这儿一鸣惊人,如何令大家刮目相看。萧枫的气焰更嚣张,扬言非第一不拿,如此大言不惭看来是真有些含金量。我仅是靠着墙,静心聆听,偶尔露出一丝微笑。
    两天紧锣密鼓的考试结束,大家都期待着成绩,班里的其他人我不知晓,但宿舍里的情况略知一二,从他们的口气判断,萧枫这次考得蛮不错,不然口气不会嚣张的谁都不放在眼里。宋剑和杨大鹏估计也不差,考完试没有发一句牢骚。至于我,考前有些紧张,但考完后,说实话,如同吃了定心丸,对这次的测试充满信心。
    大约是一周的工夫吧,试卷发下来,萧枫的得意气别提了,说起话来都横,你看人家杨大鹏,宋剑考得虽然比萧枫差那么点,态度却截然不同,两人谦逊的检查试卷上的错误,反省大意造成的失误,总结经验。
   “没我高,”萧枫攥起卷子,抢过杨大鹏的试卷看,又准备伸手拽宋剑的卷子,被打了回去。
   “看一下,这又不是国家机密,搞得那么神秘。”
   “咦,今就是不让你看,”宋剑坚决回应。“非急死你。”
   “我还不看了。”萧枫气愤地叫嚷,拿着试卷在试卷在教室其他地方炫耀。
   “没出息的东西。”宋剑将萧枫如此举动的缘由娓娓道来。“他就是见不得人超过,如果有人比他考的好,就心里窝,一句话不说。如果他超过其他人,那尾巴晓得翘到哪里去了。”
    我淡然地说:“一人一活法,娃就这点爱好,别打击。”
   “毛病的事,你一阵看着他回来少不了一顿吹嘘。”
   “那就拭目以待吧!”我浅笑的说。
    我继续靠着墙,用红笔在试卷上做记号,主要是为整理工作做点准备,回想起来,念这么多年书今年是最用心的。做笔记,交作业,整理错误习题,凡是有助于学习的方法统统使上,而这是在以前没有的,生活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变。桌上贴的我精心制作的座右铭,时刻警惕,敦促自己。当然座右铭不是刻在桌面上的,而是写在一张颜色艳丽的纸张上,用胶布一道道严封在桌面,这样可以保持的久一点。想到此,我不由伸手摸着,心里默念:如水一样的平静,如山一样的沉稳,如称一样的公正。
   “以为是什么龙盘虎踞的地方,”萧枫刚坐下,假惺惺地痛苦。“垃圾学校,竟没有发现一个能超过我的。”
   “萧,看样子这回第一非你莫属,”杨大鹏不吝夸奖之词。“是不是得请客。”
   “话不敢说的太肯定,”萧枫倒一反常态,变得谦虚。“如果兄弟有幸得了第一,肯定请大家吃糖。”
   “尾巴马上翘上天,沐候戴帽。”宋剑看不惯开口冷嘲,估计心里憋了一肚子气。
   “过分谦虚就是骄傲,”萧枫趾高气昂地叫,“考得好高兴一下你都有意见,未免太那个···”
   “宋剑,”杨大鹏使着眼色,看来要给萧枫下套子。“你这就不对,萧,饱览群书,考个第一是没有问题的,咱只能自叹不如,佩服的五体投地,顶礼膜拜。只能怪咱几个实力不行,萧,你说对不对?···这回要请吃糖。”
    宋剑沉默不语,气愤地掏出书看,并不是我不想插嘴,只是觉得有隔阂没有解开,要开口被萧枫冷言冷语回敬,自己不是自找没趣,所以仅是在旁观望而已。
中午吃过饭以后,大部分同学留在教室复习,却只有角落的气氛最活跃。萧枫扯开嗓门滔滔不绝地开讲,舌头好像是安了个弹簧,语速特快,表情嚣张的自不消说,讲到动情处还摆个煽情造势的姿势,仿佛是在进行一场振奋人心的演讲。
    “咱班里谁叫林默?”一个女生在前面喊,让我感到甚是疑惑,来这儿没跟女生说过话,此刻竟然有个女生叫自己的名字。惊讶的不仅是我,宿舍里的这群家伙见势就造势。我不好意思地伸手招呼:“有啥事?”
   “你是林默?”女生带着诧异的表情。
   “标准的正版,绝非盗版。”我幽默地回答,“找我干啥?”
   “你是全级第一。”女生好像特高兴,笑得嘴合不拢,害羞地凝视我。要知道,如此大庭广众之下宣布太招摇,惹得同学们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弄得我倒不自在,抿嘴笑着坐下。
    “萧,听见没有。”宋剑抓住机会就泄气。“一山还有一山高,强中自由强中手,不是我鄙视你,凭你的势子,这辈子别想当第一。”
 “默,红萝卜调辣子——吃出没看出,”杨大鹏惊讶的说,“原来是后面的一匹黑马,深藏不露。”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萧枫的脸色很难看,正如宋剑说的那样,他的语气柔和地问。“你总分是多少?”

    我不是小心眼,既然他如此恭敬地说话,彼此间的隔阂自然可以忽略不计。我客气地回答:“635分。”
   “我拷,整整撇了我20分,”萧枫带着书生意气感慨。“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萧,继续嚣张,刚不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笑傲江湖嘛,在林默面前再吹嘘。”宋剑这家伙从不给萧枫留面子。
    萧枫的脸色变化不定,气急败坏地嚷:“十年天地干戈老,四海苍生痛苦深···十年如未死,卷土定重来···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太···有文采,你到底想说啥?这些人文学修养太低,还请萧大侠不吝赐教。”杨大鹏说。
    班会的时候,也就是这个月的最后一周的星期一,班主任在总结完工作后谈论了考试的情况,顺便当众宣布了成绩和全级的排名。我这才知道萧枫不是吃素的,他是全级排名第二,而宋剑和杨大鹏也是在前十名,如此结果确实令人大吃一惊,原来宿舍里的人个个身手不凡,有些近乎神奇,但这是个事实,世间无偶然。
    考了个第一放在谁都会乐开怀,我也不例外,心情自然如云中的雀般的欢悦。坦白讲,至少有三个月,或许这时间说得少,总之是好长时间没真正的开怀大笑。心里憋得难受已成自然,差点忘记微笑的真谛!这一次是意外的成功,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我今年考学的信心,同时肯定自己信奉的教条‘信念至尚’是正确的。也潜移默化融化了内心的严冬。此刻真不知该怎么形容内心的喜悦,简直有得意忘形的趋势。可另一方面带来一点小麻烦,我今后的生活要为面子问题而奋斗,而这是我最不愿意做的事。做第一并不容易啊!处处担心落后他人,整天提心吊胆,多辛苦。像我这样的哪有当第一的样子,吊儿郎当,放荡不羁,嬉笑无常完全与好学生搭不上边,怎么就糊里糊涂冒到前面?想起这件事就禁不住偷笑。
    或许太幸运了老天就看不惯,给我找了点麻烦,得了轻度感冒,奇怪的是除了鼻子闹别扭外身体其他部位并无大碍。为什么受伤的总是鼻子?据科学研究,气味在寻找异性起到不可小觑的作用,准确点说,鼻子上的犁鼻器官发现异性气味的信息素。我还指望靠它找女朋友呢。病实在太轻,根本不影响正常的生活,就没太在意,以为是宿舍潮气太重引起的,硬抗几天可能就过去。
    人逢喜事精神爽,坐在后面抓紧时间学习时精神百倍,自己可不想在下一次月考中沉默,那样太没面子。宋剑同我一样,沉默的时间总多于活跃的畅谈。而萧枫估计有多动症,一刻没见闲暇,不是摸这个,就是动那个,要么无聊的观察教室里的些许细微的小事,要是空中飞过一架飞机他就摆出一副精通军事的架势滔滔不绝地大讲特讲。这些对我们来说完全是听热闹,大家平时不喜欢兵工一类的事,只有萧枫才看《兵工科技》,至于他吹嘘的真假是无人质问的,反正是看热闹。可杨大鹏不同,仿佛对兵工的兴趣比萧枫还浓,每次与萧枫一唱一和地津津乐道地畅谈。当然,男生们聚在一起并不是总谈论毫不沾边的事,大部分时间议论的焦点是女生,这是从古至今亘古不变的道理:男生对异性的好奇心总是强烈的。
    萧枫学习好是毋庸置疑的,看心理却有几分变态。是不是学习好的脑子都有点不正常?当然这只是本人的猜想,并不是针对某某人的,况且自己的学习不差,总不会打自己的脸吧!他好动,喜欢观察女生却不敢与女生说话。譬如说,今天哪个女生说某句话让他听见有趣,回来就向我们倾诉,品头论足地议论一番,甚至再恶语相加,摆出一副不可忍受的气愤表情。相处快一个月了,我没见她夸一个女生,看来他这种伪男子主义装得有鼻子有眼。想起刚来时宋剑在窗户边瞅见一个女生,让我给点意见,当时随便来了句:“长相吗?小有姿色。”这话被萧枫听见立刻上来损了一通,什么眼神和审美观,没有见过美女···总之本人成了地道的美女盲。不过,有人治理萧枫的毛病,宋剑要是心情不好会好好收拾他一顿,每次萧枫见到宋剑像耗子见到猫似的。为什么这样,我不晓得。
    私立学校的生活是复制的,天天一个样。这一天中午吃完饭大家还是老样子到水龙头处洗碗,由于人多,只好在旁边等待。可本人女生缘不错,同班的一位女生主动帮我洗碗,这让我很是感动,可是在这群光棍面前出尽风头,大摇大摆地向萧枫作出‘不行’的手势。然后自个回教室。不久那女生将我的碗送来。
   “洗得这么干净,下回还找你,为了促进彼此的感情,多做一点牺牲。”我说话就是如此放荡不羁,尤其是在熟悉的女生面前,更是口无遮拦。
   “耍的倒大。”这女生性情是属于豪放的一种,说话像个男生。“今看娃等的可怜,看不下去才帮你,没想···真是人不可貌相,给你一点阳光就灿烂,给一点染料就开染坊。”
   “咱俩啥关系,岂是洗碗能衡量的,伙计嘛,帮点忙会死人啊,女子娃就是心眼小。”
   “懒得跟猪一样,就会耍嘴皮子,为啥你不洗?伙计给你一次表现的机会。”
   “男人嘛,干大事的,算了咱分工,省得背后说我坏话。一三五归你,二四六归我,咋样?够人道主义了吧!”
   “那星期天呢?”

   “问得好,当然···是归···你,谁让你是女生,提前多锻炼一下,省得嫁不出去。”
   “滚!”女生趁我不防备朝肚子上捅了两拳。“姐可不是吃素的。”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使的这招就是传说中最卑鄙下流的,杀人于无形之中的垃圾螳螂拳。”我幽默地应对,已作好防备工作。
    这个女生与我的关系非同一般,大有发展成情侣的可能,可本人对爱情是专一的,除方静琼外谁也不会喜欢的。哎!怎么又提她?真是头痛!还是继续说正题吧,她是个活泼可爱的女生,虽没有妮和雅丽长得漂亮,但性格大方,开朗是没有人能比的,和她说话总是让人觉得轻松自在,不用顾及太多,可以说是人见人心疼。有趣的是她喜欢别人叫自己淘气,这恰好是对她最精确的描写。
    萧枫回来板的脸比驴脸还长,好像是谁偷了他家的锅,见面就开口泄气:“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简直惨不忍睹。”
    宋剑和杨大鹏跟在后面笑,估计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待大家坐定,我好奇地问宋剑:“咋啦?看你笑得灿烂。”
    宋剑换种口气说:“刚洗碗萧跟M-120抢水龙头···”
    萧枫打断宋剑的话抢着说:“M-120太厉害,闻名不如见面,跟坦坷一样往里冲,我多亏躲得快,不然今就见不到弟兄们,人无廉耻无法可治,狗无廉耻一棒打死,当时就想杀人。我把碗洗了一半,M-120直接冲上来抢水龙头,还势大的给其他女生让,只是个无奈。”
    “萧,M-120给你放的电有多少伏特?”杨大鹏笑说,“那一笑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直接把萧给震住了。”
    “萧枫,”宋剑学着女生的声音嗲嗲地叫。“帮我洗洗碗嘛!”
 “别拿哥们开涮了,M-120,一九八六,AK-47算服了。”萧枫戏演得太像,装出痛苦的表情。“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尤其是一九八六,那说话样简直恶心死人。”
    杨大鹏正儿八经地道:“人长得难看不怪娃,模样是天给的,可是出来吓人就是不对啦。”
    宋剑跟着忿忿不平,好像跟女生有仇似的。“今早饭差点吃不上,女生日眼的很,一人碗里扣的满满,弄得最后让我跑到食堂要去,男生基本都这样,现在彻底明白为啥一个个不纵向发展,直接横向发展,品种的问题。”
   “基因突变,全向侏罗纪公园时代变异。”
    我不妄加评论女生们的行为,只是感兴趣地观赏三人精彩的演说,比看一场戏剧性十足的电影过瘾,从语言、神态、动作全是真人版的。其实私立学校里男生和女生在吃饭问题上存在重大的分歧,总是相互抱怨,这缘由稍微体谅一下就会豁然开朗,哪有他们说的那么严重,纯属以讹传讹,甚至迁怒与别人的长相,至少男生是这样做的。不过大家表面上仍融洽相处。要知道,矛盾是避免不了的,发点牢骚是可以原谅的。如此小事若干年过后谁还会记得。萧枫口中所说的AK-47,M-120,一九八六是男生们背地里给女生起的代号,这样白天在教室里扯开嗓门大嚷大骂是不会招来麻烦的。而像我这样能对号入座地辨别出几个是不容易的,因为萧枫起的外号实在太多,有时一个人有两个也不足为奇。
    月假结束的下午,我到校比较晚,不过无碍大事,耽搁不了多少时间。当我兴高采烈推开宿舍门,一个红色的足球落到脚下,已经两年没有沾过足球了,我用生疏的脚法颠球,兴奋地问:“谁买的?”
 宋剑将球用脚揽走,说:“我和萧合弄的,你也喜欢踢足球?”
 我一边卸书包一边回答:“小有兴趣,快两年没踢过,想当年咱是所向披靡,不要太辉煌了。”
   “光说不练嘴把式,继续吹。”萧枫怀疑地说,“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你林默好好发挥。”
   “有一位名人说过,当真理遇到诽谤的时候请保持沉默,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杨大鹏躺在床上,手上夹根烟。“你说的就对了,别糟蹋名人。”
“名人,顾名思义,有名字的人简称名人,是不是这道理?”宋剑装着博学的样子,摇头摆脑的解释。
   “别不信人,有位名人说过,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萧枫换上装备。“真金不怕火炼,现在咱到操场上踢一会,揭发你的牛皮,到时别找洞钻。”
   “人心不古,世态炎凉。”我憋了一肚子的笑忍不住流露出来。“为什么没有相信咱的人呢?难道咱人品不行?心寒啊!为了洗涮耻辱,今个陪你练练脚···等一会,让我把鞋一换,马上就来。”
    热爱体育的人是越来越少,偌大的操场竟孤单的仅有我们几个。而女生公寓楼前的乒乓球场倒围了一圈人,大部分是男生,根据同性相斥,异性相吸的原理,这种现象是可以理解的。我们四个人分散四周,各自耍着自己的技术,相互倒脚,等了好长时间终于是吸引了几个人凑热闹,这样可以来个小对抗。废旧的篮球场当作场地,篮球架子作球门,条件简陋点倒无所谓,玩得高兴才是道理。
    这是一场力量悬殊的对抗,我们小宿舍的成员个个身怀绝技,而对方不过是一群菜鸟,只知道追足球和绣团团,毫无经验可谈,弄得我没有一点玩得兴趣,跑了会就退到后卫的位置休息,反正足球根本不可能过来,宋剑的脚法诡异,一个人带球过四个人完全不费力,杨大鹏站在中间,萧枫前后跑动传球。最后我实在看不下去,对方球员过来射门根本不理,是该让人家进个球,留给人家点面子,不能让我们以N:O横扫了。
    踢了好大会工夫,直到大伙儿汗水淋淋才散伙。萧枫回宿舍换衣服,我则简单地在龙头处洗了把脸便进教室。宋剑同我有气无力地靠着墙,不停的鼓动手中的书,而眼下得补充点水,出得汗水太多嗓子好像要喷火似的难受。我端着碗,厚着脸皮去向淘气讨水,因为瞅见她打水了。
   “女子,贡献一点H-TWO-O。”我双手端着碗在淘气眼前晃。
   “叫声姐,不然免谈。”淘气紧忙护住水瓶,笑着昂头。
   “不让人喜欢,快点,否则不跟你好了。”
   “自作多情,谁倒跟你好过。”
   “敬酒不吃吃罚酒,非逼我动手。”我将碗放到桌子上,拽住淘气的小辫子威胁地恐吓。“上帝宽恕我吧!”
    后面好管闲事的起哄,我面不改色,心跳不变。淘气没好气的给我倒了一碗,嘴里不停地嘀咕。我接过水,嬉皮笑脸地说:“一阵还来。”
    回到座位宋剑早端了个碗等待,我慷慨地分了半碗。顺便提一下,我们几个是没有口杯的,吃饭喝水全用碗,这是特色,只有文明人才用杯子,像我们这群烂娃一群,痛快是首要的,文明是次要的,才不会在意别人的闲言碎语。想象一下,空荡荡的桌子上放着两碗热气腾腾的水,主人解开衣服尽情地扇风,是什么感觉?我靠在墙上用胳膊支着放在旁边板凳上的书堆,凝视着碗中的水,竟然莫名其妙的又想起方静琼,顺口动情地感叹:“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摆在我的面前,我没有珍惜,等到失去的时候才追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我会对那个女孩子说三个字:‘我爱你。’如果非要给这份爱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默,”宋剑笑得夸张,拍着我的肩膀。“太落后了,谁还那么说,早都改成咱老陕话了,听好。曾经,有一份是他妈贼辣贼辣的爱撇在我的跟前,我势大的连一眼都未瞧,等到遗了的时候,心拔凉拔凉的,世上最窝心的事莫过于此,如果老天再给哥一个重来的机会,我会对那个女子娃说三个字:‘哥疼你’如果非要个期限,我希望是多长多长。”
    宋剑幽默的表演太逗人,搞得我捧腹傻笑,嘴里不停地骂:“你这个货。”其实心情确实有些忧郁,自己不知道怎么无端想起静琼,觉得周星驰的经典对白很切实地反应我经历的事。虽说微笑但却生出愁怨,背靠着墙,双手端坐水心不在焉地喝,注视着小教室里埋头的男女和和自己的特殊位置,仿佛是老天一直在开一个玩笑,如此相仿的氛围已伴我四年,今年又重演一遍,简直和诗句:“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的意境有惊人的相似之处,真有趣,自己原来活在诗句中···凭心说,忘记一个人真的很难,我已经很努力从记忆中抹掉从前,我曾发誓宁可粉身碎骨也不情愿活在过去中,曾经是如此喜欢静琼,她却那样,而且明目张胆地在鄙人眼前···这种生不如死的折磨,谁人理解!
    足球为封闭学校单调的生活增添了一份乐趣,班里不缺乏踢球的人才。每天吃完饭班里的大部分男生会聚集操场,甚至有的连饭都不和女生抢,估计这让姑娘们暗暗高兴。在我们四个人的带动下,班里刮起的足球风波及甚广,连某些女生也参加进来。短短几天工夫,补习班的足球队就成立,还有啦啦队。自然有了球队就要找人pk,但同一年纪的应届班寂如死水,整天窝在教室不出,且各班的班主任像看孩子一样守在门口,直接扼杀学生的活动心芽,实在太可惜。偌大的学校竟没有与我们匹敌的对手,为此我班的足球队派了一位联络员去低年级找人挑战,玩足球要是小打小闹可是没有意思的,足球要的是热情。
    我们依旧在空闲的时候带上足球倒腾,操场上总可以看到补习班的身影。可必须提防班主任,这所学校唯一让我们害怕的人,像这样如此疯狂的踢足球,他已经在班会上提了几次,虽未作出禁止的戒条,但这是迟早的事,不如趁此多玩弄段时间。大家抽空就玩,课间踢,放学时踢,晚上放学借着教学楼的灯光倒脚,总之一切学习之外的工夫丝毫不浪费。甚是没把兄弟班的可怜虫羡慕死,总能听见在埋怨的声音。
    期待已久的比赛有着落,是和高二的学生踢,他们是自由组队,反正怎样都无所谓,敢来挑战有‘足球班级’美称的队胆量应褒奖。时间定在星期天下午,那时学校恰好有半天休息的时间。为了在比赛那天大显伸手,身为队长的宋剑召集各位球员研讨战术。他像个老练的教练似的,根据平时踢球的技术分配球场上的位置。可弄到最后都笑得前仰后合。
    我们早早在操场等待,几个在做提前的热身。班里热爱足球的女生凑到一块谈论着。未开场之前,几个爱往女生堆钻的男生跑到那儿向女生吹嘘。对方的人陆续到场,不过给他们助威的寥寥无几。
   “人来齐了吗?”宋剑朝高二主事的说。
   “可以开始了。”高二的一个长得比较黝黑的男生清点了他们的人员后回答。他上前到宋剑面前。“用你们的球,还是我们的?”
   “用这个吧,你那个备用。没啥问题那就开始吧。”宋剑转身大喊,“各就各位。”
    大伙儿迅速地站好位,有的不停地跺脚,有的踢地上的小石块。而对方显然准备不充分,杂乱无章地散开。球是由高二的开,这里面并没有瞧不起的意思,不过是高年级的谦让而已。对方的守门员抱住球,连人都未看清便大脚踢出。球飞向的方位正好朝萧枫,他迅速地赶上,估摸好了落地点,准备在着地的当见球踩住。对方的队员上前抢球,萧枫不急不慢地将皮球挑开,以速度压倒对方率先将球传出。第一脚就开到后场,对方守门员的脚力可想而知。随便的一脚想给我们来个下马威,未免太傲气。球稳稳地传到宋剑脚下,他径直带球往前冲,杨大鹏和其他人跟上去接应。
    “宋剑,加油!小杰伦。”女生嘶声力竭地助威。
    宋剑的倔脾气不改,不愿给传球。对方已有三个人上来拦截,他倒卖弄起技巧,在三个人脚下自由地拨动足球,急得杨大鹏在前场不断招手喊叫。眼看宋剑要丢球,三个人把他团围在中间,任他脚法再娴熟也不顶用,他转身太用力,球从脚下脱掉,被对方队员挑走,一个大脚开了出去。现在主动权变成高二的,球被传给一个黝黑的同学,估计是个厉害的角色,只见他冲了过来,连挑带撞地过了两位防守队员。我主动出击拦截,那同学准备做假动作晃,可被我识破,迅速跟进,果然不出所料,他带球准备强冲,被我拦截下来。此时球门已经很近,守门员紧张地如捕猎者的样子盯住猎物。后面队员跟上来,那男生性急之下开了大脚,我果断地跳起用膝盖挡,只听见沉重的一记闷响,球从他的脚与我的膝间飞出,几乎反弹到半场,可见对方下手多狠毒,自己被踢中腿并未出现什么大碍,立即进入下一轮的防守。
 那么狠毒的一脚说不痛是假的,不过球场碰撞很正常,没什么大不了的。弹出去的球被萧枫截住,他从边路迅速冲了过去,对方好像不在意,仅上来一个拦截,这显然是不够的。萧枫随便将球踢开,以速度的优势超过对方继续向前冲。宋剑、杨大鹏从两边对方球门前。不消说,边路传中,这战术我太熟悉。而对方傻得以为萧枫会冲进来,退避回去防守,当宋剑、杨大鹏到达最佳位置,萧枫掌握好脚力,一道月牙弧线划了出来。球是传给杨大鹏的,对方立即上前抢球,混乱中杨大鹏将球挑向球门,可惜太高,不过宋剑跳起摆渡,令对方门将措手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球飞入门框。
   “宋剑,不要太帅。”我在后场高嚷。围观的人献出热烈的掌声,尤其是班里的女生更是疯狂的叫,仿佛忘记女生应有的谨慎,娇羞。
 比赛继续进行,节奏开始变乱。大伙儿一窝蜂似的去追球,害得我总处在防守的位置。眼看这一球势在必得,不料被对方拦截,大脚开了过来。大家想想,突然这么一下,防守的肯定来不及回防,害得我不得不孤军奋战。对方四名队员已向我迎上来,要是稍微来点小配合那不是就拿我耍猴。可气的是萧枫站着说话不腰疼,在中场大声叫喊:“林默,看你的啦!”

    我小心提防,还不停地往后退,因为距离太大容易被对方忽悠过去。等距离差不多了,我主动上前拦截,以45°角面对带球的人,可以防止他传球。我从没遇到如此情况,简直太复杂。对方是摆明了耍人,带着球神气的表情透露出一股势在必得的傲气,这让人非常恼火。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脚断球,对方情急之下将球传出。范围很小,我可以灵活的防守,赶紧又凶煞煞地去抢。对方三个人小心倒球,不过他们技术太烂,根本稳不住球,这为我提供可乘之机,当机立断地拼抢,终于是断掉了。我如滔滔江水一样势不可挡,带着球冲到中场,用娴熟的脚法准确无误地传给宋剑,剩下的事就是别人的······
    一场球赛下来,我身上挂了不少彩,两处被蹭掉皮,小腿还结实地挨了一脚,现在还隐隐作痛。带着伤我会教室休息,没事小心地清理伤口。萧枫,宋剑,杨大鹏刚进教室就喊:“超级后卫。”萧枫更是不惜吝啬地夸奖,绘声绘色地开讲:“一个人防四个人,连眼都不带眨的,太憎了。”
    我放下腿端坐,靠着墙笑着回答:“那几个垃圾,要换成你几个,还不把咱当羊肉涮。”
    这些家伙就是会声张造势,把我的事见了人便吹嘘一番,弄得大家误以为鄙人防守踢得出神入化,殊不知本人最擅长的是打中锋。准确的传球,优美的弧线才是真正的实力。所以自己经常不谦虚地向众人如此炫耀:贝克汉姆的左腿,罗纳尔多的右腿,外加齐达内的头功。当然这仅是供大家休息时调侃的话,自己要真那么牛就不用在这儿混。
    自那场比赛以大比分获胜,弄得全校没人敢同我们对抗。也是因为这场足球,女生对足球的热情急骤升温,尤其是月考后考试成绩的优异让大伙儿的信心提高,对足球更加痴迷。可以说是为了踢球废寝忘食,连吃饭都不积极,而上自习以后,君不见场面的壮观,后面的男生碗放在桌子上,偷着吃饭。右边是书,左边是碗,学习吃饭两不误。要是大家朝后面的抽屉瞅一眼,非咂舌不可,里面放的东西不是书本而是馒头,基本上每个人会预备两个以防万一。
    足球风太盛招致了风言风语,班主任听信传言,一改常态,明令禁止我们踢球。为了消除隐患,甚至将足球没收。这一下大伙儿的娱乐工具没了,一个个收心安静地窝在教室,无可事实的时候趴在窗户旁看美女。萧枫的老毛病又犯了,对一切看不惯的事大发批评言论,说三道四。尤其是女生,肯定幸免不了言语的攻击。我算是服了他,说起话像机关枪,一开始就嘟嘟个没完没了。
    晚自习小角落里出奇的安静,连一向爱动的萧枫也乖乖地伏在桌上不知道在写什么。我没有在意,认真地做题。到下课后萧枫兴奋地捧着本子,昂着头扬言:“伙计们,我花了一节课起草一份情书,绝对经典。你谁要是喜欢哪个女生,哥们大义凛然献出智慧结晶。”
   “先拿过来让这些人拜读,”杨大鹏说,“萧的大作,咱只能拜读,待遇可高级,相当于跪在地上读。”
   “大鹏,你把这给一九八六去,保证第二天抱得美人归。”萧枫说。
   “噢,”宋剑指着萧枫,“原来暗恋一九八六,喜欢人家就直说,拐弯抹角地送情书。大鹏,大声念一遍。”
   “这可不敢,兄弟还活人呢。”萧枫急着去抢,被大鹏拦回去,我伙同宋剑按住他。
    杨大鹏清清嗓子,郑重其事地朗诵:“良辰美景奈何天,花好月圆夜,你有貌,我有才,郎才女貌,情投意合,倾慕之情绵绵不绝。不如趁此良宵,早结姻缘,洞房花烛夜,翻云覆雨,早结贵子···萧,这么优美的词你都能写出来,佩服!”
    我和宋剑放开手,笑着靠着墙开玩笑说:“萧跟一九八六生的娃名字我都想好了,叫萧天,多势大。”
   “萧天,”我重复一遍,“天泉不错,天上的泉水,救苦救难!”
“萧天,哮天犬,做哥们的够义气,”杨大鹏得意的嚷,“汇集三个人的智慧结晶才浓缩出来,唉,要是萧生女子叫啥?”
   “萧白菜,萧鸟···”宋剑笑岔气。
   “一丘之貉,品种的问题。”萧枫冷言冷语地嚷。“诅咒你生下的娃没屁眼。”
   “那你生的娃全屁眼。”我机灵的反驳。
    萧枫估计见我没有脾气,专门针对我。“晓得你能不能生娃,长成锤子了,生的娃不是畸形就是弱智。”
   “比你强,三Y基因,高度不育,超雄性。”我不甘示弱地回应。
 这家伙是吃多了,逮个机会便展开疯狂的舌战,骂得我是狼狈不堪。论口才,和他比起来是个菜鸟。并不是本人无回口的实力,而是萧枫完全胡搅蛮缠,大吵大叫弄得人很烦,哪有心思和他吵。俗话说,沉默是最好的回击。我欣然同意这种说法,所以不愿浪费口水。宋剑和杨大鹏不仅没有劝阻还煽风点火,让我的颜面扫地。
 
 
                   第三十二章  天降横祸
 
那阴沉的日子留下的白发
在寒风中散乱地飘动
那夜晚的忧郁难以抑止地
在我心湖荡起了波纹 ——谢·叶赛宁
 
十一月末学校放三天的假,却接二连三走霉运,感染上重度感冒,害得我躺在床上养病,药吃了不少可却不管用。这次绝对不是感冒如此简单,虽说从开学到现在一直小病不断,鼻子闻不到气味,好像被堵住似的,但并没有出现什么不适,而此刻看来这个病不同寻常。可我仍坚持要去学校,这一次决不做逃兵。
晚自习我裹得严实,病蔫蔫地坐在角落,头难受得老是想睡觉,身体摸上去滚烫,禁不住时时打冷战。第一节课迷迷糊糊地度过,疼痛进一步加剧,自己实在不能撑下去,无精打采地默默离开教室。运气不佳,校医疗室的门紧闭,根本无人在里面。我静悄悄地走向班主任的房间,校园如睡着了的孩子一样宁谧,淡淡的灯光无力地照着,天变得阴沉,没有一点星光点缀深邃的苍穹。
我忍受住头痛,身体靠在墙上,双手无力地揭开班主任房间的帘子,发出病人痛苦的声音,费力地喊:“报告!”
片刻工夫,门打开我进入房间。
“有啥事?”班主任坐在床上,示意我坐在椅子上。
“感冒了,请一晚上假到宿舍睡会,头沉的受不了。”
“到医疗室看了没有?”班主任伸手摸着我的额头。“烧的不轻。”
我淡淡地苦笑:“门没开,到宿舍睡一觉捂一身汗估计就好的差不多,抗抗就过去。”
“能行,”班主任帮我写了假条,嘱咐说,“今后注意点,补习一年不容易,身体要搞垮了,何谈考试?”
从班主任房中出来,我径直回公寓楼。学校的管理严格,学习时间没有请假条是不容许进宿舍的。我将请假条交给管理员,要了钥匙进宿舍休息。感觉如释重荷,穿着衣服拉开被子就睡。宿舍是处在背阳面,又是今年刚装修好的,显得房间阴冷。我忍不住打寒战,身体却热的发烫,根本睡不着,双手不断地侍弄着被子,总是觉得什么地方没有盖严实。这样持续了很长时间,或许是头太沉,最后直接睡过去。
大概到放学的时间,宿舍外面吵闹声很大,我迷糊中感到萧枫和宋剑回来了。
“竟有人比咱俩回来还早。”萧枫的声音传来。
“估计是林默,”宋剑说,“今个晚上没见他上自习,萧,把灯打开。”
萧枫上来拍着被子嚷:“人势大没办法,敢旷课睡觉。”
睡了一身汗,感觉好点儿,勉强地支撑起身子,靠在床的架子上说:“有点小恙,哪谈上势大。”
“萧,水灶没人,”宋剑趴在后窗喊,“赶紧打热水去。”
萧枫拎起水瓶询问着:“谁跟我去?伙计一人搞不定。”
宋剑说:“组织相信你的能力才委以重任。”
我使足劲挤出一句话:“下回劳动模范兄弟投你一票。”
反正是醒来,我下床拿上脸盆和牙缸去打水,趁此刻刚放学水龙头前的人不多,将明天的洗漱用水准备好,省的明早起床慌里慌张。拖着病怏怏的身体打了水,回来却无端的咳嗽,头跟着犯痛。没办法,赶紧脱了衣服钻进被窝,可硬是不能入睡,两眼睛瞪得跟牛一样。紧裹着被子有气无力的咳嗽。看着宋剑几人来回晃悠,是多么羡慕他们,可以自由自在地活动,生病的时候才理解健康是多幸福的一件事。
杨大鹏一进门就喊:“哎呀,林默睡着这么早,坐月子啦!”
“冬眠,”我幽默地说,忍不住咳了两声,嗓子咳得生疼,好像不是自己的。“养精蓄锐,咱容易吗?”
杨大鹏坐到萧枫床上,想起了什么问:“孤雌生殖是咋回事?想了一晚上没弄明白。”
“是不是搞不清雄蜂如何产生精子的?”宋剑坐下来解释,待杨大鹏点头默认,他继续说,“刚开始也不太懂,在书上找了一遍才明白,蜂王和工蜂由受精卵发育而来,雄蜂由未受精的卵细胞直接发育而来,是单倍体,对吧?雄蜂在产生精子的过程中,精母细胞进行第一次减数分裂过程中,染色体数没变化,只是细胞质分裂成大小不等的两部分,第二次减数分裂染色体才分开,便成精子,基本上是一个精母细胞只产生一个精子。”
“原来是这,孤雌生殖第一次减数分裂染色体不变,我老以为两次都分,那样的话蜜蜂的染色体不是越来越少了吗?”
萧枫打水回来,见气氛异常活跃,笑斥:“说啥哩?背后又拿哥们开涮了。”
“萧,给我杯子倒点水。”我说着又痛苦地咳嗽,肺都快蹦出来。
萧枫似乎变了个人,没费多少口水就心甘情愿地倒水,这倒出乎意料。求他帮忙,说实话,心情如十五个竹篮打水——七上八下,总觉得要求一个经常同自己抬杠的人本身就冒一定风险,如果被回绝,那么颜面不是全丢进。
杨大鹏喊叫:“萧哥,桌上那个碗。”
“耍得大,你以为自己是黑社会老大。”萧枫调笑的回应。
杨大鹏假严肃地威胁道:“你能打过我吗?不行就乖乖点,省的动手。”
“哎呀,强行硬上法,我是打不过你,但可以讲道理。现在是法制社会,干啥都要负责任的,知道不?”萧枫丧气的说。
“锤子的事,强权即是真理。”杨大鹏有鼻子有眼地说,“你打不过我,这是个事实,就乖乖听话,人先不受罪。如果放在我,咱就认倒霉,只怪咱没本事弄不过人家,小伙,啥时能整过我了,保证不敢找你麻烦,不过现在,咱是天。”
“大鹏,小心狗急跳墙。”宋剑笑着嚷。
“好人当不成,”萧枫笑着斥责,“你俩把孔孟之道是白学了,唉!苍天啊,大地啊,英雄一落难,天地皆悲凉。”
这群家伙总喜欢闹腾,尤其是萧枫,关键时刻一激动即要吟诗作对。可惜今晚我是参与不了噜,头痛兼咳嗽,整得人无一丝精神气,如同冬日里糠了的萝卜似的。多么羡慕他们的健康,如此欢悦,如此自然,这倒使我眷恋起健康时的生龙活虎、桀骜不驯,整天放荡不羁的样子。生病啦,人却变得有觉悟,必须得承认,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句话果真没错。而眼下,觉悟是无用的,还不如让我迅速恢复健康来的痛快。因为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连本钱都没有了,那也不用混了。猛然间脑中闪出静琼的脸,顿时心生爱怜,是啊,自认识她以来,我没有说过什么宽慰她之类的话,或许她离开是正确的选择。然而一个人承受痛苦的时候多么希望有人分担,就是陪伴在身边不言语也是可以的,至少知道有人关心。而我,何曾在静琼生病,寂寞,痛苦时做过这一点,自己一味要求她,却忽略了微小的细节,才会沦落成今天的地步,这全拜自己所赐。
我咳得愈来愈烈,像江上的浪头一样,一波接一波而来,丝毫不停歇,咽喉已撕心裂肺地痛,咽口唾液难受无比,简直生不如死。尽管身体如此痛苦但思念全围绕静琼。我艰难地转了个身,面向墙壁紧闭着双眼,沉思着:静琼生病时也这般疼痛吧!她一定怨恨死我,口口声声说喜欢人家,可做的事,铁石心肠,没一点人情味。仔细想想,我们说过的言语用手都能数的过来,句句刻在我的骨子里,对静琼的爱一点未曾改变,她的神态,说话的方式,飘过的身影,我何曾忘记。然而,所有的一切未留住静琼的心,也许命中注定,我和她有缘无分。事已至此,对她从未真正恨过。希望在她需要关爱,需要呵护的日子里,有一个守护神陪伴,自己不再奢求什么,只要她快乐,幸福就是最好的···静琼,对不起···
夜已深,咳嗽仍在继续,寝室里回荡着令人心寒的呻吟。萧枫几人好像聋了一般,躺在床上毫无动静,一句关心的话都不提。可叹!人与人之间竟冷漠至如此。我害怕咳的太响吵到他们的睡眠,竭力克制住声音,双手紧紧地捂住嘴。这方法持续了一小会还挺管用,但到后来弄得自己喘不上气,甚至咳得更厉害,咽喉干燥的仿若烤在火上,异常难受。想喝点水润润嗓子。“或许喝点水咳嗽会好一点。”我意识朦胧地想。要知道头昏沉地难以控制机体,连睁个眼睛也痛苦万分,但还是挣扎起来,在黑暗中摸寻到水杯。我半躺在床上,慢慢地呷着凉水,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流到胸部,忽然一个猛咳,感觉水好像被呛进肺中,如同用刀割似的。我赶忙将杯子放到窗台,重新躺进被窝。这下好,咳嗽是减少了,肺却疼痛难忍,右半边肺只要一呼吸,就要隐隐作痛。
我暗想:完了,老天是要整死我,发烧,咳嗽,肺痛,接下来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要是死在这儿,整个学校不是要炸开锅,大家一定议论纷纷。方静琼,自己不用再辛苦的思念,她或许早将我遗忘,不会为此掉眼泪。哼···哼···
要撑到明天,必须去医院检查一遍,恐怕自己病得不轻···健康多好,等病好了一定珍惜每一秒钟,再不抱怨生活,乐观面对一切···
咳着想着便进入梦乡,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汗水浸湿了内衣,身上摸上去湿湿的,如蒸桑拿一般。身体滚烫的怕人,估计烧到三十九度以上。除了奇热难忍,肺部疼痛,其他部位毫无感觉,意识变得模糊不清,分不出现实与虚幻。
四面战鼓隆隆,士兵们高亢楚歌,我站在山的最高处,观察着楚军的动向。韩信,萧何站在旁边滔滔不绝地分析战况,而我却听不懂他们的言语,直到两人猛然跪在地上,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才明白怎么回事。噢,原理胜了这场仗,天下便是属于我的。于是我迫不及待地下令想楚军进攻。
士兵像汹涌的洪水卷走了楚军的营地,在这场困兽之役中,我含笑欣赏着完美的战术,没想到昔日的霸王今日栽到‘四面楚歌’。激动的心情流露于言表,眼看楚军将要灭亡,剩下的残兵往乌江逃窜。为亲眼目睹项羽的垂死挣扎,我骑马,在众人的拥护下紧追到乌江。
西楚霸王项羽果然名不虚传,单枪匹马连杀我军数百人。我连忙下令停止进攻,以免伤亡过大。项羽退守一块空地,仰天长笑,慷慨悲歌:“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我朝项羽喊:“项籍,天不容你,今日此地便是你葬身之地。”
“哈···哈···哈”项羽笑声震天动地,猛然杀掉虞美人,砍死良马。“天亡我,非用兵之罪也。”
正在我暗自得意之时,项羽手抱虞美人神气般的出现在我的眼前,凶煞煞的嗔视,吓得我脸色苍白,说不出话。心想这次是死定了,落在败军之手,命运可想而知。
“诛杀我江东八千子弟,可杀!”项羽长剑直刺进我的胸脯。然后蹲在地上抱着虞美人痛苦悲吟,执剑自刎。本来以为项籍一剑结束我的性命,然而奇迹是如此简单,我还在呼吸。
梦境又飘到华山之巅,我已拥有万里江山,美人,奇珍异宝美不胜收。但项籍留在身上的剑伤却愈合不了,时时隐隐作痛,简直痛不欲生,连最好的太医也束手无措。面对着眼前秀丽山河,顿时生出悲凉。如果有人替我承担病痛该多好啊!就算失掉江山在所不惜。想到此,伤口又疼痛起来,而且较以往更难受。我拔出佩戴的宝剑,怒指天大骂:“吾命拜你所赐,为何如此愚弄?天亦不怜,自当还之,天道无常!”绝望伤心至极,以死还给上天所赐的命。一道血影飞过,我的身体倾斜,从华山之巅垂直坠落。
我气息奄奄地睁开眼,吓出了一头雾水,望着漆黑的屋子,暗自感叹道:“再见了,人间!再见了,亲人们!再见了,方静琼!来生再见。”眼泪从眼眶涟涟落下,自己感到身体里的生命之焰在慢慢熄灭,或许明天就与阳光的日子永别了。我实在撑不下去,魔鬼已将手伸了过来,正准备携带我的灵魂赴地狱,大概像我这种人就应该下地狱。可···我还没有活够!泪水禁不住哗然而下,太多的理想抱负未伸,承诺未完成,孝道未尽···生命却即将戛然而止。
我耷拉下眼帘,等待即将到来的死亡,意识又掉进幻境:身体一直朝下坠落,秀丽的山河转瞬间变幻着,生命,财富,名望,整个江山与我没有关系了。正在此时,身体竟奇迹般幻成一条龙,手舞足蹈地飞上华山之巅,在天空盘旋了许久,猛然一个急转弯飞出幻境。若隐若现地在眼前晃悠。龙的身躯飞了过来,迅速地同我融合在一起,这下彻底将我打醒,不自觉的摸着全身,浑身好像完好无缺,或许那一幕龙附身是错觉导致的。
“要活下去,林默,你听着,愫梦不允许你放弃!为理想,为关心的人,为一切美好,坚强地支持住。”朦胧中仿佛有个细微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我自怜道:“我身上有条龙,老天眷恋着我,一直,一直。”
我不知从哪里来的劲,从床底下拉出水盆,取来毛巾,浸湿了敷在额头降温,身体太热了,再不想方降温非成烤全人。如此用毛巾降体温倒真起了效果,额头渐渐变得冰凉。看来自己不用死啦!这样反复折腾到天亮,身体稍微恢复健康。简单的洗漱后跑到教室读书。我坐在教室里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出神地望着书本,尽量保持安静不动,因为呼吸时肺部就隐隐作痛,十分难熬。
早读一结束我悄无声息地走出教室,到话厅打电话。为不使母亲忧虑,就没有往家里打电话,而是打给舅舅。当电话传出动听的彩铃音,我的心情变得沉重,上天仿佛是故意在捉弄人,半年前的一幕让我回家,而今,难道又遭遇老规矩?
“舅,我是默默。”
“咱想起给舅打电话?”
“病了,估计挺严重的,吸口气肺就痛,我想去医院检查一下。”
“是不是感冒?”
“好像不是,平时感冒吃点药就过去了,这次再吃药没用,好了又犯。”
“给你爸说了吗?”
“没有,不想让我妈担心。”
“是这,你先到你婆家呆上一天,明个上县来检查。”
“嗯,没事了,舅,我挂了。”
我从话厅出来直接去班主任房间请假,回到教室后将书收拾好,静静地等待放学。这没办法,私立学校请假程序是很复杂的,开的假条没有副校长的批字的话,守门人是不会放行的。而巧的是副校长出去办事,到中午才回来。整整一早晨我靠在墙上,呆愣地盯着桌上的字:如水一样的平静,如山一样的沉稳,如称一样的公正。
思绪又牵出一堆陈芝麻烂谷子,方静琼的身影在眼前晃动,心猛然收缩,跳动频率加快。我暗自揣测:难道静琼出了什么事?心脏可从未如此跳的剧烈。毫无疑问,我是真的将方静琼留在骨子里,怎么也不能抹掉,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宛若我心目中的天使,到现在为止也不敢承认静琼遗弃了那份爱。如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用人格担保,发最毒的誓言:一生一世守护她,做天使的守护神。如果不能,让撒旦带走我的灵魂,让野狗吃掉我的肉,啃了我的骨头。瞧!真怀疑自己有精神疾病,又开始痴人说梦。
放学后找副校长签字,没有吃饭就迫不及待地离开学校。真恨不得立马飞到外婆家,拖着病怏怏的身子多走一步路对身体来说就是一种摧残,如同用刀割剑刺,总之是种持续性的折磨。
路上的痛苦忽略不提,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到达外婆家的。外婆得知我生病了,用那双饱经风霜的手摸着我的额头,说:“发高烧了,婆领你去看医生。”
我精神状态欠佳,看到外婆慈祥的面孔,本能的淡笑。“这不是感冒,吃药没用的,明天去县里检查,省得乱吃药。”
外婆略微带着责备的口气说:“瓜娃,看病前先把感冒治好再说。”
我辩不过外婆,同意去看医生,反正多吃点感冒药又影响不到什么。外婆领我到村卫生所,自己不觉得好笑,村里的医生看点小感冒的还可以,像大病压根检查不出来。本人敢打赌,医生保准会把我的病当作感冒治。这些仅是心里活动而已,表面上自己是摆脱不掉病蔫的精神状态。
进了房间外婆向坐在沙发上的一男一女赔笑地招呼,男的恭敬地给让座,而我傻乎乎的跟在后面,比鲁迅笔下的小闰土还逼真。
“给我这娃看看。”外婆说。
男的瞧了眼我,说:“别站着,坐到沙发上···哪里不舒服?”
我木讷地坐下,一五一十地告诉医生:“有点发烧,老是咳嗽,还有肺部,一呼吸就痛。”
“估计有点感冒,”医生从药架上取了体温计甩好给我。“先量量体温。”
我小心地将温度计夹在胳肢窝,蜷着腰静坐在沙发。外婆和这家的女主妇唠起家常,男的则站在旁边听着,偶尔插两句嘴。约摸有十分钟的样子,医生让我取出体温计,他借着昏暗的光,瞅着温度计,笑说:“烧得厉害,39℃,是打针还是吃药?不行来上一针,好的快。”
人病了,理所当然听医生的话,简直如同木偶人。没办法,谁让咱病了,落到医生手中不是吃药便是挨针,这规律简直比牛顿三大定律,数学公理,爱因斯坦相对论还经典,是个人都不会怀疑,打个比喻,医生之于病人如同饥饿之于吃饭,就是这个道理,饿了吃,病了治,不饿不吃,不病不治。要是给搞特别的,不是神经病就是疯子。
或许是让烧糊涂了,我竟然同意打针,实在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开口的。算起来,至少有好长时间没挨针。今年是走了运,多少注射器的初吻献给可怜的我,注射器,听起来就不爽的名称,是个人都要和它来个亲密接触。
医生取了药,霹雳巴拉地敲了一阵,取了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家伙,小心翼翼地吸着药,看得我是皮惊肉跳,总害怕针头下去的瞬间疼痛。可谁让咱是个小伙子,什么事都得忍着。我乖乖地趴在床上,结结实实地挨了针,不知道这一针吓死了多少脑细胞,令多少根神经紧张。一句话,多少忠魂散,捐躯赴针头。
回家后随便吃了点东西,外婆就叮咛我喝最不愿意吃的药。因为她太了解我的性格,知道我爱扔药。喝掉药后我蜷在沙发上看电视,没多大工夫就难受的不行,径直上床睡觉。
父亲第二天大清早赶来,饭顾不得吃就登上去县城的车。一路上,我和沉默不语,坐在车上各自揣摩心事,这种隔阂是从我懂事起就产生,这些年过去了,书念得多则与父亲的距离越远。此刻我的内心一股心酸涌来,觉得对不起他。父亲的额上已显得凹凸不平,头发像干枯的草,随时有可能掉光,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这一切说明父亲确实受太多的苦。
下车后我跟着父亲机械地往前移动,他在前面头不回地走,我撑着病怏怏的身体艰难的跟在后面。并不是父亲对我有偏见,而是他用自己的方式表达慈爱。不消说,农村人对爱是含蓄的,笨拙的难以用言语表达,就靠愚笨的肢体。像父亲,沉默代替了一切的爱。
舅舅在医院门口等着,他领我到二楼找医生,那个医生他是认识的。本来舅是学医的,不知什么原因改了行做生意来,但多少熟识几个县医院的医生的,所以晓得哪位医生看病好,哪个差点。估计今天去找的这位医术肯定不赖。
来医院看病的人很多,光医院门口的出租车就不停地替换,进出的车辆是络绎不绝,比赶集还热闹。过了几分钟我们进了一间房,门上挂的门牌我没看清楚。这处房间显得冰冷,尽管阳光从窗户照进来,依旧驱不散阴寒气。房间摆设简单,宽敞的窗户处摆两张桌子,门旁一侧设了张床,另一侧是一盆植物,仅此而已。一位穿白大褂的女护士靠在椅子上晒太阳,年龄约摸有二十五岁,她见我们进屋,懒洋洋地扭头看了眼,没言语一声,继续享受清晨的阳光,好像一切与她无关似的。舅舅上前询问,估计主治医生还未到。正在此时一位大腹便便,满脸横肉的胖男人从我身边插了进来。
“王师,”舅舅连忙上前客套,语气有一种求人的味道。
医生面无表情冷淡,示意我们等一会儿,他换上白大褂,走到窗台旁的桌前坐下,收拾了凌乱的桌子,然后从抽屉取出听诊器带在脖子上。看他的样子简直像一堆肉似的搁在椅子上,不知怎么的,我从内心升起一种蔑视,讨厌如此阴森的环境,仿佛有一层浓重的阴沉之气笼罩在周围,尽管窗户足够明亮,阳光十分温暖,但是驱散不了阴沉,站在此地我压抑地透不上气。
舅舅恭敬地赔笑:“王师,替我外甥瞧瞧,娃不知咋了,肺老是痛。”
“小刘,”医生朝对面无精打采的女助理说,“替这娃写份病历。”
女护士从桌上抽出一张病历纸,伏在桌上问:“姓名,年龄,职业,住址。”
护士写完后交给王医生,他看了病历,神态严肃地问:“哪儿不舒服?”
“就是感冒了,好了又犯,总是反复,还不停的咳嗽,到后来肺又开始疼。”
”多久了。“
“快一个星期。”
医生不再问什么,好像已经知道了病因,示意我向前,在身上听了一会儿,便潦草地在病历上写了些字。
“这个病不敢肯定,不知道是血液的问题还是肺部的问题,是这,你去做个血常规检查,再拍张x线照片。”
我扭头无助地看着舅舅,他上前笑脸问:“碍不碍事?”
“不肯定,检查过来才知道。”
“那行。”
医生重新写了张肺部检查的单子,叮嘱了一番后交给舅舅。这时来就诊的人增多,舅舅向王医生招呼后离开。
父亲去交了检查的费后将血化验的单子交给我,他和舅舅坐在医院预备的椅子上聊天。我麻木地排在抽血的队伍里,看着医生用冰冷的针头抽出鲜红的血液,心里的害怕全没有了,今年是逃不过这一劫难,不知道还会挨少针。
我露出淡黄的胳膊,战栗地伸给医生。医生熟练地用皮管拴住胳膊,镇定地取出一支注射器,我看到那个东西害怕,扭头看向别的地方。药棉的冰凉还为散去,就感觉有个东西进了血管,片刻后就听见皮管松动的声音,医生将药棉按在针口,吩咐我按住。她则将抽出的血液注入试管里。我假装轻松地站起身,拿着单子离开,没几步便将药棉扔到垃圾桶中。
抽完血舅舅领我去拍胸照,医院的地方摆脱不了阴森,虽然暖气让人觉得暖和,空气中飘散的药味透着芳香,但我心里的阴影驱散不开。拍X照片的人不多,我刚进去就可以检查。
检查结果要等半个小时才能出来,我们在外面的羊肉饭馆吃过饭后,在周围转了会便回到医院。舅舅一个人去领了检查结果,至于上面写的什么我不清楚。父亲对看病是一窍不通的,自然不清楚里面的文章。
检查结果交给医生看,他拿过血化验单看了后说不是血液的问题,然后借着阳光看X照片,那昏暗的照片我不清楚,只是看到肺部好像有一大片云雾,边缘看不清楚。医生脸色黯然,不觉摇头,甚是担心地问舅舅:“这娃是你谁家亲戚?”
“我姐的娃,咋了?”
“病的不轻,肺结核。”
这个病有多严重我不清楚,但从他们的表情可以判断一定是那种可以致人死亡的病。舅舅的笑脸消失了,问:“影响娃的高考吗?”
“这不好说,估计学校去不了。这病易传染。”
我的心好像没有那么担心,唯一放不下一件心事,就是今年我不能再逃避了。“这个病高考前可以治好吗?”
“理论上是可以的,只要药吃到,如果病情不再恶化,六个月差不多就好了。”
六个月,这是什么概念呢,现在已经是十二月下旬,按正常的算,当病好的时候就是高考的时候。那么就是说我今后不用去学校,仅是参加一次高考而已。
“我给你开个证明,一会儿到防疫站领药。”医生说。
医生的表现显得格外冷清,他好像已见惯了这种情况。他将证明交给舅舅后继续工作。
从县城回来的唯一结果是,我领会一大袋子的药物。防疫站的医生要求我必须停课,否则将报告给学校。看来这一次又是离校,为什么高考的路上就有这么多坦坷,老天未免太苛刻了。短程化疗的药物太多,像异烟肼,利福平,链霉素,氨硫脲,对氨水杨酸,乙胺丁醇,吡嗪酰胺,这哪一样是省事的药,副作用对人体的危害自不消说。可有什么办法,病已经得了,就只能听天由命。
父亲帮我把药捎回去,我孤单的到学校处理繁乱的学业,这次一离开比上一次更甚,六个月。一般人独自呆着两天就厌烦,一个星期就懊恼,一个月就快要发疯,而这六个月对我而言简直是雪上加霜,并不是我害怕孤独,而是不甘心这样输掉,一年辛辛苦苦的起早贪黑就如此荒废。心里憋屈先不提,那些诺言该如何实现呢?如何面对心中重要的人呢?要知道,我憋了一年,按现在的成绩考上重点大学是十拿九稳的事,忽然这么一下,怎么能接受?
我心情沉重地到学校向班主任请了长假,但并没有告诉他我得的病,怕引起同学们的恐慌,毕竟复习一年不容易,要是闹得人心惶惶就是鄙人的罪过。
宿舍的一切看起来那么可亲,到处都有欢笑的声音。我那平整的床,乱放的床底,墙上的海报,藏着馒头的箱子,放着书本的铁箱,这一切就又要与我无关了。我收拾好床被,将垫在木板上零散的考试卷一张张卷起来,那上面有太多的抱负,此刻已有些暗淡。收拾好自己东西,长吁一口气,满怀心事地赶到教室。
此刻正是上课,年迈的老教师慷慨激昂的说着他的光辉历程。我的突然出现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发挥,他依旧是滔滔不绝。同学们的目光却全注视我,好像是在揣摩什么。淘气看到我乐得笑开嘴,激动的表情似乎有话要说,我经过她旁边时,她弯下腰小声问:“干啥去啦?两天没见你人了。”
我淡淡地微笑,没有回答,径直回到座位收拾。
上课的气氛显得郁闷,而我这次竟听得那么认真,好像是左拉的小说《最后一节课》的主人公。萧枫,宋剑见我回来,乐的悄悄围上来谈笑,但我没有心情,厉声责备他不懂尊师。可以前自己也是如此的。
下课的铃响以后,我把有用的书重新收拾好放进抽屉,就等待放学。淘气关心地跑来,她同宋剑换了座位,开心的像个小猴子。我看着她花儿似的笑脸,却笑不出来。
“伙计,咋了?让人煮了。”淘气说。
“放心,死不了。看你安得什么心,一天老盼着我出事。好像你家里的锅是我偷得。”
“关心一下就让你当成驴肝肺。”
“开玩笑的,你这么缺少幽默细胞,到时咱见咱妈呀。”
“去,啥叫咱妈?谁跟你有关系 。”
“冲你这句话就该挨骂,没关系你跑这儿干啥,白疼你了。下次再这么说就把你纳妾。”
“把你长得白的,谁倒看上你,哪个女生看上你就是叉刺把眼窝叉了。”
“这么说就是你的不对,你可以侮辱本人的智商,但不可以侮辱我的长相。宁可要猪一样的脑子,也不要猪一样的脸。”
放学后我没有去食堂,而是从教室将书搬到宿舍。淘气和一个女生到食堂吃饭,看见我苍白的面孔,她的笑僵硬着。我没敢正面看她的脸,从另一个方向走开。她惨淡的笑脸望着我离去的背影,沮丧的神情如同丢失了光彩。
又一个女生喜欢上我这么个人,怎么会这样呢?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种柳柳成荫。感情为什么如此难把握,我是不能再爱别人的,方静琼已占据了我的灵魂,心里的空间一直仅是为她一个留的。如今,有一个女孩的心要入住,这是怎么样的感情呢。一份是挚情,一份是纯心,哪一份都放不起。对此,我只能说,对不起淘气。
我的心情没有想的那么糟糕,或许经历那晚的梦,自己变得开朗许多。变得对这场病没有害怕,没有胆怯,嘲笑容易感受苦难的灵魂。现在是变了,对痛苦的定义变得浅薄,对幸福的要求变得更高。微笑不是幸福,但沉默即是痛苦。是痛苦在减少而致使幸福贬值吗?
不管怎样,自己还是面对眼前的问题,忧愁可以,开心可以,重要的是心理上要开朗,病就不是那么可怕,肺结核,应该仅是一个名词,不应该是思想的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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