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张果初转人身（中） - 古装武侠小说 - 小说

第八章 张果初转人身（中）

那道人（文美真人）突然转头，却说：“大人远随不易，你的随从还在街上等你呢，快回去吧。”

伯皋忙上前施礼道：“仙人怎么认得我？唉，因为有些小事未敢启齿奉求，所以追随法驾，欲待认明仙居洞府，容日专诚叩谒。”

那道人笑着摇手，道：“你不用讲，贫道都知道，你府中进来一妖人，专与令千金作祟，可是么？”

伯皋十分惊诧，即着地叩拜。伯皋：“上仙有先知之明，敢问上仙，老夫生平未尝做恶为非，也没敢欺罔天地，得罪神明，怎会有此妖孳来作乱？那妖究竟是什么东西？可有法子治他？望上仙一一明示。”

道人：“那妖人不是早已告诉你了么，它所言乃真实供状，倒没有什么虚言。不过它原是灌口一个蛟精，却混充神龙。那妖孳在大禹治水时趁机逃脱，总因它死期未至，又且不该受那老龙的镇压吧。”

伯皋愈加佩服，不觉又跪了下去，叩道：“仙师真是明见万里，老夫一家被这妖孳弄得七颠八倒，惶惶不可终日。既然仙师对此如此详细，想必仙师同老夫一家都是有缘……乞望仙师搭救……”

道人：“看你一副忠厚老实相，却也会说些调皮话，怎见得我就和你们一定有缘？”道人笑道：“也罢也罢，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我既对你说了这一番话，这或许就是你所说的有缘了，看来，我不去你府上还不行呢？”

伯皋大喜，又叩问：“仙师如何称呼？仙居何处？”

道人笑道：“那妖人本领那么厉害，还不知我胜得胜不得呢？若是弄不过它，我这姓名告诉你了，岂不丢我自己的脸。”

伯皋不好再说什么，就随他走。那道人折身，对伯皋说：“去你府中吧！”那道人不须伯皋引路，径直走在前面。才走几步，一瞬间……伯皋大为惊异，左右一看……已站在自家院中了！厅堂里亮着灯火，有仆人在走动。“我这是在做梦吗？”伯皋自语，见那道人正在自己身旁，乃恍悟而说：“老夫曾闻仙家有缩地法，今日倒是领教了。”

道人笑而不语。

伯皋恭敬地请那道人暂去书房坐地，道人与伯皋进入厅堂。

伯蕙娘见伯皋领着一个道人回来，不觉说道：“怎么又请一个法师来？”伯蕙娘心中发慌，说道：“老爷，这回要小心了，别再弄得跟那个丁法师那样……”

伯皋说：“这位是天上真仙，不会有差错的……”

伯皋一语未了，伯蕙悍然破门而入。

它指着伯皋夫妇厉声痛骂道：“好一对老家伙！先弄个什么法师来，闹得我心中不快活，看你们可怜才放过你们，居然又弄出个什么仙人来！我倒要看看这仙人是什么东西变的，他的本领比那位丁法师如何？不过此刻还是请你俩先试试我的手段。”它张口一嘘，满地满屋烟雾迷蒙，对面不能见人。伯皋夫妇以手拂、揉眼睛，惊骇地呼唤对方，摸索对方。烟雾中，伯皋夫妇只听见它说：“你们这等贱骨头儿，只配一个个替我死在大水之中。”

忽然平地水起……水自数寸至一尺、二尺、三尺……一眨眼功夫，水深已可没膝。

烟雾中，伯皋夫妇摸索着爬上床。

水中出现许多鱼精虾怪狰狞地争着捉攫伯皋夫妇。

二人吓得往床角蜷缩。

室外传来大声沸扬，鸡犬不宁。

烟雾中，伯皋夫妇坐以待毙的样子。伯皋闭上双目。忽然震天一声巨响，宛如平空起个霹雳。霹雳过处，烟雾消散，全室光明倍加。伯皋睁开双目，伯蕙娘忙扑向伯皋。

伯皋大喜道：“上仙相救，我一家有命了也！”

那道人手举拂尘，立在水面上。水不沾濡，衣履干燥，好似立在地上一般。

一股黑气逸窗而去。

那道人念念有词，举手一挥，水势立退。退时比水起时更快。那些丑怪的妖精顿时无形无踪。

道人站立地上，对伯皋说：“妖人已去，女公子可以无忧。妖人所恨原是令婿，此去必至孙家逞凶。贫道耽留不得，须赶去孙家救援。”

伯皋夫妇慌忙跪叩拜谢。

一道金光，不见道人影子。

伯皋夫妇抬头俱惊讶不已。伯蕙娘说：“快，快去看看蕙儿……”伯皋夫妇抬腿欲出去，伯皋担忧地说：“不知仙赐家怎样了？”

伯蕙卧室里烛光闪烁，伯皋夫妇扶起瘫软在床的伯蕙。伯蕙娘关切地叫她：“蕙儿，你怎样了？”伯蕙坐起来，披头散发，脸色憔悴惨白。“爹，娘……”伯蕙声音有些发颤。

“认得爹娘就没事了。”伯皋瞅她看一阵。

伯蕙：“我怎么像害了一场大病，头好疼，浑身没力气……”

伯蕙娘抚抚她，安慰道：“好好调养一段时间就恢复了。”

菊儿端着一只碗进来，说：“小姐，喝点莲子羹。”伯皋夫妇吩咐菊儿要好好照顾小姐。

伯蕙喝点莲子羹已恢复正常，菊儿说：“小姐，那妖人真是厉害，把那丁法师弄得一张黑漆漆的脸，只剩两眼珠和一排白牙，哈……” 菊儿笑得咯咯的，“你没瞧见那模样儿……”

伯蕙笑着说：“好了，菊儿，以后再别提妖怪来咱家的事了，若是让孙家人知道，我以后怎么做人呢？”

一抹上弦月清亮，那道人驾云而行，他往下瞧见孙家屋顶、院墙，他自语：“孙家尚平静，这蛟精未到，我这么先下去岂不惹人疑惑……”他抬头张望，正东方向似有一阵黑气，于是他便急忙向东而去。

那道人驾云而至一个大花园上空，往下瞧见大花园中：红墙黄瓦，朱色廊柱，拐来拐去的院落，还有一团团花圃丛林。一个空院落里，一个女子与一个官员对坐说话。那道人再一细瞅，见那官员正是孙仙赐。道人摇身一变，变成一只蚂蚁，往下降落。那只蚂蚁，往下降落在院子中间。

这孙仙赐像似受了迷惑一般，被那女子抱入怀中亲昵。那女子扭捏作态，嗲声说道：“好哥哥，你就跟我同去修仙了道罢，再迟一会，你那对头就寻上门来找你了。”孙仙赐也不说什么，任凭那女子亲昵，只呆呆地傻笑。

那只蚂蚁在地上爬着。

那女子举头四望，见没有生人，那女子站起身，就要挟持孙仙赐逃出门去。那只蚂蚁忽然一跃而起，马上变成个道人模样，那道人笑嘻嘻地向他们一拦，说道：“慢走慢走，要去咱们一快儿去。有那么好的地方，怎不捎带贫道同去玩玩。”

那女子一见那道人，丢下孙仙赐，拚命地跑，夺门而去。那道人也不追赶，只在门口大声叫道：“蛟妖听了，你也是有根基的灵物，赶紧回头，大道有望。若再执迷自误，贫道我虽不破杀戒，将来自有收拾你的人。到了雷霆压顶，悔之太晚也！”

大花园上空，云中一抹上弦月出现，照见一条蛟龙驾云向东海方向逃去。

大花园里的孙仙赐已恢复本性，站立着，回想方才情形，如梦如寐般……恍恍惚惚状，“我方才大概是被什么妖人迷住了吧，弄得身不由己，神志不清……”见那道人折回身来，才叩拜于地，说道：“仙师预知弟子受难，前来施救，敢请仙师赐示法名，弟子不胜感幸。”

“仙师，仙师，”那道人坐下来，叹口气，说道：“才别不久，你就连自己师傅都不认得了？红尘迷性啊，岂不可叹可悲！”

孙仙赐站着，莫名其妙地望着他。

那道人：“告诉你吧，我是你前生师傅文美真人。”

孙仙赐仍莫名其妙地望着他。

那道人：“你是一个蝙蝠小虫，如今初次转世为人，你的根器不同平常，苦的是出身太卑，将来虽能成道，随时随地都免不了折磨危难。至于今天所遇，乃是前生冤仇……只是此妖不该死于我手，况且至今恶贯未盈，天条未及，所以放它逃去。将来恐仍须和你作对，你得早早自定主意，见性明心，方不为世情所拘，外物所诱。将来如有急难之事，我自会打发人救你。你也不必预先忧怖，而阻碍向道之功。”

孙仙赐如梦初醒般，不觉跪下去叩头。孙仙赐流泪说道：“弟子承师尊天高地厚之恩，怎敢自不习上，有负师尊的教训。此刻便当回家辞别双亲弃官随师尊远走，前去穷山深谷修炼性命之功。万望师尊先把入门第一步功夫和修持口诀传给弟子。若此弟子方可日渐精进，不至误入歧途。”

文美真人点头道：“你俗缘未了，一时三刻就要出家怕未必办得到，机缘来时，自然会逼得你非走不可。我见你现在立志坚决，却是深可嘉许。今传你一些方法和口诀，对将来修道大有好处。”

文美真人站起来，也扶孙仙赐站起来……文美真人比划起来……文美真人对孙仙赐说：“师傅都教给你了，记住要好好修持！后会有期！”文美真人说罢化道金光便不见了。孙仙赐只得跪拜望空送行。孙仙赐爬起来，四下张望，只见这里面房屋富丽，飞檐斗拱……他自语：“这是什么地方？唉，刚才应该问询师尊的……既是那妖人把我摄持到这里来，师尊又将我从妖人手中救出，何不送我回去呢？”

孙仙赐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摇摇头，皱眉苦脸的自己去探出路。他走到院门口，向外一望……不觉惊讶失声：“哇，这里好像是皇家花园？”

这时天色已晚，园中看守之人要各归入住所，一些人互相招呼，进入花园。孙仙赐愈加慌张，十分着急。有个女子，在前面假山石后向他招手道：“孙大人迷路了？”

“她怎知我姓氏？莫非又来个妖人……”孙仙赐倒退一步。

那女子索性从假山石后出来，迎上几步，对他笑道：“公子干嘛如此胆怯，难道把我这弱女子当作什么虎狼妖怪了？”

那女子姿容美丽，有些狐媚。

孙仙赐没奈何的样子，只得陪笑诉苦：“请问，这里可是御花园？”

那女子：“是呀。”

孙仙赐：“今日误入此中，不料又迷失路途，此时天色已晚，乞望娘子指示一条出路。”

那女子笑道：“哟，我也不是这里边的人，因管花木的老儿是我外祖父，常常领我进园中游玩，把园中出入的路径都认得了。刚才见孙公子徘徊歧路，就猜到一定迷了路途不得出去。我家从前就住在公子邻近，公子每次出府去上朝，我总看见……”

“哦？”孙仙赐放心一些。

那女子：“既是相逢熟人，怎不指点一下？不料公子不认得我，反疑我是什么歹人，怀了什么恶意……”

孙仙赐摆手，连忙辩说：“哪里哪里，原来娘子是我的高邻，恕我眼拙，相逢不能认识，可笑可愧。如今求娘子指我一条路径，使得早早出园回家，心感不尽。”

那女子笑道：“你倒是一个妙人，听说是老邻居就会求人指教，却也不曾问人家一个姓张姓李，你这贵公子阔官吏的派头可也不算小。”

孙仙赐愧疚地忙陪笑脸说道：“正是，还没请教娘子高姓，是我一时情急，不及动问，真个得罪了！”

那女子说：“这才有些道理。我姓胡，并没什么名字，人人叫我胡三姐。你爱叫我就称一声胡三姐得了。”

“胡三姐？”孙仙赐心中疑惑：好人家闺秀怎有如此不怕羞不拘礼的……管她的，我只求她指条明路，出得园门就是了……

胡三姐咯咯笑几声，说道：“公子转什么念头哇，你一定是说我这女子，这么直直落落爽爽气气的，不像官宦人家的小姐姑娘，可是么？”

孙仙赐一脸绯红，有些尴尬。

胡三姐：“孙公子，你真是没见世面之人，这世上能有几人做官？除了作官的人家，凡是务农作工、赶买卖的人家，哪里像你们那么考究什么道礼不道礼。正因为我出身不高，只讲事实不重虚文，所以从前认识你的尊容，今儿无意相逢才会给你指路呢。”

孙仙赐只得一味地称是，便随她领着自己穿过曲折的小径走去。

夜空一钩上弦月散发清辉，大花园里树木影影绰绰。胡三姐与孙仙赐一前一后快速行走。前面有三条岔路。孙仙赐站住，对胡三姐致辞道：“方才说过，但求娘子指点一句，小子自会寻得出路，实不敢劳你远送。”

胡三姐指着他又笑了，“你们官宦人家就是这等气派儿，我看不惯。不过是送你几步路罢了，也有这么多的客气话说。老实告诉你，这园子路径虽不十分曲折，但陌生的人光靠几句指点，是休想顺顺利利走出门去。”

孙仙赐吸口凉气，不敢吱声。

胡三姐：“你看前面有好像三条岔路可通外面，但是远近难易相差十分厉害，而且弯中有弯，岔中有岔。不是步步伴送，有些地方连我自己也说不清白，只是走到那儿了自然才晓得，我不送你出去行么？”

“这时候不早了……”孙仙赐踌躇着，心想：“寡女孤男同在这人迹稀少之地，谈谈说说地一同走着，未免不雅，万一给皇宫中人瞧见，也害她受个不白之冤……”想及此，心中越发惶悚不安。又不敢和她多说话，惹人起疑心，只是低头走着路。胡三姐昂头挺胸，大踏步在前急行，一副英俊男儿神情。

孙仙赐与胡三姐出花园门外来，孙仙赐一颗心落地，轻轻吁口气。孙仙赐正想对她开口致谢，不料胡三姐先笑道：“出了大门，心里打算着已用不着人家了，孙公子，也不会请我去府中坐坐，喝杯茶吃些点心？那是绝少的花费，如此也显出公子一家是知礼有道的官宦人家哪！”孙仙赐无可奈何地说：“请，请去……”

孙仙赐家客厅里，孙杰与罗圆正因儿子未归而焦急不安。福生跑进来，说：“老爷，夫人，少爷回来了！”孙杰与罗圆立即现出很高兴的神情。

“只是，少爷还带个女的回、回来……”福生吱吱唔唔的话没说完，孙仙赐就带着胡三姐走来了。

孙仙赐叫着爹娘，一脸高兴。孙杰与罗圆看着儿子和那胡三姐，表现出又喜又惊又疑又怪的神情。“儿哪，都快半夜了，人不归，我与你爹都急坏了……”罗圆说着，却瞟胡三姐一眼。

胡三姐站在门口，含笑不语。

孙杰：“仙赐哪，咱们是规矩人家，你又是朝中官员，言行举止须得时时检点才是。”

孙仙赐一脚跨进来，忙说：“爹，娘，孩儿外出办事，不料误入御花园，转来转去直到天黑尽，怎么也走不出园，若不是遇这位邻居胡三姐搭救，儿子今日断断不能出园，还不知要闯出多大的祸事来！”

孙杰与罗圆忙请进胡三姐，双双道谢，胡三姐忙拜见二老。

孙仙赐叫嚷：“我肚子饿了，胡三姐送我走了这么远的路，想必肚子也饿了？”

小香端上夜宵点心。孙仙赐与胡三姐吃得津津有味。胡三姐一边吃着，竟然还照顾到孙仙赐，替他挟些小菜。孙仙赐不好意思的样子，只说：“胡三姐，你吃。”

“多吃点，孙公子。”胡三姐见孙杰与罗圆正看着她的举动，便笑道：“孙老爷，夫人，我这是给仙赐压压惊。你们不知道，那御花园的小径有多少，不识道的人穿来转去如同走进八阵图里，几个时辰怕是出不来。”

孙仙赐：“那是。”

胡三姐：“天黑了，管园人就要清查一遍园子，万一碰上仙赐，就麻烦了，虽说仙赐是个官员，可管园子的人不认识他呀，这么晚了你在御花园干啥呢？问来问去多不好。好在我从小在那里玩，路熟，看见仙赐那狼狈样儿，怎能不帮帮他。”

孙仙赐：“那是。”

于是孙杰与罗圆也笑了。

罗圆问：“胡三姐，现在住在……？”

胡三姐：“从前就住在你家斜对面，如今搬到后亍去了。我爹以前总去你家米铺买粮食……”

“是么？”孙杰想想，也思不出她究竟是谁家的人，只好说：“来店子的顾主太多了……嗨，胡三姐，你再吃点！”

罗圆：“既是邻居熟人，日后请时常来玩。”

孙仙赐：“来玩。”

胡三姐：“我一定来！”

胡三姐走后，一钩月牙已上中天，孙仙赐去书房盘腿静坐。

窗外，已显鱼肚色，孙仙赐仍在盘腿静坐。罗圆披衣推门进来，轻轻走向孙仙赐，在一旁坐下来，她有些感慨地注视着儿子，想起自己的往事……孙杰家厨房的水缸里放射出一圈圈青黄色的光芒……水缸盖自动地慢慢升起来……自己轻盈地跳到地面上，这时孙杰一下子奔过来，突然用力抱住她，伸出右手将那锅巴小丸子塞入她口中，一仰头，听见“咯”的一声……她只得说：“ 郎君快请放手，妾已受人间烟火，已是再也回不去了。”

孙仙赐收功，站起来，见窗外天色已明，便伸伸手臂，转过身来。孙仙赐一下子看见罗圆，有些吃惊，“娘，你怎么在这里？”

罗圆仍沉浸在回忆之中，听见儿子叫自己，忙会过神来，说：“儿啊，你一宿没睡，娘知道……”罗圆拉着他，仙赐便坐到娘身边。罗圆：“仙赐，你昨日在那御花园折腾到半夜才回，已够累了，不去好好睡一觉，就接着炼功……”

“娘，你怎么知道我是在炼功？”孙仙赐眼睛瞪得好大。

罗圆扶扶他的手，说道：“我怎么不知道？从前我也修炼过……”她欲言又止。

“你也炼修过？怎么我没看见……”

罗圆笑道：“傻小子，那时还没有你呢。”

孙仙赐：“那你为何不接着修炼？娘，得个人身很难，要想成仙，非得从人身修成……”

“这些娘都知道……”罗圆怅惘的样子，眼睛眯起，眺望那不知所处，又说：“自从那年发大水，我遇难，陷在污泥里动弹不得，还差点丢了性命，这时，被你父亲搭救了……”

孙仙赐：“啊，我从未听你说过这些事情，娘，为何后来中断修炼了？”

罗圆：“你爹那时真是贫穷哇，我拼尽全力帮衬他……”

两人正说着，孙杰进来了，母子俩便中断了谈话。

孙杰：“仙赐，太阳都老高了，怎么还不去上朝？”

“爹，从今儿起，孩儿不再、不再去上朝……”孙仙赐站起来，吞吞吐吐地说道。

“什么？不上朝了？”孙杰惊谔。

孙仙赐：“孩儿不想作官了，也不稀罕那些富贵功名……”

孙杰气得抬手要扇他耳光，手在半空中发抖……发抖的手又被罗圆抓住。“这是为什么？”孙杰朝罗圆叫道：“他这样做对得起凤大人的栽培吗？别说咱们的养育之恩了。你怎么就不说说他呢？”

罗圆看一眼孙仙赐，并不作声。

孙杰急了，“你、你怎么就不说说他呢？”

罗圆：“你今天怎么啦？冲我发这么大的火？”

孙杰：“啊，啊，娘子，我不是对你，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对你不起……”

孙仙赐走到他俩跟前，说道：“爹，娘，孩儿这就对你们说句实话吧，孩儿只想摆脱俗尘，一心一意修炼，早登仙界。”

“你、你要成仙？”孙杰指着他，又是气得直哆嗦。

小香进来见状，吓得只跟罗圆说声：“太太，早饭都搁凉了。”

罗圆：“走，吃饭去！”她拉扯孙杰。

孙杰指着孙仙赐说道：“你不是要成神仙吗？这神仙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从今儿起，我看你还吃不吃饭！”

“谁不吃饭了？”胡三姐出现在门口，手里提着一只小竹篮。

“啊，胡三姐来了！”罗圆笑道：“快，大家都去吃饭！”

孙杰气呼呼往外走。罗圆去拉孙仙赐，他不动，说道：“不吃就不吃。”胡三姐将竹篮递给小香，走进来，对罗圆使眼色。罗圆会意，便出去，扭头说：“仙赐，快领客人一同来吃早饭。”

胡三姐走到孙仙赐身旁，低声说：“你当修道成仙就这么容易？才坐了一个晚上，就妄自尊大……”

“你怎么知道我在修炼？”孙仙赐吃惊的神情。

胡三姐：“你像个在修炼的人么？如此恶劣的态度对待父母，就是不孝。我听说仙佛从孝中来，再说，修仙要修到不吃饭，你还差得远哩，三天不吃饭，就饿死你！走，吃饭去！”孙仙赐不语，竟然跟随胡三姐走出去。

厅堂的桌上摆着粥盆、小菜碟、油饼与胡三姐的竹篮。

孙杰夫妇已就坐，小香在盛粥。胡三姐领孙仙赐走来，就坐。

胡三姐揭开竹篮上的白布，端出一盘枣糕。她说：“今儿起早做的，想让伯父伯母，仙赐尝尝我的手艺。”胡三姐给他们各挟一块。

孙杰夫妇咬一口，皆称赞道：“好吃！”罗圆称赞胡三姐能干。

孙仙赐欲食糕。

孙杰乜他一眼，嘟哝：“修仙之人还吃什么饭？”

罗圆瞪孙杰一眼，孙杰便不再言语，吃顾食糕。

孙仙赐一下将糕搁在盘里，欲起身离去，但被胡三姐使眼色按住，胡三姐笑道：“他是没吃什么饭呀，他只食糕。”

孙仙赐一屁股又坐下，大口食糕，一块接一块。父子俩都只吃糕，互不理睬，把罗圆与胡三姐逗惹得咯咯地笑。

孙仙赐吃过早点，径直去卧室内，和衣倒在床上。胡三姐随小香进来，小香手挽竹篮，要收拾孙仙赐的脏衣物。胡三姐取过小香的竹篮，说：“小香，洗衣的事交给我，你忙别的去吧。”

“这怎么行呢？三姐你是客人。”

“什么客人呀，街坊邻居的，我看今儿仙赐是有些不舒服……我跟太太都说好了，你去吧。”

“三姐，谢谢你了！”小香出去了。

胡三姐麻利地将仙赐的脏衣物搜取了，塞进竹篮里。胡三姐站在床边，大声地说：“还修道呢，如此贪睡……哼，没下决心的，就是这副不死不活的模样！”

孙仙赐一咕碌坐起来，“你怎么知道我没下决心修道？我这是在思虑些事情呢。”

胡三姐：“既然想修道，许多事情先就该思虑清楚。再说，心血来潮就想要成仙了，招呼也不打，立马就不去上朝，于家于国都不讲情理，修道者，安是如此草率之人？”

孙仙赐仍气呼呼望着她，却答不上来一句话。

胡三姐将竹篮一提，说声：“洗完衣服，我就回去了。”

孙仙赐忙叫道：“三姐，那你明天还来吗？”

胡三姐不吭声，也不回头地走了。孙仙赐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

蛟精（少年）站在灌口水边岸上，指手划脚对一群鱼虾鳖怪嚷道：“赶紧好好修炼，只要你们一个个能变幻成人形就行！我这要去那孙家了……到时候咱们在京城的茶楼酒肆见面，我领着你们吃喝玩乐去！”鱼虾鳖怪们十分欣喜，蛟精少年化阵黑烟飘走。

黄昏的霞光映照着孙宅，一道黑烟飘飞而来在孙仙赐家上空盘旋，又飘飞而去。

落日的金色从窗外射进来，孙仙赐在书房内盘腿静坐。罗圆在外轻轻叩门，孙仙赐收功起身。孙仙赐开门见是娘，忙要她进来，母子俩挨着坐下来。

罗圆：“我来许多次了，看你坐得挺认真的，就不敢打忧你。”罗圆又说：“仙赐，你早晨就食了胡三姐的两块枣糕，一直打坐到黄昏，难道肚子不饿？等会就要吃晚饭了……”

“不饿。”孙仙赐摇摇头，问道：“娘，怎么孩儿觉得打坐会如此畅意？”

罗圆笑道：“看来我儿是有根基之人。修行好哇，”她注视着儿子，说：“修行是件好事情。可惜你娘修到半路，就中断了……修道要成功，非得从人身修行，唉，你娘还要再等几年……”罗圆突然止语，怅然失若的样子。

孙仙赐奇怪地看着她，问道：“娘，你有何难言之隐，不妨说来与孩儿听听，说不定孩儿还能帮助你呢。”

罗圆惨然笑道：“眼下你尚未成道怎么能帮我？仙赐，你要好好修，修成神仙了，那时娘才能仰仗你……”

孙仙赐：“孩儿一定要修成！这是时间早迟之事……孩儿已经想通，娘，从明日起，早晨去上朝，回家来就一心修行，若此国事修行两不误。”

罗圆听得频频点头。

黄昏的霞光映照着孙宅，伯皋下朝后急急来到孙杰家。孙杰与伯皋互礼后，孙杰问道：“亲家此刻匆匆赶来，有何事情？”

伯皋饮一口茶，乃问道：“不为别的，只为仙赐。他今日为何不去上朝？老夫从上午到此刻心悬至此，放心不下，所以过来看看。”伯皋以手抚膺状。

孙杰：“仙赐他、他……”

罗圆走来说道：“仙赐他病了！不过是偶感风寒，不要紧，明日就能去上朝，还劳亲家特地赶来慰问……”

伯皋松口气，笑道：“啊，不要紧就好，就好。”

罗圆问他：“伯小姐近来可好？”

伯皋心头闪过伯蕙的形像……伯蕙和一班人怒目相持，已是头发散乱、衣衫扯破，两目直视、口喷唾沫……胡言乱语的样子。伯皋忙说：“还好。也是不久前偶感风寒，不碍大事。”伯皋又不敢再言语什么，神色显得紧张。

好在孙杰夫妇并未察觉，罗圆说：“入冬了，要随时添加衣服。”

伯皋只是饮茶，好像很渴的样子，小香来续茶水，伯皋立即起身说：“不用了！老夫这就回去了。”

罗圆热情地要伯皋留下一起用晚餐，伯皋却执意要走。

孙杰就说罗圆：“亲家乃朝廷重臣，常有事务在身，你一个女流，只知吃饭家务的，硬要挽留，为何来哉？”

罗圆笑起来：“挽留亲家，也是想合计一下仙赐与伯蕙的婚事。”

伯皋一听合计仙赐与伯蕙的婚事，立刻站住不走，又坐下来。

孙杰对伯皋说：“你看，这儿女们的大事，何时操办？”

伯皋：“待老夫择个吉日，趁年前办了，如何？”

“好的！好的！”孙杰罗圆皆眉开眼笑。

伯皋再次揖手告辞。

伯皋走后，孙杰与罗圆相对而坐谈话，仆人正在桌上摆放晚餐食物，小香点燃烛台上的腊烛。

罗圆：“……你也不想想，从前因为没有儿子，急得上天入地求神拜佛……”

孙杰笑道：“后来你就怀了仙赐。”

“我怀了仙赐？我怀得了仙赐么？仙赐是什么人，难道你就忘了？”

孙杰望着他，直眨眼睛不作声。

“仙官送来的。”罗圆两臂张开扇两下。

“唔，神仙所赐……”孙杰若有所悟。

罗圆：“既是神仙所赐，那就不是一般凡人，他哪能久于人世？”

孙杰不语，点头。

罗圆：“他哪能不修道，不修道能成仙么？若是他早成道，做父母的会有莫大好处。”

孙杰又点头称是，说道：“看来他要修炼，不能阻止他。小香！”他转脸吩咐道：“快去叫少爷来吃饭。”

孙杰罗圆夫妇坐到餐桌旁，孙仙赐随小香进来，孙杰看见坐在自己旁边的儿子默然不语，便心头一热，替他挟箸菜。罗圆则笑眯眯地看着这父子俩。孙杰问道：“明日果真要去上朝？”

孙仙赐点头道：“孩儿已经思考明白，国事修行两不误。”

“哦。”孙杰点点说：“你修吧，爹也不阻拦你。你娘倒是指望你早日成神仙哩！”

于是三人一齐大笑，站在旁边的小香也跟着开心地捂着嘴巴。

这顿饭吃得正开心时，孙仙赐却搁下筷子，趁机对父母说道：“爹，娘，孩儿还有个请求……”

孙杰正在高兴头上，便说：“讲。”

孙仙赐：“既然父母都希望孩儿早日成仙，那么孩儿今生就不愿婚娶了，如此才能一意精修。”

“什么？！”孙杰一撂筷子，甚是吃惊。

罗圆也有些吃惊，她说：“刚才同伯上大夫还说好，择个吉日趁年前就把你与伯蕙的婚事办了。”

孙仙赐一愣，继而哀求道：“爹，娘，孩儿真不要婚娶，要一心一意修行，乞望父母大人许可……”

孙杰拍桌，怒道：“你得寸进尺，你真以为你会修成神仙！”

孙仙赐也不客气了，大声地说：“孩儿主意已定，今生非修成神仙不可！这伯小姐，是坚决不娶了！”

孙杰气得直发抖。

罗圆搂着儿子，劝说道：“仙赐哪，你爹为得你这个儿子，求神拜佛行善积德多年，不容易啊，你爹希望你能为孙家传宗接代，光宗耀祖难道有错么？再说他辛苦打拼弄成这么大的家业，是为了谁，不都是为了你吗？”

孙仙赐默不作声。

罗圆又说：“孙家眼下就你一个儿子，你爹时时把你当个宝贝捧着，你不成家室不遂他意，岂不是拿刀在割他的心么？你若是有个弟弟，你一心出家修行也罢，娘会任了你去。娘也不争气，怎么生了你以后就再也不生了呢？”说着，罗圆不禁伤心拭泪。

孙杰指着儿子，叫道：“你看看，你有多孝顺？惹你娘伤心，令你爹生气！”

孙杰推开碗筷，站起身，拂袖离去。孙仙赐接过罗帕，替母拭泪。

罗圆说：“仙赐，你就答应娶伯小姐吧。”

“唉——，”孙仙赐说：“娘，你应该知道这句话吧，‘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罗圆泪眼婆娑地望着他，摇头，孙仙赐却去到书房里盘坐于蒲团上。

第二日孙仙赐下朝回来，见胡三姐正与孙杰罗圆夫妇说笑，三人都笑得咯咯的。胡三姐看见孙仙赐忙迎上去，笑问道：“仙赐，下朝了？”

孙仙赐对父母请个安，便对胡三姐眉开眼笑的，说：“三姐，你来了！”

“小香，快将少爷的衣服拿来，替他换了！”胡三姐叫着，忙跟在孙仙赐身后，朝里走去。

孙杰罗圆夫妇望着他俩，会心一笑。罗圆一撇嘴，说：“这个三姐，倒真会来事。”

这时伯皋家里，伯皋夫妇正闲坐聊天，伯皋在桌上推算日子……他说：“孙家说起操办仙赐与蕙儿的婚事了。”

伯蕙娘欣喜地问道：“孙家说了？”

伯皋：“当然！是孙家主动提出来的。”

伯蕙娘显得更加欢喜了，说：“这就是说蕙儿中邪的事，他们不知道了。”

“肯定不知道了，除了那个丁法师，谁会去对他们说？那丁法师自知无道行，会去说这事？他也要个面子吧，再说那孙家，日子过得好好的，无灾无难，也不会请什么法师来驱邪。”伯皋拍拍老伴，又说道：“这婚事要快些操办，以免节外生枝，所以我对孙家说，择个黄道吉日就在年前把婚事操办了。”

“年前？这么快，”伯蕙娘忙唤菊儿进来，伯蕙娘吩咐道：“赶紧安排人多织几匹细布，然后我要请人替小姐裁缝衣裳。”

菊儿笑问：“是做嫁衣吧？”

“是啦。”伯蕙娘笑道。

菊儿拍手笑道：“我去告诉小姐，我和她要赶紧绣花。”

伯蕙娘说：“蕙儿要是顺利出阁，我就放心了。”伯皋扳着指头在数日子。

夜里，孙杰罗圆夫妇并头而卧，孙杰叹气道：“眼看就要过年了，仙赐还犟着不娶，伯亲家的黄道吉日怕是早已选好，我一直不敢去取，嗨，这伯家那边如何交待？真急死我了！”

“眼下只能不问不理地熬着呗，”罗圆计上心来，说道：“就说我生病了，这婚期延后……”

“你生病了？你生何病？”孙杰打量她。

罗圆笑嘻嘻地拍拍自己的肚子，“我好像是怀了……”

“啊，怀了？”孙杰很高兴，睡意全无，爬起来抚摸罗圆的肚子，“哦，真的！有些鼓起来了……”

孙杰摇摇头，“这也不成？若是熬到你都生了，他还这么犟着不娶怎么办？”

罗圆一筹莫展的神情，摇头道：“一提起娶伯小姐，他就变脸，说什么‘大丈夫一言九鼎’、‘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之类言语堵住我。”

孙杰：“这个仙赐，老子算是白养他一场了，咦，”孙杰突然坐起来，说道：“仙赐好像很喜欢胡三姐哩？”

罗圆也坐起来，说道：“对呀，要胡三姐去劝劝仙赐……这胡三姐天天来咱家，缠着仙赐，是不是仙赐喜欢上她了，才不肯娶伯小姐？”

“唔。我也看出这点意思来……容我想想，想想……”杰孙皱着眉头。

“哎，睡下来想也一样嘛，看咱们两个老傻瓜，干嘛要坐着，这背都冰凉了……”罗圆打个喷嚏，赶紧拉孙杰一块躺下，掖掖被子。罗圆：“要是仙赐真喜欢胡三姐了怎么办？胡三姐，胡，胡……是个狐狸精！”

孙杰：“别这么说人家，胡三姐不也长得挺漂亮，嘴甜又乖巧，又会理家，咱孙家还真需要这样的媳妇。”

罗圆：“哎，要是仙赐真喜欢胡三姐了怎么办？我问你，那伯小姐怎么办？”

“怎么办？只有好言相劝，退婚呗！反正于咱孙家也没甚损失。”孙杰翻身欲睡去。

“喂，喂，你别睡，告诉你，我又怀了，你怎么不高兴？”罗圆推推他。

孙杰：“是该高兴，高兴。可这仙赐的婚娶真把我弄得昏头昏脑……”他搂着罗圆，笑了，“嘿嘿，自从生下仙赐，多少年了你都怀不上，这、这要是生个儿子，岂不是老蚌产珠……”

“去你的，什么老蚌老蚌的……哎，我那壳儿还在么？”罗圆睁着眼睛，叹息：“唉，还要过几年，我就彻底获得人身了……”

“你放心，搁在大柜子那水缸里，前几日我才看了，没事！”孙杰翻身又欲睡去。

胡三姐来到孙杰家，厅堂空无一人。胡三姐环顾四周，便自斟一盅茶，坐下饮着。罗圆从里面出来，看见胡三姐，不觉眉头一皱，说道：“是胡三姐呀，我当是谁坐这儿哩？”

胡三姐眼珠一转，笑道：“是伯母呀，仙赐还没下朝，我等等他。”

罗圆：“你等他？他又没请你来……”

“哈……”胡三姐一串笑声如银铃，“伯母，您曾说过，要我天天来玩的么？您是不是忘记了？”

“忘记了！”罗圆没好气应道。

“是三姐来了！”孙杰从里面出来，笑眯眯的样子，他对罗圆使个眼色，“你不舒坦，快进去歇着。”又对胡三姐说：“你坐下，快坐下！”

“脸皮厚！”罗圆气嘟嘟转身进去。

孙杰亲自为胡三姐斟茶，胡三姐望着罗圆背影，抿嘴笑，她问：“伯父今日如此客气，想必有事要求三姐？”

“瞧你这机灵样！饮茶饮茶！”孙杰笑着又说：“伯父今日只问你一句话……”

“问吧。”胡三姐眼珠子一转，一副媚态。

孙杰：“三姐，我看你喜欢仙赐，仙赐呢，也不烦你，你可愿意做我的儿媳妇？”

“愿意呀。”胡三姐脱口而出。

孙杰大喜，忙俯近她而言：“三姐既然肯委曲做我家媳妇，那我就掏心窝子话对你讲了：老伯只有仙赐一子，实指望仙赐娶妻生子，延续孙家香火。”

胡三姐：“这个我懂。”

孙杰既欢喜又忧虑地说道：“近来仙赐天天关门闭户地炼什么气，做什么功夫，老伯实在不愿他丢弃了现成富贵去访道求仙，只得拜托三姐好好劝导他，因为仙赐总跟你有说有笑的，想必他最听你的话。”

胡三姐竟然洋洋自得，抿住嘴儿笑。

“只要能使仙赐回心转意……伯亲家那边……老伯自有商量退婚的办法，将来决不会委屈三姐你的。”孙杰又为胡三姐斟茶。

茶水漫出来，流淌一桌。

“哈……”胡三姐一阵浪笑，“还是满的！”

孙杰手忙脚乱，大呼：“小香！小香！”

小香跑来擦桌子，胡三姐抢过小香手中的抹布，“我来，我来！”然后麻利地抹起来。

罗圆闻声而来，立在柱子后面探半脸窥视，见状，罗圆气得杏眼睁圆，低声骂道：“不要脸！恬不知耻！”罗圆叫声：“小香，你来一下！”然后转身往里走去。

孙杰并不理会罗圆，只对胡三姐说：“三姐，你要是能做孙家的媳妇就好了。”

胡三姐面不红心不跳，大方地说道：“贱妾仰慕公子人才，若是公子不弃，极愿充公子姬妾。首先要替大人劝导公子，至于伯大夫的女公子嘛，因订亲在先，如何可以退婚呢？待贱妾劝好公子，他心回意转，然后迎娶伯小姐不迟。”

孙杰大喜：“啊呀呀，三姐你真是一个贤淑女子！”

小香走来，叫道：“老爷，夫人要你马上过去！”

孙杰还有话要对胡三姐讲，脸上露出为难神色。“哎，这仙赐今日是怎么了，还不回来？”胡三姐看看四周，说：“伯父，晚上我再来府上。”她对孙杰笑笑，扬长而去。

一轮明月爬上半空，稀薄的云在飘移。月光照进室内，孙仙赐静静地坐在蒲团上。

此时，孙杰罗圆夫妇并头别脸而睡。孙杰去扳罗圆身子，罗圆不理他。孙杰也别过身子，笑说：“哟，还在生气？这气怎么这么长哩，从早到晚还没出来完，是不是跟仙赐学炼气功了，还挺有功夫的嘛！”

“去你的！”罗圆噗嗤一声笑了，推搡他，骂道：“以后不许你跟那小贱人说话！”

“不说话？”孙杰转过脸来笑道：“这公公跟儿媳怎会不说话？”

“啊，难道她答应要嫁仙赐了？”罗圆吃惊异常。

“是啊，这胡三姐真是个贤惠知礼之人，她说自己只能做妾，她要先劝仙赐心回意转，娶过伯小姐……”

罗圆骂道：“贤惠知礼？这种不正经的贱货，日日不请自来，又没人迎也没人送，她却倒坐的自在，自斟自酌大模大样的，就像是这孙府的女主子了！”罗圆气得揪孙杰的耳朵，“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啊哟哟，娘子哇，你可从来没有这么待见我的……今日怎么啦，我又没做见不得人的事情。”孙杰忙说。

罗圆：“她要给仙赐做妾，没门！以后不许你跟那小贱人说话！”

孙杰陪着小心说：“我这是权宜之计，利用这胡三姐去劝导仙赐，等仙赐娶回伯小姐，又生了儿子，这事不就完了吗？对了，三姐见你不高兴，识趣地就走了，说晚上再来。”

“晚上再来？这都半夜了，大门栓上，她怎么进来，除非飞进来！睡吧，你还在想她？”

“嘿嘿，没有没有，我只是想知道她如何劝导仙赐……哎，我也困了，睡吧。”

月光照在孙杰脸上，孙杰睁着双眼，心里在盘算事情。月光照在罗圆脸上，罗圆已睡熟。这时孙杰轻轻坐起来。

天空云层变厚，月亮被云掩遮，在孙仙赐书房外面走道上，昏暗的月色笼罩着一个黑影。这黑影移动，停在仙赐书房窗户旁。黑影用舌尖舔破窗纸，然后用一只眼睛窥视室内。

月光照进孙仙赐书房内，孙仙赐闭目静气地坐在蒲团上。一团光气立在孙仙赐身旁，月光照射下，清清楚楚能瞧见光气里有个人，那人竟是胡三姐！

书房外走道上外面的黑影不由一惊，惊愕的脸转过来，这人竟是孙杰。孙杰心想：“她怎么进来的？难道真是飞进来的？”孙杰急于要瞧里面的情况，忍不住又用一只眼睛窥视。

书房内孙仙赐仍闭目静气地坐在蒲团上，胡三姐却在一旁做出种种顽皮的样子：

忽而屈体俯身；

忽而纵来跃去；

忽而嘘声学猫狗叫；

忽而做鬼脸招手。

孙杰在书房外面走道上看得眼花缭乱，忍住笑，不禁轻声自语：“有意思，这女子真有意思！难怪仙赐会喜欢她的……”孙杰忍不住又用一只眼睛去瞧里面。

书房内孙仙赐仍闭目静气地坐在蒲团上，他的身子不摇不动，对胡三姐的举止不理不睬。直待自己功课做完了，揉揉脸又拍打肩头，扭扭身子，然后睁开眼睛。

胡三姐正蹲在他面前，学着童子拜观音状，胡三姐见孙仙赐收功了，便仰脸朝他微笑，胡三姐的神情非常妩媚、非常妖冶。

孙仙赐睁大眼睛，看一眼胡三姐，并不慌乱，微微喟叹一声，慢慢地说：“三姐，你怎么又来了？”

胡三姐的身子一挪一扭，那张妩媚妖冶的脸差不多就已贴在仙赐的腰下，她嘻嘻笑道：“这么说我不该来么？”

孙仙赐正色说道：“来是应该来，但不该在这个时候来。”

胡三姐越发把身子弄得软耷耷的，她发出荡人心魄的妖声：“嗯……孙公子，怎么尽说呆话，人生这世上无非为了寻快乐，百岁光阴，瞬息即去，不趁年轻时候寻点开心事干干，到老来就是有这种兴致也没那付精神，孙公子，嗯，你说是么？你看今夜外面的月亮多好！”胡三姐上前拉他一把，便把孙仙赐提开蒲团，宛如老鹰攫小鸡般，那孙仙赐却竟连一点抗拒力量也没有，就被胡三姐拉扯着到了窗户跟前。

胡三姐的这个举动，把站在书房外面走道上的孙杰吓了一大跳，他立刻头脸离开纸窗，他拍拍胸口，虽然仍能听见胡三姐的声音，他却不好意思再看下去，月光撒落在他羞愧的脸上。他不由抬手轻抽自己一个嘴巴，“咳，老不要脸的，我还看啥呀！”他哈口气，搓搓手慢慢走着，低语：“这胡三姐，啧，啧，她那样子……她是个什么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