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偶像系列小说《少年十二钗》之七
错把珍珠遗落
郭洗风
曲大姐心肠热,看我二十大几了,还没找到对象,就抱着孩子来
到我家,说她有个表妹在临省住,长的好看,能干活,心眼好,没
找对象呢,我给你介绍介绍,中不?我没大声回答,曲大姐急了,
说:“你看你,咋不着急呢?”我大声回答:“行!”曲大姐乐了,抱孩
子走了。
曲大姐办事爽快,第三天就通知我:表妹来了!让我打扮一
下,马上到她家与姑娘见面。
曲大姐院门口长着两棵垂柳,柳丝如织。阳光下,牵牛花在篱笆
墙上粉一溜紫一溜地开着。甬道干净,通向屋门。门开着,曲大姐
迎了出来,看了看我的打扮,满意地点点头。大声说:“我表妹来
了就帮我做针线活儿。小珍呀!喜子来了。”
小珍站在屋里边的炕沿跟前,微笑地有礼貌地看着我。示意让
我坐下。我坐在外侧,她坐里侧。小珍穿着带有碎花的白色短衫和
蓝裤。她的脸色白皙,眉清目秀,高鼻梁,红嘴唇,一笑露出小白
牙。她看了看我,低下头,手挽着辫子缠了又缠。
曲大姐抱着孩子来到地中间,介绍双方情况:“小珍,长得好,
性格好,特别能干,善解人意。一来这就帮我干活儿。”我望了望炕
里的针线笸箩,鞋底,鞋帮,还有长长的麻线,点头称是。这时窗
外刮进一丝风,把炕上的一个线团刮到脚底下,小珍急忙去捡。她
弯腰时胸口露出浅浅的乳沟,不巧被我看到,引得我心跳加速。她
抬脸时,我的目光已经躲闪不及。她脸上现出羞涩的红晕。我也后
悔,怨自己咋这么没出息,贼眉鼠眼地啥都看。曲大姐没有察觉这
一微妙的变化。她一本正经地向小珍介绍我的情况:“喜子长得一
般,但心好,性格好。高中毕业,学的好。经常给报社电台投稿,
是个秀才,别看现在干活儿,早晚得有出息。”
曲大姐看我俩都没吱声,便笑着说:“我看你俩挺般配,郎才女
貌。找对象不能心太高,哪有十全十美的。俩人对心情比啥都
强。你们再唠唠,再了解了解。”我说:“不用了,我没意
见。”曲大姐立即问小珍“小珍你啥意见?你得表个态啊!
小珍没说话,我心里咯噔一下,害怕她不同意。小珍说话了,
语速很慢:“我没多少文化,但我从小就喜欢有文化的人。我看喜子
很善良厚道,还有文化,长相我认可了,我不注重外貌。”曲大姐还
是让小珍表态:“那你同意不?”小珍点了点头。曲大姐乐了,说:
“那就定了。下一步研究订婚的事。下午,小珍就回去,告诉爹妈。
今天就这样,你们唠嗑的时间有的是。珍儿还没吃饭,我做饭,喜
子你也在这吃吧”我说不了,我先回去。曲大姐说:“那让小珍送送
你。”
小珍从炕沿起身下地。我觉得她的腿走得不稳。她送我走到大
门口,我红着脸说:“请回吧!”小珍答应着,有点不舍,站在原地。
我走了,她才慢慢往院里走。我也慢慢地走,用余光看着她。她走
路一瘸一拐。我的心一下揪紧了。
回到家,我一下躺在炕上,想着这个小珍的一举一动。她的腿一
定有毛病。她住的地方偏僻落后,可能小时候得过小儿麻痹症。她
脸那么白,不就是营养不良嘛?那为啥曲大姐把腿有毛病的小珍介
绍给我呢?我努力想曲大姐说的话。对了。她说:找对象心不能高,
哪有十全十美的。那意思说,小珍容貌虽好,但腿有毛病,不算十
全十美。但你喜子呢,十全十美吗?一个干农活的农民,长得一
般,找到这样的媳妇已经烧高香了。五两对半斤,曲大姐一定是这
个意思。想来想去,还是没想出一个准确的答案。我想到曲大姐那
问个明白。
我父亲看我神不守舍的样子,问我何故。我照实说了。当然,小
珍捡线团的细节,我没说。我父亲沉思了一会儿,闭上眼睛帮我分
析。他首先肯定曲大姐的好心。对于小珍,他的看法和我一样。没
有点儿缺欠的好姑娘,能嫁给咱这样的家庭吗?你要娶她,那就得
包容她。我起身就要去问问曲大姐。父亲把我喝住。他很有城府地
告诫我:“不能问。你曲大姐是能权衡利弊之人,你去问,无疑是不
满意这份亲事。你这是挑剔,一但传出去,将来一个媒人也不会上
前了。你要同意便罢,不同意就不要给回音,慢慢这事就撂下了。”
母亲去世多年,祖母年迈,婚姻大事本来应听听父亲的主意。
我感觉父亲言之有理。我暗下决心:腿有毛病的女孩,我是不会接
受的。
曲大姐在街里看到我,说小珍父母特别满意。问我何时搞订婚
仪式?何时再与小珍见面?我支支吾吾说等一等。一连几次,我对
曲大姐都是这么说的。曲大姐灰心地摇了摇头。这时候,生产队把
一个外出修桥的名额给了我,时间为一年。这是个好活儿。我向队
长请一天假,我对小珍还不死心,想偷偷去她们村一趟。队长说:
“明天一早出发,你要不去,就派别人去了。”我无语了。
按理说,我和小珍的这出戏已无悬念,更无情节的发展,到此已
经落幕了。但怎么也没有想到:高潮出现在第二年初秋。
年迈的祖母喂猪时不慎摔倒,小腿骨折。乡亲们告诉父亲:科
尔沁后旗的浩坦镇有位接骨医生非常有名,小鸡子的腿折了,他都
能给接好。父亲急忙找队里帮忙。队里出个牛车把祖母送这位骨科
医生那治疗。我从修桥工地回来,便骑车赶往后旗看奶奶。我到
时,祖母已经做了手术,尚需小住半月养伤。因时间太久,我和父
亲决定先回家,留下二妹照看祖母。
我和父亲骑着自行车上路。初秋的科尔沁草原辽阔而静谧,小河
清澈地流淌,野花自由自在地开放。我们走的是草道。时不时惊起
三两只蚂蚱飞来飞去。想到祖母的腿伤很快治愈,父子俩心情不
错。百十里地,我们骑到一多半路程,天就黑了。偏偏我们爷俩都
感到口渴,想找个地方喝水。
我们路过一个村头,没看到水井,只好进院寻找水喝。这家院
子宽敞干净,三间土房,砖砌的窗台,窗户明亮。我敲了敲门,女
主人答应一声,端着罩子灯出现在门里。我说明来意,女主人热情
地让我们进屋。女主人个头苗条,绿色的纱裙衬托着她匀称的体
态。她把灯放在炕桌上,柔和的灯光勾勒出她精致的脸廓,散发着
淡淡的柔光,芙蓉玉面,明眸生辉。借着灯光,我仔细偷看,抽了
一口凉气,这不是小珍吗!小珍到柜前找茶叶和水碗,腿脚灵便自
如,无一丝瑕疵。她的举止比那天我俩见面时更优雅大方,风姿绰
约了。
小珍把茶水端到我和父亲面前。我侧着身子,低着头。她温和地
让我摘下帽子,好好歇歇。她还是认出了我。给我倒茶时,脸上露
出幽怨的神情。我禁不住地问:“小珍你的腿?”她有些惊异:“我的
腿?”我结结巴巴的说:“那天,你送我时,咋一瘸一拐的?”
稍顷,小珍啊了一声,解释说:“那天我走了那么远的路,又坐
在炕上帮表姐干活,时间长了,腿坐麻了。”
我后悔得一拍大腿,哎呀一声。
她也如梦初醒:“你呀你!你咋不问问表姐,或到这问问我呀?”
原来,小珍一直等我,看我没有信儿,以为我没看上她。在亲友们
撮合下,她嫁给了这家小伙儿。如今生活很美满,小伙儿出去打工
了,几天后回来秋收。
我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脑袋一片空白。
我拉着父亲紧忙走了出来,忙乱中推车上路。这时房门“吱扭”一
声开了。小珍举着罩子灯为我们照亮。灯光下,小珍那略带轻愁的
脸是那样俊俏,那样纯洁。她不仅有漂亮的外表,还有美丽的心。
啊,是草率,是无缘。还是冥冥之中的命运使然。
一路上父子俩谁也没有说话。我痛苦的不是我与小珍擦肩而过,
不是有情人未成眷属。我痛苦的是我不应该伤害小珍。她是那么的
善良和无辜,那么的美,像草原一颗无暇的珍珠。我却把珍珠遗
落。
夜色更浓了,我脸上一抹泪水,洒在草原上。
【系列小说《少年十二钗》共十二篇,此为第七篇。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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