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偶像系列小说《少年十二钗》之八
带泪的白纱巾
高不成,低不就,我一直没有定上亲。大姐着急了:“在农村溜
地垄沟,还不知道愁,老是写啥诗呀,报道呀,能进城咋的?麻溜
扔个条帚占个碾子。”
大姐托人领我到八里地外的一个堡子相看了一个姓穆的姑娘。
她长得很结实,脸上有块红痣。姐说那是蚊子咬的,后来我和穆姑
娘的母亲核实了一下。老人说是胎带的。姐就说我老看外表,不注
重实际。这姑娘百里挑一,炕上活地下活都行,撂下耙子就是条
帚。
穆姑娘到我家相门户头一天。大姐从婆家特地赶来。她手里拿
一个纸包,一层层打开,里边是个洁白的纱巾。那时,白纱巾是我
们这地方定情的信物。大姐说,这是你姐夫特地从大城市买来的,
让我明天亲手给穆姑娘戴上。我小心翼翼摸了摸。它又细又软,好
象用梨花瓣编织而成。大姐说,别弄赃了,先放到柜里吧。
大姐临走时又问,定亲饭准备得咋样了?大姐说得做十个菜:四
凉四热,再加两个大碗儿。我的小妹建议把她的同学杨晓清找来,
说唯她能胜此重任。没等大姐拍板,我就用两字表决了:“那中!”
杨晓清那年18岁,生得杨柳细腰,眉清目秀。小妹说她千里
挑一。前几天小妹逗我说:“我们的校花就爱看你写的文章。看来,
她对你有心情。她要跟你对像,你干不干?”
我心里同意,只是在小妹面前得装一装,但还是没掩盖住内心
的喜悦。小妹就说:“看把你美的,老做才子佳人梦呢?”
在一旁的大姐插话:“别瞎说,咱不能找那样的。好看的女人看
不住,她妈年轻时候就不正经。”
小妹冲大姐一笑:“可也是,丑妻近地家中宝。哥,我告诉你可
不能再勾结我们校花了!可也是,人家不一定对你有心情。”
杨晓清对我有无心情,我也老猜不透。有一次,她随小妹到我
家来玩,带了一篇作文说让我给改一改。我伏在桌上改作文,她坐
在我的身边看着我写字。随着一股馨香,她的发丝垂到我的脸上。
我一阵心跳,脸都红了。这时,她望着我说:“喜子哥,你要经常帮
我改稿该多好!”这是啥意思呢?还有一次,她约妹妹进城买东西,
妹妹去借自行车,没在屋。她发现我在洗汗衫儿,便挽起袖子,
说:“看你干这个真笨,要不嫌弃,我来。”屋子里很静。我偷偷地看
着她。她边洗边说:“喜子哥,我就喜欢有文化的男的。你……”她突
然抬起头。我们俩的目光正好撞在一起。我急忙收回目光,低下了
头。这时小妹进屋了。杨晓清好象变了另一个人,立即转了话题,
埋怨妹妹咋才回来。我的美好梦幻一下子烟消云散了。她们走后,
我想了好一阵。我要离不开农村,和杨晓清相好不大可能,我能养
得了这样漂亮的媳妇吗?还是实际些吧。可,她的音容笑貌在我心
里总是难以抹掉。
相门户的那天。杨晓清一大早就来了。我出去迎她。她向我点
了点头,轻轻地说了句:“你!恭喜你……”就低头进屋了。小妹把她
让进自己的小屋,两人又说又笑。只听小妹说:“哟,我说校花,这
没等上灶怎么就累瘦了呢?”
杨晓清好像让我能听到似的,说:“嗯,一晚上没睡好觉。”
小妹嘻嘻哈哈地说:“啥!琢磨一宿菜谱?一会儿让大哥好好感谢
你。”
杨晓清喃喃地说:“不用!别唠了,我们该做菜了!”
小妹说:“行!我给你打下手。”说完,她俩到外屋忙乎准备饭菜
了。我从外屋来回走过,杨晓清低着头摘菜、切菜,从不抬头看我
一眼。
十点钟左右,大姐带着穆姑娘和娘家客人到了。穆姑娘的二姑是
这伙人的领队。穆二姑年轻时长得漂亮,此时也风韵尚存。她一眼
就搭上了杨晓清漂亮的脸蛋,机警地问:“这是谁家姑娘?”
小妹妹自豪地回答:“她是我同学。是今天的厨师。”
“啊,是这样。”穆二姑啧啧了几声:“长得像花似的。”
我立即看了杨晓清一眼。她微微一笑显得更美了。这时,我发现穆
姑娘在一旁死死盯了我一眼,嘴角冷冷地一动。
炕桌放好,摆上碗筷,烫上了白酒。客人有序地上炕落座。小
妹嗖嗖地往桌上端菜。四凉四热两个大碗儿共十个菜很快就上齐
了。大伙一致称赞这菜做得好,都赶上县里的饭馆子做的了。老气
横秋的穆二姑父一个劲儿要给厨师赏钱,小妹妹一摆手,“免了!”
席间,大姐把我和穆姑娘叫到跟前,吩咐我俩给各位客人斟
酒。我俩倒完了酒。大姐高声地说:“各位亲友,下面我弟弟喜子要
向他的对象赠送定情信物,一条精美的白纱巾。他要亲手给我未来
的兄弟媳妇围上。”说完示意我去取纱巾。
我把白纱巾围在穆姑娘的脖子上。炕里的人们一阵叫好。我无意
向门口望了一眼。杨晓清正从门后偷偷地看着我,一脸的苦笑。
简单的仪式完事,小妹开始上桌劝酒。她和大姐一唱一和灌得
客人东倒西歪,极为满意。我和穆姑娘张罗着给添菜。穆姑娘把菜
碗放在锅台上。杨晓清拿勺子往碗里添满了菜,向穆姑娘一笑,
说:“未来的嫂子,把纱巾借我一下行吗?”穆姑娘摸了摸纱巾,友
好地说:“中!”把纱巾递给了杨晓清,端菜碗进里屋了。外屋就剩下
我和她。
杨晓清围上了白纱巾,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圆镜,举在眼前照了起
来。我端着一碗热汤,呆呆地望着她。白纱巾把她衬托得更加清秀
迷人。她拿开小镜子,美丽的目光移到我的脸上。轻轻地说了一
句:“喜子哥,我好看吗?”
我大胆地把目光停留在她的眼睛上。心里一阵颤抖。热汤洒在脚
面全然不知。
杨晓清急忙接过我手中的大碗,泪水流在了白纱巾上。无望地
说:“喜子哥,你还能帮我改稿,写文章吗?”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她笑了,挪开一个盖帘,露出一条煎好的
鱼,说:“喜子哥,你爱吃鱼,我给你留的。”
我激动得一时语塞。悄悄地把鱼藏了起来。这时,穆姑娘又来
端菜。她好像发觉到什么,皱了一下眉头。当杨晓清把纱巾还给她
时,她说:“哟,你围上这白纱巾可比我强多了。”站在外屋就不走
了。弄得我只好一个人来回端菜。
那天,客人们走了。我打扫剩饭剩菜,自己喝起闷酒。那条鱼,
我只吃了几口,泪水便刷刷流下。
和穆姑娘处了一年对象,我便抽调到县里报道组。穆姑娘找了
我几次,后来感到很难找到共同的语言就平平和和地分手了。再后
来,我考上了大学。
寒假的时侯,我特地给杨晓清买条白纱巾。妹妹告诉我:“给是
白给。中学毕业后,杨晓清的妈把她许配给乡里一个助理的儿子。
明年春天结婚。你呀,鬼迷心窍了?再说,现在也不时兴白纱巾
了。”
妹妹还是把白纱巾交给了杨晓清。
后来,妹妹给我来了封信,描述了杨晓清结婚上车的场面:“她
围着你给买的白纱巾,向人群笑着,显得那样美丽……我是她的伴
娘,和她一块儿上的轿车。车开着,她望着窗外。泪水慢慢流在腮
边,二十里地,她一直在哭,泪水打湿了白纱巾……”
岁月漫漫。我的梦里多少回飘动着那条带泪的白纱巾啊。
【系列小说《少年十二钗》共十二篇,此为第八篇。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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