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偶像系列小说《少年十二钗》之九
永远的马莲花
郭洗风
小芸知道我喜欢马莲花。那年春天她从野地里采来一把马莲花
送到我家,嘴说是给我二妹,实际是送给我的。因为,她看过我写
的一篇作文《永远的马莲花》。
我的这篇作文里写的是:春天来了,马莲花开了,我和小伙伴
挎着小筐去采野菜。采野菜的小伙伴有二妹、小来财,还有小芸。
我们一起喊哪!跳哇!虽然生活不富裕,但是很快乐。我贪玩,采
了几朵马莲花吹响儿,结果忘记了采野菜。筐里的野菜太少了,回
家会挨大人骂的。好心的小芸发现了,给我半筐野菜。
看到这,小芸低声说:“不算啥,不算啥”脸红了,含羞地低下
头,手缠着辫子说:“我知道一个地方,马莲花可多了,哪天我领你
们去看。”
那是一片盐碱地。地里长着一墩墩马莲。蓝色的花正在开放,
远远看,像一块巨大的蓝宝石。走近瞧,风儿吹来,花儿轻轻摇
曳,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越看越觉得她们就是美丽的花仙子。我们
小心翼翼采下几朵,放在嘴边吹着。于是,这片空地和附近的山
岭,响起了吱吱嘀嘀的声音。如有考古学者路过,一定断定:这是
古老的乐曲。
自从那以后,小芸经常给我家送马莲花。二妹就把这些花插在
篱笆墙上,门窗上,还有梳妆台的花瓶里。
我上社办中学了。二妹和小芸都没去念。她们年纪很小就到生
产队劳动了。我母亲去世的早。祖母年岁大,眼睛花,做针线活计
吃力。小芸对我二妹说:“你哥的制服划了个口子,我给缝缝吧。”她
的针线活儿真好,飞针走线,很快就给缝好了。看我穿好了衣服,
她笑了一下就走了。她一走,二妹说:“哥,我咋没看到你制服上有
口子呢?她对你可真在意。”我乐了,啥也没说。
十八岁那年,我毕业了,回家干农活。小芸到我家来的更勤
了。经常给我家送豆包和小根菜子馅饼,这两样,她妈做得特别好吃。
那时候男女混合在一起铲地。我刚干活,铲的慢,可是神不知
鬼不觉地,我的垄的前面总是铲了一段又一段。后来,我才发现是
小芸暗暗地帮我。这样,我才勉强地跟上铲地的人群。
姑娘大了,干啥事总要回避,小芸总是偷偷地帮我。我当上记
工员,每晚都要在墙上的出勤表填上社员的出勤情况,月末交给会
计做账。有一天晚上收工,屋子很暗,我填写出勤表。表格多,字
小,我填写出工情况很费力。几个刚下工的女社员可不管我的事,
一味地哈哈打笑。这时,小芸看我在填写表,马上把灯拉着。灯一
亮,我就看清墙上的表格了。一阵儿,女社员们哈哈大笑起来,争
着说:“还是小芸有眼力见,会疼人!”。几句话把我弄得好紧张。
我在队里属于文化人。那时上面注重宣传报道,县里有报道
组,公社有广播站,大队有报道组,小队有报道员。我和小队长的
妹妹都是报道员。小队长是小芸的亲姨父。一天晚上,小芸来我家
告诉我:“县里要办报道员学习班。我姨父报的是他妹妹。我知道,
你写的多,上边用得多,应该你去。”我说:“那咋办?”小芸说:“快
去找大队书记,说明情况,你能去成。”听了小芸的话,我麻溜去找
大队书记。大队书记一听有道理,就立即找队长,让我到县里参加
培训班。我果然去了,在培训班学到很多新闻写作知识。以后,我
写的稿,新闻单位用的更多了。我深深地感谢小芸暗中帮助。
这一年,农村刚刚通了电。我姐夫当上了大队的电工。他扎个
宽皮带。皮带挂一个电工工具兜。这兜很沉,但能显示出一种优越
的职业。姐夫经常穿着这身服装到我家串门,有时赶上小芸也在。
看到小芸送给我家的马莲花,他就故意说:“我家有的是月季,玫
瑰。采这老破花干啥?”小芸就反驳说:“人家没你家富吗!”我姐夫
话就来了:“呵,啥人家我家的,这是你家呀。咋的,你相中喜子
了。哎,我给你保媒吧!”小芸脸红了,急忙说:“去。你这烂嘴丫子
的东西!”说完就要走,姐夫急忙喊她:“把你家甜杆给我割一根
来!”小芸故意气他:“该你的呀!”。姐夫离开我家时,小芸还真给
送他几节甜杆。姐夫点点头,说小芸会来事。
从打县里办班回来,我写稿的尽头更大了。姐夫问我:“你一天
到晚除了干活就是写稿。能写到城里吗?要不到城里上班,你得考
虑对象了,该结婚了。”我说:“没合适的呀!”姐夫乐了:“小芸不对
你挺好吗?”我说:“她文化低点儿。”姐夫说:“你要是进城,她文化
低。你要是在农村干活,文化高没用啊。”我觉得也是,决定考虑一
下。
正在我犹豫不定时,县报道组抽调我去当临时工,就是到那写
稿。虽然是临时的,但这意味着将来有机会转为城里的干部。我和
姐夫说了。姐夫没说啥,只是点了头。
早晨,我打好简单的行李,准备步行到乡里,在那坐客车到县
城。我刚一出院,小芸也走了出来,说是到乡里买香皂和牙具,正
好和我是一道。我们俩一前一后走出了村庄。走在窄窄的林间小
道,我们放慢了脚步。小道静悄悄的,能听到彼此的心跳。为了改
变尴尬的局面,我说起了马莲花。问她咋这么喜欢马莲花?在我一
再追问下,她断断续续说着。她说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和我在一起。
因为我喜欢马莲花,她也就喜欢马莲花。我不好意思地说:“那,你
喜欢和我在一起?”小芸点了点头,说:“嗯。一直是这样。”
听了小芸的心里话,我不知说什么才好。因为哪个少女不怀春,
哪个少男不钟情?自打我有了青春的萌动,我就经常期盼有朝一
日,有一位心仪的姑娘来到我的身旁。但现实是严酷的,心仪的姑
娘只能在梦境里出现。小芸长得不算漂亮。但“好看的脸蛋能出大米
吗?”。这是当时朝鲜电影《鲜花盛开的村庄》那句流行嗑。小芸善
良朴实,勤劳能干,还会体贴人,是过日子的好手。如果一辈子生
活在农村,小芸绝对是个如意的好妻子。可是,“男儿何不带吴钩”,
“好男儿志在四方。”我不能无声无息地,守在山沟里过一辈子。今天
这一走,可能就意味着我离开了这片土地。
我望了望,天是那么的蓝,远处漂浮着白云。大地一片翠绿。山
花开得绚丽。这是生我养我的家乡啊。今天我要离开它。好像眼前
的庄稼、树林、小花小草此刻都在指责着我忘恩负义。家乡啊。原
谅我吧!如果在这片土地娶妻生子过安逸的日子,我就不会离开你
了。可我有我的人生追求哇。我觉得远方在呼唤着我,家乡在牵拉
着我。我的心被撕扯着,五味杂陈。
小芸的话,打断了思绪:“你想啥呢?再听我说几句好嘛?那
天,大姐夫把话挑开,我感觉自己有了可能。可是,大姐夫和大
姐,昨天特意找了我。说,喜子进城发展了,咱都不能拖累他。我
明白了。我俩没有缘分,我知道我配不上你。”
我急忙说:“不,你是个好姑娘。比我强。”
小芸刚毅地说:“不。今天就算我最后一次送你吧!”
我想起她去乡里办事,就问:“你不是说去乡里买香皂和牙具
吗?”
小芸看了我一眼,嗔怪地说:“傻样!这个时候我还有那个闲心
哪?”
看我愣愣地站着,她说:“我不往前送了。你走吧。我给你吹个
马莲花曲。”说完,她弯腰在路边采了一朵马莲花。示意我继续上
路。
小芸吹着马莲花曲,满脸是泪。马莲花曲响在我的耳际,美妙凄
婉。
我不敢回头望她,脚如灌铅,一步一步离去。我低头看着路旁,
马莲花在微风中摇曳,就像小芸灿烂的脸。
对不起,小芸!没能与你天长地久,没能和你风雨同舟,没能与
你相爱到白头,喜结鸳鸯扣!
多年后,我查看有关马莲花的资料。资料上记载马莲花在我国已
有2000多年的历史,在贫瘠的土地成长,朴实、美丽、坚韧,顽强
地绽放着自己的豆蔻年华。小芸不就是一朵美丽的马莲花吗?只有
一事,让我百思不得其解。马莲花的花语是:神秘。小芸神秘吗?
如果说她神秘,只有一种解释,也许她冥冥中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宿
命。
啊,马莲花!家乡的土地上永远绽放着朴实而坚韧的马莲花。
【作者更正:第七篇《错把珍珠遗落》最后一段中的“无暇”
应改为“无瑕”。
【系列小说《少年十二钗》共十二篇,此为第九篇。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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