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偶像系列小说《少年十二钗》之十
长堤之恋
我终于找到了那张黑白照片。拍照的日期是1975年4月。地点是
全省抢修辽浑太大堤的工地。我和她站在堤坝上。她,苗条个头,
微风飘逸着她额前的青丝。我,瘦削的脸上洋溢着青春的笑容。我
俩刚从热火朝天的劳动人群出来,我就要挥笔撰写刚刚采访的稿
件,然后由她在播音室向工地播出。走到这,负责摄影的老张喊我
俩回头,他急速按了快门,为我俩留下这难忘的一瞬。
1975年春节期间,辽宁海城发生强烈地震。辽河、浑河、太子河
的堤坝遭到严重的破坏。这年四月初,辽宁省组织几十万民兵开展
了规模浩大的抢修辽浑太堤防会战。一个县为一个团,她是团部播
音员,叫贺梅;一个公社为一个连,我是连里的报道员。
那是个激情燃烧的年代。工地上最能体现那个时代的特征。几百
里的辽浑太大堤,红旗招展,标语醒目。民兵们有的肩担土篮,有
的推着独轮车,从附近的野地往堤坝运土。口号声声,此起彼伏。
我在这种激情感染下写了一首诗歌《同推革命车》,也是因为这
首诗歌,我结识了贺梅。
刚进入工地不久,一天早上,我把刚写好的诗稿送往团部播音
室。播音室设在一户农家。推开门,我看见一位姑娘正戴着耳机,
在简陋的播音台前播放着革命歌曲。看到我,她摘下耳机,向我笑
了笑,礼貌地站了起来,自我介绍她叫贺梅。我把稿件递给她。她
看着一会儿,激动得鼻尖都浸出了汗珠。嘴里喊:“这稿,这诗!”
我急忙问她:“是不是没写好?”
她急忙解释:“不,太好了,这个稿件是几天来最好的。我就需要这
样有内容,有激情的诗歌。你别走,我现在就播。”她打了打嗓,拉
下歌曲键,推上放音键。我一动不动地听着。
她的声音真好,朗诵的感情非常到位。我走到窗口,听工地大喇
叭传回的播音:
“长堤下,迎水坡,
一老一少忙推车。
老的掌车真稳架,
少的拉车也顶壳。
一阵春风传话语,
句句好亲热:
拉车要看道,
千万莫离辙。……”
贺梅面容姣好,脸色白皙,柳叶眉,丹凤眼,高高鼻梁,浅笑梨
涡。她播完稿,拉下播音键,推上歌曲键。雄壮的歌曲在外面工地
的大喇叭响了起来。我沉浸在火热的氛围中,忘记了其它。直到贺
梅给我倒杯水,说了声:“喝杯水吧!”,我才想起自己置身何处。贺
梅穿一身黄色军装。腰部纤细。腿部修长,特像那时推崇的歌舞团
演员。她客气对我说:“我的朗诵一定没有完成你诗歌里面的意境和
激情”。我回答她,说:“很好,很好!没想到你朗诵的这么好!”。
她和我聊起了诗歌,知道了我叫喜子。那时我在报纸上发表过一
些诗,她居然读过。她说她非常喜欢我写的诗歌,并请我这个优秀
的乡村诗人多写一些诗歌稿件 。
贺梅说我是优秀诗人我属实不敢当。在当时的政治背景下,好诗
歌好小说真的不多。人们玩笑地说,全国只有一个文联:内蒙古文
联;全国只有一个作家:浩然。老诗人搁笔了,新的诗人还没出
现,与初唐诗人陈子昂感叹的如出一辙:“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
者。”但,贺梅说我的诗歌有内容,不空泛,有生活气息,那倒是真
的。因为我真的向我们的民兵连指导员老韩学过推独轮车。这个活
儿计虽然技术含量不高,但弄不好就翻车。
打那以后,贺梅常到工地向我索稿。每当她在大堤一出现,民兵
们就喊我;“看!那个漂亮的女播音员找你来了!”。这时,我不想解
释,倒有一种幸福感。雨季很快就要到了,为了抢工期,工地指挥
部命令所有机关人员一律到第一线劳动。贺梅分到我们连队。她不
会推独轮车,我教她。几次翻车,她却不恼不怒,最后掌握了推车
的技术。连长夸她聪明能干。我的小哥们们悄悄议论:感情了,她
为了婆家嘛!
在劳动中建立的感情要比一般情况下来的快。那天收工了,夕
阳照在堤坝上格外美妙。我们俩走在最后,核计稿件。见人们已经
走出了视野,我在大堤一侧,用柳枝写上“我爱你贺梅”五个字。让她
看。她脸露红晕,接过我手中的柳枝在那行字后面,写下“我也爱你
喜子”六个字。然后,我们在大堤上嬉笑着,追逐着,我们的身影溶
在夕阳里。
大堤在加厚延伸,我和贺梅的情感也在延伸加厚。就在这时,贺
梅接到一个电话,她的表哥要来工地。那天中午,我到广播站送
稿,稿中间还夹着我写给贺梅本人的一首小诗。一推门,我就发现
有个男青年坐在贺梅的身旁。看我来了,贺梅忙把我介绍给这位青
年:“这位是会战报道员,诗人喜子。这位是我表哥。”表哥向我点了
头。贺梅说:“我表哥在省城一家工厂当销售员,路过这里。”我友好
地微笑着点点头,把稿件交到贺梅手里,就知趣地离开了。
下午,贺梅到大堤上找我核对稿中的数字。我问起她表哥的事。
贺梅说,“表哥说我母亲有急事让我回家一趟。可这里,离不开呀!”
我说:“那就请你表哥先帮助办一下。会战已经接近尾声了。很快就
可以回家了。”她点了头。看出来,她的心情很低落。
贺梅的情绪直接影响到我。晚上,我感到无所适从,便一人毫
无目的向堤坝走去。突然,我听到贺梅的说话声。借着月光我寻
声望去。堤坝外的树下,她的表哥与贺梅在争论什么。我停住了脚
步。只听他表哥说:“厂子里有一化验员的名额,我已经和领导说好
了,你要不去,以后就没机会了。”贺梅固执地说:“不,我就在
这。”表哥说:“会战就要结束了,你不还得回青年点儿嘛。”贺梅
说:“回就回,我扎根在这里。这里有我的理想,我的追求。”表哥急
了:“啥理想,啥追求?我知道,你不就是喜欢那个叫喜子的小伙
?我看出来了,他和你眉来眼去的。”贺梅对他喊了起来“不许你
诬蔑人家。”“诬蔑?有事实,他还给你写了爱情诗,海誓山盟,起
誓发愿的。我告诉你,别天真了,你要和他对象,那就永远回不去
省城,回不去家了。我奉劝你,要面对现实。”听到表哥的话,我真
想冲上去,和他理论。又一想,这对贺梅没好处。主意还是由贺梅
自己拿。
贺梅没有说话,只是哭泣。
贺梅走时,给我留了一封信,说很快就回来。让我一定等她。
拿着她的信,站在就要竣工的大堤上,看着平坦坦的堤坝,远望静
悠悠的河水,还有身旁无言的垂柳,我感到偌大的空虚。一种莫名
其妙的孤独感向我袭来。
团部抢修大堤庆功大会表彰了先进民兵,有我,有贺梅。我佩戴
着红花,心里想:如果贺梅不走该多好。那样,我们俩就可以一起
自豪地站在领奖台上,彼此相望,交流着喜悦的目光。摄影师老张
给我们这些先进民兵拍照。我一直想着贺梅,想着与她交往的情
景。
工程结束,我仍回到生产队劳动。一开始,我给她去过信,她
回了封信,后来就断了消息。我以后再也没有见到她。
白驹过隙,时光如梭。一晃儿,40年过去了。当下大家都在玩
手机微信。参加那次抢修辽浑太大堤会战的老民兵在手机里建立个
群。他们把我也拉进来了。一天,群里有人喊我。谁哪?是贺梅。
惊喜后,我们俩互相加入了微信。她向我讲了这几十年的坎坷。那
年,表哥帮着把她办回了省城,她当了厂里化验员。第二年,她
与表哥结婚。第三年生了孩子,日子本来不错,可惜她表哥喝大
酒,迷上赌博,把家弄得乱七八糟。在一起过了十多年,便离婚
了。现在,孩子都结婚了,生活很平稳。但,她经常回忆那次会
战,经常朗诵那首《同推革命车》。征求了我的意见后,她给我朗
诵起来:
句句好亲热……”
突然,她的朗诵停了,传来她哭泣的声音。她喃喃地说道:“时
光不能倒流,我这辈子唯一满足的是:在我最好的年华遇见了你,
尽管时光那么短暂。但那是我一生最浪漫的,最美好的日子。喜
子,你没忘我们在大坝上写的字吧?我们在一起的痕迹,大风也无
法抹去,因为它刻在了我的心里。”
我听后,眼睛也潮湿了,尽管,走过那么多的坎坷,她的内心
始终保存着一份激情与美好。我劝慰她:在以后的日子,我们仍做
好朋友,常在一起相聚。
贺梅回答说:“不,我现在已经老了,还是把我最美的样子,留
在你的记忆里吧。”过一会儿,她给我发来一张照片,正是我俩在长
堤的合影。她做成了彩色版。
时光一去不复回,往事只能回味。我久久地端详着这张彩照。那
时的她,多么清纯,多么美丽;那时的我英姿勃发,理想远大。我
仿佛回到那个激情燃烧的岁月,感受到两颗青春的心在跳。
【系列小说《少年十二钗》共十二篇,此为第十篇。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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