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李玄省双亲杨仁遇李仙 - 古装武侠小说 - 小说

第十六章 李玄省双亲 杨仁遇李仙

三年后，李玄修道已成，这日李玄师徒四人立在紫霞洞口，李玄对飞飞儿、颠颠儿、玉儿吩咐道：“我在此修炼三年期已满，当遵师嘱去八景宫朝参老君祖师……你等留守洞府，好自为之。”

三人齐声道：“师父，您放心去吧！”

李玄驾云而去，三徒挥手送别。

八景宫外，文始真人正率领一干门徒仰望天空。李玄驾云而至，从天而降。文始真人揖手恭贺道：“师弟，知你今儿一准来，愚兄我特地率领十代门徒在此恭候。”

文始向李玄介绍道：“这位师兄是火龙真人。这位师兄是缥缈真人。这位师兄是云鼎真人。这位师兄是云中子。这位师兄是赤精子。这位师兄是燃灯道人……”

李玄便与众师兄皆一一揖手礼拜。

文始真人：“贤弟，如今你已能出幽入冥，变化无穷，兼知过去未来之事，已成超凡入圣之功。虽天上罗汉金仙亦不过如此……”

李玄笑道：“哪里哪里，师兄过奖了！”

李玄与文始及众师兄走进洞内。

八景宫内老君坐在高榻上，李玄与文始及众师兄走进来。

众仙齐拜老君。

“今日众仙齐贺李玄修道成功，李玄你也不胜谦退，嗬嗬……”老君笑呵呵要大家席地而坐。

李玄更上前一拜，并再请教益。

老君道：“为道日损，损又之损，以至无为。游心欲淡，浩气欲善，与物自然无私焉。”

“为道日损，损又之损……损、损，便是去掉……去掉这世间之事情……以至无为。”李玄喃喃念着，跪而细思之……李玄豁然开朗，说道：“祖师，徒弟明白了！”李玄忙对老君叩拜。对此众仙也颇有同感。

老君点头微笑，要他坐下。老君对李玄说道：“凡神仙者，以养性保心为主，而辅以法术，养保心性以成自己不坏之身，修炼法术以为济人度人之用。你虽修炼有成，究竟功行不足。我在三年前即命你多游山水，如今正可做此功夫，顺便做些功德。倘遇有缘之人，不妨收为门徒，皆于你身有益。再过十年，仍来此见我可矣！”

李玄与众仙再拜，起身退出。

八景宫外众仙设筵在后山相庆，石桌上摆满仙酒仙肴，珍馐美味。

李玄与众仙走来。文始真人请李玄入坐。

文始：“我等仙人今在后山设筵庆贺：李玄师弟炼功初成！这席间啖不尽的仙酒仙肴，说不尽的珍馐美味，令宾主概尽欢娱。”

李玄与众仙一边大食美味，一边叙谈心曲。

云鼎真人举杯祝贺：“师弟修道成功！”

赤精子举杯，道：“今儿，又多了一位神仙！”

燃灯道人举杯，道：“入圣道之难，其艰辛苦涩，个人乃知也！”

“真是个人乃知，个人乃知也！”李玄举杯不胜感慨。

文始：“贤弟，似你这等修道，真可算得自有神仙以来第一容易之人了。你可想想，自你出家至今，统共有多少日子？你就有如此成就，比起我辈来，真有迟速难易之判！”

燃灯道人、云鼎真人笑道：“此乃个人的法缘和福命，真是勉强不来的！”

赤精子笑道：“其实像我等几人修道成仙已算极快的了，不料李玄弟又比我辈高出十倍。真可歆羡。”

李玄再三称谢，谦笑道：“见师兄们这般夸奖，心切不安，此乃祖师的恩泽与诸兄的教导之功。”

文始：“祖师曾说吾弟前生本系仙子，又能立志向上，感动玉帝，成就此生，又不昧灵性，自幼入道，所以福泽较厚，成就不难。吾弟在这三年中十分勤谨，所以能够有此迅速成功。”

李玄忙道：“不是师兄赐我两个侍役，小弟早已冻馁不堪设想了，安有今日之地位？”

众仙皆笑。

李玄：“小弟在此三日与众师兄相见，感受良多，今回紫霞洞去，定当勤力修炼。”起身与众仙辞别。

紫霞洞外，飞飞儿与颠颠儿正习武斗……玉儿跛着脚采摘山果。

玉儿见李玄驾云而至，忙呼唤：“飞飞儿！颠颠儿！你们看，师父回来了！”

三人飞奔前来迎接，三人说些思念之话，并问及文始师伯可好……

李玄笑道：“见你们如此用心炼功，我亦放心……”三人跟随李玄走进洞内。

李玄盘坐在石榻上，飞飞儿、颠颠儿、玉儿立在一旁。

李玄道：“我当下凡界一趟……”

三徒一愣，齐道：“师父你又要走哇？”

李玄：“因出家之前曾对父母说过，一有成就，即当回家省视。得道之人，凡间俗事一定得逐一了了才行。此次一行，亦可顺便看看故乡情形如何。尔等须小心守住洞府，还要勤力修炼。”

三徒点头，回答：“师父你尽可放心而去！”

洛阳城笼罩在太阳的余辉里，上空一团祥云飘来……李玄在祥云上俯瞰洛阳城……这是周末战国时期的洛阳城，李玄看着不胜感怀。李玄捡个无人之处，降落，李玄信步地走着，李玄走到李府外，停下，观看，然后叩响大门。

卧室里李奇夫妇已呈老态，半卧在床。李玄母头上扎着布帕。李奇一串咳嗽。

“老爷，你该吃药了。”李玄母盱着眼看窗外，又道：“这天快黑喽，小棋儿也不来点灯……”

一个十六岁的男仆跑进来，说道：“老爷，门外有个道人求见，我看天色已晚，要他明日再来。”

李奇忙坐起来，问道：“小棋儿，怎样一个道人？”

李玄母：“一个道人？”

李奇头脑里闪过：昔日……那浑身发金光的太白金星李长庚的形像。

小棋儿：“老爷夫人身体欠安，还是请他明日再来吧。”

“我亲眼见过仙人的……不得怠慢！”李奇喘息道。

“您见过仙人？”小棋儿惊疑的目光。

李奇扬手，说道：“快、快去请他进来！”

小棋儿赶快跑出去。

李奇家厅堂内当晚烛火通明，小棋儿领着身著道服的李玄进来。

李玄正在环视家里，李奇边系衣带，抖抖索索从里出来。

李奇一见李玄……楞住了……又惊又喜：

自己的儿子已是一个英俊萧洒的年轻道士！

李奇却显得很衰老了，他说声：：“是玄儿么？”

李玄不禁悲感……慌忙上前几步，抱住父亲跪在地下。

李玄叩头道：“不孝儿李玄，参拜父亲！”

出自意外，李奇大为惊奇，慌忙扶起李玄，问道：“你真是我儿李玄么？你怎么回来了？”

李玄：“爹，孩儿我特地回来看看你们……”

李奇老眼昏花，凑上前来仔细看李玄……李玄神丰飘逸，眉眼含笑。

李奇大声叫道：“快请夫人出来，出家的玄儿回来了也！”

慌得在一旁亦觉得十分稀奇的小棋儿转身往里跑去。

小棋儿跑进卧室来，高声叫道：“出家的少爷回来了！”

“玄儿？玄儿回来了？”李玄母喜得鼻涕眼泪都出来了。

李玄母慌忙穿衣服，几个仆人帮助她……

李玄母已有些站不住了……李玄母却不顾一切，推开仆人，跄踉而出去……

仆人在后面跟随，惊喜地说：“哎，夫人竟然不须搀扶了！”

李奇父子正在厅堂里叙旧，李玄母三步两脚赶来……李玄扑了上去，叫声：“母亲在上，不孝儿叩见！”

李玄母却不说话，打量李玄，又朝李奇看，目光呆滞。李玄母半晌问道：“老爷，你我都在梦中么？”

李奇笑道：“胡说，青天白日，什么梦不梦的。”

李玄笑道：“娘，不用多疑，我是玄儿，我回来了！”

母子俩相拥……李玄母痛哭……家里的老仆人都出来见李玄。纷纷问道：

“少爷，您回来了？老爷，夫人想你想得好苦啊！”

“小主人离家为何久久不归？”

“少爷，这些年来，你在做些什么……”

李玄：“我跟随老君祖师，勤力修炼，今已得道成仙。”

“哇！……”众人惊喜。

李奇喜道：“如此说，我儿有志竟成，如今已得道成仙了！”

“可怜我老夫妇自打你出门，朝思暮想，几乎思念成大病。而今年纪越高身子越衰，想必此生再也见不到你……哪知今儿又得重逢……”李玄母悲喜交集，哽咽道。

李奇感叹：“真乃千万之喜，也是家门之幸！”

李玄禀称：“孩儿自别父母，心中也常挂念。总因学道心坚，不敢稍分道念，也不敢违背师命私来探望。今幸成就颇速，复得拜见慈颜，此时乃心得宽慰。”

衰老的李奇夫妇不住地点头。

“见父母如今已衰弱成这样，孩儿见到实在难受……”李玄摇头，忙从身边摸取东西。

李玄：“此两粒丹药，是儿按照祖师经文制成，有起死回生之功，返老还童之力。”

李玄摊开掌心，有两粒朱红色小丸子。

“哇！”众人齐来围观。

李玄命人取净水来。

李奇夫妇大悦，各和水服下一粒。霎时，李奇夫妇眨巴眼睛，眼前放光……

李玄母：“玄儿，娘觉得眼目清凉！”

李奇夫妇白发转黑，宛如从前四十岁的模样。

“果真身轻体健，百病全消。”李奇高兴地蹦跳了一下。

众人皆惊喜。

李奇：“亏得你立志出家，果然炼成大道，连我两老都得到好处。”

李玄母欢喜得直点头。

李玄道：“这算不得什么，从前老君祖师得道，携带家人，连同鸡犬一齐升天，还拔宅升天呢。”

“啊？”众人皆惊异。

“这便是修道的好处。”玄李又对父母说道：“如今孩儿我才通仙道，功行不及万一，此番奉祖师之命下山，要广立功德，但愿早成正果，授职金仙，那时定能奉迎双亲一同登天也。”

李奇夫妇愈加高兴。众人亦万分羡慕。

当夜李奇夫妇与李玄在书房里亲热地叙谈。李玄：“爹、娘从此你们一定要多积善行，孩儿我才能尽快地度脱你们。”

李奇夫妇高兴地点头。

“玄儿呀，此次回来，定要住上一年半载，娘方才许你出门。”李玄母扶着儿子肩背。

李玄笑道：“祖师法旨，不能违背。好在儿已修得仙法，往后常可回来。母亲不必久留。”

李奇起身对夫人说：“太晚了，让玄儿早些歇息。”

李玄母拉着儿子的手，不情愿离去。李奇夫妇走到房门口，又回头看……李玄母又叮嘱……恋恋不舍关上房门。李玄也深情地望着他们。

李玄在一尺丝帛上写下几行字……

木格窗纸发白，已是清晨，李玄看看丝帛，看看那关闭得死死的门，又看看窗户，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于是李玄捏诀……身子渐渐变小……渐无。

东方现鱼肚白，李奇家大门外，一个人轻飘飘地穿院墙出来……那人转身抬头——正是李玄。李玄整整衣衫，又回身深情地望一眼自家的大门，说声：“爹、娘，孩儿去了！”李玄腾空而起，驾云而去。

早晨李奇家厅堂内，李玄母张罗……女仆端着早餐，随李奇夫妇往书房去。书房被推开，书房内空无一人。李奇夫妇惊慌，寻找……李奇在桌上发现那张丝帛。

李玄母：“此是玄儿留下的？说些什么？”

李奇读道：“……儿已借土遁法出府，如此不辞而别，孩儿自有难言之苦衷，还望父母大人万分保重，不久将有重会之日。不孝子李玄。”

李奇一脸颓然。李玄母嘤嘤啜泣。端着早餐的女仆一副不知所措地的神情。李奇对女仆挥手，“你去吧。”李奇推开窗户，看外面……

李玄母泪眼看外面，说：“玄儿，此刻你在何处？”

半空中李玄站在一团云上，衣带飘拂，神情惬意。青山绿水、农田茅舍在他下面一一过去……李玄说：“去哪里呢？久闻江南庐山风景清幽，钱塘西湖山水绮丽，皆去看一看吧！”李玄向前飞去。

庐山上空，李玄驾云而来。李玄降落站在一个山头上。

李玄瞭望……山云、林木，风光甚好。“这庐山真乃形式清奇啊！北方却无此好山……”李玄不觉点头赞叹道：“将来地气定有一大转移，北方虽多英雄，而人民的智识一定不及南方。”

李玄驾云在山峰现出……隐没……然后李玄于庐山一隅林丛中悠然自得地散步，领略了庐山的风景后，他说“还是去西湖瞧瞧！”李玄腾空而起，驾云而去。

庐山的山云、林木……从李玄下面一一过去。

李玄驾云来到西湖上空，站在云上的李玄向下看。

湖光山色，和风杨柳依依。

李玄不觉感叹道：“此地山清水秀，更胜匡庐！”于是李玄往下飘去……

李玄在西湖岸边降落站立，李玄拂拂身边的柳枝，凝视湖水微笑，然后李玄沿湖岸边信步……李玄悠哉游哉走着，忽然看见远处岸边有个男孩，边抹泪水边说话：“娘！娘……呜呜……”

李玄立即立住，留心他，稍稍侧耳傾听……十来岁的男孩伤心欲绝状……

那男孩的哭声李玄听得十分真切：“……老天老天，我杨仁生为男儿，却不能救母，枉生天地间也！呜呜……还不如自尽算了！”

杨仁说着纵身朝湖中一跃……

李玄忙抬手朝那湖中一指……湖水皆凝。

一湖清水顿时变成一大片玻璃状的明镜般。杨仁宛如站在玻璃地砖上，泪痕满面的杨仁大惊：看玻璃平地……看自己的衣服鞋袜……又揉揉自己的双眼，杨仁四面一望……

见一个英俊潇洒的道人立在自己面前，望着他微笑。

杨仁一愣，便对李玄说：“我知道你不是一般人，但我志在必死，也无暇对你行礼了……”杨仁的嗓音提高：“这可是道长你弄的玄虚么？”杨仁指着脚下玻璃平地。

李玄不语，仍微笑望着他。

杨仁高声嚷道：“可恨极了！我不愿生此世上，偏要走这条绝路上去，却与你这个出家人有何相干？弄这玩意儿寻我这苦人开心……呜呜……”

杨仁号天嚎地痛哭不休。李玄笑嘻嘻走过去，把杨仁衣服一扯。杨仁：“你拉我做甚？”

李玄笑道：“你用眼瞧瞧，这是什么地方？”

杨仁睁大眼睛看：朱门碧瓦的王府外面……四顾无人。

杨仁心想：“咦！明明自己投湖寻死，怎么一眨眼却到了这从未到过的地方？”

李玄朝杨仁憨笑。

杨仁急忙拜李玄……大呼：“仙师救命！仙师救命！”

李玄笑道：“你这小子好胡闹，大凡人生在世上，自己总要有个主意。方才你不是拼命要投湖么？贫道我一念慈悲，救了你的姓命，你还怨我多事，怎么一下子又求我救命起来？”

杨仁俯伏在地，苦苦哀求，泣道：“小子先时因自己不能救母，一时想不过来，才去自尽……今见您实是上界真仙，一定能救我母。我母得救，小子又何必要死？”

李玄哈哈大笑。

杨仁又叩头，道：“万望师傅垂怜。”

李玄笑道：“你这小子真会缠，自己保全了姓命还要救你娘，贫道我哪里管得许多闲事。”

杨仁大哭道：“师傅不救我母却为何要救我？还是让我去死在湖中算了！”

李玄大笑道：“你便死了可救得你母？”

杨仁被问住了，想想，又才拜道：“小子知道师傅必有救我母的本领，但求师傅大发慈悲，若老母脱险，我死不足惜，哪怕碎尸扬灰也愿意。”

李玄欢喜道：“你可是真心？”

杨仁赌咒道：“我杨仁若有半点虚假，愿受天地之诛，万劫不得为人！”

“这就对了。”李玄点头，“刚才我要去救你娘，正少了一味药做引子。”

杨仁：“家母并未患病，因甚要用药引子？如要药引子，须哪里采去？”

李玄：“不管是病非病，横竖要我救命，这药引子是必不可少的。要说这药去市场采办，就花千两黄金，未必有人肯卖？”

杨仁：“噢？”

李玄笑笑：“只凭一点诚心就可不费分文而得。”

杨仁眼睛一眨，马上意会到了，杨仁眼珠一转，乃说道“我说个哑谜儿，师傅你猜？”

“妙！”李玄笑道：“你却说来。”

杨仁偏着头，说道：“这药引子不能外求，却远在千里，近在眼前。”

“好个聪明人儿！”李玄大笑道：“来来来，我俩这就动身去救你母亲……”

杨仁愕然道：“师傅你怎知我娘身在何处？”

李玄：“你抬头看看，这是什么所在？”

杨仁抬头一看，面前一幢华府，门匾：中山王府。杨仁不觉吓得目瞪口呆，乃拜倒于地，说：“师傅真天神也！”

李玄笑，将他搀起，说道：“且莫多礼，你既知我不是常人，也不请教我姓甚名谁，世上哪有你这等野人，请人帮忙却不知人家是什么来头。”

杨仁举起一对小拳头，在自己额上狠狠打几下，说道：“师傅，我糊涂得要死，心里几次三番想要请教师傅的道号法名，嘴里总没有说到，真个变成师傅所说的野人了。”

李玄笑道：“不必怨悔，如今还来得及，告诉你吧，我姓李，俗名一个玄字，太上老君便是我的祖师。方才因见你有孝心，我立意要救你出险，，还想度你出世，你可愿意？”

杨仁的面色，先是喜悦，又转为忧容。

李玄怒道：“我如此成全你，你还不知足么？难道还不如你跳在湖中做个人不知鬼不晓的溺死鬼么？”

杨仁含泪禀道：“不瞒师傅，弟子家有苦衷，师傅谅必尽知。”

李玄：“那你说出来瞧瞧。”

杨仁：“弟子幼读诗书，颇知礼仪，知人生百行以孝为先。因家母被强人劫去，我年幼力弱，自知无法救出母亲，才有方才投湖自尽之举……”杨仁擦一把眼泪，又道：“若家母得救而我却随师傅出家，就我而言，正不知是哪世修来的福命，却把老母丢在乡下，令她缺少赡养而有危险忧虑……嗯，”杨仁顿一顿，乃道：“弟子如此忤犯师傅，罪该万死。还望师傅大开鸿慈之恩，令弟子能有两全，则幸甚也。”

“看不出你小小年纪，竟能说出这许多词儿来，都说人心不足，果然，果然！”李玄笑了起来。杨仁低了头，小声道：“本来就是嘛。”

李玄笑道：“我问你，或真应了你的誓言，非碎尸扬灰不能救母，而你已身死湖心，你母却又被救出，那么又有谁来代你赡养母亲呢？”

杨仁回答不出来，只呆呆流泪。

李玄“呸”一声，笑道：“不用娘娘腔了，快跟我见你母亲去也！”

“我知道师傅是试探我的……”杨仁破啼为笑，问道：“师傅，此刻哪里去？”他指指，“上面这匾，就是中山王府。劫我家母的，正是中山王府的总管牛静。那总管牛静就住在王府后面。师傅已把弟子带进王府里了，正好行事，师傅却又要去哪里？”

李玄喝道：“不必多问，把眼睛闭了！”

杨仁依言，闭上双目。闭目的杨仁只听得李玄喝声：“开！”杨仁睁开眼睛，自己站在一个小房间里……杨仁把眼睛睁得大大的……这是一个杂物间。杨仁心想：“咦，怎么换了地方？”杨仁四面一看……眼前捆着一个身上有鞭伤的中年妇女，躺在地上。她声音嘶哑，唤道：“我的儿啊，怎知你娘在此受罪……”

杨仁看见她，不由五内如焚，大叫一声：“娘！”杨仁也不顾李玄吩咐，扑上去，抱住娘，大哭大喊……母子俩都疑是在梦中……

杨仁定定神，见李玄不见了。

“咦，师傅哪里去了”杨仁慌张，四处瞧。

杨仁娘问：“我儿是怎么进来的？你几时又有个什么师傅？”

杨仁扶她起来，小声说道：“娘，孩儿告诉您吧……”于是说自己跳进西湖寻死，霎间湖水皆凝如同透明地砖，原来是一位道人救了孩儿。

杨仁娘大喜，道：“儿子，咱们遇上仙人啦！仙人是不会糊弄人的，既然答应搭救咱们，自然不会失信。怪不得刚才那班看守，一个个都像见鬼似的跌出门去，原来是仙人的法术哩。”

几个看守在窗外摇头晃脑，像喝醉酒一样。

“哦，”杨仁仍慌张，四处瞧，“师傅，哪里去了？”

杨仁娘举头向空叩求：“谢仙师恩典！”

杨仁跪在地上，叩头如捣蒜一般，只叫：“师傅快来！师傅你快来！”

李玄兀地出现。李玄笑道：“你们急什么，答应救你们出去的。只是这牛静十分可恶，我要玩他一玩。嘿嘿……”

杨仁与娘望着他，不知其意。

李玄对杨仁娘说道：“令堂女流不便久留于此，可请先走一步。”

李玄对杨仁说道：“你在此做个药引儿，我要你怎样你就怎样，不得违我法旨，你可办得到吗？”

杨仁未答，杨仁娘先叩头，说道：“仙师垂恩救我母子，真是再造深恩。我儿快答应仙师，听仙师的旨意……你若是违背师命即是违背母命，算不得孝子。”

杨仁苦着脸说：“孩儿怎敢不遵师命，但不知师傅救出我娘，却将她安置何处？”

李玄挥手道：“不必多言，立刻叫你们母子团圆，好么？”

李玄说罢向杨仁娘一拂，绑着的绳索纷纷而断……李玄又一拂，杨仁娘身上所受的鞭伤一下子复平。杨仁娘欣喜地抚摸自己身体。

李玄捏诀……一个黄巾力士出现。

杨仁与杨仁娘觉得奇怪。

黄巾力士：“仙人有何吩咐？”

李玄：“速把这位娘子送去西湖一个道观内安置，不得有误。”

“遵命。”黄巾力士躬身受命。

杨仁注目：黄巾力士驮起杨仁娘，门开，一阵风去得无踪影。

“还看什么？”李玄拍杨仁一下，说道：“记住，到危急时，我自在你身边隐身保护。”

“噢。” 杨仁欣慰的神情。

“我决不叫你吃亏的。”李玄对杨仁耳语：……“知道了。”杨仁点头。

李玄举手一指……杨仁化成他娘一般模样,一地断绳索跳起来……化成一条整绳，将“杨仁娘”捆在地上。

李玄举手一指……那几个在窗外低头耷脑的看守，突然脑袋竖起……

李玄又不见了。

房门一下子被推开，那几个看守鱼贯而入，打哈欠，揉眼睛，嘴里叽哩咕噜的：

“刚才是什么妖风，吹得我昏头搭脑的，像喝醉酒一样。”

“我像做梦一样……咦，怎么我们都去到外面了？”

“哦，那娘子还在么？”

众看守忙看：“杨仁娘”……

“杨仁娘”在地上，哼哼唧唧……

众看守皆放下心来。

一看守：“这地方冤死的人太多了，刚才咱们那样子，多半是冤鬼作祟……”

其他人附和：“明儿禀报总管，须请个道士来收拾收拾……”

“杨仁娘”兀自好笑。

众看守坐着或站着。

一个中年妇人走来，站在门口，手里端个盘。

众看守起身恭迎，道：“奶奶来了！”

妇人：“新来的美人在哪里？”

众看守让这妇人进来。

“噢？怎么睡在地上呀？”妇人：“虽说刚才总管爷责罚了她一下，其实心中爱她爱得不得了，这会儿懊悔得不得了，总管爷是个多情的人，嘻嘻，这可是他要我送来止痛的药丸……”

妇人走到“杨仁娘”身边，“杨仁娘”故意哼哼唧唧的。

妇人见“杨仁娘”捆得像个粽子般。妇人喝道：“你们怎么不明道理？这时候还把夫人捆着，不怕绑坏了身子，明儿总管爷降罪下来，有谁担当得起！”

众看守诺诺应声，慌忙七手八脚为“杨仁娘”松绑。妇人做出媚态为“杨仁娘”送药。

“杨仁娘”不语。

妇人说着总管爷如何爱她……又要喂“杨仁娘”吃药……

“杨仁娘”说：“药，你放下，一会我自己吃。”

妇人立即显得很高兴……

“杨仁娘”冷冰冰地说：“就是要我依顺，也须好好相劝才是，怎么一言不合就把我打成这个样子。”

妇人：“对！对！是应好好相劝。”

“杨仁娘”：“既然你说总管爷现在悔悟了，那么我也感激他的诚意，可以顺从他。但是你要对他说明，我虽是个民间寡妇，亦是大户人家出生。他要娶我，须祭告天地，并请王爷主婚。若是将来他抛弃我，我亦可找王爷替我出头。”

妇人一口应承，忙说：“那是那是……这事一定能办到！王爷和总管虽有尊卑之分，却亲如兄弟。总管爷说的话，王爷从来不曾驳回半句。何况这等事情，王爷还能不给面子么？夫人放心，你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妇人欣然离去，走几步，又回头来，大声嘱咐众看守：“好生伺候夫人！她明儿就成了你我的主人了，谁敢轻慢了她，让总管爷得知，谁也没有第二个脑袋！”

众看守诺诺应声。妇人扭摆腰身离去。“杨仁娘”抿住嘴唇，忍住笑。

西湖岸边山林深处，有一座道观。道观内一间房里，杨仁娘正靠在椅子上休息。杨仁娘安静地坐着，心想：“儿子啊，此刻你怎么样了？”

一位道姑给杨仁娘送来茶水，要她好好休养。

王府小房间里，几个丫环替“杨仁娘”梳妆，插戴冠服的“杨仁娘”稳稳坐着，抿嘴欲笑。

妇人进来，对“杨仁娘”说：“夫人，今日正值黄道吉日，晚上就成亲。王爷那边已由总管爷恳请，一定过来观礼。夫人你就放心吧。”

“杨仁娘”点头。

晚上，王府大厅内凤烛双辉，灯红彩绿，满厅上下，人来人往，喜气洋洋：

“今儿要开怀畅饮总管爷的这杯喜酒啊！”

“听说那新娘子很漂亮……开头她还不愿意哩……”

中山王与总管爷被众人拥了出来，两人说着话……中山王高兴地坐在上位。总管爷左立，被酒色淘虚的总管爷眉开眼笑。

“杨仁娘”搭着红盖头被众人簇拥出来。

“吉时已到！”宾相高唱：“请新贵人新娘子交拜天地！”

李玄在半空闪现一下，隐匿到“杨仁娘”身旁。影状的李玄站在“杨仁娘”身边，伸手在“杨仁娘”头上一拍，对其耳边喝道：“时机已到，莫替你娘带定一个罪名，还不快快动手！”

“杨仁娘”顿觉胆气大增，勇力十倍，手掀盖头……“哇！”众人大惊……中山王大惊,指着“杨仁娘”，叫道：“妖妇！”

“杨仁娘”伸开双手向左右一推……俩旁的宾客家人一古脑儿歪斜……个个立足不住……

与“杨仁娘”并立的总管爷向前一扑，跌个狗吃屎。总管爷口吐鲜血，动弹不得。

众家人大叫道：“莫放走了这个妖妇！”

众家丁赶来，在众人的呼喊声中，叉耙棍棒围住“杨仁娘”。

杨仁大喝一声，现了原形：一个十余岁的童子。

“哇！”众人又是大惊,中山王大惊失色。

杨仁赤手空拳抵抗众家丁，可无论什么兵器只要碰着杨仁的身体没有不损缺的……而杨仁的小拳头碰着人，个个都受不了……不是伤着，就是跌跤。

中山王立在上首兀自大叫：“怪事？怪事？反了！反了！”

杨仁眼望着中山王，影状的李玄暗暗吩咐：“如此如此……可退众贼。”

杨仁点头，一跃而上，将中山王一把捉小鸡似的，拿来朝地上一掼……

中山王惶恐叫道：“这不干我事！不干我事！”

杨仁重把他提起来，数说道：“你为一国之主，纵容家奴强抢民间守贞孀妇，还敢替他主婚，这不算大罪么？”

中山王忙道：“这事原委孤家不曾知道，只知他纳一女子为妾，可不曾晓得他做此犯法之事。请壮士释手，容孤家亲来鞫问，办他一桩大罪好么？”

“既如此，却费你心了！”杨仁送开他。

李玄现身……把袖袍一拂……满厅金光，四面不能相见。

李玄带着杨仁驾起云头，高呼：“中山王听了！我乃上界真仙，专在凡间察访善恶，你既已知过，恕你无罪。你的总管牛静那厮，定不能饶！你可从重处治，也算你一桩功德。若敢隐庇，莫怪无情。我在空中三天内等候回信。”

总管爷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一脸懊悔、惶恐。

李玄与杨仁消失了，趴在地上的中山王抬起头来，慌忙恭送……

道观房间里，杨仁娘端着一碗粥正要吃……

“娘！”

杨仁娘抬头看：李玄带着杨仁轻盈地跳落在她面前。杨仁母子相见，宛如死别重逢，泪如雨下。李玄站在一旁无语。

正哭着的杨仁突然间想起：……王府大厅里，总管爷口吐鲜血，动弹不得，那些损缺的兵器……那些伤着，那些跌跤的人……杨仁竟然一抹眼泪，咯咯笑起来，又拍足打掌。

杨仁娘怒道：“畜生！这般无礼！我刚刚仰仗仙人之力脱离虎口，如今痛定思痛，伤心还来不及，我在这里垂泪，你偏如此欢笑，这是什么规矩？况且师尊在此，也不随我拜谢，尽顾自己胡闹！”

李玄微笑不语。

杨仁慌忙伏地对娘说道：“娘，孩儿怎敢胡闹，因想起恩师处分那班小人，实在有趣……哈哈……”

杨仁娘怒道：“有甚好笑的！还不随我拜谢仙师去！”

杨仁母子伏地拜谢李玄，李玄退后避开：“不必。”

杨仁娘泣道：“我母子若非仙师所救，这时怕已到了鬼门关了，还能在世上为人么？仅此一拜，怎得报答万一。我们回去必定供起仙师的神位，早夕叩拜，才表得我母子一点诚心。”

李玄：“夫人千万不要如此，出家之人，遇难必救，有善必施。今日之事，皆因令郎一点孝心所为，贫道我万万不敢居功。只有一言相告：贫道见令郎年纪轻轻，具此孝心，根基不坏，再见他一身仙骨，全不着半点尘浊。此等人为官做吏，不大相宜，最好跟我贫道做个徒弟，不出二十年，成就可观。”

“噢？”杨仁娘一楞。

李玄：“方才令郎口虽允诺，心中却以夫人为念，但仙家以忠孝为本，决无阻隔断绝母子之理。即使夫人今后的日常生活，贫道也有法子接济，总不令夫人吃半点苦。不知夫人可肯放心，暂时和令郎分手么？”

杨仁望着娘。杨仁娘沉吟多时，乃道：“仙师好意栽培小儿，我母子岂不知感激，就是亡夫地下有知，一定也会感仰。只是有一件为难之处……”

李玄笑道：“你的为难之处，就是担心那总管爷再来胡作非为……不如这样，让令郎代你去瞧个究竟……”李玄手一指，杨仁化没。

杨仁在王府大院上空现身观看：那总管爷被捆绑跪地。中山王正在发落：“大胆牛静，身为王府总管，不为王府百姓作事，却强夺霸占民女多人、大势掠侵他人财产……”

总管爷被捆绑跪地，垂头丧气。

中山王：“将牛静拖出去斩了！将牛静的百万家产统统散发，还给受害人家！”围观的众人拍手称快。

杨仁又道观房间化现，站在娘面前。杨仁娘揉揉眼睛，甚觉奇怪。

杨仁高兴叫道：“那总管牛静被中山王处死了！娘，孩儿看得、听得真真切切。”

“总管爷死了！”杨仁娘心中的忧虑化散。

李玄笑道：“夫人，瞧令郎如此喜笑，你尽可放心了。”

“仙家妙用，毕竟不同，此贪淫之徒，本该予以重惩，若不然世上既没王法，又没天道，真将不成世界了。”杨仁娘点点头，又问道：“请问仙师，小儿此去，不知何时再得回来？”

李玄：“夫人慧心卓识，当知饮啄聚散，皆有分定。譬如贫道本在北极修道，如何来到此地？又如何当令郎寻死之际，来到西湖，这相逢也未必太巧了吧？惟其数之所定，令郎该有此难，又该贫道来救他。千里之遥，山水之隔，相逢陌路，成此一段因缘。岂非偶然之故，自然有一种道理在内。这种道理就是道家所称的定数。儒家所称‘莫为之而为者天也’，就是这么个讲法了。”

杨仁娘恍然悟道，不觉凄然地说：“依仙师语意，今日与小儿一别，未必有再见之期。”

杨仁娘问杨仁道：“不知我儿可否愿意随仙师修道去？”

李玄还未来得及言语，杨仁忽然痛哭道：“既如此说，孩儿情愿事奉母亲，果有仙缘，亦待母亲百年之后再说。此时请仙师原谅，暂给弟子几十年假期。”

杨仁母子皆拭泪。

李玄笑哈哈笑道：“人生本来就如梦幻一般，想想人自己的生死尚不能自知，何况母子夫妻会合分离，哪有一定之理？人生苦短，这人生的光阴尤不可虚度。既已知大道可求，宜当机立断，割爱成全。贫道虽不敢妄泄天机，已许令郎学成归家，彼时令郎造就非凡，而母子相聚之期定可天长地久，不比眼前数十年相依好得多吗？你们母子赶快定个进退之计吧。贫道烟云山水，到处为家，也不能在此久留。”

杨仁母子互望，未语。

李玄：“出家人不敢多事，更不肯强人所难，所以苦口婆心相劝，无非怜敬你们母子节孝之风，以此为世人规范，将示天道报施，贫道不过尽我修道人应为之职罢了。贫道言尽于此，是否从速行事，也得看你们了。万一夫人决不相舍，此也人之情理，贫道立刻告退。只怕日后想要再找贫道时，却不免望洋兴叹，懊悔嫌迟了。”李玄揖手，欲离去。

杨仁娘决然牵裙下拜，说道：“仙师之言，金石之言也！仙师之心，天地之心也！我乃女流浅见，差点贻误小儿。今承开示，心下洞明，即时便着小儿随去。小儿在仙师身边，一定比在我身边更好。我一言既出，此心无违。休说二十年，即便五六十年，七八十年，若小儿修持不力，学道不成，即是大不孝的逆子。纵令归来，誓不相见。”

“娘……”杨仁眼巴巴的望着娘。

李玄大为感动：“听夫人之言，令贫道大为钦佩！贫道将用心教导令郎……”

杨仁娘见杨仁还在依恋，便正色责勉……杨仁不敢违背，向李玄八拜。

“夫人，贫道将送你回家……”李玄带着杨仁母子走出房门。

杨仁家里是普通的家俱与摆设，李玄与杨仁母子走进来。

李玄：“夫人，贫道让您把家安在这里。”

杨仁娘问：“此是甚地方？”

李玄：“泰安。此去离泰山不远，然后贫道再带令郎上山修道。日后你们母子见面也比较方便。”

杨仁带着哭腔说：“师父，我走后我娘吃喝什么呢？”

李玄：“你去外面搬块大石头来。”

“大石头？”杨仁不解，但还是马上跑出去了。

李玄对杨仁娘笑道：“唔。令郎是个不错的孩子。”

杨仁娘也点头微笑。

“吭哧，吭哧”杨仁抱着一块大石头进来，“师父，石头来了。”

“砰！”一块大石头落在屋子地面上。杨仁问：“师父，这破石头有何用？”杨仁娘也不解地看着这石头。

李玄笑笑，对着这石头捏诀……石头颜色变化，放光……变成一块金色的大石头。

“金子？！”杨仁娘与杨仁不约而同地说道。

李玄笑道：“贫道今日咒石成金，以资你母用度，这下你可放心了吧。”

杨仁开心的样子，欲拜谢。李玄也不理他，径直往外走去。杨仁母子急急跟随出去。

李玄在杨仁家外面拾取一碎石块，弯腰沿屋基画了一道线……

李玄对杨仁娘说道：“贫道今日画地为城，日后如遇危难，你可呼叫‘李法师传谕，保护我家！’一切无赖盗贼不得侵犯。”

杨仁娘大为感动，催促杨仁：“儿哪，仙师为我们安排得如此周到，快，拜谢……”

杨仁母子拜谢李玄。

李玄招云,李玄与杨仁驾云而去……

杨仁娘高兴地挥手送别。